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周尋
冬日晨間的日光非常清透, 穿過落地大窗,照在大床上。
照出一團糟的床單被子,和睡相更糟的兩個人。
“好暈啊。”
祈玉難受地揉了揉太陽穴,睜開萬分沉重的眼睛, 然後就近距離看到了從上往下看着自己的某人。
巫雲深:“你、醒、啦——”
祈玉:“……”
好、好大一只黑眼睛熊貓。
兩人臉貼着臉, 深情對視半晌,巫雲深忽然幽幽問道:“你睡得好嗎, 我親愛的朋友?”
祈玉說:“……不太好。”頭暈胃疼, 這就是宿醉的感覺嗎。
巫雲深勾了勾唇:“噢,我整夜沒睡呢。”
祈玉只當他沒睡是為情傷所累,敷衍着“噢”了一聲, 打量起四周。
應該是個酒店,房間很大,裝潢很好, 價格想必也很美麗。
活物就兩個, 自己,和熊貓限定版室友。
“我好累,真的。”見祈玉無動于衷,巫雲深的語氣更為幽怨, “你還記得你昨晚是如何蹂/躏我的嗎?”
那種語氣讓祈玉悚然, 瞬間上下打量他, 表情一言難盡。
“不要污我清白。”半晌,他說,“我不是那種人。”
“你就是。”巫雲深緩緩吐出三個字。
“我不是, ”祈玉非常堅定, “我不是那種會對你感興趣的人。”
“……”
巫雲深張着嘴, 黑框眼睛瞪起, 哀嚎:“你要失去我了!精神蹂/躏也是一種傷害!給我的腦子道歉,你深深傷害了它!”
“好好好,我傷害了它,弄壞了你的腦子我很抱歉。”祈玉扶着牆站起,邊捏眉心邊朝浴室走,“我們怎麽會在這裏?你開的房?”
巫雲深嘟囔:“不是,是昨天跟你一起跳舞的小哥哥,我怎麽可能背得動你。”
祈玉一愣,那個自稱“貍花”的青年?
他又問:“那房費呢?”
巫雲深說:“我想付的,但沒有成功。他是這裏的vip,費用直接劃賬過去,前臺都沒跟我說過一句,從頭到尾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祈玉倒退半步,深呼吸:“他人呢?”
“有事走了,走前還跟我說,我們要回去的話也随時可以走,不用跟他說。”巫雲深說,“但讓別人付錢總歸不太好,回頭我問清價格把錢轉給你,你再給他吧。”
“……”
祈玉捂着頭,笑得無比蒼白:“我不認識他。”
巫雲深:“?”
祈玉:“我說,昨晚是我們第一次見,我根本不認識他。”
“??!!”
巫雲深驚得差點嗆到:“萍水相逢,人家就又幫忙又開高星級房?!我草,一見鐘情都不敢這麽寫!”
祈玉無奈地搖搖頭,沒說話,直接進了浴室。
沖完一把出來,祈玉才覺得自己好像活了過來。
巫雲深也沖了把澡冷靜了半小時,出來後還不死心:“老實交代,你昨晚的記憶還剩多少?”
祈玉對他的執着很是不解:“記不起來了……難道我昨晚真的對你做什麽了?”
巫雲深深吸一口氣,宛如要大吐苦水,然而話到嘴邊,最終只剩下了四個字——
“也罷,也罷!”
祈玉:“……”
兩人收拾收拾,退了房。
臨近中午,前臺的小姐姐正在熱便當。
旁邊的電梯門緩緩打開,從裏面走出來一高一矮兩個男生,臉上都有些疲憊。
她眸子轉了轉,趕緊放下盒飯,笑容可掬:“歡迎下次再來。”
只見來退房的兩人中,一個道:“漂亮的小姐姐,能不能告訴我們昨天那個小哥哥的聯系方式?”
“不好意思哦,這涉及了客戶的隐私呢。”
“我們只是想……”
“他幫了我們大忙,”清淩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戴着口罩的青年彎腰撐在大理石臺上,朝裏探出頭,烏黑柔軟的發絲順着肩線垂落,在空中晃蕩,“如果不能告知手機號,可以把微信推給我們嗎?我剛才加了你們的官方微信號呢。”
聲控前臺被暴擊,稀裏糊塗就點了頭:“哦哦,可以的。”
巫雲深:“……”
一直到走出大門,巫雲深又開始悲憤:“這個看臉的世界!”
“我戴着口罩。”祈玉在想剛才從前臺電腦上偷看到的開房人姓名,心不在焉回答。
——樓連。
與樓煥一個姓,而且并不常見。
巫雲深說:“猶抱琵琶半遮面更具殺傷力。”
“希望你能分清面紗和口罩的區別。”
兩人就這樣一路插科打诨,路過一家超市時,巫雲深想去買點東西,祈玉懶得動,于是站在門外等。
正當祈玉發呆,不遠處的一幕吸引了他的目光。
“咪咪——”
女孩拿着一包散裝什麽東西,逗地上的一只貓。
那只貓整體是黑灰色的,有老虎樣的條紋,肚皮和四爪卻是雪白雪白,正懶洋洋地敞開四肢,白肚皮朝天曬太陽,尾巴微微勾着,像一個長鈎子。
祈玉看着這一幕微微發愣,腦海中忍不住回憶起某只大貓,曬太陽時是如出一轍的姿勢。
等回過神來時,他已經走到了女孩身邊。
女孩竟然認識他,兩人稍稍交流了一下,是一個大二的學妹。
“這是什麽?”他問。
“這個嗎,”女孩晃了晃手裏的袋子,讓祈玉看清裏面的長方體顆粒,“凍幹呀,貓咪的零食。”她又掏口袋,“我這還有貓條呢!”
見祈玉目露好奇,女孩拿了一粒凍幹放到祈玉手裏,“你來喂試試?”
祈玉點頭,接過的瞬間,那一直半阖着眼睛大爺樣的貓竟然轉過了腦袋,胡須卷動,打了個矜持的哈欠,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
又是綠眼睛——現在這歌眼睛顏色的貓那麽多嗎?
不待祈玉反應過來,手上忽然閃過一道黑影,緊接着指尖一空,凍幹已經不知所蹤。
而地上的貓大爺則舔舔嘴巴,再用爪子擦臉,舒服地眯起眼睛。
女孩目瞪口呆:“哇,這貓!前面怎麽叫都不睬我,現在你都沒喂他就激動,一只小貓咪竟然還挑人?”
祈玉也覺得神奇,那種喂貓的體驗感真的很神奇。
“這種零食……”他有些猶豫,“貓都會喜歡嗎?”
女孩笑了:“當然呀,我就沒見過不喜歡吃凍幹和貓條的貓!”
說完,女孩拍拍屁股起身,只留給祈玉一根貓條:“留給你親身嘗試,我先走啦。”
說完就一溜煙跑路了,那速度,讓祈玉嚴重懷疑這姑娘只是懶得再喂。
他試圖拆一根,然而經驗所限,直接拆歪了。
順着預留的口子,沒橫着拆出一道供貓舔舐的小口,反而歪出天際,根本什麽都擠不出來。
“……”
一人一貓大眼瞪小眼。
大概是認識到了愚蠢人類的現狀,綠眼貍花貓很快移開了目光,再次癱成一張曬肚皮的貓餅。
祈玉有些愧疚,但他也沒有剪刀之類的東西,只好把貓條暫時收進口袋。
然後小心翼翼伸出手,想把大貍花貓抱起來。
——作為補償,就送這只貓去拆蛋吧。
貍花貓不知陰霾将至,只掙紮了一下,就乖乖在他懷裏窩着不動了,似乎很舒服,一點都不怕生。
但畢竟是只貓,害怕過會兒這大爺會掙紮,祈玉快速給巫雲深發了條語音,就往學校的方向走。
路上卻遇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男人憔悴地坐在階邊,指間夾着一根燒紙末端的煙,看過來的目光一時間很是複雜。
——周尋。
當年跟祈文光一起闖進他的生活,改變他的人生軌跡的惡人。
也是将他帶出那個研究所,安頓他的生活、為他看顧身體狀況并将他養大的恩人。
祈玉頓住腳步。
當年他逃出研究所之所以那麽順利,正是因為遇到了周尋——有作為“大人”的周尋的幫助,祈玉才能一路向南走,然後住下來,繼續像個正常人類一樣長大,上學、高考、最後來到這裏,不但擺脫了那個地獄,也遠離了他的父親,祈文光。
而他對周尋的感情,從痛恨,到警惕,然後才逐漸妥協。是的,他們一開始經歷了一段非常慘烈的磨合期,一度引來了以為是在拐賣兒童展開施救的警察叔叔們。
同時,正是周尋斬釘截鐵地告訴他阿圭已經死了的事實,祈玉才慢慢放棄尋找,漸漸地,徹底走出了那段陰影,像個正常人一樣活着。
可以說,如果沒有周尋,也就不會有今天的他。
所以直到遇到俞珪、祈文光前,祈玉都是對這個年長了自己二十多歲的男人報以信任的——這麽多年過去,就算是狗也會有感情。
更何況在陌生的南方,只有周尋知道他身體的秘密,能為他解決這具身體的難題,這似乎是他唯一的依靠。
不過如今看來,他似乎從未走出過那段陰霾,從未擺脫過那個地獄。祈文光那天說的話這幾天時時在腦海中想起,祈玉明白,那個父親的潛臺詞就是一直有一雙眼睛替他看着自己。
而那個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也是,從一開始,周尋就是祈文光的人。
之所以周尋會帶自己離開,恐怕不是因為祈文光暫時不需要自己,就是這本來就是祈文光的授意。
兩人遙遙看了會兒,周尋大步走到祈玉身前:“祈玉,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祈玉抱緊了手裏的大貓,後退半步:“我現在沒空,有空也不想聽,你們不都已經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周尋眼中全是血絲:“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想告訴你一些……”話到這裏他自己都卡住了,似是不知該怎麽形容。
祈玉冷笑,根本懶得等他說完,想着幹脆繞過去算了,誰知下一秒,懷裏的貓忽然彈射起步,直直蹿了出去。
“咪……咪咪——!”
然而大貍花已經不見了蹤影。
祈玉蹙着眉,深呼吸。
周尋見到這一幕,更為意外:“你養的貓?大學宿舍能養貓?”
祈玉轉身就走。
“站住,”那聲音不響,卻字字有力,“你難道不想知道……你出生的真相?”
作者有話要說:
老二再次喜提住院,這次是因為結石閉尿+膀胱炎,插了導尿管結果流出來的都是血。
然後小區和學校都因為疫情被封了,直接導致了論文的提前,忙的焦頭爛額。
就離譜(……)
又開始非常時期,大家出門記得戴口罩,千萬要注意安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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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