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冬日暖陽, 出行的好天氣。

清晨到楚韞的莊園換了越野,朝柳霖西邊的百奇山出發。

山名百奇,是因為景色千奇百怪, 有雄奇的石林,還有瑰麗的溶洞和的多姿的水系。

青螺梯田坐落百奇山的寬闊峽谷中,十幾年前還是貧困區, 近年來受到扶持發展,修路架橋,搖身一變成為頗有口碑的世外田園。

山路平整,越野平穩行駛,沈靜松架着平板看電視。

夏逐溪聽到視頻裏笑呵呵的聲音:“看什麽這麽入迷?”

沈靜松:“《世間有風》, 文遺雜志和日出衛視合作的綜藝, 就是邀請一些知名人士到各個地方體驗生活,宣傳文化遺産和風土民情。”

夏逐溪:“明星鄉間生活?”最近有很多這種綜藝啊。

沈靜松:“不是那種,這個比較偏文化傳播, 嘉賓也不都是明星,有行業大拿,文化專家。”

哐咚。車猛地颠了一下。

平板抖掉,沈靜松眼疾手快地接住, 緊接着車子又是一震,然後颠簸不停。

前面挂了個“前方路段搶修中”的告示牌,提示過往車輛注意安全。

夏逐溪減緩車速。

車裏開着暖氣,車窗緊閉, 抖來抖去的像炒豆子。

夏逐溪連忙關掉空調,放下車窗, 讓清新的冷空氣流進來。

二十分鐘過去,總算把那段爛路開過, 沈靜松皺着眉犯惡心,夏逐溪連忙把車停到一邊,索性打開車門,讓空氣更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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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逐溪給沈靜松水壺:“好些了嗎?”

沈靜松輕輕咳嗽,喝水點頭。

夏逐溪把後座的背包拖過來,“诶?”一聲,翻來翻去。

沈靜松注意到她:“找什麽?”

夏逐溪:“梅子。”以往沈靜松暈車暈機都含這個,很管用。

沈靜松輕聲道:“我拿出去了。”

夏逐溪放下包:“你動過我包?”詫異:“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話音剛落,夏逐溪心頭一跳,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車裏出奇的沉靜,連呼吸的聽不見。

兩秒後,沈靜松捏着衣角垂眸,“抱歉,我不該沒經允許動你的東西。”

聲音小小的,如玉的面頰上落下兩片蝶翼似的睫毛影子,掩着粼粼的眼波。

夏逐溪忙道:“唔,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東西你有什麽不能動的。”

她轉過身,輕輕握住沈靜松的手,放柔聲音,“我是害怕你看——”話到嘴邊急忙改口,“你看,路上可能有路況不好的時候,你暈車了多難受。”

說着,夏逐溪查看車抽屜裏有沒有暈車藥之類的,通常楚韞的私車管家都會備一點,定時更新。

可惜這輛車裏沒有。

沈靜松的聲音忽然響起,聽起來精神了許多,“害怕我看見你偷偷買了‘那麽多’?”三瓶潤滑三包套。

夏逐溪關抽屜的手頓住,噤聲,目光都不敢往副駕駛飄。

沈靜松是有讀心術還是怎麽的?

緊跟着比讀心術更厲害的來了,夏逐溪右手還握着沈靜松,沈靜松摩挲着她的手背,“我們出來就兩三天,你......想我們床上自駕游?”

“......”夏逐溪有貪念,但是絕沒有那般誇張。

這趟出行要好好欣賞風景,陪沈靜松玩開心。二人世界,難免情濃所至,準備周全些更好,她可做了好多功課呢......

說起來還是某個人先惹火的!

夏逐溪越想越慌,旁邊的沈靜松竟然偷着笑。

還笑。

夏逐溪沉眸,破罐子破摔地俯身去吻她,“我就想了。”

副駕駛的車門開着,沈靜松身子後傾,夏逐溪壓下來,吻得霸道,沈靜松只能懸空後背,抓緊車門的把手。

“溪......小溪......”沈靜松折着玉頸,嫣紅的唇瓣被捉着吮了又吮。

夏逐溪用手臂環住她的軟腰,把她帶回車座,嘭地關上門,細密的親吻她的肩頸。

輕含那顆鎖骨痣。

“嗯哼!小溪——”沈靜松在急喘中抱起夏逐溪的臉頰,“楚韞的車......”

夏逐溪當即明白她的意思。這是別人的車,會留下痕跡。夏逐溪想打掃幹淨就好了吧。

但是夏逐溪想了想楚韞那張八卦的嘴臉,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就此收斂。

夏逐溪摟着沈靜松親吻眉心,沈靜松和她蹭了蹭額頭。

繼續上路。

清新的風吹着,平板播放綜藝的背景聲。

入住青螺梯田的故知山房。

茫茫天空下丘丘連翠,田疇層疊,泛起水光如串連的弦月。

故知山房靜卧在“月與月”之間。

園中正是柑橘成熟的時節,喜人的橙黃在綠葉間沉甸甸,住客可以随意摘。

沈靜松坐在蒲團,聽露臺外的禾葉濤聲。

下午的光柔和許多,她抱着茶杯,頭頂的樹影落下來,在她臉上輕輕搖。

“小時候山裏也種了很多柑橘,收農的時候,媽媽會偷偷帶兩個回來給我吃。”沈靜松忽然說。

夏逐溪聽出沈靜松說的是已故的親生母親。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提起童年,關于那片遙遠的大山。

“我很早之前就記不得她的模樣了,拍照是沒錢的。村裏都說她是最漂亮的女人。我記憶裏她很溫柔,每次李鐵柱打我,她就抱着我躲在牆角,替我挨下那些棍子。”

像是開了一個口子,舊憶的沙漏不斷傾瀉。

沈靜松跟夏逐溪聊了很多逃到柳霖之前的童年,不開心的草草帶過,大部分是廣袤的山野留給她的快樂。也是年幼時的沈靜松唯一的快樂。

這些她從前沒有跟任何人講過。連沈著和漆佩珺都沒有。

現在她全部分享給了緊緊摟着她的夏逐溪。

夏逐溪安靜地聽她說:“當我背着豬草坐在山頭上望另一個山頭的時候,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走上熒幕。”

沈靜松緩緩轉頭,靠進夏逐溪頸窩,“更沒想過會等來這麽溫暖的你。”

夏逐溪動容:“我該更主動的,浪費好多年。”

但她也不清楚沈靜松孤單了那麽久,那時兩人的私生活毫無交集。

沈靜松仰起臉,眉眼溫婉,“我很滿足,也很幸運了。其實你畢業也才兩年呀。”這話是回應夏逐溪說的浪費好多年,她理解的意思是,夏逐溪惋惜成年後沒有早些地追求偶像。

沈靜松像在回憶,面容有些恍惚,“第一次見你,你還是個叛逆的小朋友,現在都長這麽大啦。”

她擡手摸摸夏逐溪的頭頂,頭發毛茸茸的。

夏逐溪繃了繃唇,在沈靜松的撫摸之下思緒紛繁。

她知道她青春期耍混,不招人喜歡,所以她盡量避免在沈靜松面前提,更不敢說那見不得光的暧昧心思。

她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現給她愛的女人。

但夏逐溪轉念又很高興,如今她和沈靜松水乳交融,不用再擔心試婚協議了。

那張釘在羊毛氈板的A4紙逐漸變成一片單純的紙張。

她想用心願存折劃掉“一年後雙方不合适即結束婚姻”的心願可以換成更加美好的願望。

——執子之手 ,與子偕老。

夏逐溪抱着沈靜松換了個姿勢,把下巴搭在她發頂,惬意地眯眼,“都十年了,還不長大?不長大怎麽給你做沈太太。”

沈靜松在她懷裏笑。

不敢想象的何止是沈靜松呢。

年少的夏逐溪也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完完整整地擁有沈靜松。

......

漆佩珺發來很多廟會的照片。

沈靜松剛剛點開消息,漆佩珺的視頻邀請彈了過來。

她們正坐在庭園的石桌吃晚飯,沈靜松跟夏逐溪說了聲,接通視頻,把手機放在中間。

沈靜松:“媽。”

漆佩珺:“我給你們留了一對相思墜。”

鏡頭裏,漆佩珺展示兩串紅豆瑪瑙吊墜,兩半瑪瑙可以合成一塊。

這是柳霖民俗的愛情信物,不值錢,圖個美好寓意。

漆佩珺問:“好看嗎?”

夏逐溪先說:“好看!”

漆佩珺很高興:“還是小夏有眼光!”

她又唠了一會組織廟會的趣事,話題末了,嚴肅地叮囑沈靜松:“你不許欺負小夏!”

沈靜松委屈:“我哪有欺負她,只有她欺負我的份。”

夏逐溪呆住,她怎麽敢欺負沈靜松,疼都來不及。

沈靜松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夏逐溪仔細琢磨欺負這個詞,嗯......那倒是有的。

夏逐溪負責。

院門無聲打開,“嘎嘎嘎嘎——”一大片白湧進門,幾只邊牧趕着鴨子回山房。

一只狗狗豎起耳朵,看見這邊石桌邊坐着人,歪頭,兩只黑眼珠子亮晶晶。

“哈呼哈呼。”它吐着舌頭呼嚕一會,歡天喜地地跑過來。

這只隕石色的邊牧是故知山房的老大,很受住客喜歡。

其它幾只狗狗也跟着老大沖過來,圍着夏逐溪和沈靜松轉圈圈。

“是不是想吃肉啊?”沈靜松并起腳尖,身子往後縮,一邊躲着激動的狗狗們,一邊在湯碗裏挑清水煮白肉。

夏逐溪看她有點害怕,本來想把狗趕開,但是沈靜松又很積極地找肉喂狗,看樣子是喜歡的,夏逐溪就沒有動作。

沈靜松拈起肉片,邊牧老大嘤嘤着站起來,趴上沈靜松的膝蓋,呼哧呼哧搖尾巴。

“嗚汪!”狗狗巴巴地望着她,漆黑的眼睛裏映着肉片。

沈靜松松開筷子,狗狗利索地吃掉,開心地在院子裏跑了一圈,又沖回來撲到沈靜松膝蓋,舔了一下她的手背。

沈靜松啊呀一聲,驚喜地抱住狗狗的脖子,用力撫摸它的腦袋,“你好乖哦!”

邊牧的尾巴甩成螺旋槳:“嗷嗚嗷嗚!”

其它狗狗都湊過來,趴着凳子向上竄,一雙雙小黑眼充滿渴望。

夏逐溪坐旁邊看得嘴角直往下撇。

去!

夏逐溪擡腳趕了一下離她最近的狗子。

小狗嗚嗚地退到一邊,眼睛水汪汪的。

又趕走一只。

兩只。

三只。

......

邊牧都跑走了,趕着鴨子去另一片庭園。

突然安靜下來,沈靜松擡眸,“嗯?它們怎麽都不玩啦?”

夏逐溪一本正經:“不要和它們玩,它們是放養的,身上有蟲子。”

沈靜松:“山房管家說它們每天都驅蟲啊。”

夏逐溪:“它們會掉毛。”

沈靜松看褲子:“沒有啦。”

夏逐溪:“它們的唾液裏有很多細菌。”

剛才被邊牧舔過手的沈靜松沒再說話,盯着夏逐溪看,忽地輕笑出聲。

夏逐溪耷拉眼皮,也盯着沈靜松看一會,緩緩傾倒,一頭枕在她腿上。

仰望天空,還很藍,好高好高。

晚風拂過萬頃梯田。

沈靜松低頭在夏逐溪的嘴唇落下一吻。

如果以後有人問沈靜松:聊聊你的太太。

沈靜松會說:她不喜歡小動物。

一只寵物都不能養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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