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水潭◎

“入谷以來,你有沒有,哪怕一次想殺我?”

他指尖冰冷,凍的她發抖。

朝辭心頭一跳,有些慌亂。

暮遠瞧了她片刻,伸手摸向她腰間,從她身後摸出一只儲物袋。

朝辭想護,最終還是縮回手,眼巴巴的看着他拿走。

暮遠随手抹掉朝辭的印記,輕易便打開儲物袋,他将儲物袋掉轉,裏面的東西便噼裏啪啦掉下來。

一枚傀儡符,一瓶惑心蠱,一支引魔香,還有一張血契,只是與她簽訂血契的許婉兒與易長霖身死,血契已經失去靈力,變回普通的羊皮卷,不過上面的字跡依舊清晰可見。

暮遠看着她不說話。

朝辭很尴尬,她沉默片刻後道:“你聽我解釋……”

暮遠手掌撐着地面,搖晃起身,朝辭倉皇擡頭,腰肢忽而被他攬住,他俯下身,驀然将她打橫抱起。

朝辭驚呼:“做什麽?”

暮遠不語,抱着她往大殿後去。

朝辭知道那地方,正是初來時的斷崖,崖下便是暮遠魂魄所化靈火。

暮遠在崖前停下,朝辭身體懸空,下方便是火海。

朝辭驚恐,這家夥不是要燒死她吧……

暮遠垂眸,再次問道:“入谷以來,你有沒有,哪怕一次想殺我?”

他垂首瞧她,白绫覆目,看不出表情。

朝辭略一遲疑,回道:“沒有。”

暮遠松了手。

朝辭陡然墜落,小臉因為驚吓驟然慘白,她壓根不知道這火有什麽用,這次死定了。

她滿腦子胡思亂想,下落時間短暫,很快她便跌入火海,她閉上眼,可預想中的灼熱卻沒來,她詫異中睜開,只見火海如第一次般,溫柔的環繞在她身邊。

她仰起臉,看見暮遠正俯身瞧他。

素來平靜的他僵在那裏,像是受到了沖擊。

·

朝辭并未在火海中待很久,她很快就被暮遠撈了上去,兩人站在崖邊吹獵獵罡風,暮遠全身是血,又一路抱着她,弄的她也都是血。

這場面委實凄慘,朝辭死裏逃生,問:“這火到底是做什麽的?”

暮遠不說話,像是在走神,是每逢夜半到她房裏,那副困惑的模樣。

不回答便算了,血腥味兒讓她難受,她便又問:“我能不能去洗洗?”

他依舊不語。

朝辭覺得真怪,她沒死他比她還沖擊,這到底是希望她死還是不是啊……

他沒反應,朝辭不等了,轉身便往水潭走,剛走沒兩步,手腕便被他攥住,她尚未回頭,那人已出現在身後,俯身将她抱起,不過幾個起落,便到了潭水邊。

水潭附近她上次打理過,如今入夜,熒光石從藤蔓間透出來,發出碎銀般的光,像是落下的星子。

這裏比上次來還安靜,整個落日峰只剩他們兩人,瀑布從高處墜落,嘩啦啦的聲響格外空曠。

暮遠放下朝辭,朝辭便往水潭邊走,手指落在腰帶上,剛打算解外衫,忽而覺得不對,一轉身,暮遠仍在原地。

黑衣青年一絲兒回避的意思都沒有,筆直的站在藤蔓與冷月之間。

她雖與他同床共枕,但也僅此而已,多的是一步沒有,朝辭為難道:“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他紋絲不動。

朝辭嘆口氣,洗肯定要洗的,再不洗他改變主意更麻煩,大不了到水裏再想辦法,她手按着潭壁,輕巧的跳進去,激起一片水花。

潭水冰冷,她稍稍适應,便往遠處游,躲在枝影搖晃處。悄悄的解外衫,剛拉開外衫的系帶,正要褪下之際,忽聞水聲,有人也進水潭了,她來不及細想,眼前便劃過一抹黑,腰陡然被人扣住,朝辭慌亂的想逃走,卻被那人抱着,用力按在身後的潭壁上。

水聲混亂又歸于平靜。

朝辭頭發和眼睫都在滴水,濕噠噠的,看上去可憐兮兮。

她吸吸鼻子,睜着濕漉漉的眼,問暮遠:“你做什麽?”

他該不會要起什麽歹念吧……

暮遠不語,他亦濕了水,黑色的衣衫貼在身上,隐約能瞧見結實勻稱的肌肉,他扣着她的腰,将她籠在懷裏,發梢與臉頰上水珠滾落。

他氣壓低沉,壓得她有些透不過氣。

朝辭有些害怕,外衫在掙紮時散開,她沒有安全感,不安的動了動。

暮遠啞聲:“別動。”

明明是冰冷的潭水,他掌心的熱度還是不斷透過濕透的布料傳來,朝辭慌亂,便聽話的不動了。

一切安靜下來,圍繞耳畔的只有瀑布的水流聲。

熒光石靈力耗盡,陡然熄滅,四周暗下來,只有薄薄的月光。

青年的聲音響起,一如既往的困惑:“為什麽沒死?”

這問題把朝辭問惱了:“你扔下去的,你問我?就那麽希望我死麽?那你殺了我好了。”

暮遠卻道:“既處處受制于我,又恐懼,為何不殺我?”

朝辭瞪着他,水洗過的眸子清涼又倔強:“為何要殺你?你救過我。”

黑暗中,暮遠嗤笑:“救過又如何?也不是誠心要救。”

朝辭軟下來:“那也是救了。”

她渾身濕透,瑟縮在潭壁與他的手臂之間,态度軟下來,看上去便有幾分可憐。

天真無邪的少女,那雙眼睛永遠真摯。

暮遠驀然有些煩躁。

他擡手擋住她的眼睛,輕聲道:“我救過很多人,他們我也救過。”

朝辭聽懂了,那留下的十人他也救過,救過還是要殺他。

他擋着她的眼睛,她看不清,只道:“我不一樣。”

說完之後四周很安靜,只能聽見嘩啦啦的水聲和暮遠淺淺的呼吸。

片刻後他的聲音響起,低低的重複:“你不一樣。”

·

冷月當空,枝影婆娑。

暮遠又陷入沉默。

潭水冰冷,他的手卻滾燙,時辰一久,朝辭便難受,她終于忍不住道:“你還有什麽想問的麽?沒有的話,能不能放開我?”

暮遠恍然回神,他重新看向少女,才發現她有些發抖。

她外衫淩亂,裏衣在掙紮中微微扯開,露出一小片嫩、白的皮膚,烏發沾濕,垂落肩頸,更顯得小臉精致漂亮。

冷水浸過的皮膚白的透明,小巧的嘴唇花瓣一樣鮮紅,那雙漆黑的眼睛,因為帶着微微的怯意,便美得更惑人。

他下意識的靠近她,低聲問:“你是不是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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