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朱霁穿着一身雪緞寝衣,正側坐在圍牆的洞窗上觀看月色,聆聽泉聲。
本來是因為睡不着,在此懷想下午時分在泉畔駐足的心上人,沒想到有意外之喜,竟然直接見到了心上人。
并且還是,這般惹人肖想的樣子。
沈書雲禁不住端詳自己在泉池裏的倒影——卸去紅妝,墨發未挽,披風的領口裏微微可見颀長的脖頸和一大片凝脂的肌膚,繡鞋裏一雙玉足露着潔白的腳背和腳腕。
大半夜在外男面前這幅樣子,她羞慚到耳垂都紅了。
怎麽就一時興起,忘了墨泉隔壁還住着這麽個混球兒呢?
她下意識就想跑,恨不得把朱霁的眼睛蒙住,或者用點什麽邪魔歪道,把方才的記憶從他腦子裏抹去。
可是那人本就不是什麽崇德遵禮之輩,見她要走,當機立斷一躍而下,穩穩立在她身前一尺的距離。
沈書雲将披風的衣襟再拽一拽,抱住雙臂,讓領口盡量少露出些許。可是朱霁的視線卻半點沒有要從那處雪白移開的意思。
她不敢聲張,唯恐驚動了什麽人萬一走過看到了,有傷她的名節,便小意起來,用極小的聲音輕聲說:“世子讓一讓,我要回去了。”
喃喃的氣聲随風入耳,卻更撩動了他的心緒,喉結滾動,想側身給她行個方便,心裏頭又決然舍不得這樣美的月色。
朱霁此時也是按捺住怦怦直跳的心聲,才能鼓起勇氣,再和她多說幾句,可不受支配地,說出口的話就變了味道:
“聽說大姑娘昨日上演了全武行,這般高強的武藝,不去從軍可惜了。”他低聲對沈書雲說,想惹她生氣,再從她臉上看到當日甘露寺裏那樣醉人的怒容。
似乎只要能攪動和影響她任何一丁點的情緒,都能令他無比歡喜。
可是,對面的人卻半點沒有生氣,聽他譏諷自己,倒生出有些愧怍的神情,慨然道:“真是好事不出門,家醜怎麽傳的這麽快,連世子都知道了。”
瞬間,他便後悔了自己的刻薄,她明明下午在墨泉邊,已經那般哀傷了,自己沒有體諒她,還取笑她。又想到因自己公然給她送顏料,害她被妹妹揶揄譏諷,心裏頭就翻江倒海,向所從來的自負滿懷也一瀉千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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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冒失,思慮不周,害你難做。以後斷不會再這般無禮了。”他慌亂地扯些道歉的話,憑白卻讓沈書雲摸不到頭腦。
左右只想快點避開這個瘟神,沈書雲便搪塞道:“世子并沒做錯什麽,除了現在擋着路。”
朱霁沉一口氣,到底慢吞吞側過身,給她讓了路。她正要起步,卻聽到存雄居內窸窸窣窣傳來了四寶的腳步,沈書雲臉上立刻浮現出了駭然。
幾乎就是一瞬間,他做了個決定,在她的驚慌失措中将她緊緊摟在了懷裏。
他的臂膀寬闊,身形颀長,背對着身後的月洞窗,四寶探出頭來也半點看不出他懷裏還攬着個人。
沈書雲大驚失色,用手捂住嘴唇,才讓在他懷中的自己沒有大喊出聲。
今夜,四寶守夜,起身不見了主子,就慌忙出來找。京城各方勢力縱橫交錯,萬一主子有什麽不測,四寶便萬死難辭。
“世子?”四寶輕聲喚他。
“我在這裏,沒什麽事。你回去,我馬上就來。”朱霁的語氣是尋常的,但沈書雲伏在他結實的胸膛前,分明聽到了他的心幾乎快要跳出來了。
四寶得令,便安心地回去了。聽他走遠,朱霁才放開了懷裏吓得花容驚惶的人。沈書雲一只手平複着胸口,另一只手還拽着衣襟,這回真的給了他十足的怒視。
“得罪了。畢竟,就算四寶是個小太監,也不能讓他看見大姑娘這般模樣。”他還在玩味着美人盈懷的悸動,看着沈書雲生氣的表情,嘴角挂着得償所願的笑意。
沈書雲真想狠狠罵他一句無恥,但又覺得對這樣的人,說什麽狠話,都是老拳打在棉花上。他既然松開了她,她便想趕緊走人。
可是沒走幾步,背後就又傳來了他微弱的挽留之聲:“沈大姑娘,請留步。”
她哪裏還敢逗留,低着頭裝聾作啞地疾步快走,卻被後面的人上來三步兩步追上,猛然牽住了手。
她震驚地回頭看,卻只見到了他一臉誓天斷發的嚴肅,壓低了聲音,很認真動情地說:“抱歉,是我多次唐突你了。不知道近來你遇到什麽煩心事,一時開解不了或者求助無門,請別忘了在下,凡姑娘開口,肝腦塗地願意為之驅策。”
這番話她确實聽得很清楚,卻仍是瞪着一雙美目,盯着他握緊她的手指。見她真的怕了,他便立刻松開了她。
然後看到她裙裾翻湧如細浪,騰起匆匆的腳步,不多時消失在月色掩映的園林小路中。
沈書雲氣喘籲籲,回到了蓬蓬遠春,見念春正掌着燈火在寝室前等她。
念春見她回來,一副驚魂甫定的樣子,上前擔心地問:“姑娘怎的大半夜跑出去了?”
“睡不着,去墨泉邊走了走。”沈書雲盡力讓自己的神情平複下來,而腦海裏仍然是剛剛被朱霁突然摟住的驚慌和羞赧。
念春狐疑地看着她,上下打量着,看見她除了臉頰有幾分紅暈,似乎也沒出什麽差錯,便伺候她褪去了披風,喝了溫水,複又躺在床內。
她方才去墨泉前,滿腦子都在考慮表哥,回來以後,揮之不去的卻只剩下朱霁。那個強勢的摟抱,不由分說毫無顧忌地将她緊緊束縛住的力道,讓她此刻依然心跳不止。
甚至他衣襟間熏染的荀令香的味道,都還萦繞在腦海。
本朝女子日常行事,規矩森嚴,哪怕元宵燈市、花朝雅聚,也要輕紗遮面。沈書雲雖然因祖父格外的器重和培養,比一般的閨閣貴女見過些大場面,也只有長輩在側或者公開宴飲時,才能得見外男。
今日深夜中,被朱霁又是摟抱又是牽手,如何讓她心中不羞不憤?可縱然對着忠心耿耿的念春,她也不敢說明今夜發生的種種,只能憋在心裏一個人承受。
想着想着,她便沉沉睡着。
睡沉後,她做了光怪陸離的夢。
夢中,她在墨泉湖邊站着,湖岸上芳草依依,馥郁的蘭花盛開,幽香令人迷醉。
她循着花香走到湖水近處,看到念春和思夏她們在水中沐浴,她納罕她們為何這般大膽,在戶外露天的地方這樣公然濯洗身體。
念春告訴她近日聖人效仿上古遺風,重立上巳節,今天正是三月初三,女兒們都要這樣“下水春嬉”,不由分說就上岸拉着她也褪去衣衫,下水加入了她們。
青天暖陽下看着自己未着片縷的玉.體,她覺得十分羞慚,可湖水被暖陽曬得溫熱,入水後覺得四肢舒展,令她頃刻間忘卻了形骸。
閉目養神片刻,再擡首卻不見了念春她們的蹤影。
在水一方卻有一個男子,長身玉立,身形颀長高大,仿佛她筆下的工筆白描,線條清晰流暢。
溯洄從之,他漸漸到了近處,她才看出了他是誰。
他的雙眸中燃着欲.火,一步步涉水而下,荀令香的氣韻頃刻壓了過來。她退無可退,想喊叫卻發不出聲音,只能任由他将自己從水中撈起,打橫抱在懷中,她緊緊貼着他堅實的胸膛,就如今夜墨泉邊一模一樣。
他的手指明明寒涼如玉,劃過她的雪肌,每一道觸碰,卻都讓她在心中盛放一片嶄新的旖念,蓬蓬勃勃仿佛壓抑不住的春天。
“世子!”她紅着臉在夢中驚懼地喚他,再也無法抵抗內心的撕扯,于是不知道是在羞憤還是錯愕中,她醒了過來。
念春聽到了她夢魇,立刻進入了拔步床內,見她額頭冒着薄汗,覺得不對勁,忙把手指探入錦被,沈書雲身下已經一片血跡。
“姑娘你做噩夢了?奇怪,明明不是日子,怎麽會來了身上?”念春去給沈書雲取月事帶和幹淨衣服,回來時發現她坐在床上面色慘白。
她的月事一向準時,這次卻不知道為何提前了十天。念春摸摸她的額頭,還挺燙人。
“昨夜跑出去貪涼,今天果然病了。”念春一邊念叨着,一邊為沈書雲換了幹淨的被褥,把小幾安置在拔步床內,逼着她灌紅糖姜水,又在她的錦被裏塞一個湯婆子,看她吃了粥飯,才稍微松了口氣。
“今日這副樣子的,我沒法去給長輩們請安了。”沈書雲對念春說。
“今天倒也不用去了,”念春一邊收拾着小幾上的碗筷,一邊對沈書雲說:“今天一早,少主和東院兒二公子,還有夫人與二夫人,兩位少爺還有二姑娘,都被公爺喊去淩雲院了,說是有大事要吩咐。”
“什麽?”沈書雲聽完大驚,直接克制着小腹的脹痛,坐了起來。
現在豎在淩雲院的人,是沈家所有的成員了,祖父是不問後宅事的人,如何要這樣興師動衆?
“怎麽沒來叫上我?”沈書雲問。
“曹管家一早打發人過來,本來也叫姑娘過去的。聽說你發燒了,公爺便吩咐讓你好生歇着,還說反正你去不去都行。”
作者有話說:
沈書雲:家庭會議怎麽能讓我缺席?
念春:你做羞羞的夢為什麽拉我入戲?
朱霁:老婆,我最大的願望就是你的好夢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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