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母親

聽到這話, 祈玉果然頓住了腳步——但不是被說動。

他甚至覺得有種怪誕的好笑。

真相?

……這人真是可悲的自信。

事到如今,知道又怎樣,不知道又怎樣,想用這個來騙他走, 還當他是三歲孩子?

“停止你的反問句, 也別用激将法,我不想知道。而且……”祈玉搖搖頭, 嘲道, “在我這裏,你覺得自己還有什麽信用可言嗎?”

周尋似是沒料到會被嗆回來,“我……”了一下, 就沒有了下文。

大概是不知該說什麽。

“那我先走了。”祈玉一哂,轉身便走。

然而他今天注定走不了。

因為下一刻,周尋就用一種非常無奈的語氣說:“即使你不想聽, 我也必須告訴你, 因為作為當事人你有權利知道一切……跟我去一趟科研院吧。”

言辭非常冠冕堂皇,但這次祈玉卻一句諷刺都說不出。

因為周尋掏出了一個小玻璃罐在身前晃了晃。

——青青。

而且是昏睡狀态的青青,整條蛇都軟唧唧的倒在玻璃罐底部。

“你入學時我去學校簽過字,”周尋解釋起青青的來源, “你的室友以為我是你爸, 直接把它交給我了。”

祈玉心中一突, 不可置信:“……你是準備拿着條蛇當‘人質’?”

周尋說:“我确實是這麽想的。”

“你自己不覺得可笑嗎?”

“對別人來說确實挺可笑,”周尋将玻璃罐放回包裏,溫和道, “但對你來說, 分量應該足夠了吧。”

“……”

祈玉的臉色更為難看, “帶路。”

周尋是個有正式編制的科研人員, 所以他可以申請各個地區的調換,也能申請下來一座自己的研究室。

在這座城市的研究室祈玉上次也來過,兩人一路沒有說話,輕車熟路的刷卡進入。

周尋的腳步沒有在布滿玻璃儀器的小房間前停留,祈玉也只能跟着他,穿過曾經來過的工作區域,一直到休息區,再拐個彎,繼續往前。

直到走到這個建築的盡頭,周尋才用身份卡刷入了一間非常普通的房間。

似乎是個宿舍,只是不曾有人住的痕跡,祈玉目露疑惑,隔了會兒,這間房間忽然展露出了不為人知的一面——

只見周尋幾番操作,某片看似普通的牆壁上便出現了幾條連貫的裂縫,緊接着,顯露出了一扇門的形狀!

移門自動打開,藏在這扇門後面的,赫然是一條通往地下的臺階。

結構非常隐蔽和精巧,祈玉看着那條通往黑暗深處的臺階,一時間只覺自己仿佛置身特工電影。

臺階下是個地下室。

但實際上,地下室的這個房間與“高級”一詞搭不上邊——随着兩人往下走,沒有駭人聽聞的生化實驗,沒有更多的機關,地下的空間甚至也非常小。

房間裏只有一張硬板床,上面的床單有種時間沉澱後特有的漿白,邊角有幾滴陳舊的深紅;一個桌子,上面放着式樣很古舊的電腦,疊成一摞的牛皮文件袋;兩張木制的板凳,上面蒙了幾層灰。

空氣中也彌漫着地下室中長久不通風的異樣味道。

祈玉皺起眉:“這裏……”

周尋打斷了他,并開門見山,一語驚人:“這就是你出生的地方。”

祈玉倒吸一口涼氣。

——這裏?!

他出生的地方?

見祈玉的目光落在那幾點血跡上,周尋點點頭,有些懷念:“當時……真是兵荒馬亂。”

“拿着。”周尋将放着青青的玻璃罐扔給祈玉。

祈玉收進口袋,下意識喃喃:“可是這裏什麽儀器都沒有,連個試管架子都沒有啊。”

“試管架子?”

輪到周尋皺眉了,“要試管幹什麽?”

“我不是從……”

說到一半祈玉都住了嘴。

對啊,他名義上的父親,确實說過他是從試管中誕生的。但……他為什麽要相信祈文光的話呢?

某個可能讓他發自內心的激動起來,祈玉用力揉了揉因為宿醉而紅腫的眼睛,認認真真将這個小房間重新看了一遍,連一絲犄角旮旯都沒有放過,近乎貪婪地審視每一個細節。

這裏……

當年,他的母親就是在這裏生下他的麽?

——“母親”,對于一個孤兒院長大的似乎是非人類的孩子來說,是多麽美好又令人恐懼的一個詞。

但無論如何,至少他不是實驗室拼湊出的基因産品,這已經足夠他高興了。

周尋很輕地笑了笑:“很意外吧。”

仿佛怕驚擾了什麽,祈玉也輕聲回答:“嗯。”

兩人各自在房間裏轉了幾圈,只是一個是帶着對未知過去的好奇和憧憬,一個是帶着莫名的懷念和惆悵。

不知過去多久,終于,這個房間才又響起了人聲,帶着猶豫:“請問……她是一個怎麽樣的人?”

“誰?”

“我的母親。”

“……”

寂靜了很久很久,久到祈玉幾乎以為周尋不會再回答這個問題,後者才複雜地看了看他,道:

“或許,與你想象中的完全不同,甚至會颠覆你的想象。”

祈玉瞬間聯想了一些糟糕的東西,小心翼翼問:“那她——”

他咽了口唾沫,嗓音艱澀,“她是人類嗎?”

周尋聳聳肩,打開了那臺電腦。

電腦主機頃刻發出了嗡嗡的聲音,那是排風機的鼓噪,屏幕更是隔了很久才亮起。

“來。”他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祈玉猶豫了一下,坐到電腦椅上。

鼠标出乎意料地幹淨,沒有半點灰塵。

電腦屏幕看起來就很老,桌面上只有幾個文件夾,在旁的周尋伸手指了幾個,示意祈玉打開。

祈玉心中有些疑惑為什麽周尋不直接打開了再把鼠标給自己,但也沒有多問,一一按照他說的做。

“這是什麽?”

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突兀的從電腦邊的外放響起,緊接着屏幕裏才有畫面。

年輕的祈文光逆光站着,鏡頭下的面孔有種說不出的蒼白和死氣。

他身處的地方似乎是一個無菌實驗室,巨大的生态缸占據了房間的四分之三,生态缸中一覽無遺——那赫然是一條人魚!

準确來說,是只剩最後一口氣的人魚。

祈玉情不自禁将臉湊近去。

——那條人魚與他、或是阿圭,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它——是的,祈玉的第一反應是“它”,因為這條人魚實在與“人”相去甚遠,更是與童話書插圖中的模樣大相徑庭。

它的蹼随意飄在身側,指骨均勻而枯瘦,指尖銳利且非常長,幾段魚鳍狀透明卻堅硬的“荊棘”從頸後一直到腰底,兩側手肘上的稍軟,顏色也更清透,鱗片棱角尖利,如魚如蛇,尾端大得快盛滿這個缸了,飄散的鳍宛如幽藍色裙紗,層層疊疊。

它擁有祈玉和俞珪都沒有的體魄和利齒,根本不需懷疑它海中霸主的地位。

但與其同時,它美得超越人類想象。

屬于大自然的、野性的魅力在它身上一覽無遺,完美诠釋了夢幻和神秘兩個詞。人魚烏黑的長發如同最濃稠的黑夜,那是來自深海萬裏無光才能形成,尾鱗是深邃而廣袤的幽藍,絢麗奪目,連每一寸皮膚都有種非人的美麗。

此刻它眸子半阖,海藻般長發遮住大半張臉,視線輕輕落在來人身上。

而人魚一開口,那種仿佛烙印在他靈魂深處、烙印在祈玉另一半血脈底部的某種東西瞬間被喚醒,讓他情不自禁張了嘴,卻發不出聲音,眼眶和鼻尖俱是酸澀。

“确實同類的味道。”視屏裏的它對眼前的年輕人緩緩開口,“你是人魚的後裔?”

祈文光眼中震驚之色一閃而過,想說什麽,卻被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打斷了:“我……咳咳咳……”

咳到後來甚至有血點落在掌心,大抵是嗅到血的氣味,人魚卻肉眼可見地興奮起來,連懶洋洋的死魚眼都睜大了,目光上下移動,帶着某種隐秘的打量。

半晌,它做了什麽決定般,喉結滾了滾,露出一個笑容:“我答應了。”

祈文光微微蹙眉,他顯然也察覺到對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不怎麽對勁,讓人很不舒服。那種打量甚至是惡意而冒犯的。

除此以外,他也并不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麽,于是看向身側的研究員。

祈玉注意到,那同樣是年輕的周尋。

周尋對祈文光道:“你們祈家的遺傳病,說白了其實就是雜糅了外來物種的基因卻不協調而引起,基因不穩定,才會每一代人都得奇症還短命。”

“外來物種,”祈文光看向前方,“就是這個?”

周尋點頭:“人魚啊,多浪漫的新物種。”他笑了笑,很是激動,“多偉大的發現,我覺得我能載入人類史冊。”

人魚冷冷地笑了:“我們與人類打了近百年交道,相安無事千年,在這個地球上生存過萬年,你覺得能輪到你來‘新物種發現’麽?”

“……”周尋讪讪摸了摸鼻子,“好吧,我要求不高,完成雇主的要求就好了。”

他對祈文光說起原委:“我在天海海峽遇見這位人魚先生,我們達成了一個簡單的協議,它将會用人魚的方式救你,而我們将撫養它的孩子們。”

祈文光不可置信,事實上任何一個人類遇到這種超現實情況都不可能淡定,更何況他還很年輕,完全沒有後來面對人和事都波瀾不驚的能力:“人魚的方式?周先生,你知道我現在的感受是什麽嗎,騙局都沒有這麽荒誕!你把我當傻子?!”

“可是你本身……應該說從你體內提取出的基因,本來就不是用人類的認知可以解釋的東西,人類世界沒有任何一種藥,任何一種治療方式能幫助你!”周尋苦惱道,“我一直苦于無從下手,直到親眼看到了人魚,你也無法明白我當時是什麽心情!這種童話書裏的東西就現實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最重要的是,你們的基因非人部分完全一致!只有它能幫你!”

這段話到後來幾乎是吼的,吼完周尋喘着粗氣,祈文光也久久沒有說話。

人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們,枯瘦的蹼指勾着側鳍:“你最好快些做決定,我就要死了。”

兩雙眼睛同時看去,一雙不可置信,一雙滿是關心。

不知過了多久,祈文光謹慎問道:“請問,所謂‘人魚的方式’是什麽,您的孩子又在哪裏?”

人魚很快回答:“方式你不用知道,我能确保救活你,還能讓你長命百歲。至于孩子麽……”它笑着舔了舔自己的獠牙,指尖輕輕敲擊腹部,“你也不用知道。”

“……”

祈文光看着人魚特征明顯的喉結和扁平的肚腹,陷入了沉思。

周尋自動無視了祈文光的一言難盡,主動解釋道:“我雇主是擔心他的兄弟,雖然還沒有出現症狀——你能救兩個人麽?”

人魚已經有些不耐煩:“什麽都問我,要你做什麽?快些做決定。”

說着,它撫着肚子,徹底合上了眼睛,顯然是不打算再搭理兩人。

祈玉握着鼠标的右手有些顫抖——這條人魚是真的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祈文光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思考再三後,終于是一點頭:“好,我答應你。”

周尋随即轉出了鏡頭範圍,不知在做些什麽,人魚勾了勾唇角,顯得妖冶無比。

只是這抹笑意落在屏幕外、隔了二十幾年時空的祈玉眼裏,那抹笑意中充滿了某種絕望的無奈,和幾分說不出的溫柔。

一陣輕微的機械聲過後,生态缸的底部逐漸升起個小平臺,柔軟的人造海草等植物托住人魚尾部,讓它得以将整個身體的大半部分都浮出水面。

人魚尾巴微微蜷曲,上身靠上缸壁,又将尾部徹底舒展開,攤成平面。

“我們最早與恐龍為鄰,人類定義的三疊紀、侏羅紀、白垩紀,我們一起走過。天災過後,板塊運動,地質塌陷,無數死亡與新生在地上發生,而我們在海底躲過千萬劫難,傳承至今。”

“可萬事萬物都有終結,如今的海洋,萬物凋敝,環境惡劣,已經不适宜人魚的生存了。我是最後一個幸存者,不久也将消弭于世間。”

“但我仍然不甘,沒有一個種族滅絕時會心甘情願。”

它一直搭在腹上的蹼指忽然用用力,成爪狀,尖銳的指尖就這樣深深刺入了皮膚,深入內裏,然後往下撕開!

因為長久離開海洋而變得脆弱不堪的鱗甲完全抵擋不住,寸寸崩裂,鮮血很快順着裂口大股湧出,将整個生态缸都染得通紅而可怖。

随着傷口的打開,越來越大,不斷有雪白的“珍珠”從腹中滾落,一粒跟着一粒,大部分都沉入了底,只有少數懸浮在水中。

沉底的似乎都很堅硬,而飄着的則是柔軟半透明的質地。

大捧鮮血和碎肉四散,這幅場面極具沖擊性,令人生理不适。

在場的兩個人類都僵立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這一切。

人魚最後從腹中抓出了一個帶着血絲的白色硬物,看質地像極了層層蛋殼的堆積,比先前柔軟的卵要稍大些,也更偏奶白色。它将其在水中随意洗了洗,珍而重之地攏在掌心。

它說:“過來。”

隔了會兒,直到人魚不耐地又重複了一聲,祈文光的喉結才劇烈動了動,緩步上前。

——誰也沒注意到瀕死的人魚是怎麽做到的,下一刻,走到缸前的祈文光竟被生生拽了進去!

“文光!”周尋驚道,第一時間沖去。

人魚劇烈喘息着,一手卻死死抓着祈文光後頸,将他摁入水中,力道之大讓後者完全掙紮不出。

“放開他!”

周尋第一時間拍了某個按鈕,随着鐵鏈轉動的聲音,人魚很快被出拽出了生态缸,狠狠摔在地上!

祈玉倒吸一口涼氣。

他這才看到原來人魚的脖子和腰上各系着兩條細環,後扣鏈條,連接着外面的轉軸,只要操縱的人想,随時能掌控水中的一切。

這幅場景讓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頸子,曾經在實驗室裏,他的脖子上也常年系着那玩意。

人魚被這麽一摔,落地的瞬間就嗆咳出了大股含着碎肉的血。

它的手中已經空無一物,面容卻很平靜,甚至挂着滿足的笑容。

祈文光也嗆咳着爬出了水缸,落了地就不斷幹嘔,渾身都是血水,形容很有些可怖。

“文光,你沒事吧?”周尋扶起他。

祈文光死死盯着地面上尾巴抽搐的人魚:“你……咳咳……你給我吃了什麽?”

人魚的聲音已經非常虛弱:“一定要說的話,大概類比人類的宮巢和未受精的卵子吧。”

祈文光頓時幹嘔得更厲害了——方才他被迫咽下了那團東西,還因為嗆水一連吞了好幾口血水,此刻聽聞這團東西的真身,更是恨不得連胃一起吐出來。

“你……”

“但它們能救你呢。”人魚淡聲道。

祈文光一句話都說不出了,摳挖嗓子的手指僵在那裏,一副既惡心又糾結的模樣。

周尋躊躇了會兒,上前,抱起地上的人魚,小心放回水中。

水裏還有許多魚卵,所以一時間也無法開啓自動清理系統,只能暫且如此。

“謝謝。”人魚很禮貌。

“為什麽海底不适宜生存了?”周尋最終忍不住問,“單純因為大自然環境的改變?還是……人類對大海的污染?”

人魚的瞳孔已經很散了,但仍舊回答了這個疑問:“大概都有吧。”

大海中屬于人類的痕跡确實很多,石油倒漏、工業廢水、化學武器實驗,無數生靈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但……

“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對是錯,”人魚不知看着哪裏,“但我确實……已經将一切都交給你們了。我的後代會由人類誕下,擁有屬于人類的骨和血,在地面長大,而它們也将融入你們。”

那廂祈文光終于壓下幹嘔,赤紅着眼睛問:“咳咳——‘人類誕下’是什麽意思?”

周尋也問出了最想知道的問題:“你……會恨人類嗎?”

可沒有聲音再作回答。

人魚緩緩沉到了水底,失去光澤的尾巴壓在“小珍珠”上,像是附上一層厚實的鱗衣。

咔——

輕微的聲音做結,這段二十幾年前的錄像到這裏戛然而止。

祈玉呆愣愣的,大腦快要停止運轉。

播放器自動播放起下一段。

這段像是各個時間段記錄的合集,主角是祈文光,而周尋帶領的醫療團隊則負責全方位檢測着他的身體狀況。

罕見的遺傳病自動痊愈,所有不知情的醫生看了都無法解釋,只能用醫學奇跡來解釋。與此同時,這個看似幸運無比的年輕男人卻日漸暴躁,腹痛、惡心、幹嘔、嗜睡、噩夢、低燒,幾乎成了他的常态。

白細胞指數居高不下,抗生素毫無作用,甚至用了只會更加嚴重,只能靠葡萄糖維持基本生命需求。

那段日子簡直可以用生不如死來形容。

再後來,身體逐漸康複,取而代之的卻是隆起的小腹。

祈玉無法形容看到視頻裏,那些簽了保密協議的醫生用彩超照出一個小孩的映像時,自己的心情。

他死死捂着嘴,怕自己忍不住吐出來。

這簡直颠覆了他所有的認知。

——與其說是“妊娠”,不如說是“寄生”。

屬于異族的白色卵巢在一個人類體內紮根,寄宿,裏頭藏着的細胞偷偷與人類血液結合,長成一條小魚苗,然後再順着人類的基因、所處的環境,順理成章地表達了人類的基因,成長為一個人類胎兒。

原來他确實沒有母親,他是那個寄生在祈文光身上的怪物。

還不如從試管中出生。

……還不如不出生。

當終于看到祈文光躺在手術臺上,主刀醫生剖出一個小小的嬰兒時,祈玉再也沒忍住,俯下身幹嘔起來。

腰部陣陣發癢,仿佛千萬只蟲子密密啃食,惡心感揮之不去。

視頻還在繼續,待手術床上的人醒後,周尋抱着襁褓裏的孩子滿臉複雜:“真的是個普通的人類胎兒,除了不是從母親肚子裏出來的。”

“你要看看他麽?”

“……”祈文光看了會兒,伸手就掐住嬰兒的脖子,五指收攏,下了死力。

周尋吓了一跳,連忙把大哭的孩子抱走了:“你冷靜一點!”

祈文光閉了閉眼睛:“處理掉,我不想看到它。”

當然,周尋沒“處理”了這個小孩,而是糾結再三後,将孩子交給了某個偏僻郊區的福利院。

屏幕中的場景對應着屏幕外,同樣簡陋的小床,祈玉餘光瞥到床尾的那抹血色,被燙到般迅速移開了視線。

然後再次蹲在垃圾桶邊上,捂住嘴幹嘔。

“你還好嗎?”腳邊一個影子緩緩靠近,周尋關切的聲音也随之傳來。

說實話祈玉不太好,腰際的癢意愈發劇烈,幾乎到了灼痛的地步,那是情緒劇烈波動下基因不穩,鱗片即将出現的征兆。

他用力擰了把大腿,目光定定地看着身側那道不斷靠近的黑色影子,恍惚間,那似乎成了一個自出生起便時刻跟随他的惡魔,生來就背負的十字架。

影子越來越大,顯然是周尋已經走到了他身後,似乎正想扶他一把。

就在那一瞬間,祈玉忽然瞪大了眼睛——影子的手裏,有一根針狀物!

電光石火間他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只本能地擡起頭,偏過一點點距離,一道銀光瞬間從眼球前閃過,針尖甩出幾滴液體落在臉上,祈玉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距離他根本避無可避!

“喵——”

眼看着針尖就要刺入祈玉皮膚,不知從哪忽然竄出一只小貓,嘶叫着沖到兩人中間,一頭撞上周尋手腕,針筒順着慣性直接飛了出去!

身體反應快過腦袋,祈玉連滾帶爬地竄出這個小角落,迅速跑到了房間的另一角。

小貓動作比他更快,幾下便跳到了老吊燈上,一爪子拍在什麽地方,暗道門很快跟着打開。

“喵!”

它竄到門邊,又回頭叫了幾聲,似是在催促祈玉跟它出去。

祈玉站在門邊喘氣,來不及思考為什麽這裏會有貓,只警惕地看着那一邊的男人。

周尋顯然也沒想到會有一只貓來攪局,呆了會兒,也不去撿那支針管,幹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頭看着祈玉,表情有些無奈。

祈玉指尖撚了撚落在臉上的半滴液體,沒什麽味道也沒什麽感覺,于是問道:“……你想給我打什麽?”

周尋嘆着氣搖了搖頭:“算了。”

他扶着電腦桌站起來:“你走吧。”

祈玉沒有動,事實上現在他的腦子就是一團漿糊,兩條腿灌了鉛般。

“沒什麽,只是忽然認識到了強扭的瓜不甜和你已經長大了這兩個道理。”周尋點了根煙,“好了,現在你也已經知道了一切,你的母親為你付出了生命,你的父親不喜歡你也事出有因,當年那些魚卵至今還在實驗室,只有你才能将它們孵化,要不要回去……”

他吐出了一圈灰色的煙,挑眉看着祈玉,“你自己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就是封火連三月,家蔬抵萬金,唉

希望疫情趕緊過去

咕久了抱歉,留評發紅包~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