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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品。溫文站在水潭邊靠近山壁的地方,伸手拂去了一小塊雪花,看到晶瑩剔透的冰層下水流從高處落下來,彙入譚水裏,發出潺潺的水流聲。

雪花仍在不停地飄落着,這一道被凍住的瀑布美得不似人間之物。

她拿出手機,讓賀平幫四人拍一張合影。幾個人取了口罩,溫文小臉被風吹得通紅,但卻滿臉興奮。她靠着林楓,蘇晨和江亦閑分別站在他倆左右。

賀平舉着手機,喊:“一二三,茄子!”

咔嚓一聲,鎂光燈一閃,畫面定格。

賀平把手機遞給他,溫文滿意的看了一眼,又遞給賀平,讓他幫忙給林楓和自己拍合影。賀平笑呵呵的,拿着手機等着這對情侶擺好姿勢。

“我們也去拍張吧?”江亦閑看着興致滿滿的林楓和溫文,問蘇晨。

蘇晨僵着手指,慢吞吞的帶上口罩,翻了個白眼,聲音隔着口罩有些悶悶的:“你以為你是小孩子麽?”

江亦閑滿臉失望的看着他:“蘇晨……”

蘇晨轉頭看向別處,不理他。

風雪越來越大,寒風凜冽,卷的地上雪花亂飛。

先前在走路,這個時候站在山坡上沒有動,渾身愈發的冷。

鵝毛般的雪花夾着細小的冰粒落下來,賀平捏着手機,按下拍攝鍵,擡頭看了一眼灰色的天,一片雪花飄到他眼裏,他眨了眨眼,然後瞳孔猛地放大。

——烏雲黑壓壓一片,從西北方向壓過來,暴風雪馬上就要來了!

“暴風雪要來了!”他把手機塞給溫文,急聲說,“我們回先前的山洞裏!”

雖然幾個人都沒親身體驗過暴風雪,不過在電視劇和書裏也見過不少,知道一旦風雪刮起來,在山裏就格外危險。好在他們還在外圍山腳,沒有深入,也沒打算深入,少了雪崩一類的危險。

四個人跟在賀平後面,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走。

溫文是女孩子,腳力比不上其他人,之前來的時候她就一直走在最後面,此時大家都急着趕路,她要跟上就更費力了。林楓放慢了速度,和她走在一起。

上坡的時候很輕松,下坡的時候卻沒那麽容易。積雪被他們上山的時候踩實了,現在下山,踩上去滑溜溜的。大風卷起,細小的凍雨和雪花攪在一起,撲在臉上打得生疼。視線被雪花蒙的一片模糊。

賀平快步走在前面,不時地擡頭看天色。西北方沉沉的烏雲已經壓到了頭頂,飓風刮得人幾乎要穩不住身子。他小聲催促大家:“快點!”

蘇晨和江亦閑互相攙扶着,深一腳淺一腳的往下走。後面溫文和林楓已經落後了好幾步遠,賀平回頭大聲喊:“快點!風越來越大了!”

溫文喘着氣,汗水順着她的額角流下來。她放大了步子,身子搖搖晃晃的,呼嘯的風幾乎要把她整個人連同雪花一樣卷出去。

賀平催起來,她不由得有些焦急。林楓扶着她,抿唇看着前方,大步的邁着步子。溫文個子小,比林楓矮上一頭,跌跌撞撞的跟上他的步子。

"哎呀!”溫文小聲叫了一聲,整個身子向前摔去。

猝不及防被她撞到,林楓也往前摔倒。兩人滾在一起,冷不防把前面的三個人也都撞倒。這個山坡上沒有樹,五個人葫蘆一般前前後後的滾往山下,一路磕磕碰碰,蘇晨頭暈眼花,勉強用手護住了頭,只覺得身體不停沿着山坡的旋轉翻滾,忽然身下一空,好像被抛出去了一樣,懸空了幾秒鐘,落進一堆雪裏。

他還沒站起來,又有兩個人滾下來,把他撞回雪堆裏,積雪飛濺,落進他的脖子裏,他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文文,你沒事吧?”把他撞進雪堆裏的罪魁禍首爬起來,先去扶坐在雪堆裏的溫文。

三個人都站起來,靠在一起作支撐。狂風大作,吹得人東倒西歪。這裏地面凹下去,積滿了雪,三個人滾下來的時候恰好正好落進來,積雪起了緩沖作用,沒讓人摔傷。

四處風雪亂飛,視線根本看不清遠處的事物。山坡斜往上,一切都被淹沒在漫天飛雪裏。

“江亦閑!”蘇晨喊了好幾聲,聲音很快被淹沒在大風的呼嘯裏。

林楓抓着溫文的手,也大聲喊:“賀平!你在哪!”

溫文面色蒼白,抖抖索索彎下腰,從雪堆裏把裝着事物和水的背包提出來。

沒有回音。

三個人掉下來的時候,因為山坡的坡度原因,并不是直線滾下來,而是滾到了離先前上山走過的凹口很遠的地方。也不知道賀平和江亦閑掉到哪裏去了。

大風吹得人站不住腳,這裏沒有遮擋,和之前來的路隔了一重高聳的山壁。

蘇晨慢慢走到後面開闊一點的的地方,猛然一陣風來,他連忙抓住身旁一棵小樹,伸手把林楓和溫文拉過來。

溫文喘着氣,指着蘇晨後面,大聲說:“後面有個山洞!”

風呼呼的吹,蘇晨扯着嗓子大聲問:“什麽?”

“後面有個山洞!”溫文大喊。

蘇晨這下聽清了,和林楓兩個人一手抓着樹,另一只手拉着溫文,溫文手裏抱着裝東西的背包,三人頂着風頭,一點一點的往山洞那邊挪。臉上已經被風吹的沒有知覺,木木的發麻,雪落進脖子裏,飄進眼裏,刺激的眼淚順着面頰流下來,又很快結成冰。

洞口沒有樹,一離開樹林三個人就差點被風吹個趔趄。

蘇晨好不容易站穩了,抹了一把臉上糊在一起的汗水和淚水,把溫文用力往前一推。

溫文驚叫一聲,被推進山洞。林楓跟在他後面鑽進去,回身拉了蘇晨一把。

三個人喘着粗氣坐在山洞裏,一動也不想動。

山腳下,江亦閑渾身發痛,狼狽從雪地上的爬起來,背包被摔散開了,東西撒了一地。賀平在他前面爬起來,忽然覺得很不對勁,擡頭望了一眼天空,覺得渾身一陣冰涼。

——高而遠的天空蔚藍,幾朵潔白的雲緩緩地飄動着,遠處的山頭清晰可見,他轉過身,看見身後的栎樹林枝繁葉茂,在微風裏枝葉搖曳,沙沙響成一片。

地面上積雪飛快的化開,野古草和長茅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生長,蒲公英冒出骨朵兒,開出滿地黃花。綠意飛快的蔓延開,取代原本的銀裝素裹。

明亮的陽光落落灑下來。

一瞬間,長白山由冬入初夏。

☆、昆侖鏡(三)

陽光燦爛,賀平卻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到底,是怎麽回事?

江亦閑也注意到了異狀。他們所處的地方正是之前上山前走過的的狹長平地,但是景物自他們所站的地方開始,飛速的變化着。

蘇晨和林楓溫文不見蹤影。

他把背包背在身上,大喊:“蘇晨!溫文!林楓!”

聲音遠遠地傳出去,在山谷裏蕩起一圈回音。只有風聲和鳥兒的鳴啭聲響成一片,伴随着樹木的沙沙聲,卻沒有任何的人聲。

賀平面色蒼白,喃喃道:“這是怎麽回事?”

江亦閑搖搖頭,賀平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說:“走,我們回鎮上去!”

“不行,我們得去找蘇晨他們。”江亦閑皺眉道,“他們應該就在附近,大家一起摔下來的,不會遠。你不是溫文和林楓的向導麽?”

“山神顯靈了!這是山神顯靈了!”賀龍顯然已經有些失控了,他滿面通紅,情緒激動地說,“我們必須出山,不能沖撞了山神!”

說完,他甩開江亦閑的手,自己拔腿就往回跑。

江亦閑無奈,擔心他出事,只好轉身跟上去。兩個人一前一後,穿過長滿桦木的樹林,走上了下山的小路。

一邊的草叢裏,卻忽然傳來了嬰兒響亮的的哭聲。

蘇晨林楓和溫文坐了好一會,稍微緩過來一點精神。好在這邊背風,大風吹不過來。不過這個時候人不動了,才覺得寒意徹骨。

手指冰涼,從山上滾下來的時候,脖子裏落了不少雪花,此時都化了,順着脖子流進去,格外冷。

外面風雪太大,沒辦法出去找樹枝生火,三個人只好一人分了一塊巧克力,等風雪停下來。

林楓小聲的安慰着溫文,因為他倆在,附着蘇晨衣領的光球也不敢講話,擔心被發現。蘇晨自己只好看着外面發呆,想着江亦閑也不知道在哪裏。外面風雪好像永遠不會停,四處都白茫茫一片。遠處樹林裏這時候卻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影。

雪花迷蒙,看不太清。蘇晨眨眨眼,看到黑影又近了一些。

——竟然是個小女孩。

她穿着一件樣式很老氣的棉襖,棉襖上還破了幾個口子,露出裏面泛黃的棉絮。紮着兩個羊角辮,小臉凍得通紅,身上蓋滿了雪花。在風雪裏艱難的朝這邊走來。

一陣大風卷過,她摔倒在地上,打了個滾,好不容易要站起來,又一下子被風吹倒了。

蘇晨有些不忍心,想出去扶她。才走出洞口,差點也摔個夠嗆。

他小心翼翼的走了幾步,把手伸向努力維持平衡的小女孩。

女孩子眼裏閃過一絲感激,把冰涼的小手放在他的手中,借力站起來。蘇晨拉着她,頂着風鑽進山洞裏。

溫文已經從包裏翻出來一塊巧克力,滿臉憐憫的遞給小女孩:“來,小妹妹吃塊巧克力。”

女孩子看起來不過七八歲大小,怯生生的看着三人,又低頭看看溫文遞過來的巧克力,咽了口唾沫,慢慢伸出手要去接,但是伸到一半又縮回去,好像有些不敢接。

她的臉非常粗糙,被風吹的通紅,手上也滿是老繭,瘦的只剩下骨頭,嶙峋的指骨支着皮肉,露出來的一小截手腕也是皮包骨,纖細的怕人。

溫文看的眼睛直發酸,把巧克力塞到她手裏,飛快的別開目光,眨眨眼忍住眼淚,才又回過頭,柔聲說:“吃吧。”

小女孩剝開包裝紙,把巧克力整塊塞進嘴裏,狼吞虎咽的吃下去。

蘇晨拍拍她的背,想叫她別急。小女孩的卻面色一變,滿臉驚懼的躲到了山洞的一角。蘇晨手頓在空中,只好尴尬的收回來。

小女孩警惕的看了他們好久,才又慢慢靠過來,小聲對溫文說:“謝謝姐姐。”

溫文眉開眼笑,伸手摸摸她的頭。女孩好像很不習慣別人的接觸,臉上的神情非常別扭,但別扭裏又透出一絲渴望來。

“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啊?怎麽一個人在山裏?”溫文問她。

林楓在一旁看着自己愛心泛濫的女朋友,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叫趙小雲。”小女孩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坐下來,小聲說,“我家在山腳下,我……我上山來找我弟弟,我爸爸媽媽都快急死了。”

“你弟弟不見了?”蘇晨問。

賀平身子一顫,腳步忽然停下來,臉上滿是驚恐。

“你……你聽到什麽聲音了麽?”他聲音顫抖,額頭上冒出細細的汗珠。

嬰兒扯着嗓子的的哭聲一聲又一聲,響亮的響起來。

江亦閑直接用行動回答了他。他撥開草叢,往裏走了幾步,一個胖乎乎圓滾滾的嬰兒被布片裹着,躺在草叢中,此時滿臉淚水,雙目通紅發腫,扯着嗓子放聲大哭。

他彎腰把孩子抱起來。

賀平站在草叢外面不敢進來,他咽了口唾沫,緊張的看着江亦閑和他懷裏的嬰兒,說:“你……萬一……你不覺得很詭異麽?”

江亦閑笨拙的抱着嬰兒,輕輕拍着嬰兒,聞言道:“是很詭異,但是慌也沒用,還不如鎮定點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賀平幾乎要叫出來:“這種情況下,莫名其妙出現一個嬰兒,肯定有問題!你怎麽還敢去抱它……”

“難道放着他不管?”江亦閑反問。

賀平這次說不出話來了,确實,扪心自問,讓他放着這個嬰兒不管,他也做不到。但是從兩人從山坡上滾下來開始,一切都透露着詭異的氣息。

——他甚至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早就摔死了,現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到了陰間已經不在陽間的緣故。

嬰兒仍然大哭個不停,江亦閑被吵得頭腦發暈。他沒帶過孩子,只好學着電視劇裏的樣子,笨拙的抱在懷裏晃來晃去,隔着布片輕輕拍嬰兒的背。

賀平這時已經從異變中慢慢冷靜下來,實在看不過眼,但是自己又沒膽子碰嬰兒,轉身看了抱着孩子走在後面的江亦閑半晌,說:“他應該是餓了。”

他今年快四十歲,家裏一雙兒女,帶孩子的經驗非常豐富。

江亦閑将信将疑的看着他,見他沒有接過孩子的打算,只好把孩子放在地上,在自己的背包裏亂翻一通,終于找到一盒脫脂奶,還是之前為愛喝牛奶的蘇晨準備的。

把吸管插進牛奶盒,江亦閑豎着抱起孩子,把吸管送到嬰兒嘴邊,微微傾斜牛奶盒,想讓牛奶順着吸管流到孩子嘴裏。

嬰兒胖乎乎的小手一揮,把吸管揮開了。

江亦閑再次把吸管送過去,嬰兒又揮開了。

送過去,被揮開。

……

江亦閑耐心再好,也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嬰兒仍然嗚哇嗚哇的哭個不停,過高的音量讓江亦閑幾乎以為自己耳膜已經快要壯烈犧牲。

賀平和他面對面蹲下來,中間是又被江亦閑放下來的嬰兒。

他心裏天人交戰,畏懼和同情互相厮殺,好久終于下定決心,有些遲疑的看着江亦閑手裏的牛奶和地上的嬰兒,提出自己意見:“要不,你按着他的手,我把牛奶喂給他?”

江亦閑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于是在兩個大男人通力合作之下,小嬰兒終于把牛奶喝下了小半盒,然後滿意的打了個嗝,蹬了蹬腿,不哭了。

兩人如獲大赦。江亦閑重新把他抱起來,問賀平:“你打算去哪?”

賀平過了剛開始那段時間,山裏人性格的堅忍和鎮定終于慢慢起了作用。他思考了片刻,才說:“先去找林楓先生他們吧,前面是我情緒太激動了。”

他這樣倒是讓江亦閑高看了他不少。正要開口說話,托着嬰兒的右手忽然一熱。

……嬰兒撒尿了。

“嗯,在山上不見了。”小雲咬着下唇,點點頭,眼裏淚珠直打轉兒,“不見好多天了,我爸爸媽媽都病了,我要找到弟弟……然後……”

她說到這裏,抽抽噎噎的哭起來。

林楓看她可憐兮兮,從口袋裏摸出來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遞給她,放低了聲音,說:“來,擦擦臉,別哭了。”

小雲接過紙巾,哭的更厲害了。

溫文是個軟心腸,見她這樣,忍不住說:“乖小雲,別哭了,等風雪停了我們幫你一起去找弟弟,我們這麽多人,一定能找到的。”

小雲努力忍住眼淚,點點頭。

“放心,沒事的。我們也和同伴失散了,我們肯定能找到他們和你弟弟的。”溫文又說,“還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

小雲擦去淚珠,手指無意識的絞着衣角,搖搖頭說:“不……不想……”她低下頭,“我……我吃飽了。”

蘇晨在旁邊看的分明,知道她是不好意思,對着溫文使了個眼色。溫文眨眨眼表示明白了,從包裏取出一小包餅幹遞給她:“來,先拿着,我們帶的食物挺多。”她給小雲看看背包,“風雪一時半會估計停不了,餓了就吃。來,水也拿着,別跟我們客氣。”

小雲有些尴尬,似是想拒絕,但是溫文塞食物過來的态度強硬,讓她實在拒絕不了,只好抱着餅幹和水,滿臉通紅,小聲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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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鏡(四)

風雪終于變小了一些,山洞裏兩個男人冒着雪出去撿了不少木材和樹葉進來,堆在一起,折騰了半天,終于生起來一堆火。

小女孩把餅幹吃了小半包,又把剩下的小心的包好,塞進自己棉襖的口袋裏。水瓶抱在懷裏,看着火堆發呆。

溫文問她:“你今年多大了?”

“七歲。”女孩回答。

“你弟弟是上山玩不見的麽?”溫文繼續問。

小女孩咬着下唇不說話了,淚珠兒又開始打轉。

溫文只好換了個方式問:“你弟弟今年多大?”

“半歲。”小女孩這下開口了。

溫文還想問什麽,蘇晨忽然用眼色制止了她。

很顯然小女孩的弟弟不會是自己山上丢的,看小女孩的穿着,家裏條件應該很差。說不定是為了減輕家庭負擔,才把孩子遺棄在山上。

這種事,還是不要問為妙。

兩個大男人七手八腳的給嬰兒把尿布解下來,沒有新尿布換,賀平的外套比較薄,只好脫來下疊好,湊活着給嬰兒用。

換尿布的時候,嬰兒睜着眼睛骨碌骨碌的四處亂瞧,伸手去抓賀平。吓得賀平手一抖,差點拔腿就跑。雖然心裏的善良讓他沒辦法對嬰兒置之不理,但是詭異的季節變化和這個突然出現的嬰兒,都讓他從骨子裏感到畏懼。

江亦閑和賀平兩人帶着孩子,一前一後的往回走。

江亦閑幾乎已經确定,兩人是被昆侖鏡傳送到了過去。蘇晨他們可能也被傳送了過來。兩人走回到之前的山坡下,爬上去,往下看。

四處綠盈盈的春意盎然,連個人影都沒有。

賀平說:“這邊是上山的小路,除了上來打獵割草砍木材的,很少有人走這條路。”

“他們會不會落到那一邊的山腳去了?”江亦閑指着左邊的小山坳說。

“下去看看。”

兩個人繼續往另一邊下坡。

忙亂過後,兩個人終于記得拿出手機看信號,結果不出意料的一格信號都沒有。

那邊也依舊沒有人,兩個人扯着嗓子輪番叫蘇晨和林楓溫文的名字,一點回音也沒有。

“他們會不會……”賀平遲疑地說,“……會不會只有我們到這個地方了?”

“可能……”江亦閑也有些遲疑,按照之前記憶的說法的話,他們應該可以在這裏找到昆侖鏡的,但是具體能在哪找到,卻一點頭緒沒有。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昆侖鏡肯定離這裏不遠,不然他們不會被傳送。

而手上的嬰兒,江亦閑百分之百可以斷定是正常人,而不是妖魔鬼怪一類的生物。

昆侖鏡會把人傳送到過去,這個小嬰兒很可能是過去的某段時間被人丢棄在這裏的,正好被他們看到。接下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為了避免嬰兒跟着他們一起遇險,他們必須先把嬰兒送回到安全的地方。

嬰兒會被丢棄在這裏,那麽丢棄他的家人肯定也不會離長白山太遠,應該就是生活在附近的人家。

“這裏除了我們上來的地方,還有其他地方有人居住嗎?”江亦閑問賀平。

賀平回答他:“沒有。四面都是山,沒有适合居住的地方,只有我們上來的地方是山腳,地形平坦,水源充足,方圓幾十裏,就那一個村鎮。”

“我們先下山看看吧,說不定會有什麽頭緒,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到嬰兒的家人,把他送回去。”江亦閑說。

賀平點點頭,于是兩個人又開始下山。

風雪終于完全停住了。四個人烤了一會火,又吃了一點東西。

手機不知道為什麽,一格信號也沒有。上山的時候,蘇晨特意看過的,是滿格信號。大概是因為風雪太大,幹擾了信號吧。

四個人收拾了一下,走出山洞,準備尋找另外兩人,順便幫小女孩找他的弟弟。

——其實自從知道小女孩的弟弟只有半歲,很可能是被家裏的大人遺棄的以後,四個人都不抱什麽希望了。

這麽小的孩子,在這種零下十幾二十度的風雪天,根本不可能生存太久。

外面銀裝素裹,雪直沒到小腿。裝食物和水的背包換林楓背着,小雲個子小,走在雪地裏格外費勁,蘇晨和溫文就一人拉着她的一只手,好讓她借力走的輕松一點。

一旦走動起來,就不覺得那麽冷了,反倒有點微微冒汗。

幾個人走到之前大家掉下來的山坡腳下,才發現這邊山坡非常陡,很難再爬上去。和之前走過的路又隔了一道山壁,沒辦法穿過去,頓時一籌莫展。

三個大人都沒有走山路的經驗,蘇晨只好問小雲:“你對山裏的路熟悉麽?”

小雲點點頭:“我家在山腳,我常常上山。”

“那你知道從這裏怎麽過去山壁那邊嗎?”溫文問。

小雲點點頭,指着後面說:“先往回走,然後繞過一段山路就行了。”

大家跟着小雲往回走,果然走了二十多分鐘,一直擋在右邊的山壁慢慢矮下來,直到半米長的一段和他們走的這一面地勢幾乎持平。只要大家橫着走過去,就可以到達之前他們上山走過的小路了。

但是這裏地勢很崎岖,地面上滿是大大小小的石頭,石頭上還覆着薄薄的雪層,非常難走。稍不注意就會摔上一跤。而且再往前一步是個十幾米高非常陡的斷層,斷層下也全是石頭,要是摔下去了,運氣不好的話丢了性命也不一定。

小雲個子小一點,動作很靈活。她往前爬上一塊大石頭,然後小心翼翼的跳下去,隔着這塊大石頭,朝三人揮揮手:“往這邊走,叔叔和姐姐都小心一點,很滑的。”

林楓自己先把背包扔過去,爬上一塊石頭,轉身把溫文拉上去,又拉了蘇晨一把。溫文站在石頭上,看着身側的斷層,吓得臉色發白。

三個人一起跳下去,溫文踩到一塊有些松動的小石頭,身子一歪,還好林楓及時拉住了她。縱然如此,她還是吓得高聲尖叫了一聲。

前面還攔着好幾塊這樣的大石頭。石頭的另一邊,就是小路。

三個人連同小雲再次爬上一塊石頭。這塊石頭下圓上方,比前一塊站的穩一點。小雲翻山越嶺習慣了,臉色都不帶變一下的。

“這次上山之旅真刺激。”林楓啧啧兩聲。

溫文白了他一眼,“行了行了,快下去吧。”

林楓笑了一下,正要往下跳,石頭忽然晃了一下!

——這塊石頭的重心根本就不穩,只是下半截埋在雪裏,大家根本就沒有發現。

“林楓!”溫文尖叫一聲,抓住林楓的手。

蘇晨也幾乎是下意識的,抓住了小雲。

四個人都沒穩住身體,互相抓着對方,一齊掉下旁邊的斷層。

耳中灌滿了呼呼的風聲。蘇晨的最後一個念頭是,看來沒機會找到江亦閑了,也不知道囡囡知道自己出事了會不會難過。然後就完全失去了意識。

從這裏下山,大概兩個小時路程。

等賀平和江亦閑走到山腳,腳已經酸的邁不動步子。日頭高照,兩人把棉衣都脫了,只留了一件毛衣,依然熱的滿頭是汗。山腳下的二道白河鎮非常熱鬧,道路兩旁擺滿了小攤,老板們正大聲吆喝着。

兩人随便找了個店歇了一會,吃了點東西。

江亦閑暗自打量了一下,發現鎮上的的房子樣式和路上的車輛都是前五六年流行的樣子,這說明兩人并沒有被傳送到很遠的過去。

賀平開始還不敢吃東西,對鎮子上的人也都保持着警惕。

不過見江亦閑吃過東西也沒什麽異樣,他也開始嘗試着吃了一點東西。

兩個人結過賬,走出去。兩個穿着高領毛衣還帶着一個嬰兒的大男人,引來了不少人的注目。

江亦閑倒是無所謂,不過賀平臉皮薄一點,拉着他往人少的地方走。鎮上的布局沒有太大的變化,走出最熱鬧的中心,就是四處散亂的聚成小點的村落和公寓樓,互相參雜的建築在一起。

這裏地域廣闊,而且本地人都世代是農民和山民,少數民族,習慣性按照本族聚居,并沒有很明顯的城鎮化。

賀平越走越疑惑:“我怎麽覺得鎮上現在的樣子和好幾年前很像?”

“說不定我們就是回到了好幾年前……”為了方便找到嬰兒家人,江亦閑把嬰兒之前換下來的白底藍花尿布還留着。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拈着尿布,繼續說:“你沒發現我們之前吃飯的店裏,電子鐘顯示的是2007年麽?”

“太奇怪了。”賀平晃着腦袋,感覺自己對世界的認知已經完全迷糊了。

他的目光不經意的掃過江亦閑手上的上的尿布,又聯系起來剛才江亦閑說的回到幾年前,忽然有什麽從腦子裏一掠而過,他忽然出聲說:“……說起來,我老覺得這尿布有點眼熟……”

“眼熟?”江亦閑一下來了精神,“你是不是在哪見過?你仔細回憶一下,在幾年前有沒有見過同樣的包着這種尿布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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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鏡(五)

很熱。

整個人像是被悶在蒸籠裏,意識一片模糊,像被浸泡在黑暗裏。

”蘇晨!蘇晨!快醒醒!”一個聲音在耳邊大喊。

蘇晨猛然坐起來,光球倏地拉高,浮在面前,如釋重負的嘆了口氣:“終于醒了,你知道我叫了你多久麽?快半個小時了,我嗓子都要啞掉了,我容易麽我……”

想起之前發生的事,蘇晨餘悸未消,連忙轉頭看其他人怎麽樣。

溫文抱着背包拉着林楓的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小雲躺在蘇晨旁邊,面色紅潤,看起來像是睡着了一般。看起來大家應該都沒有大礙,蘇晨不由得松了口氣。

身上很熱,羽絨服的包裹下,渾身都粘着一層汗。背部因為之前掉下來的時候着地,也疼得厲害。

——不,不對!怎麽會覺得熱?

這種風雪天,雖然走路的時候會沒那麽冷,走久了也會出一點細汗,但是絕對不會覺得熱!

蘇晨猛地站起來,使勁搖了搖頭。

陽光燦爛,萬裏無雲,清風吹拂,百鳥鳴啭。腳下覆蓋着一層柔軟的野草,不知名的藍白色野花點綴其間。一旁的幾人掉下來的斷壁上,稀稀疏疏長了幾顆蕨類植物。

明明之前還是大雪封山,現在竟然就成了綠意茵茵的季節。

“這是怎麽回事?”蘇晨問光球。

“你們掉下來的時候,山裏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光球說,“應該是昆侖鏡,如果沒錯的話。這種溫暖的季節山裏野生動物非常多,你還是快把把大家叫醒,回到之前的路上吧。這種地方林木茂盛,萬一有危險動物就糟了。

蘇晨想了想覺得也對。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野草茂盛,遠處都是茂密的灌木,平常應該不會有人下到斷壁下面來,說不定就有毒蛇之類的藏匿在裏面。

他們之前走的路是照着山裏人進山的地圖走的,上面的路都時常有人走,相對而言要安全得多。

“溫文!林楓!小雲!”

光球又隐去了,蘇晨把剩下三人陸續叫醒。

“林楓!”溫文才睜開眼,就轉身去看男朋友的情況怎麽樣。

林楓也醒過來,見狀抱着她拍拍她的背:“我沒事,你呢,摔傷沒?”

小雲站起來,呆呆的看着四周,好久才說:“這……這是怎麽回事?明明是冬天啊……”

“我醒過來就這樣了……”蘇晨解釋道。

溫文和林楓這個時候也發現了異狀,溫文結結巴巴的說:“我……我們是不是……撞撞鬼了……”

“別瞎說。”林楓瞪了她一眼,語氣嚴厲。

溫文委屈的咬緊了下唇。

“我們還是先回到路上吧,在這種地方呆久了萬一出現危險就糟了。”蘇晨提議道。

溫文和小雲沒有主見,林楓點了點頭,臉色非常難看。

小雲辨別了一下方向,四個人就準備出發。溫文正要站起來,忽然“啊”的一聲,又蹲了下去。她臉色蒼白,眼裏噙着淚珠,帶着哭腔說:“我的腳腕好像摔傷了。”

林楓扶着她站起來,雖然神色難看,但是語氣依然柔和:“忍着點,乖啊。”

溫文咬着牙,點點頭。

那邊賀平還在苦思冥想,在記憶裏仔細搜索自己到底什麽時候見過類似的尿布。

到底……是什麽時候呢?

白底藍花的尿布,男性嬰兒……一道靈光閃過,他終于想起來了。

“我想起來了!”他看着嬰兒,一字一句的說,“我父母住的老家隔壁,生了個小兒子,就是包着這麽大一塊白底藍花尿布,次年春天的時候,孩子被放在家裏,他父母出去隔壁串了一趟門,孩子就不見了。”

他說着,從江亦閑手裏拿過尿布,指着尿布一角上的一小塊紅色污點:“我就說覺得眼熟,這點紅色還是六年前我帶女兒回老家看爺爺奶奶,女兒去她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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