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當時共客長安,似二陸初來俱少年

陸遠賀醒來的時候,那些美食也掐着點兒端了上來。陸遠賀見着一桌豐盛的菜肴,笑得很是開懷。

樓下戲臺子上已經開唱,混合着觀看人們聊天、叫好的聲音,喧嚷着透上樓來。陸遠賀開始動箸,流水趴在門欄上,瞄着戲臺子,順便看人群的反應,看進進出出多少人。這次的戲班是新戲班,價錢比較便宜,還與流水承諾過,若是日後唱出名了,也會與淩雲閣建立長期合作關系,務必給予最優惠的價格。

陸遠賀見不得她心不在焉的樣子,拿筷子敲她:“別看了,鬧騰騰的讓人頭疼。”

“你不懂。”流水覺得自己看的不是戲,是淩雲閣未來的進賬啊!

“……乖,我們好好聊聊天,今晚我就要走。”

流水詫異,轉過頭來:“啊,那麽快?”

“教主身體越來越不好了,下面的教衆蠢蠢欲動,我和左護法都還太年輕,不足以服衆,更別提四個堂主了。下面亂得很,左護法又不知在暗中做些什麽,煩死個人。江湖其他人又聞風而動,想乘機一舉拿下溟蒙教,應付打着複仇旗子的、打着替天行道旗子的衆人也是件麻煩事。”

“唔……”流水邊聽邊點頭,“你會贏過那啥左護法的吧?”

陸遠賀撲哧一笑:“就那麽相信我?”

流水瞅了瞅他,說:“我比較希望你贏。”

陸遠賀點點頭,夾起一顆水晶蝦餃:“唔,此句甚得吾心。”

“不過不贏也不要緊,”流水帶着點小心的說,“嗯,保命比較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千萬不要不成功便成仁了,實在不行逃到我這邊來,你可以當我們店的活招牌。”

“還活招牌呢,”陸遠賀搖搖頭,“若是我敗了,從此以後,哪還敢真面目示人?必是改頭換面,躲躲藏藏。”

流水炯炯有神的眼睛打量着他:“你不懂,我的意思是有個貌美女子當活招牌。”

陸遠賀想象了一下自己穿着粉嫩的衣裳,頭上插着朵花,揮着手帕站在淩雲閣門前,妖嬈地招呼着:“客官再來啊……”手一抖,筷子上的水晶蝦餃就又滾回了盤子裏。

流水看了看陸遠賀不善的神色,小小聲道:“吶,所以我還是比較希望你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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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陸遠賀出發回去前,流水特意叮囑了他去把香粉娘的事兒搞定,不然下回就來喝迷藥泡□。陸遠賀嘆了口氣,應允了。流水随手招呼安适跟着陸遠賀,看到陸遠賀進了香粉鋪子,才回來跟流水彙報,流水放下心來,就打着算盤樂呵樂呵地開始算今日這個戲班首演的收益了。

陸遠賀進了香粉鋪,無視周圍女人暗中送來的秋波,走到櫃臺後,店小二看了他一眼,很機靈地立刻大聲嚷嚷:“哎呀,陸公子——香粉娘,陸公子來了!”

陸遠賀冷笑了一聲,掀開布簾,走到後面。

香粉娘見了他,嫣然一笑:“呵呵,陸公子,你這般神出鬼沒的,要想主動聯系上你,還真不容易。”

房間幹淨利落,與香粉娘粉嫩柔軟的衣裳格格不入。香粉娘踹了個椅子過去,穩穩當當停在陸遠賀面前,下巴擡了擡,說:“坐呀。”

“怎地,你們還有什麽事?”陸遠賀拉過椅子坐下,斜眼瞟她,“買賣兩清,流水人你們也自己監控着了,還擔心什麽?”

“呵,是呀,可是陸公子,你如今跟流水這般親近,讓我有些擔心,到時候你不忍心了,這我們不就難做了麽。”

陸遠賀皺了皺眉,語氣中帶了些許厭惡之情:“我命還有一半要靠你們救,你們怕什麽。”

“有備無患嘛,我也就想跟陸公子敘敘舊。流水那人啊,是個沒心沒肺的,你看,她看着溪山派出了事兒,也活得好好的。啧,若是陸公子有這般豁達的心胸,放下仇恨什麽的,廢了武功不再受制于你們教主的毒藥,我們就會束手無策了嘛。”

“呵,”陸遠賀低頭笑了笑,“至少流水提起她師父師姐的時候還顯得很傷心,前幾日清明,還給她師父師姐燒了紙錢——也不知道那些灰飛到哪去了?”

香粉娘的笑容僵了僵:“這是她的命。”

“哈哈,也不過是有人野心太大,還有人助纣為虐而已,別說得那麽冠冕堂皇。至于我麽,不過圖個樂子,不會礙着你們的。”

香粉娘掩嘴笑得很是文雅,順手拿起一個荷包,扔給了陸遠賀:“當日流水初學繡工,繡了許多個荷包,我也得了一個,既得了陸公子的保證,這便送與你作為賀禮吧。”

陸遠賀接着,低頭一看,淺綠色的荷包上繡着碧綠的竹子,不如彎了彎嘴角,流水從來都喜歡同色調的搭配,帕子這樣,原來荷包也這樣。

香粉娘盯着他,見陸遠賀把荷包塞進了衣袖,又道:“裏面放了顆綠色的解百毒和紅色的見血封喉藥丸,算是我們買賣附送,助你早日奪位了。”

“哦?那解百毒可解見血封喉不?”

“不能,見血封喉不屬于百毒。”

“……”怎麽有種被忽悠了的感覺。陸遠賀搖搖頭,起身,向門外走去,擺了擺手,“那麽便多謝了。祝願你心想事成……”又回頭看了看她,猶豫了一瞬,終是說出了她的名,“行雲。”

香粉娘揮了揮手,示意他快滾。

陸遠賀走了後,房間一下子靜了下來。心想事成啊……行雲看向夜色正濃的窗外,遠處的淩雲閣前的燈籠星星點點,在風中晃着,顯得有些熱鬧,也有些單薄。

行雲覺得,心狠是會升級的。自己剛開始做壞事的時候,午夜夢回,夢見流水與自己一起生活的日子,一日一月,慢悠悠地過來的,那些嬉笑怒罵,都印到骨子裏了;驚醒過來,又想着以後還要下的狠手,她就感到空茫,覺得是用刀再刮自己的骨頭,哧哧作響,在深夜裏疼痛欲裂,而閉上眼,看見的都是流水日後怨憤的臉,瞪着哭着罵着,一句句如萬箭穿心。而後來,自己在當了原來正牌香粉娘一個多月奴婢,了解了她的生活習性和生活圈子後,便狠心殺了她,自己頂上,還把與正牌香粉娘熟悉的幾個丫鬟小厮,在回鄉途中,一并下毒幹掉了,用自己信得過的人頂上了。事情做多了,就沒什麽了,雖然如今依舊睡得淺,但好歹不做夢了,每夜都平穩着,無風無驚。

都是命。行雲想。若自己沒有死心搭地愛上那個人,那個人沒有野心勃勃,而流水不是必須犧牲的那一個——或許自己會好好地想辦法讓她一輩子都在溪山上,不面世人,安穩一生。

只是世事自有走向,也罷,行雲想,萬般罪孽,皆不過如此,圖的就那麽一個,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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