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太陽緩緩落在地平線,金色蜿蜒逶迤到山坡的另一頭之時,黎默言和随行的幾個工作人員該告辭了,他同周時萱握手,又看向周時軻,眼神和緩坦然。

“阿軻要是繼續在娛樂圈發展,一定會很了不得的。”黎默言推了推眼鏡,真心實意地誇獎。

周時萱笑了笑,“您別誇他了,看那尾巴都快翹上天了。”

離開周家的球場,上了車後,黎默言松開衣服上邊的扣子,呼出一口氣,沖身旁的助理伸手,“手機給我。”

黑色的常務車駛出将綠未綠的草坪,駛往底下鋼筋水泥鑄造的巨大森林,市裏已有點點霓虹亮起。

車內安靜得只有同行的幾個人的呼吸聲,電話裏男人清冷的嗓音清晰地傳入耳朵裏,衆人只聽着,便已經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見到了。”黎默言低聲回答。

“阿軻挺好的,跟周時萱一起,還有一些朋友,他朋友們都對他很好。”

“談得挺好的,作為交換,周家幫扶傅氏娛樂在北城發展,傅家要幫周家擠進藥品産業,這個你早就說過,是沒問題的,所以過程是順利的,周時萱與傳言裏一樣,聰明冷靜,也的确非常寵阿軻。”黎默言已經說得很含蓄了,周時萱對周時軻,豈止是寵,那只能說是,縱容!

電話那頭的人很久沒有說話。

過了會兒,才聽見艱澀地開口。

“阿軻他,有沒有問起過我?”隔着手機,好像都能感覺到男人的緊張。

黎默言沒有說話。

他不回答,就是回答,傅斯冕是聰明人,他明白黎默言的沉默代表了什麽。

“嗯,我知道了,”傅斯冕輕聲說,“路上注意安全。”

挂了電話,過了好久,車內才有人主動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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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們一起打球的周時軻,就是傅總以前的男朋友嗎?”說話的是總部那邊研究所某個組的組長,公司老人了,胖胖的,看起來非常親近友善。

黎默言點頭,傅斯冕沒有要隐瞞衆人的意思,傅斯冕作為傅家現在的掌權人,不在江城坐鎮,不管不顧要來北城,就已經代表了他根本沒有打算遮遮掩掩。

趙組長咂咂嘴,“江城和北城,這麽遠,他倆網戀?”

黎默言:“……”

車內有人沒忍住,笑出了聲。

有知情的人說:“不是,是傅總和周小公子分手了,傅總來追人來着。”

“為啥分手了?”趙組長持續好奇。

這……這就無從知曉了。

兩人這麽門當戶對勢均力敵的家世,為什麽要分手,他們也很不解。

唯一知情的人就是黎默言,但黎總肯定不會說。

天色暗下來。

地平線上飄着的最後一線紅雲消失的時候,球場各處亮起了燈,還是初春,冷得人縮脖子,球場的工作人員抱着一摞棉服過來,要給這些少爺們披上。

周時軻揮開遞過來的羽絨服,面無表情,揮杆就是一個球出去,一杆進洞。

他踢了一下腳邊趴着的阿周,“去撿球。”

阿周立馬坐起來,豎起耳朵,撒開蹄子往那邊跑。

楊上臣看得直樂,“你整天逮着它整,那球非讓他去掏,掏得一身泥,你看邊那幾個大坑,都是它刨的。

周時軻将杆丢到旁邊桶裏,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熱水,抿了一口,說道:“它不在外邊玩夠,回家就得刨我媽的花,但每次都是我挨罵。”

這群人,大部分家裏都養了狗,養的還都是比較烈的犬,屬于市區禁養犬種,因此,他們也從不帶狗到市區,一般都圈在院子裏。

家大業大的,還不夠幾只狗跑?

但像周時萱這麽大手筆,把房子鏟了用來遛狗的,沒有。

他們也說起自家的狗來。

“我家大馬也是,別提了,上個月把我妹妹的作業撕了,我妹傷心死了。”

“你确定是傷心死了?”

“去你媽的哈哈哈哈哈。”

“楊上臣,你呢,你那狗呢?”

“我沒養狗,我哪來的狗?”

“那你整天在群裏我家妙妙我家妙妙,你家妙妙該不會是你對象吧?”

“鬼扯,妙妙是條蛇。”

楊上臣說完,頓時沒人說話了,衆人一臉“你他媽幹嘛呢?”的表情盯着楊上臣,連周時軻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楊上臣毫無所覺,他擡起手,指了指叼着球跑過來的阿周,“下次再咬我,我就把你逮了喂我的妙妙。”

周時軻擡起就是一腳踹翻了楊上臣躺着的椅子,這位大爺連人帶椅子翻在了地上,周時軻笑着罵他,“你試試。”

最初的驚訝過後,他們開始對楊上臣的妙妙起了興趣,擠過去要看照片。

周時軻看了一眼坐在小馬紮上的唐皓,他安靜得出奇,今天也沒怎麽打球,“你怎麽不去看看?”

唐皓搖搖頭,“我怕蛇。”

“哦,”周時軻點點頭,他從阿周嘴裏把球拿了出來,放下後,撈了一根杆子準備再來,他的椎骨是個漂亮的凸起,頸線蜿蜒延伸到背部,最後是流暢的腰線,他垂着眼,雙腿分開,手臂帶着球杆一揮,球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流暢的弧線。

可惜沒進。

周時軻拎着杆子準備去打第二杆。

唐皓站了起來,叫住他,神色有些緊張。

周時軻扭頭看着他。

男生的眉眼背着光,陰影使他的面容看起來有些模糊不清,下颌線卻微微泛着光,被光照着的皮膚是耀眼的一片冰白色。

唐皓咽了咽口水,掏出手機,動作稱得上是恭敬地将手機雙手捧到對方面前,嗫嚅着說:“三哥,可以加一個聯系方式嗎?”

周時軻定定地看着他,唐皓緊張得睫毛撲閃撲閃像上了馬達的蜂翅。

“你以為,我的聯系方式誰都能加?”周時軻翹起嘴角,晃了晃頸子,笑得浪浪的。

唐皓擡眼,一臉失望,“啊?”可等他擡頭,看清周時軻眼裏的揶揄之後,他腦子轟地一聲就炸了。

他手心出了滿手的汗,緊張得直咽口水,梗着脖子,像被吓住了的貓。

周時軻覺得夠了,他嘴角壓了下來,從唐皓手裏接過手機,輸入了自己的電話,又遞了回去,“備注你随意。”

唐皓眼睛亮得有些過于燦爛了,他狠狠點頭,又坐到了小馬紮上。

男生拎着球杆,閑庭信步地獨自走到了球落下的地方,喧鬧被他丢在了身後,阿周蹲到了他旁邊。

周時軻的臉上再沒有輕松的笑意,他的手指搭在球杆上,眉眼淡淡地不知道在看哪裏。

如果他瞎了,他應該就看不出來唐皓喜歡自己。

那太明顯了。

他發瘋一樣喜歡傅斯冕的時候,就是那樣的眼神,就算是旁人,也會覺得燙人。

他不和唐皓這樣的人玩兒,太傷人了,他不是傅斯冕,他沒那麽垃圾。

球杆碰上球,清脆地一聲響,撕開夜幕,落在球洞裏,阿周嗷嗚一聲,意思是問要不要去撿。

周時軻拎着杆子往回走,冷淡道:“沒必要,會有人來撿的,走吧,阿周。”

阿周的視線從球落下的方向收回來,頭也不回地跟上了主人。

周時軻淩晨才回家,他從球場出來,讓工作人員把阿周他們送回家,他自己又跑去他和楊上臣他們在郊區的秘密基地飙了幾圈車才回來。

他輕手輕腳進門,幾只狗從它們的窩裏沖出來,對着周時軻又舔又抱,周時軻被撞得站立不穩。

“艹,我明天就把你們宰了。”

“阿周!別他媽咬我手!”

“錯了錯了,下次一定帶上你們。”

樓梯上的照明燈“啪”地一聲亮了,白熾燈亮得刺眼,周時軻忍不住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周時旬已經怒氣沖沖地站在了他面前。

“……”

周時軻頭上的幾撮翹起來的頭發都耷拉了下來。

他摸了摸臉,有些心虛,“你還沒睡啊?”

周時旬冷冷地笑,“我睡不着。”

“怎麽能睡不着呢?”周時軻慢慢往旁邊挪,在周時旬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拔腿就跑,周時旬比周時軻自己還了解他,逃跑路線,十幾年都沒變過,他預判了周時軻的動作,抓起周時軻的衣領把人按在了沙發上。

周時旬一巴掌抽在周時軻的肩上,“你他媽在客廳逗狗?周時萱不是給你鏟了場子的?”

周時軻被壓得腰疼,“二哥。”

毫無疑問,周時軻是家裏三個孩子中長得最好看的,他集齊了洛露和周吉慶兩人所有優點,避開了缺點。

眉眼一軟下來,就軟噠噠地像朝人撒嬌賣乖的貓咪。

周時旬狠狠搡開他,“你別以為周時萱跟你一起騙我,我就看不出來,求你倆了,這他媽是我的東西,換了件衣服我能看不出來?”

“騙豬也不是這麽騙的吧?”

阿周在後邊一口咬着周時旬的衣角往後扯,小時和顆顆也來幫忙,扯得呼呼喘着粗氣,龇牙咧嘴,口水直流。

“……”

周時旬懶得和他們計較,他推開幾只狗,抱着手臂坐在了沙發上,比圈裏整天拼命喝下午茶的貴婦們還要優雅,“傅斯冕下個月過來?”

周時軻從沙發上爬起來,整了整衣服,“我哪知道?我就會混日子,這些名流,我可不認識。”

“……”

“希望你在傅斯冕面前也能這麽應付自如。”周時軻還是有些擔心,畢竟周時軻從小到大,只在傅斯冕身上吃過虧,那是對方狠狠烙上去的疤,周時旬不指望周時軻忘記,他甚至希望周時軻牢記,記住這次深入骨髓的教訓。

“二哥這話說的,”周時軻給自己倒了杯茶,話說得懶洋洋的,全然不在意的模樣,“我跟他沒見面的必要,生意都是姐姐在談,與我有什麽關系?”

“見面肯定是要見的,宴會什麽,周時萱最喜歡帶着你了。”周時旬說道。

“我已經忘了,”周時軻的手指摩挲着杯壁的花紋,淡淡道,“二哥,這沒什麽值得在意的,誰能保證談個戀愛就一定不會分手呢?”

男生眉梢眼角都帶着薄情的笑,下颌角和頸線蜿蜒延伸至領口,舉手擡足都自在又浪蕩,在客廳炫眼的光線底下,像一朵盛開得糜爛又奇異的花。

江城。

整座城市都褪去了冬裝,樹枝上抽出柔軟的新芽,垂着枝條,溫順婉約。

傅斯雅看着坐在餐桌旁邊安安靜靜用着早餐的傅斯冕,還有他手邊的行李,愁容未展,“你跟阿軻聯系上了嗎?”

傅斯冕拿着勺子的手微頓,然後搖了搖頭。

畢竟是自己弟弟,說不心疼是假的,可如果換做外人的視角,那就是活該。

傅斯冕這幾個月變了很多,他徹底沉澱了下來,他從容得灑脫,得心應手,阿軻離開帶給他的陰郁和冷漠也被他慢慢消化溶解掉,他甚至比少年時期,更要溫柔,寬和。

他似乎反思了自己性格上的所有問題,也沒讓別人插手,自己獨自慢慢改正,別人只看得到結果,看不見他每日每夜守着阿軻的稿子和留下來的其他東西,一遍又一遍扒着包裹着自己的那層堅硬的冰霜,敲碎了又重新塑造雕刻,于是成就了現在的傅斯冕。

想到上次過年時,傅斯冕鼻青臉腫地從北城回來,傅斯雅打開門,青年紅着眼眶,第一次朝傅斯雅露出脆弱,周時軻的拳頭不像是打在他的臉上身上,而是打在了他的骨頭他的每一根神經上,他啞着嗓子,渾身的傲氣輕慢消失得無影無蹤,“姐姐,他不要了。”

“怎麽辦?他真的不要我了。”

那是從傅斯冕初中後,第一次又叫傅斯雅姐姐。

傅斯雅看向窗外,淡金色的陽光在草坪上淺淺地鋪了一層,她又回過頭來,“我看了天氣預報,北城最近都在下雨,氣溫也比我們這邊冷,你多帶點厚衣服。”

“你要是見到阿軻了,你不要跟他急,有什麽話,好好說。”

傅斯冕點了點頭,不再像以前,傅斯雅說一句他就要清高又傲慢地反駁。

他用完早餐,司機已經開車停在了外面,阿姨收走餐具,傅斯冕靠在椅子上,眼神落在傅斯雅臉上,即使用再多再昂貴的護膚品,她的臉上依舊出現了細紋。

“與阿軻和好了,我就回來。”他輕聲說,眼神堅定,“回來了,你要是不想……”

“傅斯冕,住嘴!”傅斯雅低聲呵斥他,她說完後有些疲倦地陷進沙發裏,“我已經三十七歲了,不是十七歲,我沒什麽想做的了,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

客廳裏陷入了長久而詭異的寂靜。

良久,傅斯冕站起來,阿姨遞過來外套,他低頭系着腰帶,眼睫微顫,嘴唇削薄而因此總顯得薄情,站在一旁的助理過來拎起行李箱。

他走了,傅斯雅才擡起頭來,嘆了一口氣。

江城距離北城,一個小時零五十分鐘的路程,江城的大好春光在飛機落地時變成了烏雲密布,黑壓壓的雲層壓在城市上空,顯然是在醞釀着狂風暴雨。

傅氏娛樂在北城的負責人已經在機場門口久候多時,他沒見過傅斯冕,但當傅斯冕出現時,他仍舊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兩個助理拎着行李,走在旁邊的秘書手裏拿的是文件袋,傅斯冕最後才出來,他穿黑色的呢大衣,廓形将他的身形襯得瘦削筆直,整體裝束偏休閑,顯得沒那麽肅穆。

青年五官異常出衆,眼窩偏深,鼻梁堅挺,他的唇角微揚使他看起來容易接觸,側頭看人的時候,下颌角的弧度稱得上是優越。

“傅總,辛苦了辛苦了。”汪順楠弓着背,連聲向傅斯冕道辛苦了,順帶還給了随行的秘書助理都送去了狗裏狗氣的幾瞥。

“……”

傅斯冕拍了拍對方肩膀,笑了笑,“您久等了。”

汪順楠頓時受寵若驚,心想這傅總不僅人年輕,這性格也是一等一的好啊,一點都沒有年輕人的傲慢,不簡單,不簡單,頓時,他的腰更彎了。

助理和秘書在後面的車,給傅斯冕準備的車是嶄新的,在車流裏,其他車主動與它拉開了一定的距離。

汪順楠的嘴自上車後就沒停過,他一直在說話。

“傅總,您住的地方我已經安排好了,現在就送您過去,就是您吩咐的那個別墅區旁邊的小區,本來我是覺得別墅比較襯您的身份,但您說一個人,不需要住那麽大的,您可真是當代企業家的楷模啊!”

“房子面積很大,三百多平,在高層,18,是個很吉利的數字,裝修一定符合您的氣質!車也配好了,三輛,三個車位,都是買的,所有東西,都給您準備好了!我們北城全體員工熱烈歡迎您的到來!”

司機憋笑憋得滿臉通紅,他從後視鏡裏偷偷看傳說中比傅家老爺子手段還要狠決的傅總,竟然發現對方眼裏臉上沒有一點覺得汪順楠好笑的意思。

汪順楠手舞足蹈地說,青年安靜地聽着,時不時地點頭回應,氣質溫和。

司機在心裏咋舌,年紀輕輕,便有這般心境,了不得啊。

車停在了樓下,汪順楠飛一樣下車開門,司機從後備箱拿下行李,傅斯冕腳步微頓,“許秘書他們……”

汪順楠立刻會意,“都是安排在離公司只需要三站地鐵或兩站公交或打車十分鐘的員工宿舍,宿舍公寓類型,保證不委屈他們!”

他說完,還不忘又借機拍馬屁,“傅總可真是體恤員工啊,當代楷模!”

“……”

傅斯冕只讓他們送到了門口,汪順楠依依不舍,一步一揮手,一步一回頭,一步一口傅總再見,直到門被關上。

房子的裝修自然是按照傅斯冕的喜好來的,因為這些都是助理親自到北城監督完成的。

整體都是偏冷調的色彩搭配,看着就平添了幾分冷清寂寥。

偌大的落地窗,灰色的進口手工窗簾柔軟地逶迤至地板,與外面壓下來的雲層,正好是一個色系。

轟隆一聲。

瓢潑大雨便降了下來。

他将外套脫了丢在沙發上,站在落地窗前,垂眼看着底下。

他的眼神可以稱得上是專注,溫柔。

這是阿軻在的城市,他和阿軻,終于又一起生活在了同一片天空底下。

道路上雨水飛濺,隔壁別墅區綠化做得很好,雨水将樹冠淋得胡亂搖曳,從綠林裏沖出三只穿着雨衣,動作矯健的狗,路上幾乎沒有人,它們脖子上套着牽引繩,戴着嘴套。

傅斯冕眼神落下去,在看見同樣穿着雨衣的男生從林裏走出來的時候,他瞳孔微微一縮。

幾乎沒有經過任何的思考,傅斯冕抓起外套和牆上的雨傘,乘着電梯就下了樓,當初特意囑咐要買這裏的小區,就是因為隔壁是周家所在的別墅區。

他站在小區門口,巨大的雨幕使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不清,他幻想過無數次兩人再次見面,在腦子裏一次又一次排練再見面他應該怎樣上前打招呼。

可是真的到了此刻,他卻停下了。

他想到新年伊始,兩個月前,男生在車裏,狠厲決絕的眼神,阿軻讨厭他。

那樣的眼神,傅斯冕不敢再與之對視。

周時軻停在了別墅區入口,他抖了抖帽子上的雨水,對幾只狗破口大罵,“有病吧,每次下雨都要出來,煩不煩?”

顆顆跑到周時軻旁邊求摸,周時軻不耐煩地揉了它一把,順帶踹了一腳正在撒尿的阿周,“好了沒?”

阿周紋絲不動。

“……”

就在這時,周時軻察覺到一道灼熱又哀情的視線落在地上,灼熱得讓他不自在,哀情得讓他都跟着受了影響,他擡眼,很快找到了視線的源頭。

可因為雨太大了,又隔着這麽遠的距離,對方還舉着一把很大的黑傘,一身黑,完全無法看清身形面容,就僅只是一團模糊不清的黑影。

雨霧彌漫在各處,烏雲揉散了侵襲在城市各個角落,雨聲響亮,四下無人,風夾着雨刮在身上。

兩人之間間隔了兩條寬闊的柏油馬路,雨水濺起半人高的水花,鉛灰色的水霧彌漫在空氣中。

周時軻眯着眼睛,竭力也無法看清,他拽了拽繩子,催促道:“走了,對面那個人讓人怪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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