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就像一場夢
王紹偉年紀大了, 不用負責帶隊。但還是抽空過來了一趟。當時大家正在基地裏摸魚,明明是植保人,卻都跑去喂牛, 把抓了個正着的老頑童爺爺氣得夠嗆。為了慶祝老師來(其實是找個由頭偷懶), 大家決定煮火鍋吃。
剛好重慶的同學帶了火鍋底料來, 把打麻将的桌子掀了, 翻出偷藏的電熱鍋,把村民家裏買肉和菜。
廖茗覺她們女生被分配了留在基地洗碗煮湯的工作, 男生們出去買食材。
本來說好只買肉和菜,結果回來的時候還額外拎了魚丸、粉絲和雞蛋。
“你們去打劫啦?”廖茗覺滿臉驚恐。
胡姍倒是一眼看穿什麽情況,冷哼一聲:“班長又讓咱們家的男人出賣色相。”
班長故意油腔滑調:“嘿嘿,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人阿姨奶奶這是看得起咱們!”
被村裏阿姨奶奶摸了半天盤問了半天的肖嶼崇渾身乏力, 鄧諄和王良戊還算見多識廣,不為所動, 直接一起洗菜去了。
廖茗覺走到肖嶼崇身旁, 略微同情地放緩語調:“你就休息一下吧。”
他望着她, 難免感動,所以有些走神。
結果胡姍馬上湊過來補充:“休息會兒, 等下我叫你刷碗。”
這一天晚上, 大家都玩得很盡興。
廖茗覺沒定鬧鐘,卻還是一大清早就醒來。同學們都還在睡, 她站在走廊裏刷牙。遠遠看到一輛黑色小轎車在道路上行駛,方向居然是朝基地來的。大概是來接王紹偉的。廖茗覺下了樓, 準備去棚裏轉轉, 剛好撞見乘客從車上下來。其中一個有些眼熟,但她一時半會實在想不起來。
從棚裏回來,她又碰上他們上車。出乎意料, 并沒有看到王紹偉,反而鄧諄站在屋檐下,在老師的陪同下送對方離開。
她偷看了好一陣才上前。
“這是在幹什麽呢?”廖茗覺把手背到身後,輕輕晃着肩膀,若有若無地撞他一下,“你起得好早啊。”
鄧諄轉身往裏走:“你不也是。”
“嗯,你要去趕材料嗎?”她笑嘻嘻的,先确認他忙不忙再說。
“去吃早飯吧。”他回答,牽住她的手。
“不要只喝咖啡了。”她向手指注入力氣。
回去的時候,其他同學都起來了。無緣無故在院子裏玩公主抱的游戲。王良戊輕松地抱起肖嶼崇,然後胡姍也想試着抱肖嶼崇,結果兩個人一起癱坐在地上,笑得動彈不得。廖茗覺也沖過去一起玩。
她回過頭,招手呼喚鄧諄。他也朝她笑了。
不知道為什麽,廖茗覺總覺得那個笑容有點傷心。但模糊不清,更多像是他不願被她察覺。于是她只裝作不知道。
大學男生女生們笑成一團。
暑假的時候,廖茗覺沒有回老家。
高年級生一起寫了申請的緣故,學校宿舍并未關閉,她直接住在學校,專心複習。胡姍也就只回家待兩天,馬上又再來。肖嶼崇回了家。王良戊被實習的公司派去海南一個連出租車都沒有的地方出差,還在跟當地少數民族居民溝通途中被誤會是詐騙,分享經歷到群裏,引發一陣無情的哄堂大笑。
鄧諄發消息過來:“你不是大半年沒見爺爺了?”
“嗯,所以爺爺打算過來。”廖茗覺本來在學習,隔了好久才回複,“想向肖嶼崇的爸爸媽媽道個謝。畢竟他們照顧我那麽多。”
“那我們去機場接機?”
她立刻高興地回複:“可以呀!剛好我不想和我爸坐同一輛車。”
他們随手抓了肖嶼崇充壯丁,三個人一起開車去機場。在校門口偶遇同學,還被樂呵呵地調侃了一句:“你們這什麽三人行組合啊。”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仔細一想,這陣容的确勉勉強強算是曾經的三角戀。不過廖茗覺和肖嶼崇那邊無疾而終,肖嶼崇走出陰影的速度又太快,導致根本沒有什麽實感。
“你根本沒喜歡過我吧?那只是我看《可能可能愛》上頭後産生的幻覺嗎?”
“什麽東西……”
“‘maybemaybelove’啊!今年才播的戀愛綜藝,鄧諄都知道,你居然沒看過?!”
鄧諄受不了他們大吵大鬧,加上手機有來電:“安靜點。”
她問他:“是媽媽?”
鄧諄搖搖頭。
他接通,應付了幾聲,最後說:“我現在有點不方便,可不可以之後再聊。”
他的反應有點奇怪,卻也沒有解釋。鄧諄是不想說就絕對不會說的類型。他們到得比較早,三個人先去快餐店吃飯。廖茗覺點了漢堡和奶昔的套餐,肖嶼崇要的漢堡配薯條。鄧諄看了半天,最後只把點餐板推了回去。
“你吃過了嗎?”肖嶼崇問。
鄧諄随意地回答:“沒事,你們買吧。感覺沒什麽想吃的。”
廖茗覺耿耿于懷,專程想給去買點別的吃,但鄧諄都拒絕了。大家大快朵頤的時候,他就吃了點肖嶼崇的薯條。
就算是這種時候,廖茗覺也不忘用手機App刷着題。肖嶼崇不努力慣了的人,随口問:“你這是打算一次上岸啊?”
“嗯,肯定是越早越好。我也沒有那個條件耗。”雖然應屆生身份能保留,但她沒有那種悠閑的經濟條件和心态能慢慢來。
“模考怎麽樣?”
“就還行吧。”
他們才聊了幾句,鄧諄就伸出手臂,從身後抱住廖茗覺,警告地盯着肖嶼崇,沒頭沒尾道:“你想去喂鴨子嗎?”
肖嶼崇滿臉狐疑:“什麽?”
值得一提,在偌大的到達層,廖茗覺的爺爺實在太好找了。
他們看到在36攝氏度高溫下穿加絨背心的老人。
肖嶼崇見過爺爺,但鄧諄沒有。見面時打過招呼,爺爺一言不發,先默默掃視他們兩個人。
然後悶不作聲從口袋裏摸出鈔票想給他們零花錢——
“不用了,不用了!”
“謝謝爺爺!”
兩個大小夥子好不容易才謝絕。
一見到爺爺,廖茗覺立刻換上了鄉音,快節奏且用力地說着“我就說大城市也沒這麽冷”、“叫了你別穿這麽多了”。鄧諄和肖嶼崇想幫忙拿行李,但爺爺顯然不是他們概念裏的老人家,輕而易舉扛起一個箱子和一個滿滿當當的蛇皮袋,廖茗覺再拎上幾個裝土特産的塑料袋和編簍,祖孫倆不費吹灰之力就搞定。
他們去把車開出來。
鄧諄坐上副駕駛座,邊系安全帶邊說:“感覺廖爺爺跟廖茗覺性格不太像。”
“對,”肖嶼崇在駕駛座上發動車子,“他跟廖茗覺講話都特小聲,還說方言。我在她家住了好幾天,她爺爺就跟我說過一次話。”
“哈哈哈,真可怕。”鄧諄發笑,肖嶼崇卻沒搭腔。
他想說什麽。
車門突然被打開,是廖茗覺從後面搬東西進來。肖嶼崇轉而下車去幫忙。
駕車去肖嶼崇家,路上途經便利店,廖茗覺差點把上半身探出去,連忙叫爺爺看外面:“我一開始就在這裏做事!也是在這裏碰到了我老砍!”
爺爺問了句什麽,廖茗覺發出豁達的大笑,伸手去拽鄧諄:“是這個啦!”
鄧諄笑着向爺爺重新問了個好,再回頭,那間店的事,練習生的事,現在想來就像一場夢。
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現在的他已經享受過大學生活,認真學習,找到專業方向,交過朋友,認識了女朋友,和大家一起唱過KTV,跨過年,過過情人節。
“……居然這麽久了。”即便是肖嶼崇也不由得感慨。
到車站附近時,鄧諄主動下了車。“都飯點了,我就不去了。省得叔叔阿姨麻煩。肖嶼崇,爺爺也再見。”他靠到廖茗覺那側車窗,說完才起身後退。
“啊,”只有過轉瞬即逝的惋惜,廖茗覺即刻笑起來,“那你路上小心點。”
“嗯。”他回答。
“不要學太累啦,也要注意放松眼睛。”她擺出做眼保健操的姿勢,看起來特別可愛。
他笑了。怎麽會有板着臉那麽兇,笑起來又很乖的人,真讓廖茗覺費解。鄧諄說:“到家給你發消息。”
肖嶼崇都要開了,廖茗覺還在喊:“晚上要跟我視頻喔!”
“虐狗要遭雷劈的知不知道?”肖嶼崇埋怨道。
“最近鄧諄對我好溫柔啊。”廖茗覺美滋滋地翻出手機,卻忍不住嘆息,“他不會是在營業吧?”
“營業不好嗎?對你好還不行,那多賤啊。”
“我也說不清。”廖茗覺把臉靠在前方座椅靠背上,雖然副駕駛座已經空空如也,“就是又希望他對我好,又怕不是真心吧。”
“女人真難搞。”說完這句,他有過剎那的欲言又止。
下車進門,肖叔叔和肖阿姨已經準備好了飯菜。廖茗覺的爺爺也把堆成小山的土特産送進去。
廖茗覺收到鄧諄的消息才放心,剛轉身,發現肖嶼崇沒來由在過道盡頭等她。她用眼神問他怎麽了。
肖嶼崇也有過遲疑,末了還是艱難地開口:“放假的時候……我也是聽同寝室室友說的,不知道真假。還在基地的時候,鄧諄好像被警察找了。”
“啊?”廖茗覺的反應像是聽到一則并不怎麽靠譜的科普短視頻,“怎麽可能啊,我們不是都在一起嗎……”
僵硬的狀況轉眼就緩和,肖嶼崇試着打圓場:“也是。而且他們問了他,鄧諄說,好像只是他之前拾金不昧撿了個錢包,所以警察才找他。”
安靜片刻,他用手掌摩挲後背,慢慢說:“那我去吃飯了。”
她也點點頭:“嗯。”
拾金不昧?
廖茗覺收起手機,準備下樓。突然間,實訓時所目睹的場景在腦海閃現。原來那些人是警察。她沒有想太多,繼續往下走。但更多記憶源源不絕地湧現。她記起與警察一起來到基地的熟面孔是誰——
禮嵩是J3公司的工作人員,按理說和鄧諄已經不再是需要打交道的關系。氣氛凝重,前公司的業界人員和警察千裏迢迢,專程到基地找鄧諄。
應該不是因為拾金不昧吧?
袍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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