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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的天依舊暗沉沉的,一月的寒風刀鞘似寒鐵,在外頭走着,衣袍被風刮的呼呼作響。行走間寒氣便從衣角各處鑽進去,直叫你渾身凍僵了才好。
此刻不過五更天,但皇城朱門處已經陸陸續續有些大臣穿着朝服三兩聚在一起,等着上朝。
靳秦這是初初回京都,也是第一次上朝了。
範增幾個也在,雖昨晚走的時候站都站不穩,但此刻卻精神奕奕的,不見絲毫頹唐。
靳秦一身朱紅色官服,腰間鑲嵌着紅寶石,中間刺繡描金的麒麟圖案,頭上的金冠含珠,極其威風。時下人皆覺得男子清秀為俊美,然而靳秦的長相卻十分硬挺,刀削玉刻一般,線條硬朗,與那些清秀的男子絕不相同。
可但凡見過靳秦的沒一個說他長的不俊俏的。
靳秦走過去,一路上一些小官忙不疊行禮問好,待靳秦過去後忍不住小聲讨論。
“瞧瞧,這身氣派的,怕與左相都差不到哪兒去。”
“這可真是啊,武将在窮地方待幾年回來就這氣派成這樣了。我們還不知道熬到什麽時候呢!”
“這描金麒麟繡的,我看蘇大人的仙鶴都得落後一截吧?”
......
耳邊的閑言碎語多了,靳秦難免皺了皺眉。
範增幾人招手喊他過去,“靳大人,這邊來。”
這聲“靳大人”引得前頭朱紅色官服的文官回頭看過來,見是靳秦,原本說話的都收了聲。
朱門前一時寂靜起來,唯獨靳秦動着步子,如同昨日宴會時一般,引人注目。
靳秦路過一人時,見那人身上繡的仙鶴圖樣,頓了頓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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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行禮,語氣淡漠,“蘇相。”
被他稱之蘇相的人淡淡一笑,回以一禮,“靳大人。”
兩人這番動作引得在場官員注視,蘇宴乃文官之首,官拜左相,是陛下跟前的紅人。而靳秦,又是剛回來的鎮北大将軍,算是朝廷新貴了。
靳秦認得蘇宴,蘇宴卻不認得靳秦。
靳秦的眸子微微垂了垂,玉扳指也被他轉了轉,這人的性子倒是改了不少。
裏頭清亮的鐘聲響起,朱門緩緩打開,文武百官各列一陣,徐徐走進皇城大門,一路白玉石階雕龍畫鳳。
卯時的天微微亮起,天光自遠處透了紅,融了金,灑在宣政殿大殿前的白玉石階上,烨烨生輝。
範增走在靳秦後頭,小聲說道,“靳老弟,你今日可得看清楚了,這上朝跟打仗差不了多少。”
靳秦攏着袖子走在前頭,冷削的側臉依稀看到緊抿的薄唇,對範增這話一知半解。
衆臣在大殿之中等了一刻鐘後,見陛下依舊沒有要來的跡象,便開始騷動起來,小聲讨論起來。
“陛下今日怎麽還沒來?”
“你沒聽說?昨晚林博彥進宮了,一晚都沒出來。”
“我也瞧見了!确實是林博彥的馬車!”
“這陛下是真的喜歡林博彥啊。”
“可不是!要說這段時間林博彥當真得臉。”
......
這話傳進靳秦耳裏,靳秦轉着扳指的手一頓,眼裏暗色的光閃了閃。
他側臉轉向範增,淡聲問道,“何人是林博彥?”
範增正等着打瞌睡了,突聽耳邊淡淡的磁性的聲音,吓了一跳。
他囫囵抹了抹臉,頭也不擡的道,“那邊第四列穿天青色的繡鴻鶒戴素金冠的,長的像白蘿蔔的那個。”
靳秦朝那邊投去了一眼,淡漠的臉上滿是寒意。
原是個七品官。
又等了一會,秦君遲遲不來,朝臣們的騷動也越來越大。
“若不蘇相差人問一聲,可是陛下身子不适?”
不知是誰提了一句,不大不小的聲音卻讓衆人都聽得清楚。
蘇宴笑了笑,捏着玉笏,語氣揶揄,“聽聞林大人昨夜與陛下商議朝事到很晚,不知林大人是否知道一二?”
被蘇宴點名的林博彥臉一白,握着玉笏的手都發白了。
蘇宴這話分明就是在諷刺他,可若他真得了陛下寵幸也罷了,只是昨夜...
林博彥慘白着臉咬着牙沒有出聲。
靳秦看了一眼蘇宴,眸光淡淡,他當這人變了,原來還和國子監那時候一樣惡心。
“他奶奶的,這幫人把陛下當什麽了?”朱達在靳秦後面小聲罵道。
馮星亦是啐了一口,“這幫文弱雞崽子!”
靳秦面上倒是心平氣和的,語氣不鹹不淡的,“陛下應當身子不适。”
朱達,“你怎麽知道的?”
靳秦沒回。
以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每月十五左右,她來葵水,腹痛難忍,經常疼的床也下不了。那時她脾氣大,每每喜歡折騰他,讓他替她暖腳,暖肚子。
寒冬臘月天發脾氣說要吃西街的紅糖包,他無奈只得替她去買。
他仍記得,那時她葵水來的時候,靖國公家的大姑娘不知哪兒得罪了她,叫她拿着鞭子抽的臉上險些破了相。
皇後娘娘因此罰她跪好幾個時辰,她委屈的直哭,後來還是蘇宴求得情。
回憶至此,靳秦眼睛眯了眯,這蘇宴真是一如既往的礙眼。
那廂秦君被這葵水痛的在床上直打滾,往常嬌嫩的臉蛋如今卻慘白一片,冷汗涔涔。
李寶和桑琴一衆太監宮女皆在床頭急的團團轉,心疼壞了。
桑琴急的直落淚,眼眶紅紅的,“陛下今日便請了早朝吧,這般疼如何打起精神上朝去?”
李寶在旁也是應和,“奴才這就去前頭告一聲。”
秦君疼的像是內裏有人拿刀子劃攪,墜痛摻着刺痛,嘴唇都是青紫的。
“不用。”她聲音有些虛,“朕沒那麽嬌氣。”
她強忍着痛從床上坐起,桑琴趕忙扶她,被她輕輕推開。
桑琴心疼壞了,從前秦君還沒登基的時候便是她在跟前服侍,那時公主來葵水便疼,只那時陛下和皇後娘娘都疼的緊。
哪像如今做了陛下,竟嬌氣也嬌氣不得了。
桑琴最是懂秦君,見她這般堅持,便也一聲不吭的替她穿衣,妝面下了描粉的腮紅,蓋了蓋她蒼白的臉色。
“陛下,看看可行?”桑琴站在她身後問。
秦君掃了一眼,見唇色依舊有些發白,便咬牙咬了咬,嬌嫩的唇瓣很快紅了起來。
“賞。”
她起身,按例賞賜宮女們,玄色的衮服和朝冠壓在她身上,剛剛之前虛弱轉眼不見,只留下帝王的貴氣和威壓。
桑琴等宮女們跪在地上恭送她上朝,這幾年陛下的性子都改了許多,朝中大事逼的陛下不得不将自己的性子都收了起來。
如今陛下都二十好幾了,身邊竟連個貼心的也沒有。
李寶伴在秦君身側,看着秦君緊皺的眉頭,心裏也跟着一揪。
他看了看前頭,小聲提醒道,“陛下,大殿快到了。”
秦君的步子頓了頓,随即應道,“嗯。”
大殿一片亮堂,百臣位列,聲聲唱諾,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天歲安健,吾皇萬歲。”
這便是提醒百官,陛下到了。
百官正了正身子,紛紛齊齊躬身行禮,“陛下正康,萬歲福安。”
秦君便是在百官齊聲請安之下緩緩走向那把金雕的龍椅,玄色衣袍上盤旋着九龍,衣領口皆是難尋的鲛金細線,服帖的将她的身線勾勒出來,帝王之氣盡顯。
“免。”
她的聲音從上頭傳來,百官聞之緩緩起身。
靳秦的目光向她投去,雖她上了妝壓了壓,但他還是一眼便看出她此刻臉色極差。他的視線往下落了落,見她雙手交疊在小腹處,便知她确确實實來了葵水且此刻正難受着。
靳秦心中細細的疼,眉頭亦是皺了皺。
她那般怕疼的人,如今卻在寒冬中忍着疼來上朝,這幾年,她便這般過來的?
秦君也在看他,見他眉頭皺起,心裏煩躁,不知他為何事煩惱。
“陛下,臣有事啓奏。”
秦君聞聲擡頭看去,見是一個言官,眸光閃了閃。
“準。”她紅唇輕啓,聲音含着淡淡的威壓。
“陛下,臣要參通政司知事林博彥,身為朝廷官員竟現身風月場所,有辱官銜。”
參林博彥的?
這言官瘋了不成?林博彥此時正在陛下跟前得臉,就算是眼紅也得看看時機。哪有此時拎不清的在陛下跟前參林博彥的?
朱達在後面搖搖頭,啧啧幾聲。
“這眼紅的人真是層出不窮,卯着勁要把林博彥拉下來才行。”
“那确實是,林博彥最近确實得臉了些。”
“我瞧着這些言官都煩,逮着點什麽就要念叨,等着陛下訓斥吧。”
......
朝中官員自是等着瞧那言官的好戲,只有林博彥怕的發抖,因他昨晚剛剛惹怒了陛下,今日就有言官參他,若說沒有陛下手筆,他是不信的。
他眼中瞳孔劇烈震蕩,踉跄幾下走出去,跪在地上。
秦君坐在高高之上的皇位之上,看林博彥的眼如同蝼蟻一般,小腹的疼痛讓她額頭出了曾細密的汗。
“既如此,便罰去翰林院,好好收收心,學學如何為官。”
衆臣皆驚,全都看向伏跪在地上的林博彥。
怎麽回事?林博彥最近在陛下跟前不是得臉的很,怎麽會因這點事兒被言官參了一本便貶了官職?
“這不昨晚還進宮了?”馮星在後面嘀咕。
“莫非昨晚惹怒了陛下?”朱達小聲猜測道。
範增還在打瞌睡,兩人推了推,“林博彥被貶啦,還睡呢!”
靳秦側頭看一眼範增,見他站的筆直,眼睛卻閉着。
他抿了抿唇,淡聲問道,“範将軍是昨晚用多了酒?”
朱達小聲道,“哪兒是,小秦你多上朝就明白了。”
靳秦眼前投下一小片陰影,他自然是要多上朝,便能多見她。
“若無事,便将封令宣讀。”
秦君冷着臉說道,朝臣自然沒有意見。
封令便是賞封西北大軍的,李寶拿着封令一項項宣讀着,讀到最後看到明黃的聖旨上寫的那兩個字眼睛都忍不住睜圓了些。
“靳...秦,封正一品鎮北大将軍,賞居京都将軍府,千戶食邑。”
靳秦施施然走出列隊,跪下叩謝君恩,連帶着西北的将士們的那一份。
秦君看向跪在大殿中央的他,“朕的大将軍可有什麽別的賞賜想要?”
這話問出,不少人豔羨。
聖上金口玉言,願再多個封賞,當真是給面子了,這靳秦怕也是要風光幾日的。
朱達馮星也替他高興,在西北熬了五年,為的不就是這些嗎?
靳秦面上卻淡淡的,開口道,“臣無所求,只是至今尚未成家,不知陛下可能賜婚?”
作者有話說:
小君:我賜你媽了個巴子的婚
請大膽投喂我!!!不要客氣!!我承受得住!!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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