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傷懷日試遣情衷
黛玉醒來時已經是将近五更天了,因此黛玉再也沒有了睡意,紫鵑便給黛玉端來水梳妝淨面,黛玉見雪雁不在跟前,因問道:“雪雁怎麽不在?”紫鵑道:“想是前兩天沒睡好,這會子還在睡呢。”黛玉思及前兩日雪雁為了照料她一宿沒睡,遂嘆了口氣,道:“原也難為了她了,便讓她先睡着罷。”
紫鵑答應了一聲,又聽黛玉問道:“外祖母可已經起來了?”紫鵑道:“适才鴛鴦來說,老太太因為二姑娘的事夜裏沒睡踏實,現在正在補眠呢,叫姑娘便無需去請安了。”黛玉聞言,心中冷笑,迎春需要她安慰的時候她半句知心的話也無,現在倒睡不踏實了,這種話說出來誰信呀?心中對賈母愈發寒了心。
因又思及适才夢中之景,黛玉心中更添了一縷煩愁,遂道:“我自出去走走,早膳我便不用了,你只把我前日裏整理的琴譜中有一本超過封面上沒有名字的給拿出來,再把屋子裏薰了香,竹林裏給擺上案幾,我回來時要彈琴。”紫鵑答應了一聲,又拿出一件小夾襖來遞給黛玉穿上道:“如今天氣漸漸地涼了,姑娘的身子骨卻是受不得寒氣的,小心些別又犯了咳嗽。”
黛玉淡淡一笑,道:“瞧你,好好一個慧紫鵑,如今都快成了管家婆子了。”紫鵑聞言,卻是紅了臉,不再說話了。黛玉見了,便猜到了紫鵑的心事,心中一嘆,穿上小夾襖便自出去了。
黛玉亦沒有去哪裏,只往紫菱洲去了,昨兒個晚上下了一夜的霜,那殘荷上的霜露卻是最好的泡茶之水,因而黛玉便趕早兒往那兒收集露水去了。那管花草的夏嬷嬷見了黛玉,便點頭笑了一笑,道:“姑娘今兒倒是起得早,這裏的小丫頭子們還貪睡着沒起來呢。”黛玉亦淡淡一笑道:“我不過是饞那秋天的荷露泡的茶罷了,因此便趕早兒收集些露水。”
夏嬷嬷聞言,便問道:“可要我叫兩個丫頭來幫幫姑娘?”黛玉擺了擺手,道:“不用了,丫頭們手腳太重,又不懂得區分露水的成色,還是我自己來的好。”言罷,便自駕起一只小舟劃向湖的中央。夏嬷嬷原擔心黛玉不會劃船,意欲喚上個駕娘來,卻不想黛玉比駕娘尚劃得好上三分,這才憶起黛玉原是江南人,這劃船想來也是家常便飯的事,便也就不再去管黛玉了。
黛玉将輕輕晃動殘荷,那殘荷上的露水便自如珍珠一般滾進了黛玉手中的水缽,大約一個時辰左右,黛玉手中那不大的水缽便自裝滿了露水,黛玉忙自蓋上蓋,而後便将小舟劃向岸邊,自回潇湘館去了。
黛玉回到潇湘館時,雪雁已經起來了,因見黛玉歸來,便道:“姑娘,紫鵑姐姐說你沒用早膳,這怎麽可以,多少也得用些,不然姑娘的身子骨哪能受得住。”黛玉聞言,只苦了一張臉,道:“雪雁,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實在是吃不下。”雪雁道:“今兒個的早膳原是姑娘最喜歡的無錫灌湯水餃呢,這餡裏還和了時下最新鮮的蔬菜,也不油膩,姑娘好歹用些。”
黛玉見實在拗不過,便道:“也罷了。”便自接過雪雁端過來的一碗灌湯水餃,白白的皮兒,鼓鼓的餡兒,一個個水餃好似一個個白胖胖的娃娃一般,煞是可愛,看得黛玉都舍不得吃了。才咬了一口水餃,黛玉忽想起才收集的露水,因問道:“那火爐子可還熱着?”
雪雁道:“還沒滅呢。”黛玉便将那一缽子的露水遞給雪雁,道:“拿這個将前幾日鳳姐姐送給我的龍井拿來泡了。”雪雁打開一看,因埋怨道:“姑娘,你又趁我不注意去做這種事兒,這收集露水看似簡單,可傷身子呢,你才好,別又折騰出病來。”黛玉聞言,不覺笑道:“雪雁,你跟着紫鵑混久了,也快成一個管家婆子了。”
雪雁聞言,卻是跺了跺腳,道:“我好心為姑娘,姑娘卻這般打趣我。”言罷,便自拿了露水去烹茶去了。
黛玉剛用完了早膳,才洗了手,便見寶玉一頭撞了進來,臉上卻是滿面淚痕。黛玉見了,不覺吃了一驚,因道:“寶玉,你這是怎麽了,竟發生了什麽事兒不成?”又喚紫鵑道:“紫鵑,帶了寶二爺下去洗個臉兒,這個樣子看着可不像!”
紫鵑聽了,趕忙過來,見了寶玉這般模樣,亦唬了一大跳,因道:“我的小祖宗,你這是怎麽了。若是讓老太太見到了,豈不心疼死?”言罷,便領着寶玉去洗臉了。
沒多一會兒,寶玉便洗了臉過來了,又問黛玉道:“妹妹這裏可有茶喝,我才哭着,嗓子都啞了。”黛玉聽了,因笑道:“正巧,我才命雪雁去烹了茶來,只叫她多泡一茶就是了。”紫鵑聽了,因問道:“我才看到雪雁妹妹泡那茶卻是許久了,怎麽還沒有好?”
黛玉道:“她泡茶的水原是我才收集的殘荷上的露珠,原是最清淳的,卻也是最毒的,那水須要濾過一遍再煮方可。本來之水若放在青花甕裏甕一甕,埋在桂花樹底下或是梅花樹底下一二年,令其吸盡地氣,泡出來的茶才可真正謂為上品,只是我卻等不得罷了。”言及此處,黛玉不覺在心中微微一嘆,暗道:“若是那時外祖母和舅母皆對待我如二姐姐雲妹妹一般,我卻還有什麽指望,又豈能等到個一二年的?”
這時雪雁已經端了茶過來,寶玉接過茶飲了一口,連連稱贊道:“好茶,好茶!我原以為妙玉已經是茶中聖手,卻不想妹妹更是茶仙了,這茶比我當初在妙玉那兒喝的茶還要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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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聽了,卻是不置一詞。妙玉本是眼高于頂之人,那次雖說寶玉、寶釵還有她三人皆喝過妙玉的梅花雪水泡的茶,她更是一句話招來妙玉一個“大俗人”的稱謂,但她卻知道妙玉不過是借她暗諷寶玉和寶釵罷了。妙玉請他們喝茶其實也不過是想借此尋個知己,聽說自那次後,寶釵卻是再不得登妙玉栊翠庵的門,只寶玉,妙玉雖沒趕他,可也并不見得待寶玉如何不同。倒是自己,自那之後,與妙玉卻相處得甚是融洽,只不過近日瑣事煩心,自己也許久沒有去拜訪她了。
寶玉見黛玉不說話,心中煩悶,便道:“林妹妹,你可知道雲妹妹要嫁人了?”黛玉道:“昨兒個在二姐姐那裏我已經聽說了,寶哥哥莫非是為了這個哭泣?雲妹妹早已經同衛公子定了親事,便是這會子不嫁,将來也是要嫁的,只是早晚而已。”對,只是早晚而已,早晚都要為了這家族的利益而犧牲的。
寶玉聽了,因對黛玉道:“妹妹你不知道,雲妹妹嫁的那衛若蘭如今已成了個痨病鬼,怕是沒幾日好活,雲妹妹嫁過去豈不受苦,只怕比二姐姐還不如。我只不明白,大家都好好的在這家裏不成麽,為何非得嫁出去受苦,要知道,女孩子還沒嫁人是珍珠,只一嫁人,便成了死魚眼珠子了!”
黛玉聽了寶玉的話,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只道:“姐姐妹妹們便是不嫁又何,難不成還能讓家裏養一輩子?不論是哪個女子,将來總是要嫁人的,只是嫁的好與壞的差別罷了。便是如鳳姐姐嫁了琏二哥哥,新婚燕爾之際是百般恩愛、如膠似漆,待時間一長,便自要另尋新歡,尤二姐更是因此而死。自來癡心女子負心漢,女子便是不嫁,亦會紅顏老去,到時候你又該如何說法?”
寶玉聞言,卻是不解,道:“女孩子不嫁人怎麽會老呢?像襲人,她沒嫁人,只跟我在一起,雖然年紀也大了,但還不是一樣,還是漂亮的女兒家,可見只有嫁了人的女兒家才會華發叢生,紅顏老去。”言罷,又對黛玉道:“妹妹,你不要嫁人,只一直陪着我,好不好?這府裏定能養得起你的!”
黛玉聽了,卻問寶玉道:“這且不說,我只問寶玉你一個問題,若是你答得上來,我便在這府中陪你。”寶玉聽了,忙笑道:“妹妹,你說。”黛玉道:“當初卓文君為了司馬相信甘願抛棄榮華富貴,追随相如當垆賣酒,若是寶玉你是卓文君,你卻該當如何?”寶玉聞言,卻是愣愣地,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黛玉本早有準備,見寶玉果然如自己所料,不覺暗嘆自己這兩年竟是癡心錯付,好在自己及時回頭,亦為時未晚。便也就不再理會寶玉,彼時襲人來尋寶玉,黛玉見了,便讓襲人将寶玉領回怡紅院去了。
寶玉離開潇湘館後,黛玉便自步入竹林,坐在案幾前,手撫着那三尺瑤琴。這琴名為“焦尾”,原是黛玉幼時學琴,林如海怕黛玉人小夠不到琴,便特意找能工巧匠制了這把比普通瑤琴要短了一些的焦尾琴,這琴雖然并不華貴,但卻是黛玉最為珍愛之物。
黛玉輕嘆了一聲,便自撥弄琴弦,一曲悅耳的琴音便自傾洩而出,卻是一曲《秋窗風雨夕》:“
秋花慘淡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已覺秋窗秋不盡,那堪風雨助凄涼!
助秋風雨來何速?驚破秋窗秋夢綠。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淚燭。
淚燭搖搖爇短檠,牽愁照恨動離情。誰家秋院無風入?何處秋窗無雨聲?
羅衾不奈秋風力,殘漏聲催秋雨急。連宵脈脈複飕飕,燈前似伴離人泣。
寒煙小院轉蕭條,疏竹虛窗時滴瀝。不知風雨幾時休,已教淚灑窗紗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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