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聖旨昭探春生恨

黛玉在雲風客棧歇息了一晚,只天剛蒙蒙亮便自進了城,自然也就不知道張紫憐的打算為何。不過到底女人的直覺卻是要比男人強烈上許多,黛玉自離雲風客棧後,便自隐隐感覺到自己可能不久還會遇上張紫憐主仆二人,而事實上這個預感卻是在黛玉回到京城後不久便自實現了,不過,這些都是後話,這裏暫且不提。

敖倉位于敖山之上,在荥陽西北十公裏處,只是因為敖倉屬于機要之地,非等閑人可近之,故而一路之上守衛重重。不過好在玉晚樓早就寫了一道聖旨給敖倉守将張廉,故而黛玉一行人上了敖山之後倒也沒遇到太多麻煩。

敖山雖然地勢不高,不過愈往上卻愈是覺得寒冷,只除了曾經在天山修習過武藝的林焱并不覺得冷之處,饒是林油、墨雨以及墨風武功高強,也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更別提黛玉這等弱質女子了,因此倒也真應了那句“高處不勝寒”的話。

将近敖倉的時候,張廉身邊的一個副将齊飛因見了黛玉一行人,并不認識,故而上前攔阻道:“你們是何人,膽敢擅入此等機要之處!”言罷,又喝道:“左右,還不将他們拿下交與張将軍處置!”一旁的幾個兵士聽了便要上來拿黛玉一行人。

“将軍且慢!”黛玉在車內聽到喧嘩之聲,知道必是誤會了,于是忙自打開車簾,欲要下來阻止。

左右兵士包括齊飛在內都常年守在這敖山之上,鮮少下山,自然不曾見過多少女子,因此聽到馬車內專來一聲清靈的女子聲音,只覺得恍若聽到了天籁之聲,待要黛玉下了馬車,見到黛玉連那天上仙子見了也要羞慚的絕世姿容,早已經呆在了那裏,哪裏還記得要跟林油等人動手。

黛玉步至齊飛跟前,款款行了一禮,道:“将軍有禮了。”

齊飛聽了,這才反應過來,因對黛玉道:“姑娘,這裏是機要之處,非姑娘該來之地,姑娘還是早些回去罷,我讓那些兵士送你們下山,不讓他們為難你們便是了。”

黛玉聽了,因道:“将軍誤會了,小女此次前來敖倉,乃是奉了皇上的聖谕來見張廉張将軍,開敖倉放糧之救濟北方六省十州災民。”言罷,也不待齊飛再度開口,只拿出玉晚樓交給她的那枚玉佩。

這玉佩別人或許沒見過,只齊飛卻是張廉手下最親近也是最得力的副将,整日跟在張廉身邊的,自然不會沒有見過,因此待他看到黛玉拿出的這枚玉佩之後,只臉色變得肅然起來,道:“姑娘少待,我去禀報一聲張将軍便來。”

黛玉聽了,因道:“将軍請便。”齊飛因看了黛玉一眼,便自轉身去找張廉去了。

沒過了多久,便見齊飛回來了,而他的身前,更是敖倉守将張廉。只看那張廉一雙虎目,體格彪悍,臉上直如刀刻一般,便知其定是歷經了不少風霜雨雪,是個極為精明幹練且又豪爽之輩,也難怪玉晚樓以及先帝都會放心将敖倉交給他來守護,此等人一旦決心效忠一個主子,就絕對不會背叛。

張廉看到黛玉打量着自己,便也打量了黛玉一番,之後便問道:“郡主見了末将此等模樣,竟沒有唬了一跳?”因黛玉是英親王的義女,所以張廉才口稱黛玉為“郡主”,但因黛玉并未受過皇封,沒有封號和品級,與一般身份高貴的臣子之女也并無太大區別,所以張廉自然也不用向黛行禮。

黛玉聽了,只笑了笑,道:“将軍一身肝膽,雖未上得沙場,卻在此鎮守敖倉,數十年如一日,黛玉佩服尚且不及,又豈會懼怕?”

張廉聽說,因哈哈大笑一聲,道:“果然不愧是林如海林大人的女兒,只這般話,也只他的女兒能說得出來!”因又見到黛玉有些迷惑的樣子,張廉便笑道:“也許郡主不知情,末将在未守這敖倉之前,卻是當年馬道大将軍麾下的一員小将,一心想着要與馬道大将軍上戰場殺敵,後面先帝派我駐守敖倉,我心中不願,卻是林如海林大人大罵了我一通,道是‘既有心為國效力,就不該拘泥于身處何位,你駐守敖倉,雖不能上戰場抛頭顱灑熱血,卻能守護整個天翎的命脈,只該當感到自豪才是!’也正是因為這一通罵,将我徹底罵醒,我來到此處,時時刻刻不敢忘記林大人當年的話,雖說當初與林大人只數面之緣,卻也足夠我銘記一生了!”說到此處,張廉言語之間竟自變得有些滄桑起來。

黛玉聞言,因嘆道:“果然是爹爹的作風,只可惜我幼時不能承蒙庭訓,爹爹的才學風骨,我沒有學到千分之一!”

張廉見黛玉感傷,也不再多說,只道:“好了,閑話也不多說了,郡主只跟末将來罷。皇上早已經頒下聖旨,只讓我在此等候郡主到來。”

黛玉聞言,便自也緊随張廉之後,林油等人因要保護黛玉,自然也緊緊跟着。

敖倉跟普通的糧倉也并沒有多少區別,只裏面卻是機關重重,光是外圍,便加了好幾把玄鐵大鎖,除了張廉身上的鑰匙,再無人能夠打開。

一開始黛玉并不太明白為何張廉非要自己跟着進入敖倉,按說這放糧之事只玉晚樓吩咐了張廉便可以了。直到黛玉随着張廉進到最裏面,将玉晚樓交與黛玉的那枚玉佩嵌入一旁短案上的一枚金印之中,再拿那枚金印往牆上一凹陷處一按,最裏面的那扇巨門便自打開了。

張廉因解釋道:“只這外層的糧食卻是每年必要送往各軍隊裏用的軍糧,只這最裏面的糧食除非遇上天災,否則再不能動的,當然,這裏面的糧食也是最好的,所以只有皇上手中的那枚玉佩再加上末将手中的這枚金印合在一起方能夠打開這糧倉的大門。”

黛玉聽了,這才明白為何玉晚樓定要将這枚玉佩交與自己,也明白了為何張廉只讓自己進入這最裏面的糧倉,而讓林油等人只在外面等候,卻原來是這個原因。想到玉晚樓對自己這般信任,黛玉心中不覺感到了一絲甜蜜,這才驚覺其實玉晚樓早在不知不覺便侵占了自己的心房,而且還占了極為重要的位置。

明白了自己心中之情,黛玉不覺歸心似箭,恨不能早早處理完這邊的事情,而後便自飛回玉晚樓的身邊。

黛玉在這邊思念着玉晚樓,其實在宮中,玉晚樓又何嘗不是相思入骨,便是每日裏在禦書房處理朝政的時候,那奏折上都能浮現出黛玉的笑靥。

太後見玉晚樓如此,心中也自十分心疼,因吩咐紫鈴每日多多注意玉晚樓的起居膳食等情況,若是缺少十分只去回禀她便是了。

其實太後也是多慮了,想玉晚樓身為帝王,那些個身外之物還不是想要多少便有多少的。而紫鈴也知道太後只是心疼玉晚樓才如此,故而也不多說,只答應了一聲便自去禦膳房傳膳去了。

這日,玉晚樓正在批閱奏折,卻見戴權進來回報禮部尚書顧恺前來求見。玉晚樓聽了,眉頭微皺,想了一下,道:“你讓他進來罷。”戴權聽了,只答應了一聲,而後便自去傳禮部尚書顧恺了。

沒多時,顧恺便躬着腰走了進來,見了玉晚樓,忙跪下行禮道:“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玉晚樓聽了,卻是有些不耐煩,因丢下手中的朱筆,問道:“好了,你起來罷,只說說有什麽事情要來見朕啊?”

顧恺聽了,因站起身來,答道:“回皇上,因着蝗災之事,選秀已然一拖再拖,如此下去,卻不知要拖到何時,還請皇上拿定個日子才好!”

玉晚樓聞言,想了想,道:“今年天災大降,民不聊生,朕每日裏只對着這批奏折就頭疼,哪裏有心管這些,這選秀,只作廢了罷!”

顧恺聞言,忙道:“皇上,這是朝廷祖制……”

話未說完,便被玉晚樓不耐煩的打斷,道:“這朝廷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難道朕說的話還比不上朝廷祖制不成!”

顧恺聞言,只吓得跪倒在地,口中不停道:“皇上,微臣不敢,只這……”

“好了,你不用再多說了,就這麽辦!”言罷,玉晚樓因看了顧恺一眼,威嚴的道:“顧恺,朕不管今兒這話是誰讓你來說的,只你記住,這選秀雖是朝廷祖制所定,但算來也是朕的家事,不管朝廷祖制如何,最後都是朕說了算。你們若是有這個閑心還管朕的家事,不如多操些心想着如何赈濟這北方六省的災民,不要等到百姓群起反之的時候,你再來跟朕說朝廷大事!”

顧恺聽了,因覺得渾身冷汗涔涔,竟是浸透了衣衫,忙自答應了一聲。

待要退下去的時候,只忽然聽到玉晚樓問道:“聽說這次選秀的女子當中,有一個是榮國府賈政的庶女,叫賈探春的,是賢德妃的妹妹,還被南安太妃認做了義女是不是?”

顧恺聽了,忙答道:“正是。”玉晚樓想了想,道:“既然已經是南安太妃的義女,自然也算是皇家的郡主,如何又來參加選秀的,沒的亂了規矩!不過看在南安太妃的面子上,朕也就不再多加追究了,再者那渤海國的使者也即将來商談和親之事,我們天翎皇朝也沒什麽符合條件的公主郡主的,只封那賈探春為‘玄馨公主’,和親渤海國。”

顧恺聽了,答應了一聲,便自退下去了。

只當禮部官員到榮國府宣讀了這道旨意之後,榮國府卻似炸開了鍋,有人歡喜有人愁的,卻是不一。

原本聖旨到了榮國府,說是今年因為天降蝗災,是為不吉,因此皇上免了選秀,所有秀女只遣回家中,自行聘嫁,整個榮國府卻似陷入了一片愁雲慘霧之中。只因黛玉離開賈府後,整個賈府可以參加選秀的只有探春一人,雖然探春不若黛玉出色,好在有南安太妃的義女這個身份罩着,想來入宮之後位份也不會太低,卻沒想到發生了蝗災,皇上免了選秀,只等到下次選秀時,探春的年紀卻是“逾齡”了。難道賈家的氣數真要到此盡了不成?

正在衆人發愁之際,卻沒想到另外又來了一道聖旨,說是封探春為“玄馨公主”,和親渤海國。衆人的心思這才重又活泛了起來。

要知道,在天翎皇朝,公主有“玄”、“無”、“德”、“馨”四字之封,而郡主則有“丹”、“慧”、“敏”、“柔”四字之封,其中公主以“玄”字之封最尊,郡主以“丹”字之封最貴。除了忠順王府的無憂郡主因為算來受到太後和皇上的寵愛,所以破例受到原該為公主的“無”字封號外,再無其他郡主公主有此殊榮,就連先帝嫡妹遠嫁大漠時,也只被封了德公主。

如今探春和親渤海,卻被皇上封為“玄馨公主”,四字封號獨享其二,可見皇上對賈家還是很倚重的,對于宮中的元妃想來也不該差,說不得很快便會被晉為皇貴妃,甚至尊為皇後,到時候,賈家就是真真正正的國丈府邸了。想到此,衆人不覺大喜起來。

榮禧堂中,賈母看着衆人齊聚一堂,仿佛看見了賈府無限榮華的未來,心中很是得意,又思及黛玉的離開,心中的怒意卻又自翻騰了起來,但對尋找黛玉的心思卻是淡了許多,她現在只想叫黛玉看到,即使沒有她,賈府一門照樣能爵祿高登,沒有她,寶玉一樣能尊貴顯耀,榮華在身,沒有她,自己一樣能穩坐在這高高的榮國府老太君的寶塔尖上,到時,她要叫她哭着求着回到這府中來!

只是賈母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玄馨”取自“玄心”的諧音,玄者,黑也,玄心,也就是黑心,換言之,玉晚樓的這個冊封并不是榮耀,而是十足的嘲諷,而只在玉晚樓冊封探春為“玄馨公主”的這一刻起,便已經開始準備要着手除去四大家族的這顆大毒瘤。

賈母想了想,道:“如今探春被封為公主,不日便要和親渤海國,雖是不忍骨肉分離,卻也是無上的榮耀,不如大家湊個份子,擺上幾桌酒席,且樂和一日,也算為公主餞行。”

王夫人聽了,因笑道:“老太太的這個主意卻是極好的,只這公主的餞行宴卻是比不得寶丫頭生日那會兒,得隆重些,不然豈不丢了臉面,而咱們自家戲班子的戲也着實聽厭了,不如到外面請上個戲班子來聽一聽,也是好的。”

雖然王夫人有些遺憾探春不能進宮扶持元妃,但想到探春被封作公主,不日便要和親渤海國,而天翎皇朝對外姓和親公主的家人卻是有不少的好處的,因而也自大方了起來。

賈母道:“即如此,我便出四十兩銀子罷,寶玉的那份子我也一并出了。”王夫人聽了,因笑道:“我自然不敢跟老太太比肩的,便矮一等,只三十六兩吧。”賈母聞言,因笑着點了點頭。

邢夫人聽了,雖然不願,但也只能拿出三十六兩銀子來。賈母知道自己這兩個兒媳婦都是一個比一個貪財,因此見到邢夫人臉上那微微的不豫之色,倒也沒有怪罪。

而其他如李纨鳳姐等年經一輩的媳婦并許多有頭臉的丫鬟婆子見賈母并邢王二夫人如此慷慨,知道自己少不得也得“出血”一回,一時之間紛紛“慷慨解囊”,有二十兩的、十兩的,也有出一兩或二兩的,便連周趙姨娘都被強拉着每人給了二兩銀子方罷,因此沒多少時候竟自湊足了六七千兩的銀子。

賈母聽了,因笑道:“一天酒席也用不了,下剩的便入了官賬罷。”鳳姐聽了,便自點了點頭,笑道:“到底是老太太,賬算得比誰都精,我還瞅着萬一不夠可少不得又要我把錢貼出來呢。”

賈母笑道:“你這個猴兒精的,連這點子銀錢都放在眼裏,趕明兒你若是見了大宗貨,還不把眼珠子都滾出來!”

鳳姐聽了,只道:“老祖宗知道我從來都是沒什麽見識的,連大字都不認識一個呢,自然也遠遠趕不及老祖宗了,只說那軟煙羅,若不是老祖宗,我也只會把它當成紅帳子呢!”言罷,便自笑了起來,心中卻在想着賈母所說的那“大宗貨”卻是什麽意思。

正想着,卻忽見鴛鴦走了進來,對賈母道:“老太太,才侍書過來傳話,說是三姑娘……不,應該說是玄馨公主那裏正鬧得厲害呢。”

賈母聽了,臉上微微泛起不悅之色,問道:“可是趙姨娘那個混賬老婆又去找玄馨公主的麻煩了?你只去告訴侍書,讓她找兩個力氣大的把趙姨娘那混賬婆子給打回去,若是不從,便讓政兒回來訓那環小子一頓!”

要說這賈母果然是個厲害的,她知道以趙姨娘的性格,只打她沒什麽要緊,要緊的是賈環,雖然趙姨娘平時也不見得對賈環多少,但她知道那多半也有點出于“恨鐵不成鋼”的心态在,但卻還極疼賈環的,所以若是拿賈環作要挾,卻是再有用不過的。畢竟誰都知道,賈政最聽她的話,她讓賈政往東,賈政絕對不會往西,而且賈政打人板子卻是極厲害的,不然當初寶玉被打板子的時候,她也不會那般拼命護着了。

賈母這般說着,卻不知道完全不是這麽回事,只道:“老太太,不是趙姨娘,卻是玄馨公主聽到皇上要她和親渤海國,正在那裏鬧呢!”

“你說什麽?!”賈母聽了,卻是有些驚訝,但更多的卻是一股濃烈的怒意。這探春在賈母看來,雖然稱不上是最有用的棋子,卻該是最聽話的棋子才是,怎麽,這顆棋子也開始想要脫離自己的掌控了麽?

“走,且去看看去!”賈母由鴛鴦扶着,又叫上了邢王二夫人并李纨鳳姐二人,一行人只往秋爽齋而去。

還沒進秋爽齋,便聽到遠遠傳來的一聲摔碎東西并夾雜着些許哭意的聲音,賈母并衆人走了進去,看見滿地的碎瓷,不覺怒道:“誰來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言罷,目光因看向站在一旁的侍書,聲色俱厲的道:“侍書,你來說說!”

侍書看向賈母的目光,不覺多了一股懼意,在沒跟探春之前,她原是在賈母身邊的,自然也知道賈母的手段,因忙上前,欲待要開口時,卻見探春披頭散發的跑過來,跪到賈母身邊,哭道:“老太太,老太太,你救救我,我不要去和親,我不想死啊!”

賈母聽了,只沉聲道:“三丫頭,你在說什麽呢?你是去和親,怎麽就會死了?還有,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有一點公侯小姐的樣子,更別說是一國公主的模樣了!”

不管是誰,對于“死”這個詞都是極為避違的,尤其是賈母這般的人,在賈家還榮辱存亡只在一線的時刻,對“死”這個字更是避違,因此聽到探春說到“死”字的時候,卻是極度不悅的!

探春聽了,只哭道:“老太太,渤海國是什麽地方,朝廷派去和親的公主還少嗎?只沒一個能活過三年的,老太太,我不想年紀輕輕的,就把命丢在那裏啊……”

原來探春平時也看一些風土人情的雜記,知道渤海國是個未經開化之地,那裏的人無論男女多崇尚武力,因此在那裏搶親以及一女侍多夫這種事情多是極常見的,而且并不違反渤海國的律法,最重要的是,渤海國多瘴疠,不說天翎皇朝去和親的公主因為水土不服多死在那裏,便是渤海國本國的人也從未有人能活過四十歲的。探春雖英氣十足,頗有些男兒之氣,但身體到底只是一個弱質女子,又豈能抵得住渤海國那野蠻的生存方式以及那裏的惡劣氣候?故而探春聽說要自己和親渤海國,是萬萬不肯的,畢竟什麽都來不及自己的性命重要啊!

賈母聽了,其實也知道探春的想法是對的,只聖旨已下,不好更改,而且如果此次賈家為此抗旨,說不得會牽連到宮中的元妃,到時候賈家就更無翻身之地了。只若是此次和親,卻是探春心甘情願的話,那麽意義就那不相同,皇上說不得會念在賈家的“深明大義”,而重賞賈府,到時候賈府便是再出一個國公,怕也不是什麽難事。

想到此,賈母也顧不得探春如何,反正對于她而言,女兒家都是注定要為家族利益犧牲的,就像她一般。故而賈母因冷聲道:“你不要胡說了,皇上封你為玄馨公主,和親渤海國,你是無上的榮耀,再者皇上聖旨已下,再不可能更改,你總不能因為你一人而讓整個賈家背負抗旨的罪名,那樣,你卻是大大的不孝!”言罷,便自領着衆人一起離開了。

探春聽了賈母的話,只覺得冷徹心扉,是啊,不孝,只一個“孝”字害了這府中多少人,因為“孝”,二姐姐被大老爺半賣半送的嫁給了孫紹祖,日日夜夜飽受欺淩;因為“孝”,雲妹妹被迫嫁到了衛家,卻是為了“沖喜”;因為“孝”,林姐姐被迫背井離鄉,來到賈家,寄人籬下受盡多少苦處……當初自己只認為這是理所當然,只真正輪到自己的時候,才覺得這有多麽的冷酷無情,因為一個“孝”字,卻是注定了自己要遠嫁他國,還要薄命早逝……

想到此,探春只覺得自己以前是多麽的冷血無情:自己不認親娘,去讨好嫡母;對自己的親弟弟不加辭色,只寶玉有一個頭疼腦熱,便急急忙忙跑去看望;親娘做給自己的鞋襪,自己從來不穿,更不看一眼,只王夫人随便賞自己兩件舊衣裳,便高興得什麽也似的;自己當家的時候,親娘來問自己多讨二十兩的喪葬費,大嫂子鳳姐姐都說要給,自己卻為了立什麽勞什子的公正形象,給生生的扣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如今探春回憶起來,只覺得全是血淚……

不知道哭了多久,探春才從地上爬起來,讓侍書給自己重新勻好面,梳了妝,晚膳也不用,只扶着侍書的手往趙姨娘的小院走去,自己要在走之前,去看看自己的親娘和弟弟,自己要向他們忏悔,只因說不得再過多久,自己便會永遠沒了這個機會……

進了趙姨娘的小院,看到裏面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幾樣擺設,看到那張破舊的桌子上放着的一盞煤油燈,探春感覺到自己的淚又一次的湧了出來。

“你來這裏幹什麽,如今你是高高在上的金鳳凰,玄馨公主,我們只是卑賤的奴才,侍候不起你這位高貴的主子!”賈環從裏屋走出來,看到探春,一臉鄙夷的道。

趙姨娘本在裏屋做針線,聽到賈環的話,忙自從裏屋走出來,看到探春,不覺濕了眼眶。

“娘!”探春再也忍不住,只跪倒在趙姨娘的面前,哭道:“對不起,娘,往日裏,都是探兒錯了……”言及此,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乍然聽到探春叫了自己一身“娘”,趙姨娘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待到看到探春跪倒在自己跟前,也不覺跪了下來,抱着探春,哭作一團,道:“我的女兒呀……”

賈環本來不待見探春,待聽到探春的那聲“娘”,心中也不覺軟了一些,只因他年紀還小,只十一二歲,所以一時之間,倒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只得愣愣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看到賈環愣在那兒,探春因不覺抹了抹淚,對賈環道:“環兒,我知道你對我有怨,我也不指望你能原諒我,只如今,我便要遠嫁到渤海國了,那兒與我們這兒大不相同,是極為野蠻之地,說不得,我這一去,怕是連死都不能再回來了,往後,娘也只能靠你照料了。你要記着,你并不比寶玉差,只要你讀書用心一些,考取個功名,便有能為帶着娘親離開這府中。我也看透了,這府中是個虎狼之窩,一個個烏眼雞似的,只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的。而且這府中,已經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了,保不定什麽時候便會有滅門之禍,所以你也不要想着跟寶玉去争什麽,你越争,對你,對娘,越是不好,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賈環聽到探春說到那句“怕是死都不能再回來了”,只覺得心頭一震,待聽到探春後來對自己的諄諄教誨,也不覺得紅了眼睛,只覺得哪怕探春平日裏對自己再不好,只如今,卻也值了。因此,便連聲答應道:“我知道了,我一定會好好用功,再不貪玩淘氣,惹娘親生氣了,我一定會好好孝順娘親的……”

探春又叮囑了幾句,看了看天色,便依依不舍的離開了,只在心中祈求着,但願上天開眼,讓自己曾經錯待過的親娘和親弟弟将來能好過一些。

不過,想來探春也沒有想到的是,自己今天說的一番話,卻是果然改變了趙姨娘和賈環的後半生,使得他們即使在賈家被抄家之後依然能過得很好,當然這些也都是後話了。

探春回到秋爽齋,只看着窗外那蒼茫的夜色,想到自己不久便要遠渡重洋,前往渤海國,說不得很快便會将一條性命丢在那裏,只覺得一腔恨意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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