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節

,方才的女子抱着被扯破的衣服瑟縮在一邊,異常難堪,梁茵茵不願她如此窘迫,不再與婦人廢話,從自己的包袱中取出半吊錢擲到婦人手中,冷道,“就這麽多,要不要随你。”說罷,俯身幫那女子理好散亂的包袱,攜了她的手快步走開。

婦人在她們身後繼續恨恨地咒罵了幾句,但見梁茵茵雖是女子,舉手投足卻帶着一抹英氣,似是會功夫的人,因而很快閉口,到底還是見好就收。

梁茵茵将女子帶回小伍的鋪子,女子只是一味低頭站着,不言不語,經梁茵茵一再勸說,才終于拘謹就坐。

女子衣着樸素,身材瘦削,她一直謙卑地低着頭,姿容平平,而且似是已行了許久的路,風霜滿面,顯得容顏更加暗淡。梁茵茵猜測她大約是在哪家府中做工的下人,雖是萍水相逢,但這女子身上滿是讓人一望即知的質樸善良,也正是這份質樸讓梁茵茵對她生出親切之感。

見她一直很拘謹,梁茵茵刻意柔聲問,“你是要去長夏麽?”

女子似乎仍未從方才的窘迫中回過神來,沉默了許久才艱難開口,答非所問道,“多……多謝……”寥寥兩個字竟講的異常吃力,但她的聲音卻很好聽。

梁茵茵微笑道,“我叫梁茵茵,你叫什麽名字?”

女子面上現出幾分尴尬,遲疑了一下,還是用手指蘸了杯中清水,在桌上寫下“小結巴”三個字。

梁茵茵怔道,“小結巴,這是你的名字?”

小結巴點點頭,神情更加窘迫。

梁茵茵終于明白為何方才争執時一直不見她為自己辯解,想來定是因她出身貧寒,自身又有這樣的缺陷,是以神情間盡是卑微沉默。心中憐惜,梁茵茵不由輕握她的手,溫言道,“你若是要去長夏,正好與我同路,咱們不防搭個伴,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小結巴盤纏丢失,也沒有別的法子,見梁茵茵說的真誠,向她點點頭,眸中現出感激欣喜的神色。

簡單用過午飯,與小伍道別後,二人相攜上路。梁茵茵邀小結巴與她同乘一騎,她看出小結巴不過一尋常女子,身材纖瘦,也沒怎麽乘過馬,于是特意讓小棕馬緩步慢行。

小結巴內向害羞,一路上,梁茵茵雖然格外關照她,但盡量做得不露痕跡,見她極少說話,便也不詢問她前情過往,只随意聊些路上的風物。原本只剩一日多的路程,因為小結巴,兩人又行了兩三日才終于進入長夏城。

站在長夏街頭,小結巴向梁茵茵鄭重施禮道謝。梁茵茵明白小結巴是要與她就此分手,她不放心,小心詢問小結巴的去處,小結巴依舊沉默無言,只是一再向她躬身致謝。梁茵茵無奈,自懷中取出幾兩碎銀子遞給她,小結巴卻無論如何不肯收,梁茵茵不好勉強,只得叮囑道,你若遇到什麽難處,可到城南一間喚作浣沙的茶莊來找我。小結巴認真地點點頭,兩人就此告別。

七、風鈴

春日豔陽下的離水安靜地像一幅畫卷,梁茵茵獨自在水邊伫立許久。這是闊別兩年後,她第一次回到這裏。

兩年前的冬日,她按照梁霄的遺願,親手将他的骨灰撒在離水。離水離水,她喃喃道,可曾有人真正離開這裏?

終于轉身離去後,她沒有直接前往浣沙,而是在水畔煙波中打馬來到一座恢弘沉靜的院落。

院中有一棟敞闊的三層樓閣,臨水而建,年代有些久了,牆壁上覆了許多蒼苔,在潋滟水光的映襯下,卻有別樣的風采。蒼苔深處,一塊幾乎已被遮蔽住的牌匾書有“臨水閣”三個蒼勁大字。

此時正是午後,想是許多人正在瞌睡,梁茵茵步入閣中,只覺這裏難得的安靜。她來到樓梯處,拾階而上,忽聽一聲滿是喜悅的輕喚自頭頂傳來。

“茵茵!”一身着淡粉衫裙的女子笑容甜美,快步向她迎來。

“可人,”兩人對視一笑,梁茵茵刻意模仿景傑的腔調道,“兩年不見,我們小可人出落得越發标致了。”

“一見面就取笑我,”可人親熱地攜了她的手,“聖主爺這兩日苦等茵茵你,可是食不知味呢,走,快随我到書齋去。”

剛到二層走廊,二人迎面碰到一衆年輕人,這群年輕人均由杜揚經過仔細考核自長夏各大門派選拔至臨水閣理事,杜揚為人嚴謹,選人之時不看出身地位,只重人品性情,因而衆人雖然來自不同門派,但意氣相投,三四年相處下來,已處得如同家人一般。衆人乍見茵茵,亦驚喜非常,團團圍攏過來,茵茵長茵茵短地問個不停,梁茵茵也開心地與他們說笑打趣。梁茵茵五歲時家門生變,自此之後便被梁霄收養,跟随他在泉溪長大,她雖然大多時候居住在泉溪山間,但也不時與梁霄一起來長夏探訪故友,因為景傑的關系,與臨水閣諸人也熟識起來,每每相見總是相談甚歡。

正熱鬧間,忽聞身後一聲輕咳,衆人立時乖乖閉上嘴巴,閃出一條道來。只見一面容端肅的中年男子緩步走來,在梁茵茵面前站定,略一颔首道,“杜揚見過夫人。”

梁茵茵躬身還禮,微笑道,“杜法使太客氣了,叫我茵茵就好。”

杜揚仍是一臉端肅,“聖主正與西漠來使商讨要事,還請夫人稍候。”

梁茵茵知道杜揚處事一向嚴謹板正,雖然這“夫人”二字聽來十分不慣,也只得由着他,颔首道,“正事要緊,杜法使不用顧着我。”

待杜揚離去,衆人才又嘻嘻哈哈簇擁着茵茵來到偏廳休息。

梁茵茵笑道,“你們膽子大了不少啊,杜法使還沒走遠呢,你們就這樣大聲喧嘩,也不怕他責罰。”

其中一個叫侯小寶的來自紫麟門下,平日最是愛說愛笑,第一個道,“怕什麽,我們一群人都在這,法不責衆嘛。”

一旁的三清閣大弟子隋憶調侃道,“就是,我們的侯小爺在此,杜法使怎麽也得給侯小爺幾分面子。”

神機觀的小道士路懷仁心性單純,全然未聽出隋憶話中的揶揄,十足十地打岔道,“去年小寶不是還因饞酒被杜法使狠狠責罰了麽……”

侯小寶恨恨道,“小路子,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梁茵茵噗嗤一笑,“小寶,看來除了莫二少爺,你又多了一個小克星。”

她話音剛落,只聽一陣腳步聲,一個細眉細目的年輕人出現在門口,手中還拎着一根燒火棒,氣沒喘勻便開口道,“茵茵,你終于回來了,讓我們這群兄弟好生惦念。”

可人笑罵,“彭展,茵茵可是咱們的聖主夫人,哪裏輪得到你來惦念。”

“可人姐教訓的是,”彭展是好樂門掌門彭三邦的獨子,好樂門雖然僅是個無名小派,但彭展性子讨喜,人又實在,與臨水閣諸人交誼頗厚,此刻被可人打趣也不惱,只是撓頭憨笑,“茵茵,你想吃什麽盡管吩咐,我現在可是臨水閣的禦用大廚,可人姐的手藝已經悉數被我學來了。”

梁茵茵故意挑眉,“我們小可人的手藝可是一絕,我才不信這麽快就能被你偷師,你要是不露幾手,我可是不會信了你。”說罷衆人又是笑作一團。

衆人兀自說笑了好一會兒,原本虛掩的房門再次吱呀一聲打開,陽光瞬時傾了滿地,景傑和莫良一前一後出現在陽光中。

莫良率先來到梁茵茵面前,歪頭笑道,“茵茵,你可算回來了,趕緊管管你家這無賴,你不在的時候,這家夥越發無法無天了。”

梁茵茵亦笑,“若是連無所不能的莫二少爺都拿他沒轍,我就更沒有法子了。”

莫良故意搖頭嘆氣,“茵茵,你這樣護短兒可不成。”

衆人接過話茬,難得借着茵茵的面子你一言我一語紛紛揶揄起莫良來,本就人聲沸沸的房間益發熱鬧起來。在一片笑鬧聲中,梁茵茵看向仍安安靜靜倚門而立的景傑,雙眸盈盈,微微一笑。

景傑又靜靜看了她一刻,才闊步上前,牽起她的手,徑自向門外走去,只管不留一語地将一衆人等甩在身後。

………………………………………………………………….

經過臨水閣中的好一番熱鬧寒暄,梁茵茵終于站定在此行的目的地時已近黃昏。夕陽中仰首看去,浣沙還是從前的樣子,娴靜美好。

“浣沙是我的了?”似是不敢相信,梁茵茵喃喃自語。

“當然是你的,”景傑微笑看她,“還不進去瞧瞧。”

梁茵茵推開斑駁的木門,步入屋中,手指輕撫與昔日一般無二的窗棂、桌椅,四下端詳。她輕輕抿着唇,目中有幾分感傷,又有孩子似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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