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早晨到醫院看望漆佩珺, 守了一上午。

漆佩珺對沈靜松說：“我感覺挺好的，你先回去工作吧。”悄悄往夏逐溪那邊使了個眼色：“也別耽誤小夏的時間。”

沈靜松不放心她：“上次你也說感覺好，結果不到一個月就惡化。這回不行, 說什麽我也要再守你幾天。”

但确實不能耽誤夏逐溪。

沈靜松問夏逐溪：“要不你先回去？”

夏逐溪道：“我也沒什麽要緊事，等你一起。”

沈靜松小聲問：“真沒什麽事？”

夏逐溪：“嗯。”

漆佩珺聽到了，和藹地微笑, “那你們年輕人也別總在病房裏呆着。”

“靜靜，這兩天天氣好，你帶小夏多出去逛逛。”

“小夏，看過柳霖的海嗎？可藍可漂亮了。靜靜小時候特別喜歡。”

沈靜松和夏逐溪交換目光，心照不宣。

一起看過了。

不僅看過柳霖的海, 還一起走過柳霖的沙灘, 讓海風帶走她們的吶喊。

“對了。”漆佩珺搖起床頭，“靜靜，你回鋪子看到雪紋緞了嗎？上次你說要的。”

沈靜松催夏逐溪出門, 回漆佩珺：“看到了，謝謝媽媽。”

Advertisement

夏逐溪好奇地回頭聽。

漆佩珺忽然道：“別說，我覺得那緞子小夏穿好看。”

沈靜松低聲：“媽，多休息有利于恢複身體。”

醫院走廊。

白色頂燈明亮。

夏逐溪試探地問：“靜松姐, 阿姨說是你要的雪紋緞？”

沈靜松眼神到處飄：“嗯。”

夏逐溪垂眼，睫毛的影子蓋在臉頰上，“你早上給我量衣，是早就準備好的？”不是一時興起。

沈靜松問：“那你喜歡雪紋嗎？”是早有預謀。

夏逐溪認真：“喜歡。”

沈靜松彎彎眼睛：“那就好。”

為什麽夏逐溪喜歡雪呢？

沈靜松不清楚。也許就和她喜歡陽光, 有的人喜歡鮮花一樣吧。

喜歡就是喜歡，一見就傾心, 擁有就沉淪。

醫生說過了三天觀察期基本上就安全了，沈靜松在醫院多留了三天, 看到漆佩珺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才放心回盛京。

“我搜到柳霖西郊有一座寺廟。”夏逐溪取車。

西郊？沈靜松回憶了一下，好像是有座廟。

夏逐溪真誠：“靜松姐，我們去給漆阿姨上平安香吧。”

沈靜松莞爾：“好。”

昨晚酒後談話，她提過很久以前去白龍寺給漆佩珺上平安香。

那時候她纏着裴梓瑩說了好幾次，裴梓瑩才答應。裴梓瑩很讨厭寺廟裏的焚香。

但是她不曾跟夏逐溪要求過。

夏逐溪很擅長記住她話語裏的細節，哪怕只是随口一提。

哪怕時隔不曾相見一面的九年。

西郊處于柳霖山區的邊緣。

古樹參天，苔痕拾階而上。

廟裏有幾只大香鼎。

沈靜松買了兩盞長明燈，一盞寫漆佩珺，另一盞寫夏逐溪。

夏逐溪也買了一盞，寫上沈靜松。

青山寧靜，香煙袅袅。

沈靜松眉目柔和：“小溪平安。”

夏逐溪綻放笑顏：“我們平安。”

和沈靜松商量之後，夏逐溪決定開車回盛京。

沈靜松有駕照，不過她不會開夏逐溪這款。

車少的路段，夏逐溪會教她開一會。

夏逐溪調整一下駕駛座角度，在沈靜松腰後墊一個小腰枕，“會不會累？”

沈靜松往後靠，蓬蓬的。她眉眼彎彎：“你一口氣開四五個小時說沒事，我才開十分鐘你就擔心呀？”

嗯，心疼你。

夏逐溪剝開一顆橘子放在擋風玻璃前面，清爽的酸甜香氣漾開，能減輕駕駛的疲憊。

回去的路途比來時快很多，看看風景，聽聽歌，很快就過去了。

清晨從柳霖出發，到盛京已是夜晚。

今夜的雲有些濃，星星在黑色裏藏着。

城市的燈光把夜空渲染出一片顏色。

夏逐溪的地庫裏存着沈靜松的搬家行李。

沈靜松在碧玺華庭的房子已經轉出，原本行李寄存在酒店，夏逐溪以為能租到下疊，主動提出先幫她搬到銀月灣，結果沒想到計劃落空。

現在......

夏逐溪泊好車，打開儲存室門，裏面堆滿打包紙箱。

她拉來一只小拖車，往上面放箱子，“靜松姐，路上累了一天，你如果不介意的話，今晚就在我這休息吧？”

地庫裏很安靜，只有通風口傳來的氣流音。

夏逐溪把呼吸放的很輕。

奇妙的感覺，這一刻似乎離夢很近。

而且那個因下疊裂開的幻夢愈合了，還膨脹了許多。

——她想要沈靜松住進她的家裏，她想要生活裏到處都充滿沈靜松的氣息。

——她也想住進沈靜松的心。

成衣店的那晚，酒香迷離。

沈靜松用平淡的堅強裝飾起陳舊的傷，夏逐溪是那麽用力地抱緊了她，想要把她揉進身體裏，渴望能夠分走她的難過，哪怕只有一半也好。

灌下的啤酒像海嘯在夏逐溪的胃袋裏洶湧。她好想早幾年出生，這樣就能在沈靜松最艱難的時候給她依靠。

可是23歲的夏逐溪永遠地錯過了29歲之前的沈靜松。

所以當夏逐溪終于抱緊了她最最最想念的月光和雪時，滾燙的眼淚不争氣地掉落。

她告訴在全家人都冷落她的童年裏唯一給她溫暖的那個人：我長大了。

她告訴在所有人都漠視她的成長裏唯一給她鼓勵的那個人：我保護你。

夏逐溪感到沈靜松在向她一點點打開，只要她努力一點，再努力，更加努力......

須臾，夏逐溪身側靠近輕微的腳步聲。

沈靜松和她一塊搬箱子，彎唇，“看來今晚我有機會擁有......”

夏逐溪的眉宇頓時精神煥發。她有了經驗，才不會受騙，“是的，你擁有了我的卧室。”

短暫的安靜。

等等，好像哪裏不對。

“你擁有了我的卧室”這句話......聽起來像不像要兩個人一起睡？

沈靜松斂起晶亮的眼眸，欲語還休：“呀......”

夏逐溪慌張：“靜松姐，我是想說，家裏房間很多，你看上哪間都可以。”抱着的箱子往下滑了一點，她趕忙摟了一下，站定身。

沈靜松點頭：“哦~~~”幫她托了一把紙箱，兩人的手輕輕碰到一點。

開門。

沈靜松：“那我要是看上你的那間呢？”

啪嗒，夏逐溪懷裏的箱子落了。

“好、好啊，當然可以。”夏逐溪慌忙撿箱子。

沈靜松眼裏一點狡黠：“開玩笑啦，我怎麽敢喧賓奪主，你卧室旁邊那間就好。”

夏逐溪耳尖發熱：“好，都好。”

唔......

靜松姐是故意的嗎？

怎麽這樣子。

安置好行李，美美地吃一頓晚餐，稍作休息，她們把主卧旁邊的客卧打掃出來。

夏逐溪套被罩，沈靜松鋪床單。

“好可愛哦，枕頭上面還有小松鼠。”沈靜松戳戳蓬松的枕頭，“你有這麽多我的周邊呀？”

松鼠抱枕，松鼠擺件，松鼠貼紙，還有沈靜松代言的雪吻巧克力。

夏逐溪得意：“我可是你的鐵粉好不好。”

沈靜松嬌嗔：“我懷疑巧克力的銷量有你一份功勞”傾身湊近她：“那我也要粉你。”

香香的鼻息灑在夏逐溪側頸，她心猿意馬，捏住被子角抖一抖，傾聽沈靜松一舉一動的聲音。

夏逐溪炫耀：“我這叫什麽，追星大成功。”

沈靜松寵粉：“哇哦，那我不得許你一個願望？”

夏逐溪低着頭偷笑。又許願望？上個月還欠她一記“以身相許”呢。

“小溪。”沈靜松坐在床邊柔聲喚她。

“嗯？”夏逐溪調節床頭燈光，側臉，後背貼上嬌柔的溫軟，四周氤氲着獨屬于沈靜松的清淡雪香。

沈靜松從身後環住她，嗓音柔婉，“謝謝你。”

不客氣。

夏逐溪溫柔地低眉。

她細細端詳沈靜松清瘦的臉龐，看進她的眼睛。

沈靜松，那你可不可以喜歡我？

相視良久。

看的太久，抱的太緊，呼吸太熱，夏逐溪怕自己太沉溺，戀戀不舍地從沈靜松溫存的環抱裏抽離。

“那，早點休息？”夏逐溪輕聲。

沈靜松溫潤：“晚安。”

夏逐溪悉心地拉好窗簾，走到門口，握住把手帶門。

“小溪，你還介意嗎？”沈靜松側身坐在床頭，墨發雪膚，水眸紅唇。

介意什麽？

夏逐溪不明就裏。

沈靜松望着她，眼裏的神色很猶豫，片刻後啓唇，“我媽媽在病房裏和你瞎說的那些話......”

夏逐溪沉眸，介意指的是漆佩珺騙她沈靜松為了裴梓瑩單身十年，還想嫁給裴梓瑩這件事啊......

那當時超介意，特別難受。

但經過成衣店那晚後，夏逐溪有的只是對沈靜松的疼惜和對傷害過她的那些混蛋的憤怒。

“靜松姐。”

夏逐溪折回床邊，緩緩傾身。

沈靜松後仰，凝視她，懷裏抱着的松鼠玩偶貼緊胸口，裙擺上滑，露出雪白的腳踝。

夏逐溪微笑着低頭，用前額輕蹭她懷裏的小松鼠，“我只會介意我的偶像過得好不好，每天開不開心。”慢慢退開，橙色的發絲眷戀地纏繞沈靜松的青絲，“靜靜仙子現在開心嗎？”

沈靜松眉目舒展，淺笑溫柔。她輕輕摸了摸夏逐溪的發頂。

“我好開心。”

夏逐溪握住她的手：“我也好開心。”

我不介意。

好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