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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仔細勘察了一遍,在往上游幾十米遠的堤上發現了一個公文包和一個手機,堤上還有道長長的白印子。之後又借用了采砂船,把從發現公文包的地方到下游一段距離都撈了一遍,除了撈上來一雙鞋之外,什麽都沒撈到。
兇殺案是大案件,當天忙忙碌碌的屍檢查勘現場和查明屍體身份。
--一查下來沒想到屍體還是個大人物:去年市土地規劃局新任局長何成偉。
若是死了個平民百姓,被害原因會簡單單純得多,大人物就不一樣,上到仇殺情殺下到口角糾紛都有可能,頓時錢安他們工作量大了好幾倍。
屍檢結果顯示,這位何局長身體被掏空,五髒六腑骨骼肌肉全部不見蹤影,只剩下一層空空的皮囊。那層人皮上沒一個傷口,法醫請錢安親自過目,人皮像個套子,平平攤在驗屍臺上,在無影燈的映照下光滑平整,五官毛孔栩栩如生。
法醫百思不得其解,兇手是怎樣在不破壞外皮的情況下把他體內掏空的,于情于理這都不合常理。
錢安卻覺得,肯定不是人幹的。
于是他就找上了江亦閑。宋昕懂是懂,不過她天生不愛道術,只愛念書。見識雖然多廣,但道術平平随便來個小鬼就夠她折騰的,這事也只能找江亦閑。
江亦閑老好人,立刻點頭答應,第二天一大早就屁颠屁颠的拖着蘇晨來這邊查看。蘇晨在送給他N個白眼後無可奈何地犧牲了自己美好的周末的早晨,開車和他來看長江。
江亦閑摸着鼻子坐進車裏,給錢安打電話。
“你們查的怎麽樣?”
“有人說當晚看到何成偉和規劃局副局長鐘文出現在一家夜總會,現在我們正在去找鐘文的路上。”錢安聲音聽起來有些急,“先不說了,我這邊忙呢,中午就不請你們吃飯了下次補上。”
說完直接挂了電話。
“我就知道這小子說話不算數。”江亦閑忿忿的說。
蘇晨白了他一眼:“事情可是你自己攬的。”
“我自己攬的也不代表我想白白給他幫忙……”江亦閑小聲說。
“先回家?”蘇晨問。
江亦閑摸摸肚子,說:“先找個地方吃飯吧,餓了。”
捷達沿着高速公路飛速行駛,窗外的景物飛快的掠過去。
“蘇晨,你有沒有什麽想法。”
蘇晨專心致志的開車,手把方向盤握緊了一些。
“我不懂這些,你不用問我。”他輕聲,一字一句地說,語氣平靜,臉上還是一貫的沒有表情。
江亦閑死皮賴臉的笑:“沒事沒事,老公懂就行了,媳婦……”
蘇晨正要罵他,眼角一跳,看到前面一個人正橫穿馬路,他心裏一緊,猛地踩下剎車。車堪堪在那人面前停下來,慣性讓他和江亦閑猛地往前傾,江亦閑不愛系安全帶,砰的撞到擋風玻璃上。
“怎麽了?”他龇牙咧嘴的揉着額頭,疼的眼角淚花迸出。
蘇晨擡擡下颌,示意他看前面。那人慢慢的從車前走過去,好像感覺到了蘇晨的目光,轉頭咧開嘴朝蘇晨一笑。
“沒什麽啊。”江亦閑搖搖頭,車前空蕩蕩的,再說這是高速公路,除了車還能有什麽。
蘇晨嘴唇抖了一下,輕聲說:“車前有個人橫穿馬路。”
“別看他。”江亦閑摸出一張符在自己眼前晃了一下,果然看到車前有個人正慢慢的走過去,“不是人。”
蘇晨對這些神神鬼鬼的已經有了些免疫力,他別開目光,不去看外面慢慢挪過的人。江亦閑把手覆上他握着方向盤的手,他下意識的要抽回手,卻被緊緊地握住。
江亦閑湊過來,額頭上還有剛剛撞出來的淤青。
“蘇晨,你在想什麽?”他問。
兩人隔得很近,蘇晨有些不自在,臉上微微發燙,他別開頭,道:“你又幹什麽?”
“關心一下媳婦呗。”江亦閑又湊近了一點,幾乎把臉要貼上他的臉。
蘇晨心跳的厲害,強自鎮定,伸手去推他:“滾。”
江亦閑捉住他的手,側頭去親他。蘇晨身子勉力往後退,奈何系着安全帶,不能自由活動,被江亦閑親個正着。
一個長吻過後。
蘇晨氣喘噓噓,雙頰暈紅,瞪着水潤的眸子,咬牙切齒的看着江亦閑。江亦閑戀戀不舍,在他臉上又親了一下,才摸摸他的臉,說:“你好像不高興。”
“我确實不高興。”蘇晨冷着臉踹了他一腳,把他推開,踩上油門發動車子。
“我不是說這個。”江亦閑認真的看着他。
蘇晨直視前方,油門踩到底:“那你說的什麽?”
“蘇晨……”江亦閑有些無奈,“你能別耍脾氣麽……車開慢點,你想出人命麽……”
“死不了人。”蘇晨簡短的回了句。
“超速會罰款的。”
“罰款我就扣你工資。”
“你以權謀私!”
“我還可以炒你鱿魚。”
江亦閑敗下陣來,悶悶不樂的扒着窗戶看外面,活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昨天他們把囡囡送到宋昕那邊去了。吃過飯兩人回家,等錢安那邊的消息。結果到了晚上,等來的卻是宋昕的電話。
“師兄,錢安他失蹤了!”宋昕語氣焦急。
“失蹤?怎麽回事?”江亦閑訝道。
宋昕在那邊沉默了一會,像是在組織語言。
“他們查到何成偉出事的當晚和副局長鐘文一起出現在一家夜總會,錢安就帶了一個警員去鐘文家詢問鐘文,結果去了一下午都沒回來,電話也打不通。警局覺得不對勁,就派人去鐘文家。結果發現鐘文也和何成偉一樣,變成了一張人皮,木質地上有一道長長的劃痕。錢安和那個警員都不見了。”
宋昕頓了一頓,繼續道:“下午的時候我查了典籍,很多寄生在人身上的妖物都能将人吞噬幹淨,只剩下一張皮。實在不能确定到底是什麽。”
聽出她話音裏的焦急和不安,江亦閑忙安慰他,“別擔心,你在家安心帶着囡囡,有警察在查呢,再說還有師兄。”
宋昕應了一聲,又沉默了。
“小昕,你和錢安同事比較熟,問問鐘文和夜總會地址,我和江亦閑去看看。”蘇晨接過電話道。
“恩恩。”宋昕連連應聲,道:“那我待會再給你們打電話。”
錢安和警員肯定是發現了什麽,才會被兇手或者是妖物帶走。他倆是警察,如果不快些找到他們,肯定會有危險。蘇晨在心裏盤算着,江亦閑也緊緊皺着眉。
但是現在什麽線索也沒有,錢安現在不在了,警察那邊也不太可能讓他們知道自己查案的進度。宋昕是錢安女朋友,和錢安的同事熟歸熟,但是深入的案情他們也不可能透露給宋昕。所以一切都只能靠他和江亦閑自己查。
宋昕的電話很快回過來,給他們報了地址。
“先去鐘文家。”蘇晨抓起鑰匙,下樓去開車。
才入夜,外面燈火輝煌,人來人往。
鐘文家住在十二樓,也許是因為發生過命案,這棟樓顯得很安靜。兩人走入樓道,聲控燈啪的一聲亮起來。江亦閑拉着他的手輕聲道:“小心些。”
蘇晨點點頭。
江亦閑發揮自己偷雞摸狗的特長,用耳勺三兩下捅開門鎖,摁亮燈,輕手輕腳的關上門。
房子裏已經被警察檢查過一遍,許多東西被帶走了,房子裏妖氣濃重,江亦閑不敢大意,打起十二分精神和蘇晨查看鐘文家裏的事物。
作者有話要說:
☆、蟬(二)
書房地板上有一道長長的擦痕,和長江水泥堤上發現的白色劃痕很像,半米寬,一人長。地板表面的清漆被磨掉,露出粗糙的裏面。
劃痕兩側有兩排細密的細孔,像是有什麽尖銳的東西曾深深地刺進去。
那晚何成偉和鐘文在一起,而繼何成偉被害之後,鐘文也被害。
這樣就存在兩種可能。第一種,兩人都是那東西的目标,所以被相繼殺害;第二種,那晚鐘文看到何成偉被害,所以殺害何成偉的東西又殺了鐘文。
鐘文的房間裏沒什麽可用的線索。依然無法判斷出是什麽東西殺害的他們。
夜總會門口,霓虹招牌上“靜夜”兩個字燈光流轉。蘇晨整整衣領,走到門口。
兩側迎賓小姐把門拉開,躬身道:“歡迎光臨。”
聲浪撲面而來,音樂聲和人聲混合在一起,蘇晨微不可擦的皺起眉,尋了個空桌坐下。馬上就有服務員過來,問蘇晨有什麽需要。
蘇晨要了杯紅酒,坐在座位上打量四周。
吧臺前擠滿了人,中心舞臺上有不少青年男女在跳舞。
“先生,一個人?”濃妝豔抹的女人端着酒在旁邊坐下來。
蘇晨微微一笑,反問:“小姐你呢?”
女人吃吃笑起來,打量了他一番,才道:“第一次來?以前沒見過你。”
“這家……确實是第一次來。”蘇晨有些暧昧的看了她一眼,才道:“聽朋友說這邊不錯。”
“喲,胡姐,又勾搭了一個,這次可別被別人把客人搶了。”邊上有人路過,笑嘻嘻的跟女人打了個招呼。
“呸,別來觸我黴頭。”女人啐了一口,才笑盈盈的對蘇晨說,“我們這服務到位,各種玩法都有。”
她傾過身子,壓低聲音,豐滿的胸口幾乎要貼到蘇晨身上:“先生要不要試試。”
濃郁刺鼻的香水味撲面而來。蘇晨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些,才笑道:“還沒問小姐如何稱呼。”
“胡飛燕。”女人不以為意的坐回去,晃晃高腳杯裏的酒,道,“先生您呢?”
“我姓江,江亦閑。”蘇晨漫不經心的道,“飛燕,好名字啊,叫這名的都是美女,古有趙飛燕,現有胡飛燕。”
女人噗嗤一聲笑起來:“看不出江先生還這麽會哄人。”
“哪裏哪裏,是飛燕确實漂亮,我這都是肺腑之言。”蘇晨伸手握住她的手,笑道,“飛燕這麽漂亮,還會被人搶客人?”
胡飛燕臉色立時有些不好看。
蘇晨順手把她摟到懷裏,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如果是我,肯定只愛飛燕這樣的。”
他生的好看,只是平日裏總有些淡漠疏離。此時笑起來,眉梢微挑,滿面生色,一雙黑琉璃的眸子光華流轉,勾魂攝魄。
胡飛燕也算見過不少場面,但這地方,卻少有這種氣質清華的人。所以她才一眼看到蘇晨,上來搭話。此時見蘇晨這一笑,又覺得魅惑勾人。
她吃吃一笑,伸手在蘇晨臉上撫了一把。
“幾個老男人,在這邊玩慣了,就好個新鮮。”
江亦閑坐在車裏,看着夜總會招牌一閃一閃,便按捺不住。
他倒是沒去過這種地方,但是也有所耳聞。蘇晨一個人進去了,也不知情況如何。他思來想去,還是實在覺得不能放任蘇晨一個人。
蘇晨生的好看,公司裏對他有意思的女同事一茬一茬的,萬一在裏面給哪個女人纏上了……
江亦閑當機立斷,推開車門走出去。
胡飛燕原來有個固定客人,叫鐘文。上周過來的時候,和胡飛燕聊得正歡,卻被路過的一個服務生給勾搭上了。
胡飛燕有些憋屈:“來的時候還說不賣呢,一副清純模樣,看到有錢有勢的就搭上去,還大學生呢,還不是跟着出臺。”
“這年頭,裝腔作勢的多了去。”這個鐘文,應該就是今天出事的副局長鐘文,事情倒是巧。他裝作有些好奇的問,“再以後鐘文就沒找過你?”
“他最近就愛看起來清純的。”胡飛燕勾着蘇晨脖子,道,“大前天晚上還帶個清純的小姑娘出臺。江先生問這個幹什麽。”
“不是好奇麽。”蘇晨忍住把她推開的沖動。
“江先生,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我可以滿足你的任何好奇心……”
胡飛燕話還沒說完,卻被人從蘇晨懷裏拉出來。
江亦閑沉着臉看着兩人,眸子裏像是要冒出火來。
江亦閑才進門,就看到蘇晨懷裏抱着個女人。
心裏百般滋味湧上來,又是氣,又是怒,又有些疼,也說不上到底是個什麽滋味。
他大步走過去,把女人從蘇晨懷裏拉出來。
蘇晨蹙眉,道:“你怎麽來了。”
江亦閑深深吸了口氣,按捺住情緒。
“跟我回去。”他輕聲說。
蘇晨要說什麽,見他神色反常,又沒說。放了兩張紙幣在桌上,朝胡飛燕揮揮手。江亦閑拉着他,大步往門口走,也不管他跟不跟的上。
江亦閑手勁用的很大,捏的蘇晨的手隐隐發疼。
他拉開車門,把蘇晨甩進副駕駛座,從蘇晨腰間扯下鑰匙,自己去開車。
蘇晨揉着手腕,皺眉道:“你幹什麽。”
“回家。”江亦閑踩上油門,“怎麽,你還樂不思蜀了?”
蘇晨擡起眼皮,沒說話,低下頭繼續揉手腕。
江亦閑把油門踩到底。
“停車停車!”交警在路口喊,“超速了,那輛捷達。”
踩下剎車,吱的一聲,車輪硬生生停下來。
兩人都沒有系安全帶,江亦閑整個人撲過去,把蘇晨抱在懷裏,自己後背悶聲撞在擋風玻璃上。
交警敲敲車窗:“沒事吧。”
“沒事。”江亦閑搖下車窗,道。
交警皺眉:“超速,不系安全帶,你們倆不要命了?”
“下次會注意的。”江亦閑敷衍道。
交警搖搖頭,開了張罰單遞過來。
“蘇晨。”江亦閑看着前方,語音頓了很久,有些遲疑的問,“我們算是……什麽關系。”
身旁沒有回答。
江亦閑自嘲的笑笑,才道:“我挺喜歡你的。很奇怪,雖然都是男人……”
車緩緩停下來,蘇晨先下車,上樓。
他背對着江亦閑,看不到表情。
打開大門,他卻沒開燈。江亦閑伸手去摸開關,手卻被人按住。身後門輕輕被推上,房子裏寂寂的。路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透進來,只能微微看清事物的輪廓。
江亦閑嗓子有些幹,他輕聲叫了聲:“蘇晨。”
唇上一熱,有什麽碰觸了上來,又馬上離開。
“這種關系。”蘇晨壓低的聲音在黑暗裏顯得飄渺而不可捉摸。
江亦閑反手握住按住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想去摸他的臉,卻摸到了脖子。蘇晨脖子有些涼,江亦閑順着脖子摸上去,耳朵,臉頰,高挺的鼻子,柔軟的嘴唇。在嘴唇上流連不去。
蘇晨忽然別過頭去。
江亦閑心裏柔軟的一塌糊塗。他把蘇晨拉到懷裏,輕聲道:“蘇晨,你太溫柔了。”
蘇晨沒有說話,把頭擱在他的肩上,抱住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蟬(三)
腰有點酸,下面也火辣辣的疼。蘇晨趴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江亦閑懶懶摟着他,問:“你在裏面問到什麽有用的沒?”
“何成偉出事那晚鐘文帶了個清純的小姐出臺。”蘇晨有氣無力地說,“警察說那晚他倆在一起,那麽他倆是不是和那個小姐一起出去的呢?”
“如果是,那麽我們就要先找到那個小姐?”江亦閑問。
蘇晨斜了他一眼:“本來都要問了,結果被你打斷了。”
江亦閑理直氣壯:“大凡是個男人,都不能忍受那種場面。我媳婦我都沒抱幾次呢……”
蘇晨忍無可忍,擡腳把他踹下去。扯動腰臀,疼的倒吸冷氣。江亦閑蹭上床來替他揉腰,揉着揉着手又往下面摸過去。
兩人又在床上滾成一團。
胡鬧了一晚上的後果是第二天蘇晨發起低燒,腰臀像是被碾碎了一般酸痛。
吃過藥,裹着被子昏昏欲睡。
江亦閑出去找宋昕,看看囡囡順便問一下宋昕那邊有沒有什麽新消息。
家裏只有他一人,靜的怕人。出門前江亦閑怕天光太亮,讓他休息不好,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房間裏昏蒙蒙的,樓上那家出了水女的事以後,男人去自首,房子轉賣給一對老人,成天放昆曲。此時細細的悠長的唱腔透過天花板飄下來,纏纏繞繞溫柔缱绻百般迂回。
開着空調,蘇晨還是手腳冰涼。他下床從櫃子裏翻出來暖水袋,一轉身,渾身的血都仿佛冷成了冰。
昏暗的房間裏,穿着白色長裙的女孩子飄在床邊。長發齊腰,柳眉杏眼,面若白紙。
樓上的戲曲聲仿佛一下子大起來。
“……最撩人j□j是今年,少甚麽低就高來粉畫垣,原來春心無處不飛懸……”女聲妖妖嬈嬈,曲曲折折。
腦子裏轟隆隆響成一片。
女孩子嘴巴一張一合,在說着什麽。
蘇晨身子一軟,暈了過去。手上托着的暖水袋啪的掉到地上。細碎的金黃色的光點從他身上浮起來,消散在空中。
在宋昕家裏的江亦閑突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鐘文和何成偉那晚結伴去夜總會,帶了兩個小女人,結伴走了,之後的事就沒人清楚了。警察查了那晚兩個女人的身份,一個是夜總會的小姐,另一個不是,可能是過來玩的客人或者外頭的流莺。”宋昕告訴江亦閑,“警察問了不少人,從前沒有見過那個流莺。不過據說看起來很純情漂亮。”
宋昕又問:“你和蘇哥查到什麽沒?”
江亦閑搖搖頭,道:“和警察查到的差不多。”
宋昕去房間拿筆記本電腦,打開調出來兩張照片給他看。第一張是個濃妝豔抹的女人,長長的染成棕紅色的卷發,看起來有些眼熟。第二個是張挺模糊的照片,幾個男人圍着桌子碰杯。
“第一個是跟着他們出臺的夜總會小姐,第二個……”宋昕送鼠标指着幾個男人身後的背景,“看這裏。”
江亦閑仔細看,才發現背景裏有張女人的臉。
“這個就是另一個和鐘文何成偉一起走的女人,有客人拍照的時候不小心把她拍進去了。”
看着兩個女人的照片,江亦閑腦子裏有什麽一閃而過。
“這個女人……”江亦閑終于想起來,他指着濃妝豔抹的女人說,“我們昨晚見過。”
“這個女人現在還失蹤着呢。”宋昕有些訝異,“夜總會小姐出去幾天挺正常的,是警察查到了,才發現她的手機根本打不通,常去的地方也沒找到人。”
如果這個女人失蹤了……那蘇晨昨晚見到的又是誰?
還是說,她早就死了,昨晚蘇晨見着的只是鬼魂?而且她說鐘文只帶了一個女人出臺……警察又說她和鐘文何成偉還有另一個女人一起出臺的……
一般人是很少會見到鬼魂的,蘇晨最近卻總是見到……
不對勁!
“小昕囡囡最近交給你了,我先回家。你把照片發到我郵箱。”江亦閑抓着車鑰匙,沖下樓去。
“蘇晨?”
江亦閑擰開房門,便看到躺在地上的蘇晨。蘇晨臉色蒼白,雙眼緊閉,額頭滿是細密的汗珠,他伸手去探,有些燙手。
抱着人沖下樓,開車去醫院。
醫生給蘇晨檢查了一番,有些異樣的看了江亦閑一眼,語重心長的道:“傷口發炎引起高燒,40.7℃,先住院吧。年輕人,胡來也有個度啊。”
江亦閑幹咳一聲,道:“謝謝醫生。”
護士過來給蘇晨挂上點滴。蘇晨睡得很不安穩,眉頭不時皺起,又放平,再皺起。江亦閑守在床邊,心疼得很,又無計可施,只好握着他的手,看着人發呆。
挂完一袋藥水,蘇晨終于慢慢睜開眼睛。
有些迷茫的四處環顧了一番,眼神才慢慢恢複清明。江亦閑扶着他半坐起來,柔聲問:“餓不餓,要吃什麽?”
“我看到了一個女人。”蘇晨虛弱的說。
“先別說,我去給你買些吃的,你先歇會。”江亦閑也不避嫌,親了他的額頭一下,惹得隔壁床的病人一臉怪異。
“嗯。”生病的蘇晨很是乖巧。
病人不能吃得太油膩。
白粥,蘿蔔炖雞湯,山藥雞片。
江亦閑拎着一次性飯盒走進病房。蘇晨正半靠着枕頭,側頭看着窗外發呆,聽到響動,轉頭朝他露出一個蒼白而溫柔的笑。
“先吃飯吧。”江亦閑支起擱板,擺好飯菜。
蘇晨吃飯的時候,他把從宋昕那裏聽來的信息講給蘇晨聽。蘇晨咬着筷子,孩子氣的直皺眉:“如果胡飛燕是鬼,那為什麽會出現在我面前?她是要告訴我什麽?”
“說不好。”江亦閑搖搖頭,“蘇晨你最近好像總是看到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是自打食壽那件事以後,我身邊就一直出現奇奇怪怪的事物吧。”蘇晨不以為然。
“不一樣……”江亦閑道,“你最近好像常常看到鬼……”
他說到這裏,蘇晨忽然出聲打斷他的話:“我暈倒前,看到一個白裙子女人飄在床邊。”
江亦閑腦子裏靈光一閃,拿出手機,從郵箱裏把宋昕發給他的照片下載下來,給蘇晨看。蘇晨仔仔細細的端詳第二張照片裏的女人,搖頭道:“不是。”
江亦閑有些氣餒,道:“這件事真是亂七八糟一團糟。”
“暈倒前那個女人好像在跟我說什麽。”蘇晨努力回憶着,有些不确定的說,“胡飛燕肯定不是無緣無故出現的。她提到鐘文和一個清純的女人出去,卻沒提到自己也出去了,說明重點肯定在那個女人身上。”
他和江亦閑對視一眼,同時道:“胡飛燕是想說問題出在那個女人身上。”
“胡飛燕還提到另一個女人,也即是她所說的搶她客人的女人。她肯定不會無緣無故的提到她,事情說不定和她有關。那胡飛燕又扮演了什麽角色呢?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蘇晨繼續道。
江亦閑把盛湯的碗放到他面前,又把粥挪開:“湯都涼了,別光顧着說話。我等晚些時候去夜總會看看,看能不能問出來胡飛燕提到的搶她客人的女人是誰。”
蘇晨嗯了一聲。伸出冰涼的手輕輕握了一下他的手,道:“小心些。”
江亦閑反手握着他的手,擡手給他擦去唇邊的一點油花。
“知道的。”他輕聲道。
“先生,有什麽需要?”服務員迎上來。
“我找你們你負責人。”江亦閑道。
服務員有些遲疑,道:“您有什麽事……”
江亦閑把剛去天橋上辦的假證在他面前晃一晃:“警察。”
這幾日常有警察來盤問,服務員倒也不驚訝。這家店和警局上面關系不錯,也不怕查封,他們要查案便讓他們查,快些查清楚了還店裏一個安寧。
服務員帶着他往後頭去,轉過一道走廊,有個樓梯。順着樓梯往上一層,有個辦公室。她恭敬的站在門口,敲敲門,道:“王經理,又有警察來了。”
“進來吧。”裏面有人道。
“警官您好。鄙人王新,是本店副經理。”略有些發福的男人伸手道。
江亦閑和他握手,拿出假證件,遞給他:“還有些事情沒了解清楚,希望王經理配合。”
王新看了證件一眼,眼裏露出一絲疑惑,正要開口,江亦閑盯着他的眼睛,輕聲道:“我是警察,記住,我是警察。”
王新眼裏的疑惑慢慢消失,木然的把證件遞過來,道:“江警官,您好。”
江亦閑面色發白,背心冷汗沾濕了衣服。自從食壽那件事以後,他所有的道術修為全毀,現在幾乎是重新開始。而對人施術又比對鬼物妖物費力的多。一個迷魂咒便叫他幾乎虛脫。
“上周五,鐘文何成偉是不是來這裏了?”江亦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問。
“上周五……”王新思索了一會,才道,“鐘局長何局長确實來了。”
“鐘文帶了個小姐出臺?”
“是個叫喬思雨的服務員,新來沒多久,那天給鐘局長他們看上了,就帶出去了。”
“他們?喬思雨還在這裏工作麽?”江亦閑繼續問。
作者有話要說: - -行文好奇怪。又說不出哪裏奇怪啊啊啊啊啊(>_<)
☆、蟬(四)
王新的目光這時卻慢慢清明起來。
江亦閑見他神色不對,知道咒術要失效了。無奈只好匆匆推門出去。外面服務員見他出來,殷勤的上來領着他出去。
王新愣愣的站在辦公室裏,想到方才江亦閑問的問題和自己的回答,面色立變。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還病着呢,手機有輻射。”蘇晨手裏的手機被人一把拿走。
蘇晨不置可否,看了眼病床邊站着的男人,問:“有沒有什麽收獲?”
江亦閑在床邊坐下,給他掖好被角:“算是有吧。”
蘇晨挑眉,示意他繼續說。
“胡飛燕提到的搶她客人的女人,叫喬思雨。”
“喬思雨?”蘇晨重複了一遍,道:“這不是新聞裏說的那個溺水而死的女孩麽?”
“新聞?什麽新聞?”江亦閑問。
蘇晨白了他一眼,道:“報紙上還登了,你沒看麽,有個女大學生在東湖淹死了,聽說是走夜路不小心失足掉下去的。東湖深得很,晚上又少有人經過,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被前去游玩的人發現。”
“什麽時候淹死的?”江亦閑問。
“周六早晨發現的屍體……”說到這裏,蘇晨話音頓了一頓,片刻,才又道,“既然周五晚上她和鐘文出臺了,為什麽還會一個人走夜路淹死?”
“蘇晨,還有件事。”江亦閑道,“聽夜總會副經理說,當時,喬思雨是和‘他們’一齊出去的。”他着重強調了“他們”兩個字。
蘇晨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兩人都沒有說話。
半晌,江亦閑道:“先睡吧,挺晚了。”
蘇晨往旁讓讓,道:“擠一擠吧。”
“嗯。”江亦閑也不客氣,脫了外套爬上去,攬着他,摸摸他的額頭,道:“還有些燙,睡吧。”
翌日清晨。
蘇晨堅持出院。辦過出院手續,兩人開車準備先回家。
從醫院到蘇晨家,要經過一段行人頗少的路段。
江亦閑開着車,拐上那段路,行了不遠,前面便是一個十字路口。眼見得紅燈變成綠燈,江亦閑發動汽車,緩緩的往前開。
斜刺裏卻忽然沖出來一輛小貨車,筆直的朝他們沖來。
江亦閑下意識的猛打方向盤。
捷達轉了個彎,沖向一旁的護欄,小貨車擦着車子撞過去,卻又一個調轉頭,重新朝兩人的車沖過來。捷達車頭撞在護欄上,把護欄撞斷了一半,卡在中間。
江亦閑從後視鏡裏看到小貨車又撞過來,大喊:“蘇晨,出去!”
兩人推開車門,撐着護欄跳出公路,兩側是農田,江亦閑拉着蘇晨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好幾米遠,身後轟的一聲,小貨車撞在捷達車尾上,将車子撞出護欄,翻在田壟間。
小貨車車門被人推開,四五個男人從車上下來,一路跟在後面追趕。
蘇晨和江亦閑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跑,後面的人追的很緊,蘇晨抽了眼轉頭看,見幾人都拿着三棱刀,腳下不敢停,邊跑邊道:“我還以為這種場面只會出現在電影裏呢。”
“你以前還不是以為鬼也只在電影裏有。”江亦閑接了一句。
前面有道水渠,蘇晨輕輕地躍過去,轉身拉了江亦閑一把。
前邊有個小村莊,兩人頭也不回的沖進村裏。頓時雞鳴狗吠,一片喧鬧。村子裏房子建的毫無規律,互相遮擋,兩人在房屋鑽來鑽去,把幾個男人甩得不見影子。
有戶人家圍牆建的不太高,蘇晨跳起來攀上去,回身拉着江亦閑讓他借力爬上來,翻身跳進去。這家戶像沒有人在家,兩人站在院子裏,聽得外面雞飛狗跳,相視一笑,待男人的罵聲過去,蘇晨拿出手機打了110。
擔心外頭人還沒走,兩人又在院子裏待了好久,才翻牆出去。村子裏給幾個男人兇神惡煞的鬧騰了一番,現在家家戶戶家門緊閉。
兩人在村頭等着警察,邊讨論這件事。
“這件事,肯定和‘他們’有關。”江亦閑道。
蘇晨點點頭表示贊同:“如果喬思雨的死亡不是意外,那麽肯定是因為所謂的‘他們’。這個‘他們’肯定不止是何成偉和鐘文。而能讓謀殺變成溺水而死,剩餘的人肯定也不簡單。”
“但是何成偉和鐘文又是被什麽害死的呢?這和喬思雨有什麽關系?‘他們’剩下的還有誰呢?”江亦閑道,“這就是剩下的謎團了。”
警察過來取證,又帶他們回去做筆錄。
後來才有些遺憾的告訴他們,路口的攝像頭壞了,沒拍到人,而且小貨車沒有牌照,看起來很像昨晚報案被盜的貨車。
任何線索都沒有留下來。
蘇晨的車直接作廢,兩人又回到只能擠公交打出租的日子。
蘇晨回家先搜索了一下喬思雨溺水而死的相關報道。出于對死者的尊重,報道并沒有配圖,只是配了副警示溺水的漫畫。
報道千篇一律,大學女生喬思雨行夜路墜入東湖溺死,晚上大家記得千萬別獨自走夜路雲雲。
他又去搜索喬思雨的照片。網頁上跳出來的第一張圖片,便叫他渾身一涼。
——圖片上的女孩子長發齊腰,柳眉杏眼。
竟是昨日他暈倒前,看到的飄在空中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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