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章節

夥料不到景傑這一招,若只對付一個逆風,他倒不是很替景傑擔心,怕就怕有人借機生事。他今日的任務只有一個,便是盯牢韓羽與季棠,他絕不會給這兩人任何放暗箭的機會。

一直默然盯着窗外的隋憶此時回過頭來,随着侯小寶的節拍以箸擊案。隋憶為人沉穩,擊出的拍子亦深沉有力,将侯小寶的笛音竟也襯出幾分铿锵之意。

經他帶動,梁茵茵、海灣等人也随着擊節,紫玥更是和着調子輕唱起來,室內頓時恢複生氣。

“小寶,來個帶勁兒的,”莫良道,“今晚咱們可是要暢飲通宵的。”

侯小寶心中也不由生出一股豪情,将竹笛橫握手中,略為調整後更加賣力地吹奏,衆人只覺笛音激昂,大氣铿锵。

莫良率先拍手叫好,隋憶緊随其後,喝一聲,小寶,好樣的。衆人擊節之聲不絕,窗外夜風輕柔,室內豪情愈甚。

二十八、應戰

幽境距離長夏百餘裏,景傑天黑便出發,乘的是以腳力著稱的黑骝馬,二更剛過便到了。他計算的剛剛好,逆風果然也已到達幽境地界。

夜色黑沉,月光暗淡,他們在水邊初見。

逆風在暗夜中的身影勁瘦有力,好像一張引到極致的弓,随時可以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景傑除去覆面的黑巾,右手探到身後,握住他最親密的夥伴。暗夜奔襲,墨玉彷佛也有感應,劍柄與他的手掌無比熨帖,隐有暖意。

什麽都不必說,只在第一次雙劍相擊時便已明了,他們都是彼此要找的人。

西漠劍客多年來如出一轍,不成功,便成仁。逆風第一招即下了死手,直擊要害,景傑仗着輕功了得,側身避過,逆風步步緊逼,招招致命,而景傑則左突右閃,以虛擊實。墨玉劍法原本以快著稱,一瓣心香更是例無虛發,除非刻意留有餘地,幾乎沒人能擋得住這致命一擊,可景傑偏偏不肯輕易使出一瓣心香,只是憑借紮實功底以巧力與逆風周旋。

林木、河水寂靜如昔,兩柄鋒利的劍數次交彙,劍尖盈光,如強風過境,逆風顯然處于上風,卻又無法輕取景傑性命。如此纏鬥,轉眼已上百招。

草木叢中終于傳來極輕極淺的沙沙聲,景傑唇角輕抿,着意傾聽。風聲從身後傳來,一前一後,相差無幾的兩道勁風。逆風在前,暗襲在後,景傑還是毫不猶豫地轉身,墨玉閃電般橫掃,暗器是兩枚細長的鐵釘,相擊的瞬間,爆出螢藍色的光,一見即知暗器上喂了劇毒。

景傑的轉身一擊,避無可避的将自己暴露在逆風面前,只要逆風願意,輕易便可将他置于死地。

逆風眼底閃過一抹戾氣,手中長劍一抖,目标卻不是景傑,而是徑直擊向剛剛被景傑震飛的兩枚鐵釘,叮的兩聲,輕巧的有如蚊蠅輕咛,鐵釘的走勢陡然一變,徑直射入草木叢中。

兩聲悶哼幾乎同時響起,轉瞬又沒了聲息。見血封喉,可見鐵釘上毒性之烈。

兩人默契地停手,景傑微笑抱拳,“多謝。”

逆風面無表情,聲音亦很平靜,“你等的人來了,而且死了,現在可以放手較量了吧。”

墨玉在掌中旋出一抹劍花,景傑持劍直立,目中是與方才截然不同的神采,同墨玉一樣犀利,又有如星子般燦然。真正的高手過招,是生死難測的劫數,可對一個劍客而言,卻也是致命的誘惑。

“你為何信我?”逆風的聲音還是異常平靜。

“你方才為何不趁機殺了我?”景傑反問,“你很清楚,我是個棘手的對手,再不可能讓你抓到那樣好的時機。”

逆風沒有回答。

景傑微微一笑,“因為我信你,所以你不殺我。”

逆風通身都是清冷孤高的況味,毫無疑問,他是一個驕傲的劍客,但他不肯借機取景傑性命,并非單單因為他的驕傲,方才不過電光火石的一瞬,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思考。其實真的就只是,他信任他,所以他不殺他,本能反應而已。

景傑的信任是那樣簡單直接,不帶半分猶豫,大膽的罕見,因而激發的本能也就格外貼近一個人的本真。

“你為何信我?”逆風又回到最初的問題。

“交手百招,你的劍早已告訴我,你是一個真正的劍客。”景傑說的輕巧又鄭重。

逆風唇角現出一抹不易覺察的弧度,長劍起勢,橫在胸前。“你欠我一條命,務必還我一場生死對決。”

“一定。”景傑足下錯步,漆黑的劍緊緊貼着他的身體,他與墨玉,似是人劍兩無,又似已融為一體。

逆風率先出手,長劍破空,在暗夜中仍發出耀目的光,銳利劍氣将春夜溫柔的氣息瞬間撕裂,以無可阻擋之勢橫掃景傑脖項。

這是劍術中極其狠辣的一招——“首當其沖”。西漠劍客的信仰簡單幹脆,要麽我割下你的頭,要麽你拿走我的命。

景傑微微閉目,在劍氣到達他身前的剎那出手。墨玉太快,以至它在空中掠過時,風在林梢,枝葉卻不動,甚至葉端的凝露都沒來得及感受到淩厲的氣息,劍已經過。

墨玉後發先至,分寸和力道拿捏的一絲不差,刺中逆風咽喉的時候,逆風的劍距景傑脖項還有寸許。

一瓣心香是景傑唯一的選擇。逆風的劍太老辣,一招一式地纏鬥只能相互折損,或者一人因一輕半點的失誤被對方一劍斃命,又或者,兩人雙雙力竭而亡。

景傑承認,棋逢對手是致命的誘惑,即便就此死去也算死得其所。但他到底與西漠劍客不同,對他來說,生命實在是一件意興盎然的美事,就算經歷些許波折,仍是瑕不掩瑜。他有割舍不下的親人,心愛的女子,過命的兄弟,還有那麽多值得憧憬的未來,他從沒想過就這麽死去。

活着多好。

長劍刺入對方肌膚的剎那,景傑的手有一絲難以覺察的遲疑。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這只是一次點到即止的決鬥。

逆風卻并不這麽想,要麽勝,要麽死,信念如血脈,根深蒂固。所以,景傑在那一刻的遲疑幾乎是致命的。

墨玉已刺破逆風頸部的肌膚,可是,偏偏在最關鍵的時刻,微微一滞。景傑的遲疑給了逆風絕地反擊的時機,生死毫厘對逆風根本不算什麽,他只是全神貫注地繼續自己手中的劍,目标明确,就是直取景傑頭顱。

生死攸關,景傑本能地收肩,錐心的疼痛還是驟然襲來,逆風先一步到達的劍氣震裂他的肩骨,他的身體瞬間一軟。

千鈞一發之際,墨玉似有神奇的力量,即使景傑的身體已不由自己支配,墨玉仍然精靈一樣,牽引他握劍的手,快若閃電,終于還是搶先一步,徹底刺穿逆風的喉嚨。

逆風的劍貼着景傑的脖子停住,他盯着景傑,唇角輕輕上揚。他的神情與三年前同樣倒在景傑劍下的逆風如出一轍。

一瓣心香,足以媲美他的劍,他的生命。死得其所。

二十九、歸來

天微微亮了,景傑還沒有回來。

莫良面上依然一派輕松,不時數落侯小寶,逗逗紫玥,實在無聊了,還跟隋憶比試了幾回腕力,他一直在想方設法安撫衆人,所幸,離塢一直未見異動。晨曦微現時,莫良還在笑嘻嘻地随着紫玥哼唱小曲,但桌子底下,他已經把一只酒盞颠來倒去不下百十遍,直到一只溫暖的手輕輕覆在他的手上,莫良擡頭,朦胧晨光下,看見海灣眉目彎彎,笑容美好,那一瞬間,他的心一下便安穩了。

一把将窗子推得大開,清晨舒爽的氣息撲面而來,莫良從侯小寶手中取過竹笛,在手中磕了磕,抱怨道,“侯小爺,好好的一支笛子,怎麽被你弄上那麽多口水。”

侯小寶氣悶,嘀咕道,“還不是被你逼的,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吹笛子了。”

莫良也不理他,用衣袖在竹笛上抹一抹,側身坐在窗臺上,将笛子橫在唇畔有模有樣地吹起來。他的技藝比侯小寶高明不少,但分明不想好好吹,靜谧清晨,笛音顯得異常高亢怪異。

沒一會兒,莫良就收到了他想要的成效,季棠沒好氣兒地出現在庭院中,直指莫良道,“姓莫的,你是被瘋狗咬了麽?怎麽比發情的貓還煩人。”

莫良卻不急惱,哈哈一笑,直探出半邊身子,對着季棠又嗚嗚拉拉更加放肆地吹了一段。

季棠冷笑,“莫二少爺既然誠心挑釁,季某接下便是。”說着,信手摘下一片藤葉,暗運內力,自指尖彈出,葉脈鋒利,匕首一樣擊向莫良。一片輕薄的葉子,竟被他如此自如地運用出鋒銳殺氣,可見功力之深,就連莫良也不禁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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