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碧空如洗,夏初的清晨少了一股涼意。

果茶放置在冰水中,兩人坐在殿內吃早膳,靜若無聲。

半晌後,丹青來禀告這幾日宮內發生的大事,最大的事情莫過于趙鄲重新修繕長春宮。

時笙看了晏如一眼,“他想通了嗎?”

“不論想通與否,長春宮都想要修繕一番,這是規矩。”晏如攪動着湯勺,顯然并不覺得輕松。

時笙也沒有再問,只從丹青手中接過趙鄲所繪的圖紙,丹青一面與她講解哪裏會動、哪裏留着不變化。

“罷了,這是陛下的事情,哀家也不管。”時笙聽得頭疼,将圖紙交給丹青,囑咐她:“以後長春宮的事情不必再來禀報。”總

“是。”丹青将圖紙折好遞給小宮人。

時笙與晏如對視兩眼,相視一笑,時笙提議道:“我們出宮去看看?”

“去看看晏泾。”晏如還是有些擔心這個性子木讷的胞弟。

時笙莞爾一笑,“聽你的,我們悄悄出宮,若有人來問,便說我們去園子裏玩了。”

兩人改裝,悄悄從側門離開,悄無聲息。

待趙鄲來給太後請安的時候,兩人都已到了晏府門前。

晏如不想進府,時笙時分特殊,倘若進去,必然鬧得整個晏府不得安寧。時笙想了折中的辦法,令人去給晏泾傳話,去望江樓小敘,又打發人去時府請時徊。

臨近午時的望江樓客人很多,時笙選了一間靠着街坊的雅間,推開窗戶,可以看到街景。

晏泾來得最快,幾乎小跑着進來,見到晏如後,眼睫顫了顫,幾乎撲進了晏如的懷中。時笙見狀,主動讓出雅間,自己一人去樓下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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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走下樓的時候,兄長時徊也恰好進來,兄妹二人相視一笑,時徊上前拍着時笙的額頭:“先帝剛走,你就跑出宮,若是遇到刺客有該如何是好。”

“哥哥總是将人看得太壞,刺殺我做什麽,我居于後宮,什麽都不管,殺我何用?”時笙揉揉額頭,瞧着哥哥氣色尚好,她釋懷地笑了,拉着他去角落裏坐着說話。

“母親在家可好?還有父親呢?”

“都好、都好,母親近日總想着給我相看妻子,她忙得很。倒是父親與晏相來往頗密,兩人也不像以前一般吵鬧。”

大堂內人流多,跑堂來回走動,給二人添了些茶水,時徊給了幾文錢,跑堂更加熱情了。

時笙托腮,眼睛在人群中飄忽不斷,嘴裏也不停着,而是同時徊分析眼前的局勢,“他二人若不能摒棄前嫌,就只會陷入被動中,先帝防止外戚專權,将時晏兩家耍得團團轉。”

時徊嘆氣,“可惜了晏如。”

時笙掀了掀眼皮,瞧着他:“是很可惜,你就不覺得我很可惜嗎?”

時徊看她一眼,“你不可惜,當初也是你上趕着入宮做皇後的,如今這樣的局面也是你自己讨來的,晏如不同,她與廢太子斷了夫妻情分,本可以出宮,卻為了你,放棄自由。”

時笙一噎,“你話真多,回去就給你找個媳婦管住你。”

“說得實話罷了,晏如為你,付出良多。阿笙,你的喜歡對晏如而言是座牢籠。”時徊言辭晦澀,大堂內人來人往,形形色色,長袍短衫,看盡他們的姿态後,他又凝着時笙:“阿笙,我覺得你并非她的良人。”

“我不是她的良人,她也并非我的良人,我二人在一起,因心罷了。”時笙無奈,晏如與趙鄲相比較,晏如毫無優勢,相反,若随了趙鄲,時家會更上一層樓,她也會更好的未來。

然而沒有愛,活着就是行屍走肉。

“哥哥,我太過渺小,不知朝堂政事,亦無法給時家幫助,我生來是女子,作為不足,如今,我想做的便是與晏如在深宮內相伴到老。哥哥,你勸我也沒有用的。”

“阿笙……”時徊長嘆,“你的決定将決定時家和晏家的未來,簡而言之,你二人的決定牽連兩大家族。父親與晏相殚精竭慮,父親不僅顧慮着前朝,還要時刻注意到你的安危。”

“你我地位不同,所想也是不同。”時笙苦笑,她感覺出哥哥的憂慮。哥哥是時家未來的掌舵人,所思所想都為了大局。

時徊輕笑,“好了,我不過說一嘴罷了,你的決定,我們都會支持。”

時笙沉默了,哥哥還不知曉趙鄲的心思,将來有一天,或許他會為了大局着想而選擇幫助趙鄲。

皇權會戰神一切。

兩人都沒有繼續說下去,大堂內的人越來越多,人聲鼎沸,飯菜香味撲鼻。

沒過多久,晏泾從雅間走下來,時笙這才領着時徊上二樓。

晏泾如沐春風,整個人都很自在,時徊成熟不少,言談舉止也沒有以往般自在。

用過午飯後,時徊要回相府,晏泾卻沒有動,而是看着剩下兩人言笑晏晏,“二位姐姐今日怎地想起出宮了?”

“還不是你姐姐想你。”時笙沒好氣道。

晏泾腼腆笑了,“聽聞邊境戰事不停,我已參與征軍,不日将遠行,本想進宮去給阿笙姐姐請安,又恐招人多話。今日你們來看我,也算是緣分。”

“你要離開上京?”時笙震驚,“你有蔭封,為何要去邊境?”

“男兒該腳踏實地,怎能惦記蔭封之事。再者我還有幼弟,沒有我,父親不會覺得孤單。”晏泾眼神略有些閃爍,觸及時笙眼中的清澈,他無奈說出實話:“父親素來不管我,對于弟弟格外偏愛,我很羨慕時徊哥哥。”

時玮潔身自好,膝下僅一子一女,自然會認真栽培時徊,而晏泾沒有母親,爹不疼愛,只能自己闖。

“你很勇敢,去了邊境,自己照顧好自己。晏如自有我照顧,我活着,她自然衣食無憂。”時笙唏噓,新帝登基後晏時兩家都感覺到了新的危機。

哥哥顧念大局,晏泾遠走邊境,再也找不到往日和樂的時光了。

幾人說了會兒話,晏泾要回府去準備,時笙與晏如也要回宮。

三人分道揚镳,晏泾三步一回頭,十分不舍,時笙卻催促他早些回去。

登上馬車後,時笙抱緊晏如,抵着她的鬧到悶悶出聲:“我是不是很自私?”

“晏泾不過是自己謀後路,你所做的不過保命罷了。時笙,人都會自私,就在于你是否會心中向善。你既不會為惡,何必在意旁人的說法。你無愧于天地,就不必難受。”晏如眸色晦澀,言辭艱難,晏泾遠走是在歷史中注定會發生的事情。

她低眸,吻了吻時笙的鼻尖,“你不必多想,你我不過的一介女子罷了,在這個時代能做的太少了。保護好自己,勇敢活下去,就是最大的難事。”

時笙徐徐點頭。

一路無言,馬車停在長樂宮門口,丹青焦急地盼望着。

晏如先下車,丹青急忙去扶太後,“您可算回來了,陛下來了兩回,說是有事找您商議。”

“他找我必然不是什麽好事,不必在意。”時笙擺擺手,趙鄲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晏如還是吩咐丹青,“你去陛下跟前問一問,就說太後已回來了,備了晚膳,請他來用晚膳。”

時笙炸毛了,“躲都來不及,請他來做甚?”

“要請的,他是皇帝,你是太後。”晏如拉着時笙,當着宮人的面不好安撫,唯有牽着她一路回殿。

回到殿裏關上殿門,晏如立即将人抵在門上,小心翼翼地解釋:“你我得罪不起,不如且看看他想做些什麽。”

“你就這麽畏懼?”時笙覺得晏如卑微許多。

晏如搖首:“并非是畏懼,而是無可奈何,倘若我們都平等,自然不該在意,可他高過我們,我們就需在意他的眼色。再者他不敢對你做什麽,見一見罷了。你生氣,我何嘗不難過呢。”

明明該生氣難過的是她,可時笙卻将她的氣生了。

時笙愣了下,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我先生氣,這樣你就不會生氣了。”

晏如:“你這是惡人先生氣。”

“只有惡人先告狀,哪裏來的惡人先生氣。既然他要來用晚膳,我就親自下廚便是。”時笙瞬間就不生氣了,撸起袖口,露出一雙纖細白皙的胳膊,“你說給他做什麽好?”

“糖炒石子、清蒸木頭、紅燒白瓷、再加一份紅漆羹湯,保管他下回不敢再來了。”

晏如扶額,“你去做吧,我去看看果茶。”

“不許給他喝,暴殄天物。”時笙反抗一聲,推開殿門,喚來丹青:“随哀家去廚下。”

丹青顫了顫,“您要給陛下做吃食?”

“對,吃不死他。”時笙朝着廚房走去,心裏盤算着糖炒石子該用哪裏的石子,木頭是新砍的好,還是用舊的。

*****

趙鄲來時,不過黃昏,時辰尚早,晏如在殿內布置餐具。

趙鄲看她一眼,令人引着她去找太後。宮人不敢違逆聖意,只好将人令人廚房。

“太後好雅致,不知可放了□□?”趙鄲倚在門框上,好整以暇地看住面前忙碌的太後。

時笙在做糖炒石子,看住鍋裏結成絲線狀的糖正是納悶,也沒心思回答趙鄲的話。趙鄲等了片刻,親自走進來看看,不覺一陣牙疼,“你不怕把鍋炒壞了?”

“沒有,我倒覺得糖很香,你聞到沒?”時笙嗅了嗅鼻子,撚起一小塊糖塞進嘴巴裏,又跳了塊石頭遞給趙鄲,“你試試,很甜的。”

趙鄲也沒拒絕,接過石子就放入嘴裏,石子與糖在一起炒了許久,沾染了幾分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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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趙鄲:其實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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