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趙鄲若無其事般嚼着嘴裏的石頭,吓得時笙眨了眨眼睛,真是一怪物。

趙鄲卻将她推開,自己撸起袖口要下廚,“你回殿去坐好,朕給你下廚。”

“随你。”時笙被這鍋石子攪得頭疼,也不想再在廚房裏待着,有趙鄲這句話後她立即走了。

走出廚房,她還回頭看一眼,一個大男人還會下廚?

她心裏奇怪,雙腿也邁不動了,悄悄轉回去趴在門口偷看。趙鄲先是在廚房裏看了幾眼,找到适合自己用的食材,吩咐宮人洗幹淨,待幹淨後,她自己來切。

一番動作下來,就只見趙鄲持刀切菜,刀功極好,讓人眼花缭亂。

時笙驚得呆了呆,趙鄲有條不紊,不慌不亂,動作娴熟。

偷偷看了會兒,她又悄悄離開,回到殿內,迫不及待地告訴晏如。

晏如沒有驚訝,反而笑了笑,“寵妻的都會廚藝。”

時笙眨了眨眼睛,“我覺得他有些古怪。”

“哪裏古怪,不久會些廚藝罷了。我也會,不過見不得人罷了。”晏如盡力安撫這個大驚小怪的小太後,拉着她一起坐下。

“晏如,我剛剛看到她的手臂了,很白很喜,不像是男子的手臂。”時笙嘀嘀咕咕,撸起自己的袖口在晏如面前比劃,“你看看我的,他的手臂就是這樣。”

晏如渾然一驚,“你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就是說說罷了。趙鄲其實長得很好看,就是眼睛不好。”時笙自顧自笑了。

這回晏如睨了她一眼,“腦子裏想什麽呢,動心了?”

“不會,我在想給他選什麽樣的皇後,你上回說的将軍府的姑娘如何?明日我派人去查一查,畢竟家有母老虎,就會安分很多。”時笙掩面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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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氣氛陡然輕松不少。

晏如也是一笑,時笙的情緒開得去、走得也快,很好哄。

一個多時辰後,宮女魚貫而入,将食盒內的菜都端了出來,與往日豐盛的菜肴相比,今日有些寒酸了。

或許是時間匆忙,趙鄲只準備了六七道菜,簡單透着家常。

“不知太後喜歡什麽,朕就随意做了些。”趙鄲笑着走進來。

當看完食案上的菜肴後,晏如皺緊了眉頭,趙鄲做的都是時笙愛吃的菜,嘴裏說着不知太後喜歡什麽,心裏卻早将她的喜好掌握了。

趙鄲還是歷史上的趙鄲!

她無奈笑了笑,趙鄲與時笙都坐了下來。時笙将她拉着一道坐下,“坐下試試陛下的廚藝。”

“太後喜歡就好。”趙鄲輕輕松了口氣,眼中映着時笙淡笑的神色,由此可見,時笙是喜歡這些菜,沒有排斥。

時笙夾了一只蝦放在自己的盤子裏,動手剝了起來,一面同趙鄲說話:“陛下今日找哀家是為了什麽事?”

“吃過再說。”趙鄲回避。

晏如擡眸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時笙将剝好的蝦仁随手放在晏如的盤子裏,放過以後頓了頓,想起還有趙鄲,不免心口一顫。

趙鄲裝作沒有看見,示意宮人給她盛湯,而晏如若無其事般将蝦仁吃了。

三人中只有時笙覺得尴尬。

趙鄲沒有說太多的話,時笙心平氣和,殿內氣氛也算和樂。

用過膳食後,宮人奉茶,趙鄲抿了口茶,悠悠揚揚地說出今日來找時笙的目的:“聽聞國舅早已弱冠,朕想着時相僅僅他一個兒子,就想着給他賜婚。”

“陛下好心,可哀家不管時家的事情,你與時相商讨即可。”時笙委婉地拒絕,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會将趙鄲趕出去。

趙鄲淺笑,目光黏在時笙的面容上,滿心都是眼前人,這麽多年來她時常做夢與時笙成親。夢境太美好,現實很殘酷,她說道:“太後好像不高興?”

時笙面上的笑随着趙鄲一句句話而消散了,當着宮人的面,她不能發脾氣,只好忍氣吞聲:“沒有,哀家說了不管時家的事情,陛下一再說不覺得自己意圖不軌嗎?”

看着劍拔弩張的少女,趙鄲唇角上的笑意深了深,她直起身子,俯視着對方:“天子賜婚是一門榮耀,你為何覺得朕會害了他。”

“陛下若是好心,就該與時相商議,而不是來找哀家說這麽多。好心與惡意,一眼就會看明白。陛下,哀家并非是孩子,懂得辨別是非。”

“朕只知曉太後對朕很不滿。”

“你若将哀家當作太後、當作皇嫂,哀家自然會對你和顏悅色。”時笙暗中掐着自己的掌心,疼痛讓她穩定心神。

趙鄲複又坐了下來,神色輕松,但看着時笙的視線愈發濃厚,她淡淡道:“沒有晏如,你我應該是最适合的夫妻,可惜了,你選擇晏如。”

站在一側沉默許久的晏如猛地擡首,平靜地看向趙鄲:“陛下,您莫要忘了,她是太後。”

“太後……”趙鄲冷笑了幾聲,站起身,走至晏如面前,威儀畢現,冷冷道:“晏如,你本該死在那場大火中。”

“大火?”晏如心狠狠地顫了顫,豁然起身,“東宮大火是你所為?”

“晏姑娘太看得起自己了,朕不會殺人,不過是阿岚自己利欲熏心罷了。”趙鄲嘲諷,看着晏如面上難以壓制的震驚,她恍然感覺幾分痛快,或許這樣,她才會好受。

看着趙鄲面上毫不掩飾的得意,晏如倒吸一口冷氣,“你撺掇阿岚?”

“朕說過,朕不會殺人。”

時笙怒了,拍桌而起,“滾出去。”

“太後生氣了,朕明日再來。”趙鄲意識到事情陷入僵局中,唯有先避開她,等明日氣消了再說。

她沒有強求,走得很快。時笙氣得臉色煞白,“他要殺你……”

晏如眸光很平靜,念及所讀的雜記,道:“趙鄲本該如此,沒什麽好驚訝的。”

時笙意難平,“他瘋了、他瘋了。他到底想做什麽?”

“他想做的不過是得到你,讓他趙鄲的皇後是你時笙,很簡單也很直白。”晏如苦笑,眼下的事情陷入僵局中,趙鄲不肯放手,她和時笙就會過得很艱難。

時笙哼哼兩聲,卻不樂意了,“他敢來,我弄死他。”

“你呀。”晏如發笑,旋即想起了正經事,“趕緊給時相傳話,聯姻是大事,在朝堂上也有些分量,時相需早想辦法。單靠你我壓根不能讓趙鄲改變心意。”

“曉得了。”時笙苦澀地點頭,今日白日間哥哥還說什麽大局勢,沒成想趙鄲這麽快就打他的主意,她神秘地看向晏如:“姐姐,我有些可憐哥哥,可又有些開心。”

時笙掩面笑了,“他就是活該,哈哈哈哈……”

晏如也不禁彎唇,這對兄妹還真是活寶,都這麽緊要的時候了,時笙還在嘲笑時徊。

笑過一陣,時笙收斂了幾分,拉着晏如詢問:“你說趙鄲寵妻無度,但你沒告訴我他寵的是誰?”

晏如笑不出來了,本不想說,可又覺得對時笙不公平,思考了會兒,坦誠道:“趙鄲的皇後名時笙。”

“你逗我玩呢?”時笙不可置信,兀自笑了笑,可晏如面上并無笑意,她這才意識到并非玩笑。她盯着晏如的眼睛看着,“晏如,你半路奪了我?”

晏如艱難地點點頭。

時笙樂了,摸了摸晏如的臉頰,貪戀道:“晏如,奪妻之恨,他難怪要殺你呢。”

“太後,選擇權在您的手中。”晏如垂眸道。

“對,可我離不開你了。我覺得趙鄲很讨厭,發自內心的讨厭。”時笙推開她,顫悠悠地走了兩步,腳下不穩,又跌倒在地上。

她并未起身,而是仰面躺下,望着黑漆漆的屋頂。

晏如也沒有去看她,而是轉首看向門外的黑夜。夜色漆黑,黑得讓人心口發寒,她猛地吸了口氣,問時笙:“你後悔了?”

“後悔,卻又離不開你。”時笙笑了,“倘若知曉我三人糾纏在一起,我決計不會入宮。”

“我……”晏如感覺喉嚨裏堵住,發不出聲,她知曉自己的結局,會消失在東宮大火中,卻沒有想到時笙會入宮為後。

半晌後,時笙從地上爬了起來,直勾勾地看着晏如,猛地掀開她的袖口。

手腕上的數字為零。

這是死人才會出現的!

“你為什麽沒有……”時笙不可置信,掀開自己的袖口,一串數字很耀眼,自己是活着的,而晏如死了。

“晏如、晏如,你為何沒有呢……”

晏如不明白她的意思,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捏了捏時笙手腕上的肉,不明所以,“什麽沒有?”

“你的壽命……”時笙語無倫次,握着晏如的手才發現她的手很冷,明明是在夏初,本該溫暖的手臂,卻像一塊冰,沒有常人的溫度。

聞及‘壽命’二字,晏如笑了,“什麽壽命不壽命的,胡思亂想什麽,時辰不早,該休息了。”

她起身就想逃走,不想時笙扣住她的手腕,“晏如的未來是什麽?”

倘若她和趙鄲是夫妻,那晏如呢?

時笙暗怪自己馬虎,過了這麽久竟然沒有發現晏如的異常,她猛地吸了口氣,眼中彌着幾分悲涼:“晏如是不是該死在東宮大火中?”

晏如早就死了……

“胡說什麽,我活得好好的,別胡亂詛咒我。”晏如穩住自己,努力裝出無事人的樣子,而時笙卻一把摟住她,毫無征兆地吻上她。

時笙太過急躁,力氣大了些,晏如漸漸地透不過氣來。晏如想推開,卻發現時笙的力氣大得驚人。

“阿笙……”

時笙恍若沒有看見,兩只眼睛通紅,“晏如,今夜、今夜、我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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