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年代文裏的老實人(11)

陳政就是個莽夫。

時玉在床上躺了三天才把快散架的身子骨躺好了。

清晨的天霧蒙蒙的,已經能見着些光線,烏雲仍舊黑沉沉的凝聚在村子的上空,但比起前些天雨勢小了些。

陳家廚房裏正咕嚕咕嚕煮着粥,炊煙袅袅升起。

親密接觸過以後越發不注意形象的黑皮男人光着膀子在堂屋和廚房之間來回穿梭,一會兒端着昨晚又髒了一半的毛巾進廚房用熱水泡,一會兒進偏房看看時玉是不是還在睡。

偏房內光線昏沉,靜的呼吸可聞。

趴在床上睡覺的青年烏黑發絲貼在雪白頸後,被窩裏放了兩個暖水袋,熱的面色潮紅,漂亮腫脹的嘴唇勾人的輕啓,一身被人疼愛過後的恹懶。

陳政手涼,不敢摸他的臉,只能蹲在床邊小心地親親他的臉,親完後輕手輕腳的離開,一頭紮進廚房繼續熬粥洗毛巾。

淅淅瀝瀝的風雨隔絕了一切人聲。

等到粥熬的差不多了,小院的大門也被敲響。

……這麽早,誰會來?

陳政回堂屋披上馬褂,快步走到門口開了門。

門外是莫錦。

這還是自上次見面後他第一次見到莫錦。

穿着雨衣撐着雨傘的青年比起上次規矩了不少,沒再想着進屋,而是站在擋雨的房檐下,對他笑道:“——陳大哥!好消息!”

“村長說市裏有領導來了,帶着兩小車的物資來支援咱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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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政一怔,點點頭,對門口的青年真心實意道:“謝謝。”

“沒事,”莫錦笑着擺手,雖然面對他時還會臉紅,但語氣卻自然了很多:“你上次換給我們的大米可幫了大忙,大家都是一個村子的,還得互相照應。”

除了面對時玉,陳政一直是一個不會說話也不愛說話的人,他再次沉默的點了下頭,想了半天才道:“我這裏還有大米,你們要是想換……”

“不用不用,那一袋子夠我們吃了。我就是過來通知你這個消息,估計領導明天就能來了,會發點救援物資,陳大哥你別忘了去領就行!”

“好。”

莫錦撐好傘,對他招招手便利索的走了。

陳政關上門,一直緊提着的心稍稍放下,既然城裏已經有領導來了,那清水村的情況就會好轉起來。

好轉起來以後他就能重新上山打獵,村子連通城鎮的小道也能通,他就能去給他矜貴嬌氣的小少爺買點好看舒服的衣裳,還有那什麽雪花膏……一次就要用半瓶,昨晚他省了又省,現在也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這三分之一頂多在來一次。

悶頭燒着柴火,黑皮男人面上波瀾不驚,實際上已經開始思考繼續去找那女學生買兩盒回來的可能性。

……

偏房內飄蕩着白粥的清香。

男人寬大的手掌端着瓷碗,熱騰騰的瓷碗燙不破那層厚繭,時玉恹恹的垂着眼,舀着稀飯喝了幾口就不想喝了,勺子一放被男人細致的擦擦嘴,翻身重新躺進被窩,困頓的合眼睡覺。

三下兩下把他喝剩下的粥吃完,陳政翻身鑽進被窩,時玉已經習慣他時不時的偷襲,一動不動的被男人摟進懷裏,邊被揉着腰邊聽男人低聲道:“明天市裏要來人。”

“……來人?”迷迷糊糊的聽到這兩個字眼,他有些懵:“來人幹嗎?”

“來送救援物資。”

“哦,”聽到這時玉打起點精神,撩起眼皮看了眼外面逐漸減輕的雨勢,隐約感覺這場大雨就要結束,“那不錯,我家那邊現在怎麽樣?”

陳政耐心地回答他的問題:“和之前一樣,河水堵着過不去,但人都沒事。”

“沒事就好。”

想到那晚上湍急猛漲的河水,時玉心頭還有些後怕,他往被子裏縮了縮,被似有所覺的男人抱緊了些,低頭親了下耳垂。

時玉耳垂敏感,被他親了下臉上便升起了些緋紅。

他就這麽乖乖順順的躺在寬大的床鋪上,一層又一層堆起的被褥仿若一個溫暖的巢穴,巢穴內雪膚黑發的青年側身安靜的睡着,細密纖長的眼睫落下一層鴉羽般的陰影,整個人與這間昏暗狹小的偏房格格不入,卻又如此自然依賴的躺在這裏,躺在充斥着成年男性氣味的床被裏。

陳政心頭一陣火熱,抱着巢穴裏任由自己親昵的小少爺,忍不住親了親那兩瓣飽滿嫣紅的唇瓣。

已經習慣了他的親吻的時玉蹙着眉,濕淋淋的眼睫睜開,潋滟着水汽的鳳眸厭煩的看着他,“……親完就給我滾。”

陳政老實挨罵,頭上黑發被細長白皙的手指不耐煩的揪扯,他卻好像什麽都感覺不到,硬是将人逼到床腳,提着腰抱了幾下,才被一巴掌扇開臉,老實巴交的被踹下床。

滾下床後熟練的跪在冰冷的水泥地面,狼狽的弓起腰,下一秒又被惱羞成怒的青年啞着嗓子命令:“腰給我挺直了。”

陳政沉默了,他光着膀子,緊實的肩背上是些許劃痕,聽話的像主人最忠誠的狗,頓了好半天才挺直腰板跪的筆直。

冷眼盯着他的時玉這才順了點氣,嘲道:“不是不要臉嗎?那就跪好了。”

他氣悶的靠着窗臺,雪裏透紅的小臉漂亮秀致,黯淡光線順着窗棂灑入,落在細膩無暇的脖頸膚肉上,印的那片膚肉恍若透明,能夠清晰的看見青色蜿蜒的經絡,隐約透着花枝腐爛般的幽幽腥香。

陳政一言不發。

眼神卻直勾勾落在那片雪白脖頸上,呼吸粗重,喉結滾動着,悄悄弓起腰。

下一秒便被枕頭無情砸臉,緊接着又聽見了青年的罵聲:“……陳政,你可真是個不要臉的狗東西!”

狗東西挺着腰。

老老實實的,吞了口口水。

-  -  -

第二天一早雨便停了。

雖然還有些細密的小雨滴,但對比前幾天的瓢潑大雨簡直連雨都稱不上。

與此同時,村子裏響起了奇怪的嗡鳴聲。

随後便是一陣又一陣的驚呼。

隔得那麽遠,陳政都能聽到大喇叭的喊聲:“領導來了……糧食來了!”

“鄉親們,現在來村委會排隊!”

“領帶先帶了兩車糧食來,後續還有其他物資!”

“一個一個來,都別着急,一家只能領一次!一家只能領一次!”

他披上馬褂起身,坐在床邊穿鞋。

窗外黯淡的光線順着窗棂撒入,身後陷在被子裏睡得正沉的時玉也迷迷糊糊醒了過來,仔細聽着喇叭裏濃重的鄉音,困惑道:“……怎麽了?”

陳政壓低了聲音哄他:“你繼續睡,我去領點糧食。”

“市裏的領導來了?”

“來了,已經在村委會幫忙了。”

“好,”時玉困的睜不開眼:“你去吧。”

嘴唇被小心地親了親,男人沒刮胡茬,蹭的皮肉癢癢的,他沒動,眼皮都懶得撩,翻個身繼續睡。

陳政背好竹筐離開小院,走之前撸了把大白。

警惕的狼犬懶洋洋睜開眼,看他一眼進了偏房,跳上床圍在小主人身邊,一塊睡回籠覺。

他這才放心的鎖好門離開。

村委會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隊。

各家都派了男人來,女人在家裏照顧孩子,寂靜了不少天的村子終于恢複了些生機。

頂着小雨抽着旱煙的漢子們聚在一塊,愁眉苦臉的看着灰蒙蒙的天和遠處幾乎看不見任何水稻的田埂。

一場大雨,讓大家辛勤耕作的半年全白費了。

長隊一眼望不到頭,陳政來的是最晚的,于是排在最後。

有幾個漢子看見了他,猶豫着想上前打個招呼,卻被身邊的兄弟們扯了扯衣服,“……別了,讓嫂子知道又得兇你。”

農村思想尚沒有開放的八十年代,人們對一些事還很忌諱。

陳政出生“克”死了母親,幾年後父親、爺爺奶奶相繼去世,一大家子只剩下了他一個,命硬到能把自己拉扯長大。

沒人願意細想他這些年是怎麽過的。

對于一些無法理解的事,大家不約而同的會選擇回避。

所以在清水村,陳政當了快三十年的隐形人。

寡言沉默的男人并不介意這些流言蜚語,他排在隊尾,和前面的村民隔開了些距離,周圍是熱鬧的談話聲,他獨自一人站着,随着隊伍的移動朝前走。

兩小車物資算不得多,陳政粗略一掃,看見了村長身後開着口的幾十袋大米和面粉。

平均分的話一家只能拿到差不多三天的量,他目光傾斜,隔着重重人影和昏暗光線看見了村長身邊一個坐着的人。

男人坐在輪椅上,正在和一邊的村委書記說話,五官蒼白俊美,雙手交叉放在小腹前,微垂着眼,氣勢極冷,不怒自威。

莫名覺得他有點眼熟,陳政下意識皺了皺眉,聽到了遠處幾個男人的交談。

“诶?那領導俺們可是見過啊,咋覺得這麽眼熟。”

“肯定見過啊,他不就住那洋房裏頭嗎。”

“哦!”先問的男人恍然大悟,“就是帶着那個小少爺一塊來的那個男人?”

“沒想到是大領導啊……”

“難怪這麽着急來呢,肯定是要帶那小少爺走呗,俺們這發大水那麽危險的。”

眉心驀地一跳。

陳政倏地擡頭,看見滿頭冒汗的村幹部站在男人面前,遙遙的擡手指了下田埂那頭的小院,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麽,只能看見男人越發冰冷壓抑的眉眼。

他僅是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垂眸斂眉間便自帶一股上位者的氣勢,身後兩輛不停運出糧食的吉普和桑塔納也在說明着他身份的尊貴,更何況是從市裏來的領導……

陳政眸底黑漆漆一片。

高壯精瘦的男人罕見的面無表情,拎着竹筐轉身就走。

有人注意到了他的離開,只看了眼便随意地移開視線。

……走了更好,少一個領糧食的,他們還能領到更多。

時玉自睡夢中被急切粗重地吻吻醒。

被子從身上滑落,他整個人綿軟無力的被男人抱進懷裏,被親的茫然又難受,微蹙着眉,眼眶很快浮上一層水汽。

熱氣環繞在空氣中,周圍一切都熱的發慌。

終于被男人放過時,他也徹底被親懵了,迷糊的貼在陳政胸前,被溫情愛憐的拍着後背安撫。

(脖子以上orz)

“你發什麽瘋呢?”回過勁以後就是算舊賬,不耐的瞪着沉默寡言的黑皮男人,腦袋還有些昏沉的青年反手給了他一巴掌:“大白都被你吵醒了!”

狼犬躲在床尾角落,支着耳朵不敢出聲。

陳政老實挨打,頭埋在他頸窩裏,沉默了好半天,才啞聲道:“……小少爺,你會走嗎?”

時玉煩道:“誰又刺激你了?領個糧食還給你委屈上了?”

“不是,”男人抱着他回:“……沒有。”

“那你回來發什麽瘋?”時玉掰起他的頭,硬是盯着人的臉看了又看。

男人黝黑粗糙的臉上沒什麽情緒,被他看着就乖順的一動不動,像只巨型黑犬,團成一團任由主人擺弄,除了眸色黑的駭人,嘴唇緊抿,和平時老實巴交的模樣無異。

“小少爺,你為什麽會來清水村?”

這問題問的奇怪,他總不能說自己是被家族放逐了,總歸陳政這大字不識一個的也聽不懂,時玉皺眉,随口敷衍道:“陪家裏人下村子養病。”

“家裏人?”驀地擡頭,陳政像條嗅覺敏銳的獵犬,黑沉沉的眼睛緊緊盯着他:“……當初和你一塊來村子的是你家裏人?”

“是啊,是我小叔。”

看着他忽然放松的神情,時玉心裏反倒咯噔一聲,一個不好的預感頃刻間襲上心頭,他頓時坐直了身子,僵硬道:“別告訴我……市裏來的領導就是他。”

“是。”

陳政點頭,他已經恢複成了平日裏任打任罵的忠順模樣,看起來像是卸下了什麽重擔,撫着他的後背老實又木讷道:“——就是小叔。”

時玉萬萬沒想到陸逞走都走了居然還殺了個回馬槍。

這男人不去搞他的複仇大業,怎麽還回來清水村了。

他眼神凝重的坐在床上,看了眼窗外陰沉的天氣,“統。”

“別叫我,”系統的聲音比他還凝重:“這種被橫插一腳的感覺似曾相識。”

時玉蹙眉:“你別瞎想,我這個世界才和陸逞接觸沒兩天。現在怎麽辦?我要回小院嗎。”

“小院都被淹了,你回不去,”系統竭力想着法子:“要不先躲兩天,看看陸逞找不到你人會不會走。”

時玉仔細想了想:“你說得對,咱們先躲兩天。說不定陸逞回來就是找什麽東西的。”

“真是邪了門了,”系統暴躁的翻着劇情:“一個二個都不按劇情走,別逼我一人給一刀。”

時玉有被它狂到,又想到它确實有這個資本,于是靜靜的沉默了:“……”

這可是個狂徒。

惹不得惹不得。

一人一統焦躁的等着消息。

倒是陳政不知道抽什麽風,給陳家來了個上上下下的大掃除。

時玉看着辣眼睛的棉被被套上了粉色的被罩,門口雜亂堆着的柴火堆被整整齊齊的碼成一摞,堂屋許久沒有放過飯菜的木桌被擦得一塵不染,整個陳家煥然一新,整潔幹淨的不像個剛有老婆的糙漢子的家。

夜晚,剛吃過晚飯,偏房內點着昏黃的油燈。

被子裏放着暖和的暖水袋,時玉坐在寬大的床鋪上,一邊焦慮一邊舒服的想睡覺。

陳政躺在身後給他當靠墊,粗粝的大掌有一搭沒一搭按摩着他酸麻的腰腹,力道動作放的很輕,再沒有以前的笨拙,這些時日被他馴的越發聽話,時玉舒服的哼唧,被男人掐着下颌轉過臉,沉默親昵的含吻着。

一吻完畢,他懶洋洋的躺到了男人懷裏,聽他低低道:“小少爺,小叔已經進村子找你了。”

“嗯?”昏沉的腦袋倏然清醒,時玉差點直接跳起來:“陸……他找我?”

陳政說:“是,小叔應該知道了你不在小院,今天在村子裏挨家挨戶的找。”

時玉都傻了,飛快地戳着系統:“他是不是閑的?”

系統也沒想到:“……不是,他真的奔你來的?”

“不行,他要是把我帶走了任務就失敗了。”

“放心,我刀在手裏呢。”

……不是,你還真打算殺人卸貨呢?!

時玉格外焦慮,緊張地直接坐起身來,盯着陳政問:“什麽時候會找到這來?”

“應該找不到,”陳政抱着他安撫,眸色卻有些沉:“村長一般不會來我這裏。”

狀似不經意的,他低頭盯着懷中臉色有些發白的時玉,語氣平靜:“你不想見他,為什麽?不是小叔嗎?”

“又不是親的,”時玉想也不想的回,翻身打算去把亮起來的油燈熄滅,“而且也不熟。”

下一刻,攬在腰上的胳膊驀地加重力道。

他登時被一股大力扯了回去,硬梆梆的身子硌的皮肉生疼,這些天被養的越發精細的青年擡起眸,眼睛洇紅,嘴唇顫着,聲音都軟了下來:“……陳政,你又發瘋!”

剛一使勁就開始後悔的男人立刻翻身跪在床上,抿着唇,皺着眉頭探到他身前,寬厚的大掌心疼的摸摸他紅了一片的膚肉,力道放的很輕,俯身對着印子吻了吻。

“我錯了,小少爺。”

不知道從哪聽來的奇怪偏方,男人呼吸灼熱,挨在他耳邊低沉着聲音道:“沒事,親親就不疼了。”

“胡說八道,”時玉生氣的揪着他亂糟糟的黑發,細白幹淨的長指混在烏黑茂密的發絲裏,指節緩緩變得緊繃,指尖也泛起花骨朵般嬌嫩的粉,胡亂的扯,聲音裏含着細細密密的泣音:“……你就是條壞狗。”

“一點也不聽話。”

壞狗心疼的抱着掉着眼淚的主人,輕聲哄着,帶主人坐到窗臺後,邊哄邊喂他吃今天晾了一下午的新鮮奶酪。

……不熟怎麽可能千裏迢迢的親自回來找人。

主人看不見的陰影中,他眸色黑沉,緩緩垂下了眼。

有人要來搶他的小少爺了。

-  -  -

村裏的臨時住所。

二樓燈光明亮,陸逞冷着臉坐在輪椅上,他的腿并沒有好完全,遇到陰天雨天便會發疼。

剛到清水村的時候他還能堅持走幾步路,如今為了節省那些不必要的時間,他選擇坐在輪椅上,一行人的效率确實提高了不少。

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他冷冷擡眸:“進。”

何新帶着身後的周慶走了進來,兩人都有些狼狽,看見他後立刻道:“先生,我們剛才又去問了村長,村子裏确實還有一家沒找過。”

陸逞眸色變了變,“在哪?”

“在村尾,離村子還有點距離,不過離咱們這挺近的。我和老周本來準備先去看看,結果這雨又下起來了,我們想着先把車子裏的糧食搬下來再說。”

“聽說那家人姓陳,家裏只有一個男人,村長說他挺老實的,家裏還窮,小先生應該不在那。”

桑塔納後座沒坐人,全是堆起來的面粉。

陸逞起身,他已經換了一身簡便的衣服,和何新周慶一樣,一身迷彩服。

他本就是軍營出身,即使許久未穿迷彩服氣勢卻更甚以往,眉眼冰冷薄戾,眸子沉得似天邊的黑雲,踩着锃亮幹淨的軍靴,裹着一身寒氣便朝外走去:“你們搬糧食,我去找人。”

“啊?”何新大驚,下意識跟在他身後:“先生,不行,你的腿……”

“我的腿沒事,不至于路都走不了,具體位置告訴我,我帶人回來。”

他語氣平靜低冷,仿若已經确定自己那個不省心的小侄子在哪了般,何新正準備再勸,卻見男人緩緩撩起的眼眸裏是幽冷攝人的暗潮。

他見過這幅模樣的陸逞。

在出手整治背叛他的下屬時。

冷酷無情,狠戾幹脆。

——是暴怒時的表現。

何新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生氣,更何況現在還不确定時玉人到底在哪,他吞了口口水,道:“村尾過一片小樹林,那裏只有他一家人。”

“……我們、我們搬完糧食就去找您。”

“好。”

不再廢話,陸逞快速離開。

……村尾。

一個人。

他輪廓冷硬,眼眸稠黑。

他不信這一天如此大規模的挨家挨戶找人,住在村尾的這位老實人一點消息都沒收到。

也不信他的小侄子能未蔔先知,在河水漲之前離開清水村。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天上下着冰冷細密的雨滴,打着手電走在泥濘小路上的男人猛地大步跑了起來。

……

寂靜幽長的小道很快便走到了盡頭。

遠遠的,陸逞看到了一處方方正正的院落。

天邊驟然炸開一道驚雷。

烏雲齊聚,短暫的寧靜過後,瓢潑大雨即将再次降臨。

陳家點着昏黃燈光的偏房內。

時玉被兇狠的壞狗抵在窗臺上,仰着頭承受着親昵的親吻。

男人像是好不容易找到蜂蜜的大笨熊,耐心細致的吃着蜜水,咬上就不松口,硬生生将蜜水吃幹吃盡。

靜谧間,今晚格外不聽話的臭狗摟着他的腰,安撫性的親親他被汗水濡濕的鬓角,嗓音粗啞,喘息着問:“小少爺,你好像很怕那個小叔,為什麽?”

時玉正渾身顫抖的掉着眼淚,雪白的臉頰上浮着層細汗,腫脹的唇瓣合也合不上,張着一條小縫,失神又茫然的道:“……不知道,是他不喜歡我。”

(脖子以上orz)

“嗯?”黑皮男人緩緩擡了下眸,看着朦胧雨幕下的實木大門,“他不是回來找你了嗎?”

“……我又沒讓他來找我,”時玉忍不住哆嗦的哭出聲,細白的手指死死揪着他的頭發,氣悶道:“你能不能聽話點……能不能聽話點?”

陳政沉默的抱緊了他,容着他發火生氣:“小少爺,過了今晚我一定聽你的話。”

下一秒,劇烈的踹門聲轟然在這個雨夜響起!

“砰——”

“砰——”

“砰——”

沒有任何聲音響起,門外只有一聲高過一聲的踹門聲。

伴随着天邊陡然炸響的一聲驚雷,天地被雪亮的閃電徹底劈成短暫的白晝!

“轟——”

門被一腳踹開。

暴雨如注,狂風大作。

陸逞渾身濕透,隔着朦胧雨幕直直的擡頭看去。

點着昏黃油燈下的偏房窗臺後,是兩個交疊在一起的影子。

他們挨得很近,不知道在說什麽悄悄話。

黝黑高壯的男人裸着上半身,靠着窗臺坐着,寬厚的肩背将整個窗臺遮去了大半,背脊線條清晰流暢,滾下些透明雨水來。

結實緊致的腰邊翹着兩條筆雪白纖細的小腿,細膩的膚肉猶如凝固的牛乳,不知是不是窗外冷風吹拂,此時在細密的顫抖,腳趾瑩潤精致,仿若玉石雕砌而成,趾間泛着淺淺的粉。

一黑一白,兩種對比鮮明的色彩交織融合,親昵又和諧。

——似某種無聲的、嘲弄的挑釁。

作者有話要說:  沒這麽快被擄走

別小看臭狗!

信我,男人在發現情敵方面也是無師自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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