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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書雲沒有再說什麽, 問朱霁:“世子還要回去再用點餐飯嗎?”
朱霁只是站在那裏靜靜地看她,并沒有回答。
“真好看。”他借了酒的雙眸蒙着一層淡淡的水氣,眼圈也因酒力而泛着微微的紅, 看向沈書雲的眼神就像是霧氣缭繞的泉, “真想把你現在就帶回薊州, 不要再操心你家這些沒有意思的家務事。”
朱霁努力控制着暄熱的酒氣撩撥着自己的心, 要多麽克制,才不至于在這裏公然不畏周邊人來人往地,将她摟入懷裏?
沈書雲見朱霁似乎想借酒撒野,想起甘露寺裏被他輕薄的那個綿長的吻, 只覺得耳根子都紅起來了。
朱霁看穿她的窘迫,反而笑道:“你如今忙得臉盤子都瘦了, 捏在手裏不舒服, 我才不會碰你。”
朱霁湊過來, 沈書雲能嗅到他身上散發着酒的氣味,都帶着侵略的蠻橫、
“好歹, 得把你養得胖些, 摟着才覺得安穩。”
越說越過分,沈書雲皺着眉頭對朱霁道:“世子,不要仗氣使酒。我先回去了。”
朱霁紅着眼睛看她局促的樣子,卻不疾不徐地慨嘆:“今日沒得機會, 和大姑娘的準佳婿一席。”
“世子說笑,我并沒有什麽佳婿。”沈書雲又怒視着他, 覺得自己和這個瘋子簡直沒有一句話能順當地說下去。
朱霁卻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 對沈書雲說:“說的是!大姑娘看來是沒有忘記和我的約定。”
沈書雲看到朱霁突然肅容一副嚴苛而威吓的樣子, 對沈書雲再叮囑一遍:“不許嫁人, 只能嫁我。”
沈書雲擡頭看他一眼:“是說好地不嫁表哥, 其他的我可沒有答應世子。”
朱霁想發脾氣,但覺得酒勁兒上來,頭很暈,方才仿佛是陣錢作戰,總提着一口氣令自己不被酒打倒。劉虎贲等人在軍中多年,都是豪飲的酒客,朱霁縱然仗着年輕力壯,沒能讓他們把自己灌倒,到底也是靠着驚人的意志力在苦苦撐着。
此時見了沈書雲,朱霁放下心防,反而覺得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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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何……”朱霁覺得腳跟發軟,說話也沒了氣勢,說話輕飄飄地讓沈書雲覺得他仿佛變了個人。
“你為何……比烈酒還上頭?”朱霁眨眨眼睛,覺得眼前的沈書雲幻化成了模糊的影子,像個勾去他三魂七魄的鬼魅或者仙子。
“你醉了,我去叫人來扶着你。”沈書雲下意識想躲,卻被朱霁抓住了手,她被迫只能承受,扶住他的臂膀。
四寶在遠處看到了主子的身影歪着,扶在沈書雲的胳臂上,急忙趕了過來。
四寶看到朱霁輕輕扶着額頭,便詢問沈書雲:“大姑娘,我們世子可是醉了?”
沈書雲有些幸災樂禍道:“再海量的人,不克制,也是會醉的。”
四寶接過來,扶住主子,對沈書雲微微一笑:“大姑娘,世子方才應當是為了替沈大人解圍,才被幾位将軍勸過了酒,我們世子在薊州時,從未醉過。一來是他海量,二來世子不想喝,誰敢造次勸酒?”
四寶語氣和氣,卻讓沈書雲啞口無言。
朱霁就算是已經有些不穩,頭腦倒還清醒着,聽沈書雲居然說他自己不克制,回過身譏諷她:“沈書雲,你真是沒有良心,方才還感恩戴德,現在見我醉了就怨我自己不克制,過河拆橋你可真行。”
沈書雲閉口不言,朱霁借着酒勁兒還想再調戲她,便湊過來說:“我若有哪一回不克制,你今日還好端端站在這裏麽?”
因為是當着四寶這般言辭,沈書雲的臉頰蹭得一下紅了,心裏把朱霁罵了幾遍,嘴上卻一句話說不出,只落荒而逃般撇開這主仆二人就往宴會廳走了。
***
榮恩公因為身體抱恙,在壽辰上,并沒有和許多來賓攀談暢飲,但畢竟是得到了一個機緣,與得意的門生和親故,歡鬧暄騰地見了一面。
然而這場壽宴,如同沈書雲早先預感的那般,似乎是榮恩公對這個世界的一次告別。
壽宴之後,沈廷恩的身體就如秋日黃葉一般,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日漸枯萎了。連朱霁從薊州請來的身懷絕技的醫師也束手無策,只是将針灸改為艾灸,以幫助榮恩公在接續一段陽壽而已。
這個冬天,無論對于榮恩公府還是對于剛剛登頂帝位不久的永續帝朝堂來說,都是一個難捱的冬天。
沈書雲在立冬這天,守在淩雲院裏,祖父已經長卧寝室不起,她在外間等着兩位醫師為榮恩公艾灸,以緩解他連夜疼痛不已的陳年舊傷,翁姨娘的眼圈黑着,榮恩公總是在夜裏疼痛到□□,她也跟着幾天睡不了一個好覺。
“姨娘去睡會兒吧,這裏有我盯着。”沈書雲知道翁姨娘也是上了歲數,身體需要得到休息。
“大姑娘你是一番好意,公爺此情此狀,可讓奴如何能睡得着?”
沈書雲看到一直堅強樂觀如向陽花般的翁姨娘,如今一臉悲戚。
連常年侍奉在榮恩公身側,最樂觀的人,此時也笑不出來了。
沈書雲強制翁姨娘躺在了寝殿外的羅漢床上,讓念春侍奉姨娘,蓋好被子,将屋內的炭火燃得通紅,抵擋着窗縫裏往裏鑽的寒風。
“大姑娘,你看下雪了!”在院子裏粗使喚的小丫頭,豎着雙環,驚訝地對沈書雲說。
雪?
沈書雲走到院中,地上只是打濕了,并不像是詩中所寫的雪。
她伸出手,只有綿密如同沙粒一樣細膩的冰晶,落在她溫暖的手心裏,随後就地化成了一滴水痕。
京城,也能飄雪麽?沈書雲不敢相信,但手上的水痕越積越多,冷得她打了一個寒顫。
本朝開國,先帝将帝都設置在長江以南,原因有二,一來他自己出身徽州鄉村的破落戶,習慣了濕熱的氣候和水土,二則因為當年北方還有孟元未除,邊境十分不平靜,坐守南方,能讓剛剛成立的新帝國得到喘息,休養生息以圖來日。
因為在長江以南,所以京城的人,幾乎都沒怎麽見過雪。
立冬的時候就落雪,對于長江以南的地方,更是百年難得一見。
起初,天空中飄揚的只是細小如針眼的小雪,落在地溫還很高的石磚上,仿佛是下了一場小雨,只是打濕了地面。
許多京城中的孩童,紛紛跑上街頭,在水坑裏跺腳嬉鬧,嘴裏高喊着“下雪了!下雪了!”但也只不過是比下雨冷些而已,并不見真正的雪花。
就連存雄居內坐着看書的朱霁也只是嗤之以鼻:“京城這般溫暖如室的地方,哪裏見識過真正的雪。薊州那樣饕風虐雪的奇觀,這裏的人恐怕到死也見不到。”
他像瞧不起永續帝的治國能力一般,連帶着京城的雪也看不上。
但誰也沒有想到,綿綿細雪下了半日,就令京城的氣溫驟然降低。像是出師得利的勁旅,這場雪牛刀小試以後,才揭開了真正的幕布,似乎決計要給這一代的京城人一次永生難忘的回憶。
幾乎快到入夜時分,天色陰霾,一直溫和的雪花,開始展露出猙獰的真容。
先是罡風狂怒,将暮秋枝頭上最後的黃葉卷落,随後紛紛揚揚的雪花如同鵝毛般墜落于地,地溫已經冰凍成無情的懷抱,大雪落下,很快堆積成一層白色的絨毯,鋪就在無垠的大地上。
薊州兩位醫師在朱霁的命令下,已經日夜都吃住在淩雲院,只要沈書雲召喚一聲,就立刻出現在榮恩公的床前。
何氏與沈崇本應晨昏定省,雪下的這樣大,何氏幹脆差遣了小厮,到淩雲院說自己與少主都凍着了,今日不方便過來請安。
翁姨娘在羅漢床上坐起來,皺着眉頭打發了小厮,抱怨道:“越是用人的時候,這該來的人,卻總是忙着往後撤。”
沈書雲過去讓翁姨娘躺下,叮囑她:“姨娘多日沒歇好,莫為了這些小事動氣,還是多歇息歇息。”
翁姨娘眼睛裏晃動着淚光,緊緊握着沈書雲的手,問她:“公爺壽辰之後,為何蕭公子的求親帖沒送來?這門親事,公爺後來單獨與他問過幾句,他答得是在他回臨安前,遞來拜帖的,怎的沒有音信了?可是已經回去了?”
沈書雲其實也很納罕,為何蕭唯仁在壽宴之後一去無影蹤,縱然她會回絕這門親事,蕭唯仁也不應當這般不辭而別。
不過反正自己不打算答應這門親事,如何了局,倒也不是太值得在意的事。
沈書雲回道:“先守着老人家,婚事并不着急。”
翁姨娘皺着眉頭,少有地流露出着急和心切:“按說,京中年紀相仿的皇親貴胄,也不是沒有。只是擔心,若非公爺,咱們家誰還有真心為大姑娘你真真切切謀求一份好的前程?轉過春日,大姑娘就十七了,如何還這般彌勒佛一般不着急呢?”
沈書雲低頭,若有似無地輕輕嘆息,強顏歡笑道:“自古女子也不是一定要出閣的。”
翁姨娘瞪了眼睛,不可思議地說:“大姑娘這是說的什麽話?不出閣的女子,要麽是出家做了女冠,要麽是終身隐居在娘家的角樓裏,都不是什麽好的結局。快到臘月裏了,姑娘可以不要這般說渾話。”
“先照顧好祖父,婚事好說。”沈書雲将被翁姨娘捉住的手抽出來,複覆蓋到她的手上。
念春掌了燈火,将一條貂絨的厚鬥篷披在沈書雲身上,安排她坐在榮恩公卧室的外間,沈書雲剛剛坐下用胳膊撐着頭,閉目養神。
這時候,她聽到祖父又在咳嗽,急忙站起來立在寝室門口,兩個薊州醫師一個扶着沈廷恩輕輕拍背,另一個則跪在地平上給榮恩公號脈。
不一會兒,號脈的醫師走出來,招呼沈書雲進去。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實在是太忙了。寫到這個時候才寫完。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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