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節

上。

黃夫人伸手覆住孫兒的手，在他手背上輕輕摩搓，“若你娘能看着你長大成人，她不知該有多歡喜。”

“娘不是一直在看着咱們麽，”景傑笑一笑，親昵地攬着外婆，“還是外婆告訴我的，娘在天上，時時都能看到咱們。”

黃夫人也笑了，倚着孫兒寬闊的臂膀，說不出的安心，靜默了一會兒，忽輕聲道，“等外婆不在了，每年你去給你娘掃墓時，也一定別忘了采些丁香帶給她。”

“外婆，”景傑責怪道，“好好的說這個幹嘛。”

“外婆不是故意說不吉祥的話，”黃夫人伸手在景傑耳邊比劃比劃，“只是我的孫兒都長這麽大了，外婆不服老也不行了。”

“外婆不老，”景傑一本正經道，“一點兒也不老。”

黃夫人拍拍景傑的手，微笑道，“若是你這一兩年再能讓外婆抱上小重孫，那外婆真是別無所求了。”

景傑為外婆将披着的外衣攏了攏，顧左右而言他，“對了，外婆可知怎麽醫懼高症麽？清浯那家夥居然懼高……”

“小傑，”黃夫人笑着打斷他，“不如咱們先說說這懼內的毛病如何醫治法。”

景傑立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眨巴眨巴眼睛，支着額頭對外婆苦笑。

黃夫人嘆口氣，“傻孩子，你已給了她兩年多的時間，已經夠了，是時候為自己争取了。”

“外婆，”景傑道，“我還不确定，茵茵是否做好了接受另外一個人的準備。”

“小傑，”黃夫人道，“這世上之事從來不由人，很多時候，只有一顆真心是不夠的。”

“可是，除了一顆真心，我再沒有什麽可以給她。”景傑笑一笑，目光拳拳，“我會一直等，直到她願意，或是，我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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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裏，晝漸長，夜漸短。

第二日，景傑如往常一樣早早起床，吃過早飯，又幫外婆把一衆藥材分門別類收拾進一個大包袱，然後踩着朝露送往城南的仁心堂。

他穿街過巷，一路走來，不時有各色行人與他打招呼，其中有甕聲甕氣的老者，精明強幹的小販，也有領着孩子的婦人，每個人都笑着向他問好，有的稱呼他聖主，有的則爽朗的直呼其名。景傑一向随和，逐一含笑回應，沒有半點聖域之主的架子。

仁心堂是黃夫人歸隐後長夏城中最富盛名的醫館，此處的主人穆韬晦看着景傑長大，相熟多年，每逢景傑來送藥材，從不用過秤清點，只笑呵呵看景傑熟門熟路地幫他将藥材存入一溜排對應的藥鬥子中。

景傑也從不客氣，待歸置好藥材，常大喇喇坐在穆韬晦的櫃臺上，抓起他這幾日診病的記錄随意翻閱。有時，穆韬晦會特意備出一些疑難雜症與他讨論，偶爾景傑技癢，也會不管不顧留在仁心堂同穆韬晦一起問診。每逢聖主坐診，均會吸引大量病患，一個小小的仁心堂，掎裳連袂，擾攘不休，煞是熱鬧。

這一日，景傑照例翻閱了幾個穆韬晦近來所看病症，又說些閑話，才不過辰時過半，他告辭出門，一路閑走，沒多久便到了臨水閣。坐定在二層書齋中，可人馬上送來一杯清爽的甘草茶，接着，指了指桌案上新放的高高一摞文冊。

景傑皺眉，“小可人，這都是些什麽？”

“聖主爺，”可人的聲音仍是甜甜的，卻不無同情道，“昨日杜法使說近來不忙，就帶着我整理了一下文庫的故紙堆，翻出這些還沒有結的陳年舊案請聖主過目。”

景傑嘆口氣，他太了解杜揚的性子了，萬事都要問個究竟，自然不能容忍文庫裏那些個有頭無尾的卷宗。他一向敬佩杜揚的勤勉正直，因此不再說什麽，從最上面一冊開始，認認真真地看起來。可人則安靜地侍立一旁，以待随時召喚。

才翻看了不過半個時辰，景傑便覺頭昏眼花，加之有些文冊十分古舊，紙頁泛黃字跡斑駁，讀來更覺吃力。堅持看了一會兒，終于把厚厚的一摞文冊往前一推，擡手按壓突突跳痛的額角。

“聖主爺，”可人見他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關切道，“昨晚沒睡好麽？”

景傑擺擺手，精神越發萎靡了，“也不知怎麽回事，今日一早就又困又乏的，現在又被這些倒黴的卷宗折磨，覺得自己都老眼昏花了。”

“我們的聖主爺離老眼昏花可遠着呢，”可人抿嘴一笑，“後院的素馨新生了許多花苞，我去摘一些給聖主泡杯茶提提神可好？”

“素馨可是杜法使的最愛，還是留給他吧，”景傑道，“最好讓他精神得睡不着，幫我把這些全處理掉才好。”說罷，似乎真的很乏累，幹脆伏在案上，枕着自己的手臂閉目休息。

可人正想勸他到後院的客房中去睡一會兒，書齋的門忽然咿呀一聲開了。臨水閣上上下下，只有一人進景傑的書齋從來不敲門，果然，可人一回頭，便看到莫良。

莫良大步來到桌前，将文冊推了推，身子一側，大大咧咧坐在桌子上，擡手輕敲桌案，“喂，怎麽大早上的就開始偷懶？”見景傑不回答，低頭湊近看他，“景阿狗，別裝死了。”

景傑終于懶洋洋地擡起頭來，有氣無力道，“莫二，你有事麽？”

莫良看看他的樣子，這才覺得有些不對，下意識摸摸他的額頭，立時瞪大眼睛，像看妖怪一樣看着他。

“你居然也會生病！”莫良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你的額頭燙得都能烹雞蛋了。”

可人聞言，也輕觸景傑額頭，立時呀了一聲，“好燙。”

景傑以手支額，整個人蔫蔫的，斜了一眼驚訝不已的兩個人，“我好像染上風寒了。”

二十二、養病

黃夫人擇了幾片蘇葉置于茶碗中，執壺注入熱水，赤紫色的葉片立時伸展開來，待水溫略降了些，這才将茶碗遞到景傑手中。

景傑靠坐在床上，吸了吸鼻子，仰頭将蘇葉水一飲而盡。“外婆，”他一邊揉着額頭，一邊不解道，“別說莫二了，就連我自己也奇怪，怎麽好端端的會染上風寒。”

“穆先生不是說最近染風寒的人很多麽，”黃夫人微微一笑，“這個時節病症容易蔓延，沒什麽好奇怪的。”

“對呀，”景傑一拍腦門，“我還是去臨水閣住些日子吧，可別把病過給外婆。”

“你是想日日夜夜被那個杜法使盯着幹活麽？”黃夫人坐在床側，擡手輕柔地為景傑按壓腦後的穴位，“臨水閣人來人往的怎麽養病，還是去浣沙住上一陣子吧。”

景傑聽到“浣沙”二字，騰地擡起頭來，越發覺出幾分蹊跷，眨巴眨巴眼睛，“外婆……”

“你生病了，理應由做妻子的照顧，難道要我這個老太婆端湯遞水麽？”黃夫人看看他，頗有意味地笑了，“你呀，在茵茵面前總愛逞強，天塌了都能替她扛着一樣，病上一場也好，偶爾示弱，興許更能打動女孩的心。”

景傑聽出外婆話裏有話，心下更加狐疑，想來想去，終于憶起昨晚外婆為他泡的茶味道似乎有些古怪。“鬼釵草！？”他恍然大悟，“昨晚的茶裏有鬼釵草？”

他自小熟知各種藥草，自然清楚鬼釵草的藥性，這是一味性溫、味苦的草藥，适量煎湯服食，可以生津去燥，但若與麻葉混用，則會引起發熱頭痛、流涕乏力的症狀，與風寒極為相似。想到這裏，景傑搖頭而笑，他身子素來強健，極少生病，這回頗有些病來如山倒的架勢，原來竟是外婆為了撮合他和茵茵而設的小小的局。

黃夫人在他額上輕拍一下，“傻小子，枉我調教你這麽多年，居然現在才發覺。”

“外婆，那可是你親手給我泡的茶，”景傑哭笑不得，“就算我不信全天下的人，也不會不信外婆。”

“你這兩天會吃點兒苦頭，”黃夫人道，“熬過這兩天，雖然身上的症狀還會持續一陣子，但傷表不傷裏，你呀，還是外婆活蹦亂跳的孫兒，只不過……”

“只不過，別讓您的孫媳婦看出來，”景傑笑着接道，“外婆放心，我怎麽也得在浣沙賴上個把月，撒潑耍賴，軟磨硬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你就是嘴上說的歡，內裏跟你娘一樣死心眼，”黃夫人看着景傑，忽而嘆息一聲，“可惜你娘遇人不淑，落得含恨而終。”

景傑知道母親的早逝是外婆始終放不下的心結，他不再說什麽，只像個耍賴的孩子将頭輕輕枕在外婆臂彎裏。

黃夫人撫撫孫兒的頭發，笑罵，“小傑，你幾歲了？”

景傑又将身子湊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