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節
微微暖意,梁茵茵索性脫掉鞋襪,将褲管挽起,提着一角衣裾步入水中。水勢自岸邊由淺入深,她并不走遠,站在沒至小腿處,安靜地看清淺水波一茬一茬湧來。她擡起一只腳,水流溫柔地拂過,是久遠的熟悉的味道。
腳底癢癢的感覺,讓她恍然回到小時候。那時,他常牽着她的手在溪水中摸卵石,有時會壞壞地捉住她的腳呵癢,她則大聲而放肆地笑,惹來周遭一片豔羨的目光。
那些和她一起長大的孩子,以及那些孩子的孩子,都親熱地叫他,梁哥哥。大家都愛他,但是,她的愛最深,驚心動魄、刻骨銘心。
他像一株高高的冷杉,站在覆滿白雪的山巅,那麽驕傲,那麽堅韌,看向她時,卻又剎那溫柔。
可是,從頭到尾,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的愛情。沒有開始,也無所謂結束。
梁茵茵站在離水中,看着一起一伏的浪花,渾然忘記了周遭的一切,直到一聲“茵茵”突兀而至。
這個聲音并不親近,卻也決不陌生。梁茵茵擡頭向岸邊看去,眼前,白鵬站在一株新柳下,正安靜地看她。
梁茵茵的目光只在他臉上停了一瞬,便絕然離開。她提着衣裾,橫向走開一些,才向岸邊走去。
水下遍是泥沙碎石,她走得急,不慎絆了一下,身子一歪,一大片衣襟被水打濕。白鵬想要扶她,不由向前一步,一只腳踏入水中。
“別過來,”梁茵茵停在原地,冷冷看着白鵬,“別碰離水,你不配。”
白鵬仍是平靜地打量她,語調從容如故,“你近來好麽?浣沙住得可還習慣?”
梁茵茵一步步走到岸邊,刻意別過臉去整理被水打濕的衣襟,靜默了片刻才漠然道,“我好不好,與你無關。”
白鵬搖搖頭,苦笑道,“你這性子,一點兒都不像你媽媽。”
梁茵茵的手指僵了一瞬,松開衣裾,回頭咄咄看向白鵬,“我若是像媽媽,是不是一早也已死在你手上。”
經過歲月的漫漫歷練,白鵬早已看破生死,縱使面對自己唯一的女兒一貫的冷漠決絕,他也從來不會皺一下眉頭,可是,這并不意味着他心中沒有放不下的事。歲月總有神奇的力量,積澱的久了,很多東西都淡了,忘了,放下了,而另外一些東西,卻益發彌新醇厚。
白鵬只輕輕道,“當初,或許我該将你留在身邊的。”
梁茵茵忽而笑了,“留下我,好做媽媽的陪葬麽……”
“茵茵,”白鵬的聲音依然徐緩有秩,“我再說一次,你媽媽是因梁霄而死。”
梁茵茵看着他,笑容冷在臉上。她心中最溫暖的名字,眼前的這個人根本連提一下都不配。又一次,她無聲自問,自己為什麽會是這樣一個人的女兒。
再不想說一句話,梁茵茵俯身拾起竹籃、鞋襪,不顧還赤着足,扭頭便走。
白鵬上前幾步,一把拉住她的手,“茵茵,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梁茵茵死死咬着唇,別過頭去,她掙不脫他的手,但決不肯再看他一眼,也決不肯再跟他說一個字。
“白執,”一個輕快的聲音悠悠傳來,“今日這麽得空,也來拜祭我師傅麽?”
白鵬仍固執地抓着茵茵的手,他這輩子,從來沒有人可以羞辱他,但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為了這個寧死不肯與他相認的女兒,自取其辱。
景傑不慌不忙來到二人面前,神情安适,一雙眼睛卻咄咄盯着白鵬,“白執,強人所難不太好吧,還請放開我夫人。”
白鵬自覺無趣,苦苦一笑,到底還是放手,看一眼景傑,方才想說的話已然沒有心氣,終是默默轉身離去。
景傑自茵茵手中接過竹籃,看着她黯然的眉目,伸手攬住她的肩,向着離水吹了一記清亮的哨子,他是在和故人親熱地打招呼。須臾,微笑道,“剛剛沒看到你,我就自己陪他喝了一杯,他飲春水,我飲秋江。”
靜默了片刻,梁茵茵擡起頭來,大眼睛眨一眨,水光映在她明亮的眼眸裏,“你酒量那麽差,哥哥最不屑跟你飲酒了。”
“可是我話比他多,”景傑又笑一笑,“不過我有事沒事就來跟他聊上幾句,估計梁霄早不耐煩了,寧願我只是安安靜靜與他喝上一杯,然後立時醉倒。”景傑雖随梁霄習劍,但梁霄不拘俗禮,從不讓景傑稱他師傅,因而多年來景傑一直直呼其名。如今斯人已逝,如此灑脫坦蕩念出故人的名字,則是另一番親近感懷。
梁茵茵也笑了,她俯身拾起方才掉落的鞋襪,順勢坐在水邊,招呼景傑随她一起坐下,問道,“你平日裏都跟哥哥說些什麽?”
“自然是說你。”景傑道。
“有沒有說我壞話?”梁茵茵笑問。
“大概說了吧。”
“說我什麽壞話?”
“比如,你嘴巴太饞,我一去泉溪就趕我到山上采最新鮮的大蘑菇燒給你吃;下雪的時候無聊,總逼我講臨水閣中秘藏的江湖野史來給你解悶;還有,時不時地還要我屈尊打發些礙眼的人英雄救美……”
梁茵茵笑着捶他一下,“聖主爺,你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景傑只是歪頭笑,看一眼離水煙波,“梁霄不也一貫無法無天麽,我這是得了真傳。”
笑鬧了一會兒,景傑從梁茵茵手中接過鞋襪,吩咐道,“坐好。”梁茵茵乖順地坐在草地上,任由景傑為她輕輕拂去腳上沾到的泥沙。
“離水可比不了泉溪,”景傑道,“這兒的河床深淺不定,沙石很砺的,以後不要貿然下水。”
梁茵茵點點頭,看景傑輕柔地為她套上鞋襪。他的親昵讓她有一瞬間的抗拒,但是,這份自小就已習慣了的自然溫和的關愛,讓她無力拒絕。尤其是在獨自嗜傷的日子裏,她格外需要這樣一份溫暖沉厚的陪伴。
他們離得很近,陽光破雲而出,薄紗一樣籠在兩人身上。景傑摘了一朵藍白小花,随手為她簪在發間,并不說什麽,只是安靜微笑。
梁茵茵怔怔看着眼前清朗的面容,心中竟沒來由地一動。似曾相識的安靜注視,讓她一時辨不清今夕何夕,恍惚間只覺此刻與她相伴靜坐的,正是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她與他也曾這樣并肩共坐,呼吸着雨後清凜的氣息,共看橫跨青山兩岸的一道長虹。
可是,長天如洗,只是一片湛藍。梁茵茵不無遺憾道,“下了這麽久的雨,卻一次也沒出過彩虹。”
景傑下意識看了一眼淡遠長天,他記起,茵茵許多次跟他提到曾在泉溪看到的虹,那是三年前的一場暴雨後,一道長虹燦然現身,美輪美奂。那時,她還不是他名義上的妻子,而梁霄,也還在。
“這個好說,”景傑捏捏她的手,“我有辦法。”
微風攜着水汽拂過,面上一涼,像一滴鹹澀的淚。心底的人早已化為煙塵,湮滅在眼前的離水裏,梁茵茵勉強一笑,“你能有什麽法子?”
景傑只是狡黠地眨眨眼睛,“我保證,這個春天,我一定讓你見到彩虹。”
梁茵茵狐疑看他,“吹牛吧,聖主爺?”
“放心,”景傑笑道,“若是不成,我也還有別的法寶。”
“什麽?”
“耍賴呀,假裝不記得今日的話不就成了。”
“你個無賴,”梁茵茵被他逗樂了,“莫良這句口頭禪真不是白白說的。”
“無賴又怎樣,”景傑一把拉起茵茵,“走,回浣沙給無賴煮壺好茶去。”
二十一、風寒
天色将晚,景傑才捧着一束潔白的丁香回到離水畔的小院。小院安靜清雅,遠遠就聞到糯米粥的香味。
景傑将丁香藏在身後,蹑手蹑腳走到竈屋前,這才向着屋中人的背影喚了一聲,“外婆!”
黃夫人聞聲回頭,笑着埋怨,“你這孩子,想吓死外婆啊。”
景傑笑笑,到房中取了一支淨瓶,裝了清水,将丁香插到瓶中,端端正正擺在窗前,然後便一直陪着外婆圍着竈臺忙碌,直到飯菜上桌。
這不過是一餐尋常飯菜,菜品簡素,燒得卻很精致,景傑不時為外婆夾菜,同時嘻嘻哈哈講一些最近聽聞的趣事,雖只有他們祖孫二人,一餐飯卻也吃得熱熱鬧鬧。
飯後,黃夫人取過一杯清水,彈了些水珠淋在丁香小巧的花瓣上,然後,便癡癡望着丁香出神。
丁香是景傑的母親紫芯生前最愛的花,每年清明前後,他們都會特意采撷一些擺在家中。前日二人剛剛到紫芯墓上祭掃,此刻,景傑知道外婆是睹物思人,他亦很清楚,母親雖已故去多年,外婆卻一刻也不能釋懷。
窗棂半開,晚風徐徐,景傑取了件外衣輕輕為外婆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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