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眼瞅着要過節了,百姓都忙着準備年貨,溫池雨盤算過了,這時候倉促把鋪子開張,也沒什麽意思,不如等過完年開春,準備充足了再開張。
王元清把她的藏書拉來,收拾歸置過後,竟把鋪子裏的書架裝了大半,果然是大學士的千金,底蘊深厚,小書房的藏書能抵上一間規模不大的書鋪。
餘下的空間再放上溫池雨她們默寫抄錄的著作,再加上一些書生送來的手抄書,竟也慢慢像個書鋪的樣子了。
也有缺點,不管是王元清送來的還是溫池雨寫下來的,大多都是閨閣中的姑娘看的書,種類不如其他書鋪齊全。
好在吳管事一直很盡心,還借了幾本古籍孤本給溫池雨,讓她好充充門面。
這樣珍貴的書冊溫池雨無功不受祿,受之有愧,可她已經拒絕了錢伯把倉庫裏的書借給她的提議,再拒絕難免顯得有些不識好人心,只得收下。
不過她準備将這些書抄錄一份以後還過來,這樣既不會損了她與錢伯與吳掌櫃的交情,心裏也好受些。
臘月二十八,墨客街年味濃起來,街邊不論是哪個鋪子多少都擺上了火紅的對聯,不過常來這裏的人,大多能寫得一手好字,這些春聯實在有些賣不動,好在大多數鋪子放上這個也是為了讨個喜慶吉利,不在意能不能賣出去。
有不少小販挑個扁擔來墨客街賣紙糊的紅燈籠還有精巧的窗花,連路邊賣字畫的孤傲書生都開始順着人心畫些吉祥的畫兒出來賣。
這是她們在小院過的第一個歲旦,白玉尤為在意,一早上就拉着珍珠出門置辦年貨了。
溫池雨腳上的傷已經好了,不過她要抓緊将吳管事給她的古籍謄下來,便沒有跟着一起出去。
她也不能出去,這些天王元清天天來她這小院報道,她怕她也出去了,王元清到時候找不到人。
果然,将将抄完三頁紙,就傳來敲門聲,還伴着王元清的聲音:“池雨快開門呀!”
門外的王元清和她的貼身丫鬟胭脂都捧着一堆紅紙,臉都被擋了大半。
王元清努力地伸頭看溫池雨,驕傲地把懷裏的紙往前一伸:“池雨,咱們寫點春聯出去賣吧!今兒個早上我家門口好多來求我爹墨寶的,按說我們的字寫得也不賴嘛,肯定能賺不少銀子。”
溫池雨看她拿不穩,趕緊從她懷裏抱了一半紅紙,使勁憋住臉上的笑意,佯裝一本正經地說:“你先去瞧瞧,看看街邊鋪子裏的對聯有多少人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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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爹是狀元出身的大學士,很受文人墨客的追崇,豈是她們可随意比拟的。
聽了溫池雨的話,王元清讓胭脂把紅紙放下,去外面看看。
胭脂是個機靈的,沒在外面傻等着,直接去問了附近幾個把對聯挂出來賣的鋪子管事,快過節了,各個管事的都好說話得緊,如實告訴胭脂,這些幾天都賣不出去一對。
将這些管事的所說的話一五一十告訴王元清後,她一張明豔俏臉瞬間垮下來,幽怨地看向溫池雨,言語中有控訴之意:“你明明早就知道。”
“好啦,不管賣不賣得出去,都得将這些紅紙用掉呀。”這幾天她忙着準備開鋪子的事,元清每日來幫了不少忙,溫池雨不舍得看她失落,想了個主意:“城東百姓多,有些人家不舍得花錢買對聯,都自己拿張紙胡寫一通,不然我們去走一圈,送些過去,日行一善,如何?”
“好吧。”王元清不情願地撇着嘴。
溫池雨好笑地點點她氣鼓鼓的臉頰:“你呀,都快掉進錢眼裏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缺錢花的是你呢!”
“怎麽,你又不肯要我給你的銀票,我怎麽想辦法幫你賺呀。”
提起這個王元清就生氣,她送了些銀票過來,可是池雨怎麽都不肯收,說什麽往後的日子要靠自己,不能養成依賴旁人的習慣。
說得是不錯,可是她是旁人嗎!旁人能和她相提并論嗎?
王元清還在郁悶,溫池雨讓胭脂先将紅紙裁剪下來,先去屋內準備筆墨。
洋洋灑灑寫了十幾副,看王元清還坐在外面生悶氣,故意揚聲道:“再不來個人幫我,我的手可要累折啰。”
認識了這麽些年,王元清那點小性子她清清楚楚。
王元清早就等着臺階下了,聞言小跑到溫池雨身邊,研着磨說:“你寫完這一副就去歇着,我來寫幾副。”
珍珠和白玉出去一趟,滿載而歸。雞鴨魚肉一應俱全,瓜子花生一個不落。
趁着胭脂也在,白玉拉着她去廚房幫着一起準備午膳。
無他,她二人的廚藝毫無長進,偏巧胭脂擅長下廚,過去這幾日,她們的膳食都是靠着胭脂指點着烹出來的。
有了胭脂的協助,飯菜很快就好,珍珠叫她們用膳。
溫池雨看桌上堆着不少對聯,便讓王元清停筆,準備吃完午膳再一起去城東。
皇城裏城東城西兩極分化,城西住着不少皇親貴胄和世家大族,稍有些門路的人家都打破頭皮要往城西搬,久而久之留在城東的大多是無權無勢平民百姓,生活比之城西拮據不少。
溫池雨一行人坐在王元清的馬車上,很快就到了城東。
随便找了處遮風的地界,鋪一張布在地上,将在家中寫的對聯都整齊擺放在布上。
不少人路過,只好奇地盯着五個姿容俏麗的姑娘看上一眼,沒做停留就走了。
“不行啊姑娘,我們這樣與那些擺攤賣對聯的沒兩樣。”珍珠指着不遠處在賣對聯的小販,“不然我們喊一聲?不然沒人知道咱這對聯是不花錢的。”
王元清看着膽大,但到了這時候臉皮薄得很,不肯開口。
溫池雨想着自己是要做買賣的人,少不得與人吆喝生意,努力掩住心中羞澀,拼盡力氣喊了一聲:“送對聯。”
實則聲音比蚊子還小,路過的人自然沒有聽見。
白玉和胭脂都是膽大的,看主子都不好意思,代她們叫出來:
“送對聯咧,不要錢直接拿!”
“免費的對聯快來取啊,晚了就沒有啦!”
路上的人聽到,半信半疑地看過來,但是遲遲沒人上前。
半晌,有個頭發花白的老妪過來問:“真的不要錢嗎?”
“您放心,不要錢,都是這兩位姑娘早上剛寫好的,要給城東的百姓送新春祝福。”胭脂的嘴活泛得很,“您看看您要哪副,随便您挑!”。
“真是菩薩心腸啊,老婆子不識字,能不能請姑娘幫我一副?”
溫池雨看老太太岣嵝着身子,忽然懷念起溫老夫人,心頭一熱,上前幫老太太一副一副地念對聯上的字。
“那我能挑這個福氣臨門的嗎?”老太太小心翼翼地問。
“當然可以。”溫池雨彎腰從地上拿起老太太想要的那副對聯,送到老太太手上,“祝您老福氣臨門和樂安康。”
“菩薩,真是菩薩啊……”老太太千恩萬謝地走了,邊走邊念叨着遇到菩薩了。
邊上猶豫不前的人看老太太真沒花錢便領到了對聯,紛紛湧上來。
“姑娘,我要一副家和萬事興的。”
“我要財源廣進的那一副。”
“我要……”
來的人越來越多,不一會兒對聯就沒了,可是還有不少人圍着不肯走。
溫池雨見不得衆人失落的表情,想起王元清出來時讓胭脂把剩下的紅紙搬到馬車上了,說不能浪費,要帶回去給她爹寫對聯。
趕忙讓胭脂幫忙再取出來,順便把車裏的筆墨拿出來。
她們帶着筆墨,原是因為新寫的對聯未幹透,怕路上蹭花了,好方便修補,沒想到這時派上了用場。
衆人看出溫池雨的意思,全都湧到她身邊,生怕慢了又搶不到。
溫池雨被推搡得站不住腳,白玉她們忙推開衆人,讓他們一個個排着隊上前,不然擠着寫出來的對聯也是不好看的。
這下一個個都退開,離溫池雨兩步遠,只是互相擠着不肯排到後面去。
只帶了一支筆,王元清看她寫得辛苦,跑到旁邊的成衣鋪子裏,問裏面的管事的借毛筆,管事的離得近,知道她們在行善事,沒有猶豫,将筆遞給王元清。
兩人埋頭寫了許久,人也不見少。
“咦,溫小姐你怎麽來城東啦?”是之前請去溫府幫溫池雨看腳傷的陳大夫,她恰巧路過,看人群中寫字的人有些面善,擠進去一看,竟然真是熟人,“腳傷還得養幾天,怎麽沒在溫府多躺兩天。”
冬日裏山上藏着不少難得的草藥,陳大夫這幾天都在城外的山裏,剛回來,還不知道溫池雨離開溫府的事情。
不等溫池雨回答,圍着的人就喧嚷起來。
“原來是溫小姐啊,真是人美心善,溫國公沒了你這個女兒是他的損失。”
“就是,這麽多年的感情,竟然年關前把人趕出來,你說這是人做的事兒嘛!”
“沒聽見大夫說的嘛,之前還傷了腳,是帶傷趕出來的,真沒良心啊。”
群情激憤,一時間把溫國公府貶得一文不值。
陳大夫看情況不對,腳底抹油跑了。
事實是溫池雨自請離去,她不願衆人誤會。
“是我自願離府,溫國公府百般挽留,還請大家不要錯怪溫國公府。”
衆人看溫池雨神色鄭重,怕說多惹她傷心,歇了議論,心裏卻是一字不信,覺得她是隐忍大度。
見大家不再議論溫國公府,溫池雨放下心,手下不停,直至兩人寫到日落西山,手腕僵直,人才漸漸散了。
不遠處的茶樓上,周硯景往下看去,夕陽下,溫池雨耳邊的小紅痣耀眼奪目,緩緩閉上雙眼。
“去王府接錢公公,今夜宿在墨客街。”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遲到了!請大家原諒我。
今天想了一個新的文名《硯池春雨》大家覺得怎麽樣?麽麽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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