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秦菲猶豫了一下。

很多人都沒發現一個道理——看起來越自大的人,內心越自卑。看起來越厲害的人,內心越膽小。

秦菲其實就是個挺膽小的人,要不她以前也不會被動接受季童劃出的一條條隐形“界線”。和季童撕破臉以後,她更是對季童有些忌憚的。

但是,秦菲微微轉臉瞟了一眼。

全班看似都在做自己的事,但其實無數雙眼睛在往這邊瞟。

其中就包括她追了許久的陳宇。

秦菲惡狠狠的上前拽住季童的衣領:“這兩天沒教訓你,你就蹬鼻子上臉了是吧?”

季童沒什麽表情的默默看着她。

秦菲有把握兩人再打一次的話她至少現在不吃虧,至于怎麽面對季童姐姐那是後話了。

丁央也是看過這兩人打架的,知道季童一點不占上風,這會兒吓得哭出了一個鼻涕泡:“季童你別管了,我沒事……”

季童轉臉看她的時候,一張小而乖巧的臉上微微不耐煩,好像在說“你為什麽要說‘沒事’這種顯而易見的假話”。

娃娃也會不耐煩麽?丁央呆呆的望着季童。

然後她發現季童在用嘴形跟她說話。

季童無聲的說:“沒事的,再等等。”

丁央懵了:等什麽?

秦菲見季童轉過臉去不給她反應,惡狠狠拽着季童的衣領晃了兩晃:“怎麽,現在知道怕了?”

“秦菲!”

秦菲吓得一縮手。

衆人一起回頭,看到班主任老周一臉嚴肅站在那裏。

秦菲傻了:不是課間嗎?老周怎麽會提前出現?

丁央到這時發現了一件事——她看起來對什麽都不在意的同桌,其實對環境有着驚人的敏銳。

比如在這之前,至少她和秦菲都沒注意到,早自習下課後年級主任來找過老周,很快走廊裏又貼了一張數學競賽的通告。

也就是說,老周上課前是很有可能來提前宣布這件事的。

老周嚴厲的問:“你們在幹什麽?”

秦菲:“周老師,我們什麽都沒幹!我這次真沒動手!”

老周看向季童:“季童,你說。”

這時丁央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了,傻傻看着季童。到這時她已經深深明白了“槍打出頭鳥”的道理,既然老周問的是季童,在秦菲狠狠的眼神警告下,她也不敢跳出來多話。

不然只怕她的境遇,會越來越糟。

丁央自己不會應對,就傻傻看着季童要怎麽應對。

季童低着頭不說話。

老周:“季童?”

季童飛快的擡頭看了老周一眼,又飛快的把頭低下去了。

少女身型單薄,手長腳長穿着大垮垮的校服站在那裏,本就有一種可憐兮兮的感覺。她栗色的長發披散着,校服領口還有剛被秦菲拽出來的幾道褶子。

她剛才飛快擡頭看老周那一眼,像只怯生生的小兔子。

老周更氣了:“秦菲,你待會兒下課到我辦公室來。”

秦菲慌了:“周老師,我真什麽都沒幹!不然你去查監控!”

老周冷笑一聲:“你是知道教室裏沒裝監控才這麽說的是吧?”

秦菲:“那問同學!全班同學都看到了!這次我真沒對她做什麽!”

“好了!”老周嚴厲打斷她:“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全班沒一個同學敢說話,季童也不敢說話,我不好好整治一下,還剎不住你們這股歪風邪氣了!”

他狠狠掃過秦菲閨蜜團的臉:“這次秦菲先到我辦公室,其他人好自為之!先上課!”

老周走上講臺,丁央悄悄看了季童一眼。

到這時,她那可愛可憐如小兔子一般的同桌,一張小巧的臉上又沒什麽表情了。

“你看我幹什麽?”季童沒表情的說:“把卷子撿起來回座位。”

丁央呆呆“哦”一聲。

這時老周在講臺上講數學競賽的事,但這事跟她們這兩個後進生沒什麽關系。

丁央小聲問季童:“你為什麽幫我?”

然後她看到同桌小巧的臉上,又飛快閃過一絲不耐煩的神情。

丁央默默不說話了,她有點搞不懂她這個娃娃般的同桌。

“喂。”這時娃娃般的同桌反而沖她開口了:“你有個姐姐?”

丁央點點頭:“有,在老家。從小姐姐最疼我了,什麽都護着我,要是知道我被人欺負,還不知道得多傷心……”

丁央說起姐姐又有點想哭。

她一邊講一邊去看她同桌,诶同桌又把頭埋下去在課桌抽屜裏看漫畫了,看上去對她的故事毫不感興趣的樣子。

好吧,丁央默默閉上了嘴。

而這時的季童,眼睛盯着漫畫,心裏其實在想另一件事。

她在想沈含煙有句話其實說錯了——

對付欺負你的人,其實也不一定要找到你有而她沒有的東西。

比如演技這東西,季童和秦菲都有。季童只要比秦菲好上那麽一點,也就夠了。

如果她剛才急着跟老周控訴秦菲,秦菲一定急于反駁,就會陷入一場兩人之間的拉鋸戰,老周為了明辨是非,總會找到幾個願意說話的學生私下去問。

老周就會發現,這次秦菲的确什麽都還沒對季童做,嚴厲的批評兩句,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如什麽都不說,擺出委屈的一張臉。

秦菲連辯駁的機會都沒有。

季童看了一眼她那已經認真去聽講的同桌,心想,絕大多數人是不明白這個道理的。

******

晚上季童下晚自習回家的時候,看到院子門口蹲了一個人。

她背着書包走過去:“姐……”

沈含煙轉臉過來小聲的:“噓。”

季童放輕腳步走過去。

啊花壇裏有一只貓,正埋頭快速吃着一盒貓罐頭,肩膀一聳一聳的。

貓罐頭的盒子就在沈含煙手裏,看樣子是沈含煙剛剛喂它的。

兩人一站一蹲,靜靜看着野貓吃食,空氣裏有貓罐頭微微的腥氣,可還有沈含煙身上好聞的洗衣粉味道。季童默默往沈含煙身邊站近了一點,空氣裏就全是好聞的味道了。

夜風煦暖,還沒到冷的時候。

貓吃完了食,也沒道個謝,敏捷的一轉身,往花壇深處溜走了。

沈含煙站起來,沒想到一個沒站穩。

季童快速摟了一下沈含煙的腰:“小心!”

沈含煙愣了一下,連季童自己也愣了一下。

相較于一般扶人的時候會扶手臂,季童那個下意識的動作實在顯得太過親昵。如果這兩人對感情這回事能有更多經驗的話,或許她們能更敏銳一點發現——

那是一個占有欲極強的動作。

但季童快速放開了沈含煙,兩人也就沒對這個動作深究下去了。

好像很多事都是這樣,被一個“未來姐妹”的幌子模糊了界線,像嗓子裏一根吞不下吐不出的魚刺,尴尴尬尬卡在那裏。

季童瞟了沈含煙一眼,小心翼翼開口:“蹲太久腿麻了麽?”

沈含煙:“好像是。”

季童:“你今天回來這麽晚啊。”

沈含煙:“嗯,實驗室有事耽誤了一下。”

兩人一起進了家門,季童說:“喝了牛奶再去書房吧?”

沈含煙:“好,我來熱。”

季童放下書包先去洗手,到餐桌邊坐下的時候,沈含煙剛好端着兩杯熱牛奶走過來。

季童端起一杯,手心裏暖暖的。

她瞥着餐桌邊的另一把餐椅,她的雙肩書包和沈含煙的單肩包疊放在那裏。

她又低頭瞥一眼餐桌,沈含煙和她都是雙手肘支着桌子,手臂在大理石桌面上投下兩道細細長長的陰影。

捧着牛奶杯的兩人,一摸一樣的姿勢。

沈含煙瞟了季童一眼:“你笑什麽?”

季童笑着說:“想不到你會喂貓。”

這件事讓她心情愉悅,因為她今天在教室随手解救的丁央,也和小動物一樣有雙清亮亮的眼。

原來沈含煙也會做跟她一樣的事。

沈含煙:“為什麽我不會喂貓?”

季童喝着牛奶,奶液沾在唇邊那層細細的絨毛上,白白一圈,更顯得像個小孩子:“因為你看起來不想跟任何生物産生聯系啊。”

沈含煙愣了一下:“為什麽這麽說?”

沈含煙的反應,并非因為季童這句話說錯了,而是她驚訝于一個十七歲孩子驚人的觀察力。

沈含煙毫不否認自己內心是個冷漠的人,跟人産生聯結這事太浪費時間。

你來我去,人情交往。

但她冷漠的同時,是個禮貌的人。遵循基本的社交規則是最省時省力的處世方法,她的禮貌表象,讓她活了二十二年,還沒任何人跟她說過“你不想跟任何生物産生聯系”這句話。

季童眨了兩下眼睛:“因為你都不想加人微信。”

沈含煙看了季童一會兒,內心松了口氣。

就因為這個?

是她把這個十七歲孩子想得太深了麽?

季童又笑着沖她眨眨眼,像只小兔子,嘴唇邊白色的那一圈奶印,就随着她的笑抖啊抖。

沈含煙喝完了牛奶:“你也快喝,然後去洗澡了。”

季童乖乖的:“好。”

季童上樓以後,沈含煙打開水龍頭沖洗兩只玻璃杯的時候。

腰間一小塊皮膚微微發燙。

那是季童剛剛扶過的地方。

******

秦菲她們是沒那麽容易放過丁央的。

在她們發現季童其實沒那麽好對付的時候,丁央的出現恰如其分:一個新的、土的、更軟弱的欺負對象。

比如這天早上,季童來教室以後,丁央小心翼翼問她:“吃糌粑麽?”

季童連個反應都沒給她,坐到座位上挂好書包,直接在課桌抽屜裏把漫畫翻開。

丁央好脾氣的笑笑,不去煩季童了。

因為昨天季童救了她、而覺得季童跟她更親密了這個想法,是她想錯了。

她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季童昨天為什麽出手救她。

秦菲和閨蜜團顯然也和丁央一樣,把昨天季童的出手當作一個偶發事件。

這會兒她們又怪笑着向丁央走來,昨天在季童那裏受的氣,必須在丁央這裏發洩出來。

其實這時,秦菲、閨蜜團和丁央都各懷心思的偷偷朝季童瞟了一眼。

季童看着抽屜裏的漫畫,沒什麽反應。

秦菲放了心,陰陽怪氣沖丁央笑着:“你在吃什麽?好像在吃粑粑啊。”

閨蜜團放聲大笑。

丁央呆呆的看着她們,也不知該如何為這種來自家鄉的食物辯駁。

秦菲:“我來給你加點料吧,不用太感動喔。”

她手裏多了管芥末,笑着湊近丁央,把幾乎一整管芥末全擠在糌粑上:“吃吧,一口吃完喔!不能喝水喔!”

她把手機拿出來笑着,等着拍下丁央的狼狽。

丁央又快哭了:“別……”

“不想吃?”秦菲開始皺眉頭了:“要不我們到女廁所聊一聊?”

丁央吸着鼻子看着手裏的糌粑,眼裏充盈的淚水讓她的視線模糊一片。

要不……吃吧。

她顫悠悠擡手。

忽然,手裏的糌粑飛了出去,掉到地上“啪”一聲。

季童沒什麽表情的站在那裏:“不好意思,不小心撞了丁央一下,你們繼續。”

還繼續個鬼啊!糌粑都掉地上了!還是芥末那一面着地!撿起來讓丁央繼續吃也沒效果了!

而且季童站在那裏,也沒什麽讓開的意思。

秦菲一肚子邪火,湊近季童壓低聲音:“你別多事,現在這些都跟你無關了。”

季童一張小巧的臉依然沒表情:“丁央不行。”

秦菲:“你搞什麽?”

季童:“從現在開始,丁央算是我的人。”

本來季童想說“小動物”的,但她覺得不太好。

她想着昨晚沈含煙喂流浪貓的一幕,和沈含煙做同樣性質的事,讓她心情愉悅。

秦菲:“你不識擡舉是吧?”

季童沒躲,反而主動湊近秦菲,秦菲就聞到一股濃濃的奶裏奶氣味道。

季童湊在秦菲耳邊,聲音小小的細細的:“其實你知道,不需要我姐姐來找你,我比你想象的更有辦法。”

她又離開了秦菲耳邊:“所以別人可以,丁央不行。”

秦菲默默站了一會兒,在心裏盤算了一下這件事。

很遺憾,她發現季童說的是真的。

只要季童開始反擊,她好像沒讨到過任何便宜。

秦菲嘴上不松勁:“懶得跟你們這種人攪合在一起!”

卻帶着閨蜜團走開了。

季童沒什麽表情的回了座位,看着丁央蹲到地上,把糌粑撿起來又把弄髒的地板擦幹淨。

丁央擡頭看她的時候,她又把眼神移開了。

丁央回到座位,小聲的對季童:“謝謝。”

“知道她們為什麽從一開始就欺負你嗎?”季童看着抽屜裏的漫畫:“因為你身上有臭味。”

丁央臉紅了。

季童瞟了她一眼:“周末有空麽?”

“來一趟我家吧。”

******

從那天晚上季童在沈含煙腰上扶了一把以後,她總覺得沈含煙有點躲着她。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周五晚上,她去給沈含煙送奶的時候:“姐姐。”

沈含煙對着電腦打字頭也沒擡:“嗯?”

她總覺得沈含煙這樣的身體語言,是不想跟她多談。

她說:“我明天帶個同學回家玩的話,你介意麽?”

沈含煙終于停止了打字,擡頭看了她一眼。

季童很滿意這樣的效果。

“同學?”沈含煙問:“是你朋友?”

“啊,嗯。”季童發出了兩個模糊的音節:“就是你見過的,上次監控室那個。”

沈含煙回憶了一下:“那個皮膚有點黑的小姑娘?”

季童點點頭:“她叫丁央。”

“好啊。”沈含煙說:“這是你家,不用問我介不介意。”

季童:“不是你家麽?”

沈含煙沒說話。

季童笑了笑,把沈含煙喝空的牛奶杯拿走了。

走出書房,她靠在牆上站了一會兒。

走廊裏還是按沈含煙節約的習慣關了燈,暗暗的,只有瑩瑩一縷燈光從書房門縫裏洩出來。

如果豎起耳朵凝神去聽,能聽到沈含煙在裏面打字,啪嗒啪嗒啪嗒,像夏夜小蟲圍繞着燈泡拍打翅膀的聲音。

而描述那一幕的那個成語,叫做“飛蛾撲火”。

季童蹭着牆,又往書房門口挪了挪,借着書房門縫裏洩出的一絲光,舉起手裏的玻璃杯看了看。

牛奶被沈含煙喝完了,但殘存的奶液還挂在杯壁上,一滴兩滴的奶白色,連成一片難以描述的形狀。

那形狀讓人聯想起沈含煙剛剛喝奶的時候,微微仰頭,修長的脖子拉出好看的線條,随着吞咽,喉頭微妙的一動一動。

季童咽了咽喉嚨,捏着玻璃杯,輕手輕腳走開了。

******

周日早上,季童和沈含煙坐在餐桌邊吃早飯的時候,季童開口:“上次你喂的那只流浪貓。”

沈含煙:“嗯,怎麽?”

季童:“如果它願意跟你回家的話,你會給她洗澡麽?”

沈含煙沒明白這莫名其妙的話頭:“什麽?”

季童:“就是說你願意給流浪貓洗澡麽?”

“如果有機會的話。”沈含煙說:“沒什麽不願意的。”

季童咧嘴一笑:“知道啦。”

周日下午三點放學,是苦命的高三學生唯一沒課的小半天。

季童推開門:“進來吧。”

丁央小心翼翼的走進來。

季童瞟她一眼:“不用那麽緊張,我家沒人。”

丁央問:“你爸和你姐都不在麽?”

季童:“季唯民去出差了,沈含煙去學校了,本來我外婆應該在家的,但她這段時間身體不怎麽好去療養院了,家政阿姨今天晚上才來做飯,所以家裏一個人都沒有。”

丁央看上去松了口氣。

季童問丁央:“要喝什麽嗎?”

丁央:“水就行。”

季童點點頭往廚房走去。

丁央站在原地,有點手足無措。

季童家很大,重點是,季童家很漂亮,那種精致像是一個盛放娃娃的匣子,也是她到邶城以前從來沒見過的。

季童的畫架放在客廳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前,對着一個同樣精致的小花園。

丁央猶豫了一下,走過去。

季童端着一杯水走回來的時候,看到丁央正站在她的畫架前。

季童快步走過去把水杯往丁央手裏一塞:“不準看!”

丁央吓了一跳:“我沒看。”她又解釋:“我是想看來着,但我沒看。”

季童瞟了她一眼,那雙玻璃一樣的眼珠裏沒有任何情緒,讓丁央想到她家鄉高山上的海子,透明得幾乎沒有任何顏色,太陽照進去就是太陽,陰霾照進去就是陰霾。

家鄉的老人說,海子是最無情的。

如果丁央沒被季童那雙海子一樣的眼睛看得震了震,她就會早一點發現,季童對自己的畫這麽緊張是件有點奇怪的事。

丁央沒想惹季童不高興,畢竟季童算是她轉來邶城後對她示好的第一人,雖然看起來冷冷淡淡的有點不好親近。

丁央說:“我們來複習吧,下周考語文你準備好了麽?”

季童:“我不是叫你來學習的。”

丁央呆呆看着她。

季童:“你把衣服脫了。”

丁央傻了:“啊?”

她突然想起三班那兩個女生每次走過她們窗前,班上總有人議論:“txl。”“聽說睡過了,不知道真的假的。”

可可可,丁央想,在她們家鄉沒有這樣的事呀!

眼前的女孩手長腳長,皮膚白得像牛奶一樣,身上也有種很清新的奶香,不是她家鄉那種帶點膻味的牦牛奶香,而是一種混雜着薔薇花香的清甜的味道。

倒是不惹人讨厭。

丁央明明端着一杯水,卻有點口幹舌燥起來。

季童沒什麽表情的自己在畫架前坐下:“浴室在樓上,二樓左轉,有個大浴缸的那一間。”

丁央一時沒反應過來:“嗯?”

季童拿起畫筆,看都沒看她:“搓澡巾給你放旁邊了,還有沐浴露,多泡會兒,不泡到手指起皺不準起來。”

丁央這才慢慢反應了過來——季童這是叫她來洗澡來了?

難怪之前季童說,她一轉來邶城就被人欺負,是因為她身上有味道。

丁央紅着臉說:“謝謝。”

季童已經開始對着畫架上一張白紙打草稿了,一張乖巧的小臉上仍然沒什麽表情:“不是為了你。”

丁央沒聽清:“什麽?”

“沒什麽。”季童把鉛筆打橫握在手裏:“你快去吧。”

丁央上了二樓,找到季童所說的那間浴室,白色雕花的瓷磚,很像她小時候看過的一本童話書,裏面公主所用的那種。

丁央猶豫了一下,脫了衣服泡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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