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要保護你
第45章 “要保護你。”
“什麽時候?!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祁有歲的眼裏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含着淚花,搭在肩膀上的指骨用力到近乎泛白,刺痛感從皮膚上端綿延至神經末梢,像是細細密密的針紮進血肉裏,疼,且刺骨。
鐘雪盡看着祁有歲目眦欲裂的面容,許久,才慢慢動了動唇,掀起眼皮,露出一雙近乎琥珀色、像一潭死水般沒有任何波瀾的眸子,勉強笑了一聲,像是在解釋,聲音很淡:
“在你三歲的時候,就已經是中度精神分裂了。”
祁有歲聞言,瞳仁微微放大,細看似乎還有些渙散,神情逐漸變的恍惚,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再也聚不齊一絲力氣般,指尖悄然從鐘雪盡的肩上滑落,如同根本你認識鐘雪盡那樣,呆滞地看着他的臉。
他的媽媽竟然早就有精神分裂症了,還一直瞞着他........
鐘雪盡見此,僵硬地勾起唇,笑了笑,從窗簾中斜射進來的光線在他的臉頰上打出明暗兩部分,表情像是商店裏的洋娃娃,透着死氣沉沉的麻木。
他摸索着,慢慢伸出手,想要攥住祁有歲的手腕,被對方用力甩開後,以更大的力度握了回去,表情近乎固執,聲音低低:
“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
祁有歲聞言,眼淚刷的一聲掉了下來,眼尾通紅的像個兔子般,怒視着鐘雪盡,雙唇顫動,咬了咬牙,撇過頭去,嗓音沙啞破碎,憤怒到極致,竟然是詭異的平靜:
“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我是你兒子,就這麽不值得你相信嗎?!”
“.......不是的。”
鐘雪盡垂下眼尾,視線落在祁有歲蒼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膚上時,又倉皇移開,挫敗地揪了揪頭發,痛苦地皺緊眉頭:
“.....我只是,怕你知道你有一個精神病母親,會覺得丢臉。”
“如果你知道你媽媽是個精神病,一定會害怕媽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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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雪盡擡起頭,忍着眼淚,眼圈再次紅了,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斷斷續續地問道:
“.......那天在游樂場,你看到我發病的時候,是不是在害怕?如果我告訴你我真的有精神病,你會不會讨厭我,然後再也不想見媽媽了?”
“..........”
祁有歲沉默了,指尖慢慢地揪進被子,狠狠地閉了閉眼,許久沒有再回話。
只聽窗外風聲沙沙,旁逸斜出的樹枝抽條伸入房內,綠芽新出,莺聲燕語,一切都是生機勃勃的模樣,獨獨此處的人受盡歲月的磋磨,皆渾身是傷,滿目瘡痍。
鐘雪盡見祁有歲久久不回話,漆黑的眼睫輕顫,掩下眸中的悲傷,将臉埋進手臂裏,不多時,哭聲便細細密密地穿了出來,像是受傷的小獸般,嗚咽破碎。
“......”
聽到鐘雪盡哭了,祁有歲才像是陡然從夢中清醒般,眸子一瞬間變的清明起來,一寸一寸地回過頭,漆黑的瞳仁盯着鐘雪盡,眸光像是浮着碎冰的池水,冰冷森然,許久,竟然諷刺地勾起唇角:
“你看,媽媽,你還是不相信我。”
病房裏的消毒水味濃重刺鼻,像是連綿的潮水般滌蕩蔓延開來,刺的人太陽穴突突的疼,祁有歲說完,忽然狠狠地深吸一口氣,直到那股不舒服的冷空氣成倍地灌入肺部,血液都幾近凝結,才咬牙慢慢說了下去:
“你總是這樣,不相信我。”
“我是你的孩子,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會愛你,就像我不管多混賬,你也會愛我一樣。”
祁有歲伸出手,溫熱的指腹摸去鐘雪盡眼角下挂着的淚珠,許久,像是疲憊到極致,一句話也不想說:
“我故意做那麽多混賬事,也只是想證明你愛我而已。”
“..........我當然愛你,你是我的小孩,我怎麽會不愛你。”
鐘雪盡哽了哽,盯着祁有歲平靜的臉,慌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一遍遍地重複:
“我當然愛你........”
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關系莫過于血緣,人們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是習慣性地用最冰冷的視線去衡量利益,為自己謀取金錢和權利,但也總是會被親緣關系所打動,為一些人一些事付出自己的所有,而被付出的人也會在漫長的歲月中回過頭來,理解什麽是愛,使一顆心在事實的最終依舊保持柔軟和溫情,不會變的過于堅硬。
“.........我不會因為你是精神病患者所以嫌棄你。”祁有歲有點兒累了,整個人躺倒在枕頭上,有些疲憊又有些茫然,盯着蒼白的天花板,無聲動唇,像小時候那般呢喃道:
“你也早該相信我的,媽媽。”
如果相信他,他們母子之間,又怎麽會錯過那麽多時間?
鐘雪盡看着祁有歲,表情恍然又無措。
至此,他終于在祁有歲口中得到兒子的真實想法,但似乎,一切為時已晚。
他本以為所有的事情都來得及,但其實對于人生來說,很多事情都是來不及的。
時間一年年在過去,相見的人,也許下一秒就見不到了;想說的話,也許等回過神,就再也來不及說了。
所以,該坦白的,就應該早點坦白;該愛的人,就應該早點去愛。
很多事情,是沒有“早知如此”,是沒有“悔不當初”的。
祁有歲似乎不太想再和鐘雪盡說話,他本來虛弱,精神就有些不濟,和鐘雪盡的談話又耗盡了他的心力,不一會兒就不受控地睡了過去。
“.........”
鐘雪盡見此,只能默默地擦去眼淚,站起身給祁有歲蓋好被子,随後,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這家醫院本來就是鐘氏名下的私人醫院,所以祁有歲住的自然是個人單間,往來都沒有什麽人打擾,很适合他安靜修養。
鐘雪盡關好燈,小心地關上門,直到門鎖咔噠一聲含上門舌,才慢慢松了一口氣,轉過身,正準備去找祁輕筠,卻不期然,迎面和回來的祁輕筠撞了個滿懷。
鐘雪盡沒有防備地撞上祁有歲的胸膛,吃痛地唔了一聲,捂住額頭,因為沖撞的力道蹬蹬蹬往後倒去,後腦差點就要撞在牆壁凸出的沿線上,好懸被祁輕筠拉住手腕,使了個巧勁兒幫他站穩。
祁輕筠見鐘雪盡搖晃的身形終于穩定下來,帶着氣音笑了一聲,無奈地摸了摸他的頭發:
“怎麽這麽毛躁,這也能被吓到。”
“........”鐘雪盡捂着額頭緩了好一會兒,聽到祁輕筠說話,才慢慢擡起頭,熟料剛将視線落在祁輕筠身上,就看見祁輕筠的右臂抱着一個熟睡的小孩。
小孩皮膚白皙細膩,眉眼柔軟和潤,看上去像個金堆玉砌的小仙童,漂亮的不像話。
鐘雪盡見此,渾身一個激靈,登時清醒過來,眸中的警惕瞬間蓋也蓋不住,自己都意識到自己的語氣裏帶着些許質問:
“這是誰的小孩?你從哪裏弄來的?”
該不會是祁輕筠的私生子吧?!
“......”
祁輕筠一看鐘雪盡的眼神,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麽,略微有些無語地伸出指尖彈了一下鐘雪盡的眉心,嘆了一口氣道:
“........我撿的。”
“.......撿的?”雖然明知不可能,鐘雪盡還是對祁輕筠的說辭保持些許懷疑:
“你沒事撿小孩幹嘛?!”
我們自己的兒子還不夠你養的?
“這小孩我下午就碰到他,沒放在心上,然後回鐘家取了陪床的物品,回到醫院是發現他一個人蹲在角落裏,一個晚上只吃了一顆糖,見誰也冷着臉不理,被人問急眼了,也只說要找媽媽。”
寄安扒拉着祁輕筠的肩膀,睡得不安穩,似乎被這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吵醒了,無意識用小肉手揉了揉漂亮的丹鳳眼,睜開眼睛時瞳仁裏像是暈着水光般明淨清透,盯着鐘雪盡看了一會兒,“啊啊”像是在笑,伸出手要鐘雪盡抱抱。
“........”鐘雪盡一臉懵逼地下意識伸出手,将寄安抱了過來,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抱他,就被寄安摟住了脖子。
寄安像一坨小動物似的趴在鐘雪盡懷裏,湊到鐘雪盡耳邊,黑潤似水晶葡萄似的眼珠滴溜溜地轉着,奶聲奶氣地問:
“我爸爸媽媽呢?”
“........你問我?”鐘雪盡本來就對寄安的親近有些茫然,聞言更是莫名,“我哪知道?”
“.......你就是知道。”寄安咬着手指,沖他笑,“你肯定知道的。”
“........這小孩腦子好像有點兒不好使。”鐘雪盡回過頭,對祁輕筠道:
“趕緊找到他爸媽,把孩子送回去吧。”
“找遍了,孩子說他媽是這個醫院的主任醫生,我問了一圈,也沒有哪個主任醫師出來認領孩子,我想報警,結果到了警局,孩子又扒拉着我的腿不肯松,我一走就哭的肝腸寸斷的,民警哄了半天沒辦法,只能讓我先帶回來照顧着,他們那邊再慢慢幫他找。”
祁輕筠是老好人了,而且他對寄安也莫名不讨厭,嘆了一口氣:
“這小孩挺乖的,一般不會吵也不會鬧,咱們暫且照顧着,等他爸爸媽媽來了再說。”
“........”鐘雪盡回過頭,懷中的寄安養着頭沖他笑的像個向日葵花般燦爛,無憂無慮的,讓人看着心情都好了不少,半晌,才慢半拍道:
“好吧。”
鐘雪盡看着寄安手上的銀對镯,莫名覺得款式有些眼熟,想了半天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等他爸媽以來,就把他送走。”
“嗯。”祁輕筠打開門,看着病床上睡熟的兒子,走到裏間,正想把寄安放置到裏面的床上,寄安卻忽然扭動了一下,從鐘雪盡的懷裏跳了下來,邁着小短腿噠噠噠地跑到了祁有歲的床邊,雙臂交疊放在床上,将下巴擱在上面,認真地盯着祁有歲看了好久,忽然彎下腰脫了鞋,像個小雪團似的,連滾帶爬爬到了祁有歲的床上。
鐘雪盡被寄安的動作驚得動作都慢了半拍,正想沖上去把寄安抱回來,卻見寄安小心翼翼地鑽進被子裏,随後安安靜靜地窩在了祁有歲的懷裏,抱着對方的手臂,再也不動了。
從始至終,祁有歲就沒有察覺有個小孩爬上了他的床,無知無覺地睡着。
“......沒事,你把他拉過來反而會吵醒兒子。”
祁輕筠走上前,将鐘雪盡撈到懷裏,偏頭親了一下他的鬓角:
“別太神經過敏,兒子是病了,但是不是瓷娃娃。”
“累了一天了,早點睡吧。”祁輕筠走上前,正準備給寄安和祁有歲蓋好被子,卻發現寄安的手正壓在被子上,像是防止祁有歲踢被子,所以盡職盡責地當了一個壓被機。
“........”祁輕筠慢半拍地收回手,對寄安的存在心中更為疑惑,但面上卻沒什麽波瀾。
他轉過身,将鐘雪盡推進了浴室,勸道:
“很晚了,洗澡早點睡吧。”
翌日,天光大亮。
祁有歲昨天睡得着,但因為精神不濟,還是起晚了,一睜眼,就看見一個小雪團子窩在自己的懷裏,随着呼吸的均勻,胸膛有規律的起伏着,看上去安靜乖巧極了。
“!!!!”
祁有歲震驚地瞪大眼,豁然坐直,又因為大腦供血不足眼前一黑,刷拉一聲倒了下去,捂着腦袋好半晌沒回過神來:
“.......”
哪來的孩子?!
“醒了?”祁輕筠和鐘雪盡兩個人都還是高中生,所以不能經常缺課,兩個人商量着輪流請假,除開周末和節假日、夜晚,都是一人守着祁有歲。
“今天的早飯。”祁輕筠将灌湯包、豆漿和粥放在祁有歲面前的桌子上,耐心地給豆漿插上吸管後方遞給祁有歲。
寄安也被祁有歲的動靜弄醒了,茫然地坐起來,一頭柔軟的黑發亂亂地蓬在頭頂,小肉手揉了揉眼睛,軟軟地抱住了祁有歲的手臂,滿是信賴地蹭了蹭,像是在撒嬌還想睡:“........”
“寄安,別睡了,哥哥都起來吃早飯了,你也去刷牙洗臉吃飯。”
祁輕筠有了一個兒子,對別人的孩子也不怎麽上心,給寄安買完洗漱用品後就放任自流了,敷衍地叮囑道:
“粉色的杯子是有歲哥哥的,旁邊那個白色的才是你的,別拿錯了。”
寄安特別乖,聞言點了點頭,也不鬧賴床,認真地點了點頭,噠噠噠地爬下床,像個猹似的蹿進浴室,片刻後又突然跑出來,兩只手拖着一個凳子跑進浴室,艱難地站在上面,認認真真地對着洗手池刷牙洗臉。
“.........”
祁有歲瞠目結舌地看着乖的簡直不像是六歲小孩的寄安,擡起頭,用迷惑的視線看着祁輕筠:
“這是.........?”
“我從醫院撿的小孩,一直鬧着找媽媽,找不到就黏着我。”
祁輕筠其實不太關注寄安,他滿心只有自己的兒子和老婆,說完之後很快就回歸正題,細心地叮囑道:
“你先吃飯,然後再吃藥。”
祁有歲一聽到吃藥就皺起了眉頭,很不情不願地下床洗漱,正準備拿起水杯時,卻發現水杯裏接滿了亮晶晶的水液,牙刷上也被七扭八歪地擠了牙膏。
“.........”祁有歲的表情陡然變的微妙起來,低頭看了正蹲在他腳邊認真洗臉的雪團子,擡起頭,忽然對着外間喊了一聲:
“爸,我的牙膏是你弄好的麽?”
“........我一早就去給你買早飯了。”祁輕筠聞言有些詫異,困惑地走了進來,不大的浴室裏瞬間容納了三個人,無端顯得有些擁擠:
“我沒有給你弄牙膏啊。”
“........”祁有歲垂下頭,盯着腳邊已經洗完臉,将洗臉水倒掉的寄安,冷不丁道:
“是你給我弄的?”
“........”
寄安聞言擡起頭,沖着祁有歲和祁輕筠揚起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眉眼彎彎,像兩片月牙兒,聲音嫩生生的:
“是呀!”
“你身上好燙,媽媽說身上燙就是發燒了,會好難受,要多休息。”
寄安伸出手,努力比劃着,手上的銀對镯叮叮當當的響着,滿臉的擔憂蓋都蓋不住,認真道:
“媽媽說如果你生病了,就要讓我好好照顧你。”
“.........”祁有歲盯着寄安的臉看了一會兒,面上有些意味不明,許久沒有說話,沉默着刷完牙洗完臉,然後走出去了。
他的表情有些冷淡,渾身散發着不好惹的氣息,但寄安也不在意,在祁輕筠将有些虛弱的祁有歲抱到輪椅上時,還自告奮勇地想要推祁有歲出去曬太陽,結果因為力氣不夠大,使出了吃奶的勁兒,臉都憋紅了,也沒把祁有歲推動分毫。
祁輕筠都被寄安身上那股憨傻勁兒逗笑了,将對方抱起來,塞到祁有歲的懷裏,将這一大一小推出醫院的花園外曬太陽。
祁有歲生病了之後性子變的更加沉靜,很難說不是因為病痛帶走了他身上的生機,此刻顯得格外不喜歡說話,仰着臉像一株生氣不足的青竹,身形消瘦清肅,任由陽光在他臉上打下一層玉色的釉彩。
祁輕筠不僅要顧學業,還有公司的事情要忙,低聲和請來的護工囑咐了幾句,臨走前看了一眼沉默着沒有說話的祁有歲一樣,想了想,蹲下身,摸了摸寄安毛茸茸的小腦袋,湊過去和寄安小聲咬耳朵,換來對方握着小拳頭堅定的點頭後,方彎了彎眉,轉身離開了。
祁有歲坐在不遠處,眯着眼将兩人的互動盡收眼底,片刻後諷刺地勾起嘴角,微微阖上眼,掩下眸中的暗潮洶湧。
已經到了盛春時刻,但空氣中的風并不顯得和暖,反而夾雜着潮濕的水汽,絲絲如縷鑽進人的骨頭裏,無端有些寒涼。
祁有歲正想讓護工将自己推回病房,忽然膝蓋上一重,一個毛茸茸的東西覆在他的膝蓋和手背上,無端帶來些暖和。
祁有歲心跳不由得慢了半拍,垂下頭,随即驚訝地睜大眼——寄安正笨拙地抱來一個毯子,小心翼翼地鋪在了他的膝蓋上,還試圖踮起腳尖,将他整個上半身都蓋住。
祁有歲:“.........”
見祁有歲睜眼了,寄安也并不怕對方冰冷探究的視線,好像已經和祁有歲認識了很久那樣,暖呼呼的奶團子貼在祁有歲的身上,搓了搓小肉手,在掌心哈了一口熱氣,随即将軟暖的手掌貼在了祁有歲蒼白的臉龐上,擔憂地問道:
“風吹的你冷不冷?”
“........”祁有歲靜靜地看了寄安一眼,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你為什麽要來這裏?”
“我來找媽媽呀。”
寄安理所當然道:“我等媽媽來找我。”
“你媽不在這裏,你可以回去了。”
祁有歲冷漠道:
“我這裏不歡迎你。”
“...........”寄安聞言,瞳仁裏迅速蓄起了眼淚,晶晶亮亮的像是雨後荷葉上滾着的露珠,欲掉不掉,癟了癟嘴,眼淚汪汪地看着祁有歲:
“......你為什麽又要趕我走啊。”
他抽抽噎噎地去抹眼角的眼淚:“我答應了媽媽要保護你的。”
他頓了頓,話都說不完整,但卻字句堅定,抑揚頓挫道:“一直。”
祁有歲心有點兒莫名其妙,想什麽叫“又”,他答應了誰要保護自己,慢半拍地垂下頭,指尖微動,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捏上了寄安的臉頰肉,像是不吃這套似的,輕描淡寫道:“........小孩,早說一遍找你的爸爸媽媽去,不要來纏着我,知道嗎?”
寄安聞言,糾結地皺起了黛青色的眉毛,咬着手指歪頭看着祁有歲看了好久,左瞧右瞧,像是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看的祁有歲後背都快發毛了,許久,才堅定地點了點頭,“好。”
祁有歲聞言,正松了一口氣,就見寄安忽然撲到他懷裏,伸出手摳了摳他的脖頸肉,小小聲地問他:
“那你什麽時候讓媽媽回來啊?”
祁有歲:“.........?”
他氣極反笑,以為寄安是在故意和自己裝傻,用力把寄安從自己大腿上提到地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寄安,一字一句道:
“我這裏沒有你爸爸,也沒有你媽媽。”
“我不喜歡你,也不喜歡你出現在我爸媽周圍,所以.........”
祁有歲眯了眯眼,手一指,渾身充滿了濃濃的排斥氣息:
“離我和我爸媽遠一點,知道了嗎?”
寄安愣了一下,指尖有些不知所措地絞緊衣擺,片刻後,垂頭喪氣地走到祁有歲指着的方位,不聲不響地在地上蹲下了。
祁有歲眯起眼看他:“......”
寄安被人嫌棄了,此刻像個陰郁的小蘑菇似的,撿起樹枝,看似無聊地來回撥弄,等祁有歲定睛看去時,才發現他是借着樹枝,把搬家的螞蟻全部挪到了離自己很遠的地方,還時不時掀起眼皮,小心翼翼地看一眼祁有歲,但對方不明所以地垂頭看他時,又趕緊撇開眼睛,自顧自地和螞蟻群做鬥争。
像是怕那些螞蟻會不小心爬到祁有歲身上似的。
祁有歲:“..........”
寄安其實也很怕蟲子和螞蟻,他弄完祁有歲腳邊的螞蟻群,就趕緊丢開棍子,邁開小短腿跑到另一邊,和旁邊一個小女孩并肩坐着。
寄安長相雖然仍舊稚氣未脫,五官精致秀麗,漂亮的像個粉雕玉琢的小仙童,但眉眼已經隐隐可見日後的英氣,長相并不女氣。
小女孩似乎很喜歡這個漂亮的小哥哥,不停地和寄安說這話,還把用樹葉折的蛐蛐放到寄安手上,被寄安禮貌地拒絕了。
寄安像個小受氣包般抱着膝蓋坐在花壇上,将下巴埋進膝蓋裏,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祁有歲,等蝴蝶之類的昆蟲快要飄落在祁有歲身上時,又大驚小怪地将他們趕跑,像個小守護神似的,杜絕所有的危險靠近祁有歲,乖巧的不得了。
祁有歲仍舊不想理他,等曬夠了太陽,伸出手滾動輪椅,就想離開,寄安就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像個小鴨子似的,有時候走路不穩摔了,也一聲不吭,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搖搖晃晃地跟在祁有歲的身後,又乖巧又可愛。
他一邊走,一邊自顧自地和祁有歲沒話找話:
“剛剛那個姐姐說,她爸媽媽媽好久沒有來看她了,因為她有白血病,所以她爸媽就生了二胎。”
寄安趴在祁有歲手邊,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去戳祁有歲的手背,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她好可憐,是不是?”
祁有歲聞言,冷漠的表情倏然一僵,斜眼瞥了寄安一眼,見他任舊扣着手指嘀嘀咕咕,頓了頓,依舊悶聲沒有理他。
晌午時。
鐘雪盡和祁輕筠就算再忙,中午還是會來醫院陪祁有歲吃飯。
飯照常還是祁輕筠親自下廚做的,往常只要是祁輕筠做的飯,祁有歲就算再沒有胃口,都好歹會吃完一碗飯,但今天不知道是怎麽了,淺淺嘗了幾口菜就皺眉放下了筷子,說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将碗一推,搖頭說不想吃了。
這些菜都是祁有歲平日裏愛吃的菜,祁輕筠和鐘雪盡端着碗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明所以,反觀寄安倒是挺能吃的,還把祁有歲碗裏的飯吃幹淨了,吃到肚子都微微鼓起,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停下筷子。
祁輕筠覺得這小孩挺有趣,忍不住多嘴問一句:
“像你這麽大的孩子,不挑食啊?”
“媽媽說,不能挑食。”
寄安認認真真地把飯碗裏的白色米粒都吃完:
“我要聽媽媽的話,因為挑食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挑食的祁有歲:“.........”
好氣哦。
鐘雪盡見寄安這麽乖,心道是什麽樣的媽媽才能把寄安培養的這麽好,于是便忍不住多問了寄安幾句,
“你媽媽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樣?”
知道名字和長相,總更好找些。
“媽媽的名字?”寄安才是個六歲大的幼童,聞言有些迷惑,理所當然道:“媽媽的名字就是媽媽啊。”
鐘雪盡忍不住扶額:“.......忘了你年紀還小了。”
寄安對鐘雪盡的話不以為意,一提到媽媽,就有些興奮地手舞足蹈:“在我四歲之前,都是媽媽一個人把我帶大的,所以在我心裏,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他伸出五根手指,慢慢掰着,努力和三人形容道:
“他,他.........有兩個眼睛,一個鼻子,還有一張嘴巴!他是世界上最好看最溫柔的媽媽!”
祁輕筠:“........”
鐘雪盡:“........”
祁有歲:“........”
這完全想象不出來有多好看好嗎?!
祁有歲見鐘雪盡和祁輕筠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寄安的身上,見此輕“啧”一聲,有些不爽地皺了皺眉。
寄安坐在祁有歲的對面,對祁有歲的表情變化十分敏感,聞言趕緊站起來,趴在祁有歲的懷裏,伸出手貼在祁有歲的額頭上,憂心忡忡道:
“你是不是又難受了?我去給你找藥好不好?”
鐘雪盡聞言奇道:
“你知道哥哥要吃什麽藥嗎?”
“他才不是我的哥哥。”寄安瞪大眼,搖了搖頭,反駁完這句話後,跑下床,從一堆藥裏準确地挑出祁有歲要吃的,按劑量分毫不差的調配好,接着蹬蹬蹬地跑到祁有歲面前,像獻寶似的,眼睛亮亮的:
“吃藥!”
“........”
祁有歲本來不想吃藥,但被寄安期待的眼神看着,想不吃也不好意思再拒絕,只能冷着臉接過鐘雪盡替過來的水,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把藥吃完了。
鐘雪盡見此,忍不住舒了舒眉,誇道:
“寄安,你好棒啊,這都記得。”
“當然了。”寄安雙手背在身後,聲音脆生生的像切開的蘋果,爽朗清脆:“我可以過目不忘!”
.........
“寄安這孩子,還真的挺乖的。”
晚上,鐘雪盡坐在裏間的沙發上寫作業,邊做邊感慨道。
祁輕筠正半倚在床上看筆記本,聞言摘下藍光眼鏡,擡起頭,認同地點了點頭,開玩笑道:
“有他陪着有歲,我竟然莫名覺得挺放心的,明明他只是一個六歲的小孩子。”
“他這樣,我倒不舍得他走了。”
鐘雪盡嘆了一口氣:“有他在,有歲才能乖乖吃藥,整個人好像也有生氣多了。”
“.........畢竟是別人的小孩。”
祁輕筠招了招手,将走過來的鐘雪盡拉到自己腿上,擡起頭親了他一下,嘆了口氣:“如果有歲也能和寄安一樣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對不起,我沒給兒子一個健康的身體。”鐘雪盡挫敗地垂下頭,頭發軟趴趴地散在耳後,既失落又無助:
“如果有歲也和寄安一樣就好了。”
他的本意本是想說如果有歲和寄安一樣健康就好了,但沒想到,站在門口聽完這句話的有歲卻忽然身形一滞,瞳仁陡然變的黑沉起來。
白日裏寄安趴在他耳邊說的話又再次湧上腦海,一字一句層層疊疊,像是壓在理智的弦上,重到幾乎壓斷祁有歲的神經,他握緊門把的手用力到幾乎顫抖,手背青筋繃起,無端顯得有些猙獰。
爸爸媽媽,是什麽意思?
.......他們想要又乖又健康的、像寄安那樣的孩子,所以不想要他了嗎?
還是說,他們也想要個二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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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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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