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二更/蘇轼來過我家鋪子
幾個當事人都沒有多想。
倒是錢學文,回過頭看了一眼任十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飯畢,任十二去付賬,走到前臺的時候,盯着阿月看了又看。
摸了摸下巴:“你這小娘子,我好像也見過?”
阿月黑了臉,蘇轼是真無語:“十二郎,走了!”
左一個小娘子眼熟,右一個小娘子眼熟的,多叫人誤會。
任十二直接放了二兩銀,“莫找了。”而後沒好氣的看着他,“我是什麽人你還不知曉?”
他于詩書一途雖不開竅,可也從未做過什麽放浪之事!便是……便是那什麽,也不曾有過的,他對八娘可是一心一意的!
“好你個蘇子瞻,當了官兒了,說話都不一樣了!”他呵了一聲,後退拱手:“見過蘇評事。”
蘇轼:“……”
不過是正八品的大理寺評事,被十二郎這連番下來,好似他做了多大的官兒似的!
蘇轼有些好笑:“走了,前些日子是我的不是,這段時日忙,等家中安頓好之後,我再設宴與十二郎賠禮如何?”又看向一邊的錢學文:“到時也請錢郎君賞臉。”
錢學文連道:“不敢當,蘇評事客氣,到時怕是要去貴府叨擾了。”
“錢郎君盡管來便是。”蘇轼如今才二十出頭,性子豁達的很,又很是相信任十二,對于他的朋友自然也是願意接納的。
十二郎雖性子憨直,但能入他眼的想是也有過人之處。
“榮幸之至。”別管他方才如何想,眼下卻是很激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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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氏一門,在蘇子瞻兄弟去歲進士及第時便已名震京師。蘇子瞻任大理寺評事,其弟為秘書省校書郎。
而今年春,這位蘇評事之父蘇明允又蒙官家看重,特召其入舍人院參加考試,偏這位覺得自家已有兒子入朝為官,竟托病推了官家的好意!
錢學文心中羨慕,若是他,定不會推了的。
畢竟數十年的寒窗苦讀,難不成這些學子是只為了讀書?自然還是為了光耀門楣的。
就沒想到,這蘇明允拒了官家的好意,竟還能得韓推官賞識,舉薦其為官,與其幼子同為校書郎!雖校書郎乃從八品小官,可這等官職于他們這般人家來說,也是可望而不可得。
不得不說,一門三父子,入朝皆為官的佳話還是廣為流傳的,錢學文心中有些嫉妒。
蘇轼到底是有官職在身,不像這倆都是白身,吃了飯後便又往大理寺的方向去。
在門口,任十二打了個哈欠,“錢兄苦讀多日,也該放松一些才是,莫要累着自個兒。”
錢學文苦笑,望了一眼身後的鋪子,“讀書這事兒只能緊不能松,我文才平庸,若是想日後出人頭地,非苦讀不可得。再有,一介白身人又沒甚出息,往後便是……便是想要護着心中的人,也無能為力。”
他長長嘆息一聲,“不努力,那是必定要後悔的。”
這話很是。
任十二連連點頭,也勾起了心中的傷心事:當初他若是有本事一些,自家爹娘許是會為了他而向蘇家提親。若是他努力一些,即便八娘定了親,也能有臉面與她訴說情誼,不至于叫她芳年早逝,再看不得這世間的美好。
突然,又想起什麽似的,“對了,我昨日在防禦使府的後門見了一人,似乎與你有些像?”
本朝的爵位那就是一團亂賬,說是承唐制,可除了特例能襲爵以外,旁的壓根兒就沒執行過,基本上你死了就死了,想要兒子襲爵?那是做夢!
關系好點兒的,你死了,這爵位賞到你兄弟頭上,反正還是你這一支,再給你兒子扔個國公就不錯了,畢竟就是個榮譽性質,要想再封王爵,只能指望兒子争點氣熬着爬上去了。
這也是郡王夫人任氏想要汝南郡王好好活着的原因。他活着,自家就是汝南郡王府,可他要是死了……那可就什麽都不是了。
就像如今,按照慣例,宗室王死後,宮中該恩賞一番,追加谥號再給個臉面,長子給個榮譽封賞什麽的。雖府中長子不是她所出,可她身為繼母,繼子為國公,她繼續當她的郡王夫人,也不是不行,怎麽樣也能看顧些她所生的十三郎。
可仁宗連親表弟都能活埋了,還在乎一個算計他子嗣的老堂兄?
所以呀,汝南郡王一死,啥都沒有不說,便是郡王府的牌匾,也在人下葬後立馬就撤了。至于汝南郡王的長子,別說國公了,連個實職都沒有,所以仁宗随便扔了個和州防禦使的官職過去,就把便宜侄子打發了。
曾經赫赫的汝南郡王府,很快便沒落了下來,這也是當初馮媽媽提醒喬妹兒那段日子避着些的原因——過了那段時日,定沒膽子再惹事兒。
畢竟本朝的防禦使不過是個寄祿官①,無權無職,反正就是個榮譽稱號,別的啥也沒有。
當然,這些事情任十二知道歸知道,心中卻是不怎麽在意的。他連自己的前途都無所謂,還在乎姑姑家的便宜繼子?反正朝廷也沒缺了他姑姑的俸祿,手裏又有嫁妝在,日子倒是不難過。
“可是去尋我的?這幾日我都在府裏,只是半個月後,我姑姑便會帶着十三狼搬出來另住,到時候你就得去別的地方尋我了。”
錢學文神色一滞,心中急轉,“我……家中世交之女去歲入宮,在賢妃宮中當值,後随兖國公主出嫁,又機緣巧合之下入了郡王府,如今就在郡王夫人身邊伺候。”
“哦!”任十二就喜歡有情郎,拍手道:“所以你想将她要出來?這個倒是不難,我與姑姑說一聲便是!”
“我……”錢學文想說不是這個意思,直言說明也只是怕到時候他與三娘子相識一事叫任十二知道後誤會他的用心罷了。
可眼下見他這樣誤會,錢學文也不想解釋。
想到三娘子與他說要做那趙十三的屋裏人,錢學文只覺心中有些發悶,不想她這般作賤自個兒。
他是将三娘子當成妹妹看待,不曾對她有男女之情,可三娘子對他曾也是滿腔情意,即便如今做了些錯事,可她若是往後不再使壞,他也不會看輕她的。
所以也就順着任十二的話點頭,“任兄莫要亂說,我與三娘子情同兄妹,只是聽說郡王夫人有意叫三娘子做她家十三郎的屋中人,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罷了。”
這任十二是個品性端方的,在他面前暗示一些自己對三娘子有情意的話也無妨,只要能将三娘子救離苦海,那便是一樁大好的事。
左右三娘子回家後依舊可以做她的富家女郎,待過些時日她想通了嫁了人,便也就不會再記着這事。怎麽也比給一個無權無爵的人當屋裏人要好,省得被主母打殺了也訴不得冤屈。
任十二是個憨的,一聽就表示明白,表示這事兒包在他身上,他的小青梅不出三日就能給他送回來!
錢學文:“……”
倒也不必這麽急,他對三娘子真的沒有一絲男女之情。
就沒想到,過了三日,任十二歉意滿滿的尋了過來,“錢兄,真是對不住了,你家的小……不是,那個阿李,已做了十三郎的屋裏人,我,我不好開這個口,怕叫十三郎知道了,再牽連了她。”
錢學文臉色一暗,握緊了拳頭:“罷了,左右我一直這般無用。”
“視如親妹的三娘子護不了,真心以待的佳人又被……到底還是我不如人。”
這些日子的相處,錢學文覺着自己已經摸透了任十二的脾性,只要他問這佳人一事有何變故,自己便可順勢道出與喬娘子之間的二三事,好叫他知道自己與佳人本是情投意合,只因那無良賊人的插足,才使他們鴛鴦兩別,無法相伴。
果然,任十二相當信任他,“難不成有人欺負了你?”
他眼瞪如銅鈴,似乎對方一點頭,他便能沖出去給他讨個公道。
錢學文無奈的嘆息一聲,“那人在宮中做了醫官,本也比我這個白身有前途,我……我知道她也是無奈,畢竟她孤身一人,想要安穩的活着,總要有個依靠。”
面上愁苦,心中微笑。
自己這邊将他打動,這任十二若是再憨直些,見蘇評事時說兩句那姓許的壞話,想來先入為主,定會壞了印象罷?而蘇評事又與歐陽府尹交好,府尹門生衆多,日後那姓許的絕沒有機會往上爬!
只要他落了下來,喬娘子必定會知道,哪個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她被迫與那人定了親,我……也是對她不住。”
就沒想到,他一番戲唱出,任十二卻不接話!
苦思了一會兒之後,任十二才斟酌着語氣,用不傷害朋友的方法委婉開口:“錢兄,你當知道……這天涯何處無芳草!”
錢學文:“……”
“你呀,就是太不懂小娘子的心意了!”任十二道:“說來,我與你遭遇也差不多,咱們都晚了一步。”
“你別以為小娘子跟人定親都是被迫的,這其中也有她們願意的意思在,若不然在官家的清明之治下,哪個敢強迫小娘子與其定親?所以呀……”
任十二很是憐憫的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你心中的佳人對其未婚夫婿必然是有意的,聽我一句勸,咱們既然來遲了,那該放手就放手,默默祝福最好。”
畢竟心悅一人并不是非要得到她才行,在一旁默默的守護也是對其的尊重。
錢學文:“……”
錢學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這任十二是不是顱內有疾?
喜歡的小娘子若是不想得到,那還叫喜歡?
他咬咬唇,到底不敢說什麽難聽的話,“任兄說得也有道理。”
罷了,腦子簡單也有腦子簡單的好處。
左右喬娘子也未嫁人,他還是先與這些人交好為要,待他一步步爬上高位……到時候即便她嫁人又能如何,他總能找到機會的,也……總能叫她後悔沒有選擇他的。
……
他心中的這些想法沒有任何人知道,待學會收斂心中的思緒後,錢學文便時不時的與同窗相邀,來鋪中用飯。
來者皆是客,再加上自己如今已定親,喬妹兒在保持距離的同時也沒多想。
畢竟她也不是什麽下凡的絕色天仙,這麽長時間都過去了,按照她家許大夫那心急的程度,他倆不過半年的時間便要成婚了,哪還有什麽人來惦記?
所以當有一日按照當初網絡上東坡肉的做法将紅燒肉換了個法子炖後,喬妹兒進了鋪子,在聽到在座的郎君提起那最近風光無限的大理寺評事時,她也稍微聽了那麽一會兒。
“聽聞蘇氏父子三人近來風光的很,尤其是那蘇評事,很是得官家賞識,據說明年是要升官的。”
就有人酸溜溜的,“那自然是風光的,兄弟同時進士及第,父親又得官家賞識,換了誰會不風光?”
哐當——
喬妹兒收盤子的時候麻了,蘇氏父子三人?蘇評事?兄弟同時進士及第?
他們的意思是——
那位大理寺的蘇評事,難道就是——
她不想這麽沒禮貌的,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幾位郎君,不知這位蘇評事之名可是為轼?”
“确實。”那被問的郎君一愣,但這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便道,“小娘子認識?”
“不認識,不過蘇評事來過我家鋪子。”她咧了咧嘴角,笑得燦爛極了。
回了後廚,她捂着胸口,瞬間瞪大了眼睛,哎呀媽呀!蘇轼來過我家鋪子!
他還吃過我做的飯!
我釀的第一壺葡萄酒也是他喝的!!!
麻了。一想到自己錯失偶像,喬妹兒就無語,你說你們這些人講究個啥呀!郎君成年只叫字,不叫名,來來回回的稱呼不是蘇子瞻就是蘇評事,她能想的起來才有鬼!
當然了,你要是一張嘴就是蘇東坡,那咱也不能忘記呀!
總而言之,喬妹兒就是後悔,特別的後悔!
極其的後悔!
她上學那會兒都在吃屁是嗎?長大後光記得東坡肉了,就不能把人的字也記一記?
但總的來說,興奮比後悔多,反正她見都見了——是吧?
就像她上輩子,吃過一家小館子的菜,只要不難吃,那總有第 二回的罷?
哎呀!
要是他再來,她該說些什麽好呢?
喬妹搓了搓手,原地轉圈圈:“是不是要矜持一點?”
又想着這可是歷史名人,矜持有什麽用?還不如大膽一點!
可又想着,兩人年歲差相差不大,萬一她大膽過了頭,叫人誤會了那多不好?這可是對偶像的亵渎!
轉了半天,在腦子快要暈的時候,她終于下定了決心:免單!
找個合理的理由給他免單!
求字!
求詩!
裱起來,傳家寶!兒子女兒公平的分!
’
作者有話要說: 蘇轼:字子瞻
蘇洵:蘇轼父,字明允
①寄祿官:有官名有待遇,無實際職事。
【還有第三更,請給我愛的鼓勵嗷嗷嗷!麽麽啾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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