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章節

光微凝,看來,他們在浣沙初次交手時,季棠是收了力的。

莫良剛要擡手去接,卻被另一人搶了先,穩穩将藤葉捏在手中。

季棠細目微眯,只見景傑從莫良身邊探出頭來,身上不羁地披着件衣服,一副宿醉未醒的樣子,“季公子,怎麽這就惱了,聽聞南瑮樂坊盛行,無論布衣顯貴皆好音律,想來季公子亦是此道中人,我們莫二少爺不過一時興起想與離塢諸位同樂而已。”

浣沙衆人一直專注于離塢的一舉一動,竟被景傑悄無聲息地溜進來,一見之下,大夥兒懸了整晚的心終于放下,欣喜不已,若不是被隋憶伸手按住,侯小寶簡直要激動地跳起來。

莫良歪頭看一眼景傑,眼睛不過多眨了兩眨,立時又對季棠道,“本少爺累了,季公子,回見。”說罷,砰一聲關了窗,這才一瞬不瞬盯着景傑,擡手在他肩上拍一把,笑道,“景阿狗,我就知道你不敢死。”

他這一巴掌并沒用力,景傑卻眉頭緊蹙,身子也不禁一顫。衆人一眼看出景傑定是受了傷。

侯小寶一跺腳,埋怨道,“莫二,你怎麽沒輕沒重的。”

莫良顧不上跟侯小寶廢話,立即拉過一把椅子讓景傑坐下。景傑披着的外衫是昨夜留在浣沙的那件,被莫良一把拂去,衆人這才看見夜行衣上血跡斑斑,尤其是肩頭,血漬積了好大一片,幾乎染紅半邊身子。

紫玥雖然常年混在他們身邊,卻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麽多血,當即倒抽一口涼氣,低呼出聲。

梁茵茵尚鎮靜,知他傷的不輕,只輕聲道,“用不用我去請穆先生?或者,外婆?”

景傑搖搖頭,“不必了,皮肉傷而已,沒事的。”他又對莫良道,“莫二,還有酒麽?越烈的越好。”

莫良嗯一聲,還沒等他去取,隋憶已遞來一壇酒,撕去封蠟,放到景傑面前。

景傑看一眼紫玥,“玥玥,你回避一下。”

紫玥擔心景傑,一味搖頭,哪裏肯離開。海灣見狀,牽過紫玥的手,“玥玥,咱們去外面等吧,這裏人太多,大家都擠在這會礙事的。”紫玥這才點點頭,萬般不願地随海灣步出房門。

景傑解開上衣,沉了口氣,才一把扯開衣領,将受傷的左肩整個露出來。傷口雖已經過簡單包紮,但出血很多,他又帶傷趕了百餘裏路,血肉已與衣服凝在一起,被這樣一扯,皮肉立時翻開,深可見骨,鮮血汩汩湧出,頗為觸目驚心。

莫良只看一眼就知道這不只是皮肉傷,不禁心頭一緊。

景傑抓過那壇酒,照着肩膀整個淋下去,酒氣辛辣,澆在傷處,整條膀子立時被激得通紅。他本人吭都沒吭一聲,倒是旁邊幾人單是看着,心裏已跟着絲絲抽痛。

莫良皺眉,“你分明傷了骨頭,一時半會兒怕是好不了。”

景傑道,“好在是左肩,不礙事的。”

說話間,梁茵茵已取來清水,麻利地幫他擦拭清理,又用繃帶一圈圈将傷口包紮妥當。

看到茵茵憂慮的神色,景傑拍拍她的手,“這麽多血,你怕麽?”

梁茵茵搖搖頭,幾分戲谑道,“我運氣太好,每次來長夏都能遇到血光之事,被吓了許多年,早已不怕了。”

景傑看着茵茵,不由也笑了,又看看窗外越來越亮的天光,起身道,“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打鐵趁熱,今日的臨水閣想必會很忙。”

三十、設局

同往常一樣,景傑一早就出現在臨水閣,小可人照例已将當日要處理的事務分門別類準備妥當,一邊為他泡茶一邊喜形于色地提及檐下那一窩雛鳥的情況,說到高興處,還張開手臂學了幾下小鳥笨拙飛翔的樣子。景傑正微笑聽着,彭展端着一碟豌豆跑來讓他評理,說小道士路懷仁抱怨他買的豌豆不新鮮,非讓景傑嘗嘗看到底新鮮不新鮮。彭展喋喋地說了好一會兒,直到被可人捉着衣領拽出去,書齋才終于消停下來。

這些瑣屑小事讓景傑放下心來,昨夜的事,看來果然只有浣沙內的少數幾人和杜揚知道。景傑原沒想把紫玥牽扯進來,誰料當晚在去浣沙的路上撞到了這個小冤家,只好細細叮囑一番将她也帶上,好在紫玥雖然孩子脾氣,卻很聽景傑的話,随着年齡漸長,做事也越來越有分寸。

景傑随手捏起書冊最上面的一封信,這是一封加急信函,剛剛才收到的,如他所料,來自幽境。這信是懷碧居的前掌門任暮山寫來的,內容簡明扼要,不過是告之懷碧居現任掌門,也即任暮山的胞弟任暮雲昨夜忽然遇襲身亡,兇手不知所蹤,并在此以長兄身份,保舉其胞弟的長子任珉繼任掌門之位。

讀完信,景傑徑直在來信背後批了個“準”字,然後自腰間取出一塊棉帕,小心展開,将信紙附過去輕輕蹭了一下,之後又将棉帕妥善收起,封好批複的信函。景傑将信交給可人時,特意讓她叮囑信差,務必将此信直接交與任珉。

才處理完懷碧居的事,隋憶來報,說長夏知府張崇山的公子張彥仲求見。

張彥仲二十六七歲,生得斯斯文文,與景傑也曾有過數面之緣,他一進門,便畢恭畢敬向景傑躬身一禮。

景傑并不端架子,親自請他入座,又囑可人上茶。

張彥仲略為寒暄幾句後引入正題,原來就在方才,其父即長夏知府張崇山接到幽境密報,說幽境一夜之間發生四起命案,經核查,其中三人為懷碧居中人,另外一人據傳是西漠逆風。

幽境緊鄰長夏,同樣隸屬張崇山的管轄範圍,出了這等要案張崇山立時便坐不住了,被害者皆是武林人士,更何況還牽扯到西漠高手,這可不是他一個小小府尹管得了的,由于不便親來臨水閣拜請,特命其子張彥仲登門懇請景傑幫忙處理此事。

聽張彥仲說完,景傑并未立即答複,只是默然思量。張彥仲只怕景傑不肯幫忙,急得站起身一邊施禮一邊一疊聲地懇求。

景傑終于微微一笑,溫言道,“張公子不必如此。”

張彥仲深揖到底,如何都不肯起來,“求聖主務必救救家父,此事牽連重大,朝廷定會要家父徹查,但江湖中人我們哪敢得罪。”

“你讓張大人放心便是,”景傑道,“既然這件事發生在聖域,我不會不管。”

聽他這麽說,張彥仲一顆心終于落了地,千恩萬謝地又是好一番揖身施禮。

景傑伸手相扶,“張公子先別急着謝我,我也想請令尊幫一個忙。”

張彥仲道,“聖主盡管吩咐。”

“你方才提到那位西漠高手的遺體現被安置在義莊,”景傑道,“若是近日有西漠的人來尋,大可交給他們,若是沒有,還請妥善安葬。”

張彥仲雖然不明白景傑為何要操心一個異鄉客的身後事,但還是殷勤地答應下來。

待張彥仲走後,景傑只覺乏累不堪,告訴可人他想休息一會兒,暫時不見任何人。可人乖巧地點點頭,帶上房門,退出書齋。

景傑閉目靠在椅背上,才迷迷糊糊要睡去,就聽書齋的門吱一聲開了,接着傳來莫良的腳步聲。

莫良徑直走到他跟前,一屁股坐在案上,狠叨叨地沖着他的耳朵吼一聲,“景阿狗,給我起來。”

景傑只覺耳膜都要被吼穿了,激靈一下睜開眼睛,要不是他定力夠好,就這一下,肩上的傷口非又裂開不可。

莫良直勾勾盯着景傑,這回倒把聲音壓得很低,“你沒跟我說實話。”

景傑眨眨眼睛,未及開口,莫良已繼續道,“昨夜死在幽境的除了逆風,還有三個懷碧居的人,我要你給我一個解釋。”

被莫良盯得有些發毛,景傑只得一五一十道,“我和逆風交手時,有兩個懷碧居的人偷襲,好在逆風一心想與我堂堂正正比劍,替我殺了他們。”

這話莫良倒是相信,即便偷襲的兩人也算給西漠行了方便,但逆風這種劍癡依然可能親手解決掉他們。

莫良仍覺哪裏不對,一時卻又想不明白,“你此行極隐秘,為何會遭人偷襲?”

景傑道,“想來懷碧居早想借刀殺人,幽境恰是他們的地盤,早早派人尾随逆風窺伺機會亦在常理之中。”

莫良雙手撐在案上,對着屋頂長長地嘆口氣。如果逆風沒有那麽清傲,如果那兩個偷襲的人再高明些,後果不知會怎樣。想到這,只覺後脊發涼,即使景傑正好端端地坐在面前,他還是後怕的要命,一時只恨自己實在太蠢,景傑要他盯緊離塢,他就當真死死盯着離塢,其實何必,他只要與景傑同去,管對方是西漠高手,還是南瑮小人,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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