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章節

聖主撫琴了。”

“無妨,本來我今晚也不是為澀兒來的。”景傑微微一笑,“墨大哥,我來別離只是想會會你,可巧,你剛好在。”說着,掌下施力,将房門又推開一些。

“我看并不巧,”墨楓也施然笑道,“我和澀兒撫琴清談興致正好,聖主來的怕不是時候,而且,墨大哥這稱呼,在下恐怕也是擔不起的。”他一邊說一邊亦掌下施力,與景傑暗中相争。

“一盞茶的時間足矣,”景傑掌下力道又加一分,半扇房門到底還是吱扭一聲打開,“有些事由不得我,怕也由不得墨大哥,不如趁現在大家當面聊一聊。”

看着景傑踱入房中,墨楓自知攔不住他,只是輕倚房門語調清冷道,“既是這樣,聖主還請賜教。”

尤澀引景傑入座,景傑卻并不就坐,而是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修竹深吸一口氣,贊一聲,“好甜的竹筍香。”

尤澀并不多話,默默為景傑呈上一杯竹葉青,之後便向房門走去。

“澀兒,你不必回避。”景傑笑一笑,“若是可以,能不能為我撫一曲漁江小調。”

尤澀低低應了一聲,只是掩上房門,返身坐到琴案前,手指輕撥,清喜的旋律恰到好處地響起,低柔輕緩,如竹上晚風,在室內婉轉回旋,卻又不會攪人交談。

景傑捧着茶,後背抵着窗棂,輕輕開口,“前陣子,我偶感風寒,病了一場。”

墨楓知道這話是對他說的,雖然說得沒頭沒尾,他卻已猜到景傑此次特意尋他的意圖。

“我這場病來得急,最初的那一兩天,還真有點兒狼狽,賴在床上都快起不來了。”景傑頗有深意地看了墨楓一眼,“我的病情如何,想必墨大哥已經從莫良那裏聽說了。”

墨楓并不回避他的目光,在疏斜竹影中,兀自站得筆直。不似莫良的放浪不羁,墨楓總是一副翩翩公子的行止氣韻,他與莫良雖為異母所生,但此刻挺直的身形,到底還是顯出幾分血統親緣來。

景傑看着,暗暗嘆一聲。他面上不動聲色,只是繼續道,“我在浣沙養病時,閑極無聊,喜歡上侍弄花草,我這人也怪,才能從床上爬起來,就溜到郊野插苗、松土,一通瞎忙,興致起來,甚至會忙個通宵。”

墨楓依然默然無語,景傑抿一口茶,仍是悠然閑談的口吻,目光卻現出一絲鋒芒。

“有一回忙了整日,我就着暮色返回浣沙時,有人伺機暗害我。墨大哥想必也聽過,飛矢流星,例無虛發。”

他話一出口,尤澀撫琴的手不禁一顫,一個拍子便慢了一節。

“用莫二的話說,我一向有些狗屎運,那次也是吧,居然被我僥幸躲過了。”竹影在景傑面上搖擺不定,襯得他的神情也莫名沉郁了些。

“飛矢流星來自南瑮,而害我之人的身法卻顯然不是出自南瑮,當日天色已晚,又有林木遮蔽,我沒能看清那人的身形樣貌。此事我并未聲張,只是私下拜托杜法使一查究竟。”景傑晃晃手中茶杯,聲音低了幾分,“杜法使那邊很快有了說法,他告知我那人的名字時,起初我是不願相信的。”

頓了一頓,景傑繼續道,“我早就知道那人與我不睦,甚至也有過一些小小的過節,但是,我從沒想過那人竟一心想要我的命,而且,那人的圖謀似乎太大了些,所以,當得到逆風的消息時,我不得不借機一試,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給彼此留條退路。”景傑緩緩擡頭,重又盯牢墨楓,“墨大哥,你以為只要我死了,這聖域就是你的了麽?”

墨楓終于冷冷一笑,“聖主的話,在下完全聽不明白。”

“好,那我就明明白白說給你聽。”景傑将茶杯放在案上,上前一步,沉聲道,“我染病時曾驚動了穆先生,是以墨大哥确信我病得不輕,以為終于等到出手良機,于是從離塢借得飛矢流星,你籌劃的很周詳,若一擊得手,再好不過,若是失手,大可賴在韓羽和季棠的頭上。而韓羽竟也同意借你,想來那飛矢流星十有八九是假的,不然我不會輕易躲過你的偷襲,而且單憑一個假的飛矢流星自然無法追責到南瑮頭上,韓羽不過坐等看一場內耗的好戲。”

“那一次你果然失手,但是你并未就此放棄。此次逆風一事,我在出發前特意叮囑知道內情的幾人決不可将此事洩露,更讓大夥兒在浣沙為我遮掩。可事實上,你還是第一時間得知我的計劃,早早安排好一切,甚至動了比前次偷襲更陰損的心思,”景傑哼一聲,“百憂去,也真難為你了,為了除掉一個我,不惜千裏迢迢把這玩意兒從西漠弄到長夏來。”

“我是昨日一早決定去幽境的,知道此事的幾人一直在我左右,”說到這,景傑聲音頓了頓,“只有莫良,中間回過一趟墨府。”

“你什麽意思,難道你連我二弟也懷疑?”墨楓語帶譏諷,“我還當你真把我二弟當成手足兄弟一般呢。”

“我若不把莫良當兄弟,你根本連站在這跟我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景傑凝眸看他,繼續道,“莫良為人極聰明,事情看得也通透,但他最大的弱點就是太在意家人和朋友,他從未懷疑過你,而你卻一次又一次利用他。莫良回墨府,是受我所托為我借墨府的黑骝馬。他定然不會吐露任何信息,但你憑借對莫良的了解,已完全可以根據這些蛛絲馬跡做出猜測,并且在幽境事先安排好一切。”

“即便懷碧居的人偷襲我時,我也還存着一絲僥幸,認為也許這只是拓駱和任暮雲的安排。”景傑苦笑一下,這一句确實是真心話。若是旁人,在上次遇襲後,杜揚既已查明,他一早便按聖域律例将對方拿下了,且不說對外暗通款曲一事,單是企圖弑殺聖主的罪名,輕則廢其武功,重則枭首,可墨楓偏偏是莫良的兄長。莫良與墨鷺的關系并不好,但對墨楓卻自小感情甚篤,因而,如何處置墨楓,當真成了一件讓景傑頭疼的事。

“可惜,任暮雲死前親口向我說明一切,雖然拓駱也有份參與,但信是你報的,百憂去是你給的,如何埋伏,如何偷襲,全部都是你安排的。”

“既然聖主今日是來問罪的,那咱們就來好好論上一論。”一切業已攤開,墨楓反倒泰然笑了,“杜揚說浣沙偷襲的人是我,杜揚可有證據?聖主說我夥同任暮雲,既有任暮雲這麽一個分量十足的人證在,聖主又何必殺他?”墨楓目光一沉,又道,“若論陰損,我哪裏能跟聖主比。神不知鬼不覺,暗殺逆風,立威西漠,肅清懷碧居,清除內憂,現在怕是又想找個替死鬼出來打發了這宗震動江湖的命案,你這一箭,也不知同時射下幾只雕,怪不得聰明強幹如我二弟,也只是你手下的一個小喽啰。”

“墨大哥會錯意了,我今日并不是來問罪的,”景傑仍是随意不拘地環抱雙臂,聲音卻帶着一抹銳意,“我只是來告訴你,無論你過去做下多少見不得光的事,無論你藏着多大的野心,最好到此為止。我不會把你的所作所為與墨執混為一談,更不會牽扯到莫良身上。只不過,若再有下次,我決不容你。”

三十四、疏影(下)

輕悠的琴音依然在房內回旋,墨楓側目,尤澀一直埋首撫琴,不曾看他們一眼。漁江小調旋律簡單,舒緩悅耳,墨楓此時聽來,卻只覺突兀。原來如此。墨楓唇角一勾,景傑特意來別離尋他,且不讓尤澀回避,所為不過是在他心愛的女子面前羞辱他。原來如此。

心念一動,墨楓忽然以手為爪抓向景傑脖項。這一招是墨氏家傳萬象心法中的索命手,一抓致命,狠辣淩厲。景傑下意識錯身,閃身之際,肩上傷口扯動,疼痛入骨,他沉一口氣,将左手附在身後,盡量不牽動左肩,也不拔劍,單憑一只右手接招。

房中空間促狹,墨楓招招狠逼,景傑僅憑單手搏擊,一時間,兩人卻也難分勝負。掌風掠過,案上的茶壺被帶倒,滾落在青石地上碎成一片片。

被茶壺破碎的聲音驚動,小瑤在門外揚聲問,“尤澀姐姐,怎麽了?”

尤澀眉目淡然,手指輕撥幾下,一串弦音終了,才坐直應道,“沒事。”

景傑右臂橫掃,以肘掣住墨楓雙掌,兩人相争不下,就此僵持。

“墨大哥,你在合縱連橫上當真花了不少心思,不但企圖通過任暮雲控制懷碧居,還同時拉攏西漠和南瑮,”景傑道,“不過我奉勸你一句,懷碧居任暮雲一派已倒,西漠一向審時度勢,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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