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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和路口的紅燈格外漫長,向長空等到九十六秒時,看到一架飛機從不遠處的天空飛過。
今天的天氣很好,晴空之下飛機拉過一道長長的白煙,像是在給天空作畫。
向長空看着它一點一點飛過自己的視野,直到紅燈變為綠色。他擰動油門,将電瓶車開了出去。
他正趕去前面一棟寫字樓,給點餐的顧客送外賣。十月的A市已經入秋,迎面而來的風拍打在臉上,帶着些微寒意。
抵達寫字樓後,向長空将電瓶車停在樓下,從保溫箱裏拿出外賣,一面給顧客打電話,一面快步走了進去。這是一棟高級寫字樓,進進出出的男女都打扮得年輕且時尚,向長空等他們從電梯裏出來,才擡腳跨了進去。
因為正是外出吃飯的時間,上樓的人不多,電梯一路順暢地停在二十三樓,“叮”的一聲打開了門。
向長空走出電梯,熟門熟路地找到地址上的那家公司,推開了擋在面前的玻璃門。
“你好,請問哪位是周女士?”
“這裏這裏!”一個短頭發的女生從辦公桌前探出腦袋,朝向長空揮了揮手。
向長空朝她的方向看去一眼,提着外賣走了過去。
“你點了什麽?”坐在周女士對面的男同事激動地站起來,好奇地在她的辦公桌上敲了兩下。因為動作幅度過大,他放在手邊的文件夾被他掃到了地上。
“冒菜。”周女士歡欣雀躍地應了兩個字,把辦公桌騰了個地兒出來,“謝謝謝謝,放這兒就行。”
向長空把外賣放下,說了句“慢用”,便轉身準備離開。那個男同事的文件夾就落在自己腳邊,向長空彎腰,打算順手幫他撿起來,誰知還沒碰到,男同事就大驚小怪地喊道:“你別碰,我自己來就好了!你別把我的東西弄髒了。”
向長空的動作頓了頓,沒說什麽,跨過他的文件夾走了出去。推門的時候,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又收回來在工作服上擦了兩下,然後才推開了門。
走到電梯口,電梯門正好打開,又一個外賣小哥急匆匆地從裏面走了出來。看見對面的向長空,他特精神地跟他打了個招呼。
他和向長空不是一家外賣公司的,但因在同一個區域送外賣,倒是時不時就能碰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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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長空朝他點了下頭,快步走進電梯按上了電梯門。
“……”站在電梯外的小哥沒怎麽回過神,他愣了一下,才沖緊閉的電梯門吹了個口哨,“這哥們兒,今天突然這麽酷啊~”
他沒再理向長空,飛快地去送自己的外賣了。
電梯裏,向長空安靜地看着數字下降到九,然後拿出手機翻了下訂單。
接下來他要去星光公園,給一位徐戀女士送餐。他最近經常接到這位徐戀女士的單,而且她已經連續三天都點“卧龍廚房”的招牌雞腿飯了。
重新跨上自己的電瓶車,向長空朝星光公園的方向駛去。
十年之前,星光公園所在之地還是一片荒蕪,前幾年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星光公園被順利打造出來,并且發展神速。現如今,那裏除了擁有整個A市最大的花海,還修建起了大型展覽館和獨具特色的商鋪,俨然成為A市新坐标,吸引了數以萬計的游客和攝影愛好者。
今年聽說還搞起了星光農場,可以租地給城裏人,在裏面體驗種菜。
點餐的這位徐戀女士,就是在星光公園裏開了一家屬于自己的不大不小的店。
向長空第一次來星光公園送餐時,還需要依賴地圖導航,幾次之後,他已經把整個星光公園的地圖全部記在了腦中。
将電瓶車停在徐戀的店外,向長空拿出她點的東西,走到門口朝裏面望了一眼。今天坐在一樓看店的女生沒在,難怪她只點了一份飯。
“你好。”他輕輕推開店門,挂在門口的風鈴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徐戀正在二樓融蠟,聽見聲音朝下看了一眼。她的工作間在二樓,正對門口的一側沒有用欄杆攔着,而是直接裝了一整面的落地窗。
一個穿着橙色工作服的小哥正站在樓下,手裏還提着她點的外賣。
“稍等。”徐戀關上融蠟爐,抽出紙巾擦了擦手,朝樓下走去。
清脆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向長空沒來由地變得局促。
他前兩天見她穿過一條黑色皮褲,帥氣又性感的氣質,仿佛是大哥的女人。今天則是一件長款的黑色風衣,系着誇張的腰帶,腳下踩着一雙黑色高跟鞋,頭發紮成一個很高的馬尾,束在腦後,又直又黑。
今天的她不再像大哥的女人,而是像大哥本人。
“謝謝。”徐戀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他面前,從他手裏接過了外賣。
向長空只覺手裏一輕,下意識對她說句了“不客氣”,接着轉身走出了店鋪。
擰動電瓶車油門時,他又回頭看了徐戀一眼,對方正提着外賣朝一樓的休息間走。
她的臉形很漂亮,标準的鵝蛋臉,沒有蓄劉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她的眉毛畫得比一般女性深和粗,口紅也用的是最有氣場的正紅色。
她似乎特別喜歡這種張揚的打扮,就好比她明明經營着一家十分文藝小資的香薰蠟燭店,卻又為它取名MONSTER(怪物)。
向長空收回目光,趕往下一個目的地。
徐戀只用了十分鐘,便把午飯解決了。這個月月底有個新樓盤開盤,開發商在她這裏定了兩百套香薰蠟燭禮盒,用來送給之後辦理入會的VIP客人。
這個開發商是本地老牌開發商,財力雄厚,和她一簽就簽了十萬的訂單。徐戀接的訂單向來都是自己做,她沒有請人的習慣,一來是覺得麻煩,二來也不放心別人的手工,只不過這樣自己就有的忙了。
這家店她也開了有兩年了,前期生意并沒有多好,甚至可以說是冷清,畢竟香薰蠟燭并不是那麽大衆。而她徹底火起來,是在她和隔壁的甜品店“糖心蜜意”合作之後。
去年聖誕節,甜品店老板找到她,請她幫店裏做了一些香薰蠟燭和聖誕花環,因為對成品十分滿意,老板便把這些照片都發到了網上。
糖心蜜意是家網紅甜品店,微博粉絲有一百多萬,他們這樣一發,徐戀的店也被帶紅了。不僅上門的顧客越來越多,跟其他商家的合作也越來越頻繁。
今年下半年開始,她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便雇了個員工來幫她看店和收銀。
短暫的休息時間結束後,徐戀又上到二樓的工作間,開始趕訂單。一工作起來,時間就變得飛快,等她回過神來時,她的鬧鐘已經拼命響了半分鐘了。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按掉了提醒她定外賣的鬧鐘。
這個鬧鐘是她這幾天才設的,因為這陣子工作太忙,只要她請的那個小員工不在,她就鐵定會忘記定外賣,沒辦法,只好讓鬧鐘來提醒自己吃飯。
外賣軟件上的晚餐五花八門,但真正好吃的也沒幾個,徐戀懶得再動腦子考慮晚上吃什麽,便又點了一個雞腿飯。
這個時間段,也是向長空送外賣的高峰期,他出發前,先往自己家裏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好久才被人接起來,對方接起電話後,一直沒說話,向長空似乎對此見怪不怪,直接開口道:“媽媽,記得吃晚飯,吃的我都放在冰箱裏的,你熱一下再吃。”
對面還是沒有出聲,只有輕微的呼吸聲标志着電話那頭确實有人。
向長空繼續道:“東西等我回來以後收拾,我大概十點過到家,你早點睡。”
這次他等了一下,電話那頭還是一片靜默。他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道了句“再見”便挂斷了電話。
聽見電話挂斷後,翁淑麗又過了三秒才放下電話。她去冰箱裏拿出向長空留的菜,剛放進微波爐裏,就聽見房門被人拍響了。
他們住的這個房子比較老舊,沒有入戶花園這種東西,廚房就挨着大門。翁淑麗走出廚房,看着門口。門外的人還沒走,因為敲門聲仍在不厭其煩地響着,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慢吞吞地走上去開了門。
門沒有完全打開,還拴着一條門鏈,這也是向長空特意交代的。
外面的人看見她,愣了一下後朝她笑着道:“向媽媽你好,我是住在你們對面的小劉,你還認識我不?”
翁淑麗沒有說話,只是沒什麽表情地看着她。小劉被她看得有些滲,向長空一家搬過來有兩年了,向家的兩兄妹她經常見到,只有這位向媽媽,很少露面,聽說是有什麽病。
“我剛剛下去拿快遞,看到有你家向長空的信,就順道幫你一起拿上來了。”小劉說着,把手裏的信遞了過去,“喏,就是這個,那我就不打擾了哈。”
她把手裏的信塞給翁淑麗之後,轉身打開了自己家的門。翁淑麗關上門,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信。
收信人是向長空,寄信的地址是,A市第一飛機研究院。
翁淑麗盯着這行字看了一陣,把信封撕成兩半,扔進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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