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金生案

驗屍

屋內動靜鬧得不小,本就時時盯着的唐家仆從立刻敲門,驚問道:“郎君。”

門上倒影着錯落的身影,聲勢浩大。

屋內,沐钰兒掐着那截冰白手腕,指尖按着脈搏,看似輕盈,卻足以讓人掙脫不得。

“郎君。”沐钰兒也跟着慢條斯理地喊了一聲,指尖在他手腕內側輕輕滑動,輕笑一聲,“沒有什麽要說的嘛?”

唐不言半歪着身子,領口的狐毛微微散開,貼着下颚,越發顯出驚人的脆弱美感。

可他的神色格外冷靜,擡眸靜靜地看着面前之人,若不是剛才那一下錯亂的脈搏,幾乎令人看不出異樣。

“北闕如今便是這般審案的?”出人意料的是,唐不言并沒有出聲把仆從喊進來,只是鎮定反問着。

“自然不是,只是閣下實在嘴硬。”沐钰兒脖頸微垂,馬尾上長長的紅繩便從肩膀處跌落下來,猝不及防地落在兩人的空隙間,同時晃亂了兩人的瞳仁。

“三日前,你和梁堅在南市相遇,梁堅又是單方面與美人撒潑。”沐钰兒笑說着,一只手好心整理好唐不言脖頸處的那圈淩亂狐毛。

“唐郎君這等好家世,身邊仆從林立,天之驕子,而梁堅卻是連讀書都需要靠母親妹妹日夜漿洗縫補的人,怎麽看郎君和他都不該産生交集才是。”

那狐毛實在柔順,在指尖滑落,格外綿軟,沐钰兒手指一滑,好心辦了壞事,雪白長毛越發淩亂地貼着他的脖頸臉頰。

“要是唐郎欺負人才說得過去,畢竟您這樣的人,怎麽能一而再再而三忍受別人指着您的鼻子罵呢。”

沐钰兒手指下的心跳緩慢而平靜,再也沒有剛才那一瞬間的猛地加快。

她緊盯着近在咫尺的那雙漆黑瞳仁,嘴角帶笑,眉宇間卻帶着冷冽寒光。

“北闕自成立起便代天子行審訊職責,所進之人皆不能出,您,大概不會想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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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不言眸光微動,正打算說話,喉嚨一陣發癢,忍不住沉悶地咳嗽起來。

沐钰兒沒想到這人是這麽雪捏的,只是嘴巴上威脅了幾句,就差點把人捏碎,手指下意識一松。

只這一咳嗽,屋外的人再也等不住了,直接破門而入。

“出去!”

瑾微剛一轉入屏風,立刻大怒,動作比腦子快地擋在門口,把随後湧進來的人都趕了出去。

楊言非本就一直守在門外,仗着人高腿長,眼一瞟就看到沐钰兒那色膽包天的人竟然把唐不言半壓在案幾上,頓時大驚,只是還未看清楚,就直接被昆侖奴夾着帶出去了。

正堂上,沐钰兒把人松開,施施然坐好。

唐不言一手捂着唇,一手撐在案幾上,指骨因為用力泛出白意,肩胛高高聳起,一張臉泛出不正常的血色。

“郎君。”

瑾微三步并作兩步跑了上來,連忙取下一側的披風替人蓋上,又小心揉着他的後背,目光怒視着沐钰兒:“司直好大的膽子,如此折辱郎君,仆定當禀告家主。”

沐钰兒的眸光盯着唐不言,見他止了咳嗽,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脖頸間的長毛撥開,頓時閃過一絲心虛。

“此事确實是卑職失手。”她端正跪坐好,抱拳致歉道,“還請別駕恕罪。”

唐不言左手接過瑾微遞來的帕子,整理好自己的儀容,這才擡眸去看沐钰兒,嘴角譏諷挑起,聲音沙啞:“北闕代天子行審訊職責,是我自己不争氣罷了。”

沐钰兒的眸光在他左手手指上一掃而過,雖被人用自己說的話怼了一下心中不爽,偏剛剛又做錯事,只好摸了摸鼻子受了下來。

“卑職之前問的問題,還請郎君認真回答。”沐钰兒一板一眼,繼續追問道。

唐不言抿了一口茶茗,這才緩解喉嚨裏的陣陣燥疼。

“我與梁堅并不認識,在揚州也不過有過數面之緣,此番入京後,他對我頗有意見,卻又不肯說緣由,我有心憐惜他科舉不易,便沒有追究,此事我的仆人皆可以作證。”他放下茶盞,輕聲說道。

瑾微立刻出聲為主人辯解:“确實如此,這梁堅實在是個無禮小人,說話粗俗,形容憎惡,幾次三番挑釁郎君,若非我家郎君心善,定要他好看。”

“所以您因為心善,一直忍着他的無禮?”沐钰兒打量着唐不厭,突然挑眉問道,“別駕在揚州施行清政,仁德教化,兩年時間博出一個唐無刑的美名,無刑的背後是積壓的三百一二件案件無人喊冤,臨走前甚至被人送了青天傘。”

“您這樣的人……” 沐钰兒自己說着便也笑了起來,手指随意點着案幾,慢條斯理說道,“現在跟卑職說心善。”

政法嚴苛自然有其道理,要知民間奸懶饞滑之輩數不盡數,作奸犯科,兇神惡煞之人更是不在少數,唯有雷霆手段才能逼得人吐盡實話。

北闕用的就是這類辦法。

可這位唐不言卻另辟蹊徑,揚州兩年不曾動用一個刑具,可屢破奇案,樁樁件件梳理清晰幹淨,這樣的人乍一看是溫和仁善之輩,可懂行的人才知此人一定是心智堅定,手段淩厲之輩。

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審訊同理。

唐不言輕咳幾聲,本就帶着不正常的紅暈的臉頰泛出白衣,他食指曲起,随意地敲了敲桌面。

瑾微立刻高聲說道:“奴兒,送客。”

話音剛落,外面的仆從立刻湧了進來,正中的昆侖奴一站出來,讓寬敞屋內都顯出幾分擁擠陰暗。

沐钰兒被人團團圍着也不驚懼,反而慢吞吞起身,盯着人群後的人,不急不緩地繼續問道:“案發現場的衣服可以讓卑職帶走嗎?”

謹微聞言頓時大怒。

“讓她帶走。”唐不言沙啞說着,伸手掐了掐再一次劇烈頭疼的腦袋。

沐钰兒盯着他,淺褐色的瞳仁在驟亮的天光下好似出鞘的刀鋒:“此案和郎君有千絲萬縷的關系,郎君若想通了,歡迎來北闕尋卑職。”

唐不言并未說話,只是在瑾微的攙扶下緩緩起身,朝着內屋而去。

一張冰白側臉就像覆了霜雪一般。

沐钰兒嘆氣,帶着證物離開東院。

楊言非立刻迎了上來,目光在後面虎視眈眈的昆侖奴身上掃了一眼,哭着臉說道:“沒挨打吧,我看陛下對唐不言的态度,是希望你能把人從這個案子摘出來,你怎麽還動手了,還要不要升官發財了。”

沐钰兒站在東院門口,包裹被她吊兒郎當地挂在刀柄上一晃一晃的。

她盯着裏面的護衛,摸了摸下巴:“小雪人真奇怪。”

“你是不知道唐家對這個小兒子有多保護,真的是含在嘴裏怕化,放在手心怕掉,唐閣老動一下手指,就夠我倆喝一壺了。”

楊言非沒察覺她的波濤心思,巴巴地站在她後面,絮絮叨叨地念着,心裏已經想好要是被撸官了,應該帶娘去哪裏讨日子。

——太慘了,南市乞讨子還有擠得下我嘛。

“別說,唐不言是有些傲氣,脾氣卻是真不錯。”沐钰兒轉身,笑說着,“而且手腕滑的很。”

楊言非聽不懂,但大為震驚。

“你的膽子……”

沐钰兒懶洋洋彈了彈包裹上不存在的灰,說道:“大得很,我知道。”

“這是什麽?”楊言非伸手要去抓一下,被沐钰兒撣開。

她一本正經說道:“別碰,是我們小雪人的證物,粗手粗腳的,化了怎麽辦。”

楊言非對她點了點手指:“行,你就作死,使勁作,再這麽胡說,遲早要被人套麻袋。”

沐钰兒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走了。

“對了,剛才我讓王新先去梁堅家裏走訪,梁堅在洛陽無親無故,若是真的得罪人,還是家人清楚一些。”楊言非跳過這個危險的話題,跟在她後面慢悠悠地走着,“曲園的事不妨都交給張一。”

沐钰兒笑說着:“想當初你見了屍體就三四天吃不下飯,現在布置起任務來,倒是有條不紊了。”

“怎麽掀我舊事,都是老黃歷了。”楊言非不悅說道,“我現在可是刑部的主幹力量了。”

沐钰兒順手撥開假山上藤出的一段熱烈綻放的迎春花,大笑起來。

“是是是,員外郎,走吧,去看看菲姐驗屍如何。”

兩人重新回到停放屍體的西苑,正看到有人套着一件奇怪的麻衣出門,外面是吐了一地的侍衛。

“沒用的東西,看個屍體就吐。”那人摘下奇怪的袍子露出大紅色的豔麗衣裙。

只見她燒了一把蒼朮皂角,空氣中頓時彌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氣,随後拎起裙子跨過火盆,之後又倒了一瓶子醋,來回走了幾遍,最後才來到一處水缸附近,用皂角和醋仔細地洗着手。

“菲姐,驗得如何。”沐钰兒快步走了過來,笑問道。

陳菲菲見了人,笑得越發燦爛了:“你個小混球哪裏去了,留給我這麽沒用的人,見個屍體都吓得要命,害我又要寫,又要剖驗,累死我了。”

沐钰兒看着一圈吐了的侍衛,無奈說道:“我也沒想到這麽不頂用啊。”

“什麽不頂用,那是屍體嗎,窩草,腸子都要拿出來聞一下……嗷……”一個侍衛大聲辯駁着,只是還未說話,腦海中又想起那個場景,臉色發菜,立刻抱着水缸又吐了起來。

“你瞧瞧這些人,想當初你第一次見我剖驗,可不是這個樣子的。”陳菲菲無情嘲笑着,“膽子大得很,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小娘子。”

楊言非跟在兩人身後,好一會兒琢磨出不對勁:“你哪來的批文,陛下說可以剖了?”

陳菲菲誇張說道,眼睛一眨:“呦,這不是我們新官上任的刑部員外郎嗎,怎麽又跟在我們钰兒屁股後面啊,今晚陪姐姐玩一會嘛。”

楊言非揚眉,冷笑一聲反擊着:“行啊,什麽時候啊?”

“容成女官讓人送來的,嘶,你怎麽如此不矜持。”陳菲菲龇了龇牙,該說的話照樣不落。

“她!”楊言非驚訝,“怎麽扯上這位大人物了。”

“別說這些了,先去看屍體。”沐钰兒拉着還在洗手的菲姐,直接朝着屋內走去。

“哎哎,你這個小兔崽子,老娘的手還沒洗好呢,衣服可是新衣服,按規矩不進兩次停屍間的。”陳菲菲大怒,連聲罵道。

沐钰兒站在門口,順手從陳菲菲放在外面的包袱裏抽出備用的麻衣,鼻子一皺,随口敷衍着。

“買買買,等破了案子,我就給菲姐再買一件,大紅色,大裙擺,要洛陽最時興的那種款式。”

陳菲菲嗤笑:“你個窮鬼,不問我借錢就好了,少給老娘糊弄,壞家夥。”

三人很快就穿好麻衣,帶好羊腸手套,入了屋內。

屋內還殘留着點燃了醋被燃燒的酸味,冰塊早已被撤走,梁堅的屍體安安靜靜地躺在草席上,周圍撒了一圈石灰。

陳菲菲小心掃開一側的石灰,随後掀開白布,露出梁堅赤.裸的身體,被泡的發白的皮肉,微微發黃的臉色,一個時辰的時間足以讓他身上顯出猙獰的紫紅色屍斑。

“死者身高六尺,此次初檢判斷梁堅是巳時前後兩刻死的,死于硬物頂襯致死,再被人扔到水中。”陳菲菲指着他右肋下的一處紫紅色傷痕,三四寸大小。

“致命傷在這裏,左肋下收到重物頂襯,因為人還活着,血液在流動,所以形成一個巨大的圓形紫紅色腫塊,兇器尺寸大概三到四寸。”

沐钰兒彎下腰來仔細看着,整個人湊得格外得近,看着紫紅色的血瘀在死白的皮膚上顯得觸目驚心。

原本已經吐好的侍衛正準備重新站崗,結果又被吓吐了。

沐钰兒用手指上比劃了一下,不解問道:“這個圓形是不是……太圓了點。”

她放在手心量一下大小:“這般大小,分量應該不輕。”

陳菲菲站在她身後,随口說道:“這個位置雖然脆弱,卻隔着皮肉,此人不僅力大,拿着的兇器一定格外堅硬,所以照成梁堅肋骨斷裂,從而斷骨刺破肺部,流血窒息而死。”

“肺部!”楊言非大驚,“怪不得沒人發現他出事了。”

肺部一旦被穿透,血液會立刻灌入肺部,倒嗆喉骨,人在此刻是發不出任何聲音的。

“不對啊,若是匕首,一把刺入肺部,可以照成立刻失語,可肋骨頗為堅硬,不是壓一下就能斷的,斷後插入肺部,梁堅确實叫不出來,可梁堅為什麽一開始沒有叫,我瞧着嘴裏沒有淤血,嘴角沒有破損,死前沒有被堵着嘴。”

楊言非膽子很大地撥開他的嘴,仔細觀察後說道。

“若是他叫了,為何別人聽不見,若是沒叫,那為何不叫。”沐钰兒順着他的思路分析道。

“若是前者,說明殺人的地方是個關鍵,若是後者,這是殺人手法的問題,現在還有一個問題,殺人的時間。”

“唐不言說摘花是辰正才開始的,見到梁堅是辰正兩刻,若是唐不言沒撒謊,那就是他被人叫走後兩炷香左右的時間被殺的。”她掃了一眼院中的日晷,掐算了一下時間。

“曲園摘花不會超過半個時辰的,最晚在巳時一刻。”楊言非也是科舉上去的人,對這套流程頗為熟悉,“所以梁堅的死亡時間是在辰正兩刻到巳時一刻之間。”

“兇手怎麽選了這個殺人手法,奇怪。”沐钰兒繞着屍體走了一圈,繼續問道,“還有什麽發現嗎?”

“死者的指甲血肉模糊,指甲根處有劈痕。”陳菲菲舉起他左手的指甲蓋,“你看這裏,整個直接都斷了,有一些小木屑卡在皮肉中,說明死者生前抓過木頭。”

“還有死後被人拖拽過,雙腿後側,臀部屍斑青紫,死者腋下也有紫紅色的手指印,不過我推測距離沒有太長。”

陳菲菲說完,便走到梁堅衣服鋪開的證物區,指着衣服後背的位置說道:“一百文一尺的雲錦,嬌貴得很,若是拖了很長一段時間,只怕早就爛的不成模樣了,可現在你們看,有挂絲磨損,但還能看到紋路。”

沐钰兒仔細看去,梁堅大紅色的雲錦長衫被完完全全攤開,右半邊的衣服被磨損的不成樣子,背部的衣服略有磨損,卻還能依稀看清花紋。

黑色膠鞋濕漉漉地放在一側,餘下的都是玉佩,手帕等物,也不知是本來就這般簡單,還是被暗流沖走了。

“衣服上的是紅泥?”沐钰兒盯着衣物臀部上細絲染上的紅色泥濘物,驚訝說道,“他死的地點在牡丹園附近?”

“為什麽?”楊言非不解。

“曲江是靠着洛水重新修建的,不适宜種牡丹,加上這幾日倒春寒,我聽張一說,戶部特意找了雲南的紅泥給它們蓋了一層。”

“原來如此,這樣就可以鎖定兇殺現場了,咦,這鞋子好幹淨。”楊言非驚訝地看着鞋底。

“衣服上有紅泥,鞋子上卻又沒有?”沐钰兒喃喃自語,“這是怎麽回事。”

“怎麽也沒有發簪等物?”楊言非環顧一圈,越發迷茫,“好像少了很多東西啊。”

“我來時,他就是這般的,披頭散發,侍衛也說送來就是如此,除了你們之前來過一次,無人來過,許是被江水沖走了,這幾日洛水暗流很大,對了說起此事,這件衣服上是有血跡的,但是沒有任何破洞,我懷疑他和人搏鬥過。”

“他身上除了右邊被擠壓形成的片狀屍僵,身上還有很多其他傷痕,我本來以為是被暗流裹挾,撞上石塊所導致,直到我發現他衣服絲織縫隙處還有未被水流完全沖散的血跡,幸好這衣服是嬌貴的雲錦,但凡普通衣物,被洛水這麽泡半個時辰,血跡早就沒了。”

沐钰兒抱臂沉思:“他在死前和人打過架,甚至流過血。”

“對,而且更奇怪的是,被人頂格致死,衣服上應該會留下傷口的痕跡,尤其是這種嬌貴的衣服,可是很奇怪。”陳菲菲指着應該同樣是致命傷位置一側的衣物,“并沒有和傷口一樣的原型痕跡,但他另外半邊卻都是磨痕。”

“所以,兇器大概率被人包裹着。”沐钰兒反應極快,給出一個建議,“那把刀上的血是人血嗎?”

陳菲菲又自右邊一側的小黑盒子裏,捧出一物。

——正是那把帶血的刀。

“這就是從唐不言手中拿來的刀,那個刀明顯是左撇子拿的,血跡都是刀柄左側。”她突然神秘兮兮問道,“你們知不知道有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沐钰兒蹙眉,突然扭頭盯着那具在日光下的屍體,冷不丁說道:“梁堅是左撇子。”

院中的大樹不知為何突然枝葉顫動片刻,在攤開的狼狽衣物上晃出一道道影子,莫名顯出幾分猙獰可怕。

楊言非下意識貼着沐钰兒站好。

陳菲菲卻是神鬼不懼,大笑着:“好聰明的瓜娃子,這位狀元郎确實是左撇子,但這把刀上的血跡上的指紋頗為纖細,梁堅手上都是粗繭。”

沐钰兒驀得想起剛才唐不言端茶喝茶時的姿态。

“入朝為官左撇子是大忌,許多讀書人在一開始發現自己是左撇子時就有意識糾正。”沐钰兒不解問道,“所以他們這個糾正是徹底遺忘左手的功能,還是強迫自己只使用右手。”

“你會右手寫字拿刀是不假思索的,若是你鍛煉自己左手使刀,那你就不會右手了嗎。”陳菲菲反問。

沐钰兒陷入沉思。

“我現在的上官刑部侍郎就是左撇子,日常吃飯喝水都是右手,可有一次他最珍貴的一塊硯臺不小心被他掃下去了,他下意識用左手接住,可見這種特性是改不過來的。”楊言非也開口說道。

“是不是說明左撇子在緊急情況還是會下意識使用左手,比如殺人?”

“是這個理,除非那人格外理智,心智格外堅定。”陳菲菲打趣道,“比如你家钰兒,左右互搏,定能控制住本能。”

“那是,钰兒最是厲害了。”楊言非得意誇道。

沐钰兒懶得理會兩人的打趣,心中理出一個規劃:“所以殺人地點距離抛屍的地點離得不遠,兩者一定近水,靠近牡丹園,死者身上有血跡,如果兇手不謹慎,地上也許會粘上一點。”

“咦,”楊言非電光火石間想起一個巨大的漏洞,“和梁堅搏鬥的人是誰。”

“首先排除唐家那位走兩步喘三氣的雪娃娃。”他砸摸了一下嘴,“可我們也沒收到誰受傷的消息啊。”

“你知道唐不言也是左撇子嘛。”沐钰兒意味深長說道。

楊言非一怔,好一會兒才比劃了一下:“可他,他看上去倒春寒的風都比他有力氣,梁堅瞧着五大三粗,拿了刀,誰殺誰還不一定呢。”

沐钰兒腦海中驀地浮現出那張雪雕霜刻的美人瞳,笑說着:“可現在他就是唯一的嫌疑人。”

她不再多言,話鋒一轉:“對了,菲姐,這件衣服幫我仔細查一下。”

她自麻衣中掏出腰間的包裹。

陳菲菲接了過去,也不多問:“可以,晚上連夜給你弄出來,只是午飯還來不及吃,我現在得要去吃個飯。”

“我現在就去曲園看現場,不知道張一查出什麽。”沐钰兒最後看了一眼梁堅,“我總覺得這事還沒完。”

另一側楊言非一向是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立馬就打算脫衣服出門,可走了幾步卻沒聽到後面有人跟上來,不由扭頭看去。

只見沐钰兒笑眯眯地站在一簇陽光下,長長的紅色發帶垂落在肩頸上。

“說起來你現在可是刑部的官員,此案并不交給刑部,不要跟着我亂跑,免得被人抓住把柄,參上一本就煩死了。”

楊言非下意識抿了抿唇。

陳菲菲立馬伸手,把兩人隔開,大笑說道:“正好,我今年打算買個宅子安家,剛好叫我們的八卦通參謀參謀,那人我就帶走了。”

沐钰兒大方地揮了揮手:“去吧去吧,遷居宴的酒我出了。”

陳菲菲連忙把人拽走,小心安撫着:“我覺得小钰兒說的有道理,走走走,不要讓她難做。”

“老大老大,不好啦。”沐钰兒溜達達剛出了大門,就見張一連滾帶爬跑了進來,慌慌張張說道,“屍體,又一具屍體。”

作者有話說:

宋朝的時候時辰才開始被分為初和正,大概就是子時(十二點到一點)然後子初時11點子正是0點,醜初就是1點,醜正就是2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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