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命由我

一日，春光爛漫，書生受三五好友的邀約出門踏青賞花，一直玩耍到太陽西墜方才歸家，路過那香火鼎盛的龍王廟時，書生瞧見路旁那有色有顏的桃花枝，順手折了一支進了龍王廟內。

趁着無人注意時，将那支灼灼桃花放在了供桌上，那一桌熟食當中。

平生第一次做下這等大膽行為的書生，紅着臉低着頭就欲離去。

龍王廟前的桃樹下，路經此地的虺正懶洋洋的站在樹下，等那做了壞事要逃的書生經過時，欺身上前攔住了對方的去路。

“這次不送雞蛋，又送起桃花了？”

那日，一人一神站在桃花樹下，一朵新開的桃花從樹梢上掉落，砸在虺的肩上滾了兩圈，又落在書生的腳下。

………………

“虺，你這種工作态度不行，拿上。”陸聞人将手裏的大型垃圾袋塞進這名一路都在走神的非人類手中。

虺回神，低頭看着自己手心裏多出來的黑色袋子，揚手就要扔掉。

“不準扔！”

陸聞人眼尖的瞧見這一幕，連忙又沖過來阻止他的行為。

一把将那個快要揚起來的垃圾袋拍了下去，重新塞進虺的手掌心裏“你聽話，你要是真的喜歡龍鱗項鏈，晚上回去我給你變一個新的送給你。”

他以為虺一路走神，都是在惦記着他那串項鏈，看在他從來沒打過工的份上，好聲好氣的哄了他幾句。

老石橋邊上，左右各自站着兩排的清潔工，除此之外還有九尾狐跟夏兵謝将也都過來幫忙。

“我不會撿垃圾。”虺看着那垃圾比山高的河道，額頭飄過黑線。

“我也不會，所以我們一起學。”陸聞人表示這都是小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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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十名特地請過來的清潔工各自先劃分好地盤後，就開始穿上防水的雨靴下河去撈垃圾。

陸聞人帶着夏兵謝将，則是在河岸邊上，将那些随手可得的小型垃圾都拖上來，裝進了他們自帶的垃圾袋內。

“我們從右邊開始，虺你跟九尾從左邊開始，看我們誰撿的垃圾多。”陸聞人站在老石橋上，指着這條卝型河道，大手一揮就劃分出了每個人負責的區域。

虺當場轉身去了左邊通往小洋樓的那條河道。

九尾跟在他的身後，提着垃圾袋一路快跑追上他。

“老大，瑪利亞還沒回來，從昨天出事後就沒見到她，我去了南華小區打聽了一遍，那個叫做蔣九九的小孩也沒有回家，那對夫妻還在到處找孩子呢，怎麽辦？”九尾本來不打算來撿垃圾。

早上在居委會上班的時候，順耳聽到了同事讨論南華小區的事情，她順口問了一句才知道那個小孩至今沒有回家。

九尾當場請假去了瑪利亞的家中，房門鎖着裏頭根本沒人。

虺擡頭看向對岸那道身影：“你的工具定制到哪一步了？”

隔着五米寬的河道，走在右手邊河岸上的河神大人，正帶領着兩名玉清宮的弟子，同樣在讨論相同的問題。

夏兵撿起地上的塑料瓶道：“那名叫做蔣九九的小孩現在正住在玉清宮分觀內，他身上的傷口在經過大人的兄長治療後已經全部長好，但是他說寧願出家當道士也不想回到南華小區，還說他爸媽要是看到他完好無損的回到家裏，肯定還會跟以前一樣逼着他上興趣班，一言不合的話還會打他。”

“等會我們去見見他，另外那名非人類呢？”

陸聞人記得昨天在建築工地裏，還有一名打扮的很像虺客廳裏擺放的那座雕像。

提起另外的非人類，謝将頭都開始疼了，“大人，這名非人類是從西方神界偷渡過來的，她在玉清宮裏整日對着三清念着哈利路亞，唱着所謂的聖歌。觀裏的道長說今天不把她弄走，他就跟着這位神女加入西方神教。”

那玉清宮分觀裏道士們，學了一輩子的奇門遁甲，，老了卻被一個滿口哈利路亞的西方神堵在道觀裏，強行洗腦改信耶稣。

動手吧，對方是名少女，還是一名西方神，衆多道士們下不去手。

不動手吧，玉清宮再被那神女唱下去，就人人張口哈利路亞改姓耶。

陸聞人沒想到昨天那看起來只會唱歌跟哭泣的非人類，還有這麽大的本事。

決定下午就親自去玉清宮增城分觀一趟。

一個上午，在十名清潔工跟幾名非人類的幫助下，衆人将河道裏所有的共享單車全部拖上岸，裝了整整一輛卡車，甚至陸聞人還跟虺合力從河道裏拖上三臺冰箱兩臺舊式電視機，六個腌泡菜的壇子，各種被河水腐蝕的看不出原型的木頭。

大型的垃圾一掃而空後，整個河道水位都下降了十公分。

下午清潔工人們繼續用漁網打撈河裏剩餘的垃圾，陸聞人帶着虺跟夏兵等人去了玉清宮。

九尾擔心全去了玉清宮說不定會全員覆沒，找了個借口溜走，只有虺跟着陸聞人去了。

那玉清宮坐落在北區，夏兵帶着新任上司下了車，頗為自豪的指着前方那門垂翠柏，粉泥牆壁的道觀，到處都是高堂壯麗，房舍軒昂，香客如雲。

“那孩子跟神女都住在後院的廂房內。”

夏兵在前面為他們帶路，衆人繞過那些參觀的香客去了客房後院。

剛到院門口，陸聞人就聽到那道有些耳熟的聲音。

“哈利路亞，主會寬恕你所有的罪狀，你的所作所為都在主的注視當中，只要你信奉主，發誓從此成為他的信衆推廣他的教義，你就将會脫離所有苦難，阿門。”

院門推開，一身潔白長裙的金發少女，雙手握拳捧在身前，跪在地上祈禱着。

正對面，剛養好傷口的蔣九九正有模有樣的跪在那裏，瑪利亞說一個字，他跟着念一個字，念完也閉上眼睛跪在那裏忏悔中。

“沒做錯事情為什麽要忏悔求別人寬恕？”陸聞人站在這一大一小面前，滿頭不解的看向睜開眼睛的蔣九九。

“所以你認為你的父母打你，懲罰你，給你報名九個興趣班，還将有毒的龍鱗安裝在你的手掌心裏，這些事情都是錯在你自己？”陸聞人彎腰，捏着這名剛長好傷口的小人類，笑容冰冷：“既然這麽想的話，為何還要賴在玉清宮裏不走？你是在等我打電話請你的父母過來，重新打你一頓之後再壓着你去九個興趣班嗎？”

跪在地上正在跟着瑪利亞忏悔的孩童，睜大眼睛聽着陸聞人那一句比一句魔鬼的話語，想也不想的就開口拒絕：“我不要！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家我要出家當道士，姐姐幫我。”

瑪利亞抱住撲過來的蔣九九，怒視這位再次打斷她們祈禱的新任河神：“大人，神有神規，請不要随便質疑別人的信仰。”

“你的信仰就是讓一個遭受過傷害的人類，去承認他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活該，夏兵你告訴她，你們玉清宮的教義是什麽。”陸聞人招手，讓夏兵站過來大聲點告訴這些吃苦當福氣的非人類。

夏兵昂首道，“太上曰，善惡之報，如影随行，是以天地有司過之神，依人犯輕重，以奪人算。”（注1）

陸聞人笑了：“她聽不懂，跟她再說簡單點。”

夏兵第一次當着神仙的面，教育另一名神仙，整個人都亢奮到脖子通紅，聞言用整個後院都能夠聽到的大嗓門道：“我們道教還說我命由我不由天！自己的命運就應該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坐在瑪利亞懷中的蔣九九看着眼前這一幕，懵懂的眼睛裏漸漸有了光彩。

“蔣九九！”瑪利亞看着從她懷中掙脫的孩童。

蔣九九站起身來，九歲的孩童堅定不移的掙脫了好心姐姐的環抱，走到陸聞人跟前仰頭看向這位神仙。

在道觀住了一日，他聽瑪利亞姐姐說過，這人是新下凡的神仙，專門管轄整個西區範圍的人類還有非人類們。

“哥哥，我想清楚了，我不需要忏悔，我也不需要上帝的原諒，因為我根本沒做錯任何事情。”

“所以快點回家去！”陸聞人嫌棄臉。

來的路上夏兵就明裏暗裏的告訴他，這些人住在道觀裏的費用都要他來出錢。

蔣九九拒絕，“我要出家當道士，長大後跟着哥哥一起守衛西區，就像這兩位道長一樣。”

他指向夏兵跟謝将的位置。

身為西區現任河神的某位神仙，想都不想的拒絕：“不要，等你長大幫上我的忙，至少要養你二十年，我窮養不起。”

“我爸媽有錢，他們會出錢的。”蔣九九轉頭就出賣了自己的父母。

窮神一枚的新任河神挑眉“繼續說下去。”

得到鼓勵的蔣九九真的說了下去：“我看過電視，哥哥你們可以假裝綁架了我，然後跟我爸媽要贖金，到時候這筆錢就可以用來養我，我很好養的，最多十五年就能夠幫上你的忙。”

蔣九九掰着手指頭給他介紹自己“其實我成績也很好，上一次考試是全校第三名，九個興趣班我也都是保持在班上前五名，哥哥你不用花錢只要配合我一下，就可以免費在十五年後得到一個聰明又勤快的勞動力。”

站在一旁當背景板的謝将，望着眼前這魔幻的一幕，悄悄附耳在好友耳邊道：“這位神仙是不是有點大病？”

簡直教壞小孩。

“有嗎？謝将你小時候學術不積極，每次被師父打的時候你都會把師父的水煙偷過來，在裏頭加上辣椒粉。那個時候如果我不阻止你，你會覺得我有大病嗎？”

夏兵微笑問他。

“我相信河神大人的每一個決定都會他的深意。”

作者有話要說：

注1：出自太上感應篇（太上曰。善惡之報。如影随形。

是以天地有司過之神。依人所犯輕重。以奪人算。）

意思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如影随形，所以天地間有專管過錯的神明，按罪來消減壽命，或讓人變得貧困耗損的意思。

瑪利亞那段祈禱是我瞎編的，查了半天的資料，都是說真誠的祈禱，沒有雜念說出自己的意念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