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舔狗舔到最後應……

有那麽一段時間, 鄧諄和廖茗覺就像打死不往來的冤家,絲毫看不到兩個人走一塊的場景。以至于一度有傳言他們分手。廖茗覺看似人緣好,實則也是小範圍。熟悉的同性多半痛罵鄧諄“王八蛋”, 更多女生則覺得理所當然, 哪有王子跑湖邊跟醜小鴨談戀愛的。鄧諄這個人的評價也呈兩極分化, 不怪別人, 怪他開關打上去和打下來的反差太大。不過,男同胞們倒是都很理解, 見一個愛一個才是男人本色。等讀了研,鄧卓恩這個檔次的,只會更受歡迎。

值得一提, 鄧諄也好, 廖茗覺也罷,對于大家的這些評價不分好壞一無所知。

至少, 這個說法完全沒傳到女生寝室去。

因為廖茗覺和鄧諄每晚必打視頻電話半小時, 風雨無阻, 雷打不動。

來往減少只是因為課程沒了,兩個人又要各自準備考試。值得一提, 鄧諄那邊九推過了, 來不及慶祝,立刻要準備複試。廖茗覺則專心致志準備秋天的國考。他搬回了公寓, 單獨住複習時間更自由。胡姍很疑惑廖茗覺為什麽不去,廖茗覺說她做不了柳下惠, 結果被胡姍罵“沒出息”。

趙嘉嘉又在那說酸話怪話:“這麽在意學習, 還抽時間打視頻電話。”

“你不懂,”廖茗覺據理力争,“這叫充實心靈!補充能量!有助于我集中注意, 提高學習效率!”

不過說實話,廖茗覺學習的确很有一手。這一手不是說她中華有神功,而是她吃得苦。曾幾何時,即便是只有天選之子才能樂在其中的高數科目,她也能硬扛着聽課刷題,一分一分把成績提上去。

有的時候,有些同學會沒有惡意地感慨“家裏條件差的更會讀書”。每當聽到這種話,鄧諄多半和顏悅色回敬一句“懶和笨很正常,不用給自己找理由”。可是,真正被說的廖茗覺卻不在乎。

“差不多吧,她也沒說錯。只是具體問題要具體分析。”聽到不喜歡的話,廖茗覺多半會較真,但和鄧諄一起,就總破天荒的寬宏大量,反倒襯得鄧諄斤斤計較。

他們打視頻電話,為了不打擾室友,廖茗覺總是主動出去,走到樓梯間。鄧諄心疼她在外面黑咕隆咚,所以老想草草結束話題。廖茗覺也耍小孩子脾氣。想要的就要說想要,這向來是她的優點:“不886!不再見!你再陪我聊會兒——”

鄧諄沒吭聲,還是挂斷了。她坐在椅子,有點郁悶,但題還要刷,只能悶頭繼續學習。胡姍留意到,以為他們吵架,雖然沒打算多管閑事安慰人,卻也想着等會兒宵夜要不要帶她一起。

正學習,廖茗覺突然扔下耳機跳起來。

大家都有點懵,還以為地震了。只見廖茗覺像個即将接受神啓的女巫,穿着睡裙和人字拖,站在寝室中間無緣無故地傻笑。

“你們聽到嗎?”摩托車的引擎聲中,她說,“是鄧諄。鄧諄來了。”

大學部分地區不允許機車行駛,但進入校園多半沒關系。她蹦蹦跳跳地沖出門,室友都面面相觑。等她下樓,用手機打開手電筒,就看到鄧諄手裏晃着頭盔,駕輕就熟走過來。

那時候他們有一兩周沒碰面,都在做複習沖刺。看到鄧諄,廖茗覺高興壞了,跑過去抱住他。說不清道不明,可能真的單純是想他,也可能學習壓力大,鼻子一下有點酸。她說:“你怎麽不待在家裏好好複習啊!跑過來幹嘛!我都沒洗頭!”

鄧諄看氣氛的水平高超到能分辨什麽時候該說話,什麽時候不該。他知道她嘴上怪他,心裏未必完全這樣想。

她沒讓不争氣的眼淚掉下來。鄧諄捧起她的臉,想要親親她。廖茗覺擡手擋住,難為情地破涕而笑:“有監控的。”

他來得突然,走得也很快。但沒過二十分鐘,外賣電話就來了。鄧諄買了給她們一整個寝室吃的芝士炸豬排、章魚燒和果汁,多到要兩個人去拿。趙嘉嘉直接拍了個視頻發朋友圈,用來暗示想追自己的備胎們。

她的配字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有人比你帥,而是比你帥的人比你更會舔。”

廖茗覺不喜歡把對人好的行為說成“舔”,憤憤不平地反駁道:“這是寵好吧?!”

俗話說,舔狗舔到最後應有盡有。網絡歪理邪說誠不欺我,開系統那天一查,鄧諄已經确定不用再準備研究生考試。

別的人都在慶祝,只有他毫無反應,靜悄悄搬回宿舍。原因只有一個,女朋友還沒上岸。

接下來的日子,鄧諄的生活基本就是圍着廖茗覺打轉。

廖茗覺嫌去食堂麻煩,直接買了一箱桃李面包和娃哈哈,在宿舍就靠這點幹糧度日。鄧諄得知以後天天送飯上門,還買了水果,西柚和草莓,偶爾是猕猴桃跟西瓜,剝好後分門別類裝好,送過來給她吃。

宿管阿姨感天動地放他進去(其實是休息時間允許)。鄧諄來之前讓廖茗覺預告了一下,寝室裏沒什麽意見,畢竟免費外賣吃了不少,拿人手短,趁大掃除歡迎他。

形容鄧諄,任何形容都或許模棱兩可,但稱贊外貌絕對不會錯。他一進來,除了胡姍,幾個女同學莫名其妙都本能縮到一片,搞得好像馬上就要開專輯簽售會。

作為老朋友,胡姍就沒那麽客氣了。衛生棉條和敷完掀下來還沒扔的面膜都擱桌上,看到鄧諄,第一反應是從櫃子裏翻出厚椰乳和濃縮咖啡球,在鄧諄說“謝謝”之前發號施令:“給我泡杯生椰拿鐵喝喝。”

鄧諄知道她是嘴上不饒人的典型,索性從同樣的地方又翻出一套,給廖茗覺也倒了一杯:“不介意吧?”

“這個我是不介意,”胡姍打量着他,“不過你要是有什麽事瞞着我們,那就不一定了。”

但凡這時有片刻沉默,都會顯得不合時宜。但是鄧諄說:“什麽呢?”

“你這幾個月看着都挺累的,沒出什麽事吧?”胡姍不動聲色,用窄窄的眼刀掠過他。

鄧諄笑起來:“怎麽會。”

那個笑容毋庸置疑很美觀,但卻只讓人更不安。假得離譜,簡直夢回剛認識時烤肉店外的交鋒。

男朋友來了,廖茗覺特地洗了個頭——留長發超過五年的朋友應該都明白,這算是多麽大的犧牲。但這一次,她不用男友催,自己就埋頭學習起來。

室友還想勸兩句,類似“你男朋友來找你玩呢”“今天就不用學了吧”,然而鄧諄完全沒意見,直接找了把椅子,在她旁邊坐下,從包裏掏出一本《茄果類蔬菜病蟲害診治原色圖鑒》開始看。

到了要走,廖茗覺才起身。兩個人去食堂吃了晚飯,各自分道揚镳。

趙嘉嘉吐槽:“你們倆八十年代山楂樹之戀是吧?”

正在複習考研的胡姍更正:“山楂樹之戀是七十年代。”

在車站分別的時候,廖茗覺叽叽喳喳說着學習的事。她發現鄧諄在走神。

“怎麽啦?你最近好像瘦了好多……”廖茗覺伸出手,去撫摸他的額頭,“是不是生病了啊?”

但那裏只是冰冰涼涼的。

因為經常伏案,所以她早早圍上了圍巾。此時此刻剛好摘下來,給鄧諄一圈一圈圍上。廖茗覺說:“你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鄧諄冷冷地望着她,仿佛在用目光檢查什麽,良久沒回應。她索性踮起腳,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

他摸了摸她的臉,突如其來地低下頭。廖茗覺以為他要吻她,于是自覺地閉上了眼睛。然而等了很久,再睜眼,卻發現鄧諄僅僅望着她。他來回摩挲她的前額,終于還是說:“有事就找我。”

“嗯。”她笑了,做了提問似的感慨,“鄧諄,你怎麽對我這麽好啊。”

他的确錯以為是提問。“因為謝謝你。”鄧諄說。

“你說過啦。”廖茗覺慢慢後退,道別之際,燦爛地笑着替他回憶。

“我知道。”

他說過了,早在他剛複學時,大學生的聚會上。“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你出現了。說了我最需要的話,告訴了我我最需要知道的事。”他曾這麽說過,而他現在也這樣認為。

對于王良戊關系好的兩個女同學,他女朋友都不太喜歡。不是讨厭的意思,只是單純很難來往。廖茗覺總是不會看眼色,咋咋唬唬一團風,和敏感點的人幾乎是死對頭。胡姍則有點陰森森,不愛說話,時不時會笑,看似溫柔,卻不會主動向人示好。但相比起來,還是後者好一點。畢竟胡姍不會貿然做什麽,而廖茗覺卻是徹頭徹尾的社障克星。

胡姍和王良戊單獨碰頭,本來叫了肖嶼崇,但他也在爸媽介紹的公司實習,不一定來得了。

天氣漸漸冷了,他們本來早就約好出來吃糖水,到後來不得不去吃糖炒板栗和烤紅薯。

胡姍很愛吃這個,為了保持身材,所以吃得少。之前生日,肖嶼崇買了一斤給她,被她罵得半死,兩個人都很委屈。說句題外話,胡姍很挑剔,只有王良戊送日本低卡路裏的全麥面和酵素獲得了好評。鄧諄送了Switch和健身環給她,還被反問“宿舍那麽小,我要在哪玩”。好在大家都是朋友,對嘴賤心軟這種事心知肚明,否則恐怕反目成仇也不奇怪。

“你試試我的。”王良戊還把自己那份向她伸。

胡姍板起臉,咀嚼時臉鼓成兔子:“前段時間,我去幫教授打雜。聽他說了一點鄧諄的事情。”

“是什麽?”

“被警察找啊什麽的。”

“我知道。”短短三個字,從王良戊嘴裏說出來就叫人安心,他說,“這段時間你們學習,我也要實習,沒碰上面,我就沒有管。”

“嗯……”胡姍感慨,“我已經開始準備二戰了。”

“別這麽沒自信嘛。”他微笑。

“想跳樓,最極端的時候覺得要是我們宿舍出個跳樓的,搞不好就能保研了。”胡姍長嘆一口氣。

王良戊說:“哈哈哈,那是挺瘋的。”

“你覺得我出國好嗎?”她猝不及防地問。

他的态度很慎重:“你是一時興起?”

“也不是,挺早就想了。要是能去國外看看多好,所以才考的雅思。”胡姍把吃完的包裝收起來,“你沒想過嗎?”

他在笑:“其實我爸挺多同事都把孩子往國外送的,有的是因為成績,有的是為了避免特權。我爸很反感那種事。我就腳踏實地好好工作好了。”

“也好。”

不知道怎麽的,他們又自然而然繞回剛才的話題。胡姍說:“鄧諄真的沒事吧?”

“不會有事的,”王良戊看着她,溫柔而篤定,“你放心。”

複習好累。

不想學習了。

行測和申論都不是那麽難得倒她,廖茗覺最擅長沉住氣。然而前段時間報名,卻一下把她搞暈了。網站老師都說什麽“考得好不如報得好”,待遇差不多地點有差別,在同個地方的單位有區別,早報名沒法撿漏,晚報名檔案可能過不了。這些繁雜的程序,一道道潛規則,廖茗覺心力交瘁,終于定下來,又沒心思學習了。

她給媽媽發了消息,媽媽沒有回,怕爺爺擔心,也不能去吵爺爺。最後,也就只有鄧諄。

“他們都說哪裏哪裏關系很要緊,這個報名估計要擠破頭……我要是報了沒考上怎麽辦?都這麽努力了……”廖茗覺倒了一通苦水,到最後才來緊張,“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嬌氣啊?”

“不會。”鄧諄說,“我喜歡你嬌氣點。”

一點都不誇張,她聽到就開心了:“真好!再說點!”

鄧諄接下去:“廖茗覺,我過來接你,今天到我家住吧。”

脆弱狀态的廖茗覺很好說話,不假思索地答應:“好。”

她在宿舍等,鄧諄買了她喜歡吃的米線,陪她在樓下吃完才走。等到家,地暖也開得熱乎乎的,廖茗覺走進去坐下,感覺整個人都融化了。

鄧諄看她襪子破了洞,叫她拿去扔掉。廖茗覺不想動,于是假裝睡着了。沒想到他收拾了一下,就坐到她身邊,替她脫掉襪子,換成新買的保暖襪。

“這是坐月子的人才穿的!”廖茗覺說。

“神經病,”鄧諄冷笑,“冷就可以穿好吧。”

她起身,坐到他懷裏,離他更近些。鄧諄把臉擱在她頸窩,被廖茗覺摸狗狗似的摸脖頸。

實在難得,廖茗覺也有動搖的時候:“要是我考不上怎麽辦?考兩三年也考不上怎麽辦?最後必須回老家去端盤子找廠子上班怎麽辦?”

鄧諄思考了一下。

“那我們就先扯證吧,結了婚再考,省得再變卦。”他說,“這樣我會安心點。”

廖茗覺直接一拳捶過去:“誰管你安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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