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章節

他們隐居泉溪,她也還是知道,他的名字在江湖中曾經多麽響亮,而他那柄黑色的劍又是多麽清絕悍厲。孤劍沐血,醉舞霜林,皆是他的過往,但那一切都與她沒有關系。她只看到在泉溪的青山綠水間,他牽着白馬追風在溪邊飲水,許多來自周邊農戶的小孩子豔羨白馬,怯怯地一路跟随,他回身招呼孩子們過來,耐心地一一将他們抱到追風的背上騎乘,從此,他成了孩子們最愛的梁哥哥。于是,她也喚他哥哥。一聲聲,一句句,從孩童時的無心無思,少女時的柔情百轉,及至如今的椎心泣血。

哥哥……梁茵茵閉上眼睛,人生漫漫,往事卻如煙塵,散得比什麽都快。

心中一時意興闌珊,梁茵茵理了理自己濡濕的衣袖,準備關上窗子,關窗前,她向韓羽颔首告辭,卻于一瞥間,無意中看到韓羽衣襟肩部的幾許暗紋。衣衫本為墨色,肩頭的紋理亦由墨色絲線繡成,若不是此時濡染了水跡,着實不易看出。

只一眼,梁茵茵便認出他肩上繡制的是兩朵櫻花,心中一動,原來,她的主人竟然是他。

小結巴的主人是韓羽。

在來長夏的路上,梁茵茵與小結巴相伴兩日餘,小結巴大多數時間均沉默不語,只零星提到她來長夏是尋訪她的主人。她們夜晚投宿時,梁茵茵曾見小結巴在燈下一針一線縫補此前争搶時被撕破的衣裳,小結巴顯然極為愛惜這件衣裳,一針一線格外認真,她巧妙的在破損處繡了兩朵素雅的花。燭光下,她看着眼前修補好的墨衣,展顏微笑,她是個相貌平平的女子,但她的笑容無比溫暖純淨,恬淡而滿足。她的目光亦很安寧,在墨衣上緩緩遷延,好像她懷中的并不是一件衣裳,而是一個至為重要的人。

梁茵茵終于輕輕合攏小窗,将清風細雨,朦昧光影,悄然阻隔在外。

十二、離塢

風雨萦懷,韓羽仍在檐下自斟自飲,直至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韓羽嗯一聲,房門咿呀打開,小結巴走進來,她低着頭,畢恭畢敬地将一封信遞到韓羽面前。

韓羽并未立時接過,而是靜靜看着小結巴。

小結巴的頭埋得更低了,她雙手持信,益發局促起來,一時間目光不知該置于何處,只是兀自低垂雙目,在他人看來,竟像是篤篤盯着手中信件。

那封信套着灰色封套,蜜色封蠟,信封上只龍飛鳳舞寫着一個“羽”字。這樣的信,隔上幾日韓羽便會收到一封,即使偶爾被季棠拿到,雖然心中不忿,季棠卻也不敢造肆,還是會立即完好無缺地轉給韓羽,因為,這一定是來自季無塵的親筆信。

但是,這一次,小結巴手中的信被洇濕了一角,封套邊緣處已然濕透,信箋結尾處的兩個字隐約透了出來,與封套上的“羽”全然不同的筆跡,“岸,字”依稀可辨。

放韓羽回長夏是季無塵棋局中重要的一步,然而韓羽的天資和悟性卻讓季無塵難以安心,他要用韓羽,但更要防韓羽。那些通過官道驿站堂而皇之寄來的信其實并沒有任何實質內容,季無塵只是用這種方式引起臨水閣的注意,借臨水閣的力量盯緊遠離自己視線的韓羽。與此同時,在南瑮地界之內,想要避開季無塵的耳目暗通信息絕無可能,而那些堂而皇之寄出的信則恰恰成了最為穩妥的掩護和可乘之機。

看一眼被洇濕一角的信,韓羽的笑容溫和如故,“告訴我,這封信是誰送來的?”

小結巴本就清寡的面容在陰霾的天色下益發黯淡,諾諾地應不出一個字來。

韓羽繼續道,“是不是常來送信的那個信差?四十餘歲年紀,右側眉梢上有一顆痣?”

小結巴點點頭。

韓羽終于接過信,對着洇濕的信角輕輕籲口氣,側首間,一縷發絲随意舒展在額際,窗外天光漸暗,他斜倚窗前,身上卻似籠了一層莫名光暈,在遠山斜雨的映襯下,美輪美奂。

小結巴目光一怔,竟愣了片刻。

在她怔忡間,韓羽卻又微笑看她,态度閑适,目光溫柔。

他不經意的一笑已是無比耀目,這般耀目,卻讓她終于回過神來。

也曾有過類似的情形,她無可自持地陷入他溫柔的注視裏,下一刻,感受到的卻是他的殺意。這就是韓羽,可以一邊從容微笑,一邊用利刃直抵在她喉間。她是相信的,那麽優雅的人,真的可以在談笑間,殺人于無形。

此刻,她眼前又是這樣的笑容,無比溫柔和暖,卻又遠隔千裏。他心中的殺意沒人可以看到,但是,她知道。

“還有誰見過這封信?”韓羽語調平緩,仿佛只是随口一問。

小結巴搖搖頭。

“很好。”韓羽将信收入懷中,執起酒壺為自己又斟了一杯酒,同時,他的目光有意無意掠過她缺失了兩截指節的小指。

小結巴低着頭,但還是敏銳地察覺到韓羽的目光。她很清楚,韓羽留下她的命,甚至留她在身邊,除了因為她是個與人無害的結巴,大概還因為他可憐她。他知道她是誰,數年之後,第一眼見她,就已經知道。

風雨如晦,在那個充滿血色的驚心夜晚,他們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他不再是竹林中纖塵不染的白衣少年,而她,也不再是與雀兒為樂的天真女孩。

………………………………………………………………….

細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夜,直至第二日傍晚才徹底停駐。雖然僅一牆之隔,不似浣沙的樸素靜美,這一方庭院處處現出簇新的生氣,想是前主人為了賣個好價錢,前不久才大肆修繕整饬了一番。

季棠扯下軟布,眼前現出一塊泛着清香的檀木牌匾來。

“韓兄,”季棠側首看韓羽,似笑非笑,“師傅一向看重你的才氣,如今既在長夏置下了這間別院,匾額上沒有你的墨寶怎麽像話?”

此時階前積水成窪,晚晴倒映水上,竟有幾分南瑮青坪水澤之态。韓羽看着眼前景象,淡淡一笑,并不說什麽,徑自執起一旁的狼毫鬥筆,飽蘸濃墨,在匾額上筆走龍蛇,“離塢”二字一蹴而就。

“好書法。”這一聲贊嘆季棠确是發自真心。墨色瑩潤的兩個字酣暢蒼勁,入木三分,淡紫色的紋理橫斜其間,莫名多了幾分蒼涼況味。他端看了一會兒,複又擡首對韓羽道,“這字是極佳的字,只是這名字怕是有些意興蕭索之感。”

“彼黍離離,流離之子。我這等人也只能想出這樣的名字了。”韓羽環抱雙臂,不疾不徐道,“季兄若是覺得師傅不喜歡,将這牌匾丢掉便是。”

“師傅怎會舍得丢掉,韓兄說笑了。”季棠依舊看着韓羽,笑得頗有意味,“我只是覺得此處雲煙如畫,新柳蔥翠,更何況,這裏還是韓兄的故鄉,原以為韓兄會為這方宅子取個更應情應景些的名字。”

韓羽無意與他繼續就這牌匾糾纏,施施然颔首,轉身向宅內走去。

“說到應情應景,難道沒有什麽是令韓兄念念不忘的麽?”季棠略略擡高聲音,“比如,櫻花,或是,雪?”

韓羽的步履依舊從容,只是目光在幽暗光影中恍然一定。

夢魇一般的水牢中,翩然而至的萬千飛雪,那一場專為他飄落的,賦予他第二次生命的櫻花雪,他怎麽會忘。

………………………………………………………………….

韓羽來到前日飲酒的檐下,側身坐在窗前,揚手将窗棂推得大開,晚風陡起,裹着水汽翻卷而來,案上書冊被吹得嘩嘩作響,本來虛掩的房門在此時輕輕開啓。

腳步聲并未刻意掩去,但從容輕緩的步伐還是顯出來人卓絕的輕功,他在韓羽身前站定,環抱雙臂靜靜看他。

韓羽沒有回頭,仍就淡看遠山後最後一抹若有若無的夕陽,手指輕輕撷去窗畔懸挂的一串露水。露水瑩潤,原本倒映其間的一個清隽面容在他指尖倏然破碎。

“聖主光臨寒舍,不知有何貴幹?”韓羽悠然開口。

景傑的臉色同向晚天光一樣沉郁,他沉默片刻,才輕聲道,“韓羽,你收手吧。”

韓羽側首看景傑,微微一笑,幾分慵懶,幾分嘲弄,“聖主,你我二人非親非故,如此語重心長,韓羽可擔不起。”

“驿站的管事人張銘起與我相熟多年,今日一早他跟我說,昨夜,他手下一名叫王泰的差役離奇溺亡。”

“那又怎樣?”韓羽的聲音掩在晚風裏,隐有輕挑的涼意。

“我仔細查過,王泰為人老實本分,平日并不貪杯,更不曾與人結怨。”景傑走近一步,直視韓羽雙眸,“只不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