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外頭天光大亮,朱雀大街開始活絡起來,賣早點的攤販此刻都三兩吆喝着,蒸騰的白霧将京都的清晨喚醒。

早朝剛下,衆位官員三三兩兩的走着,但是嘴裏讨論的卻都是靳秦剛才在殿上那番言詞。

“到底是年紀輕,讨賞賜竟然是求陛下賜婚?”

“誰不說?要說是我讨賞賜怎可能浪費這樣好的機會?”

“你小子做夢呢吧!等你七老八十告老還鄉讨個宅子吧哈哈哈。”

“說來那林博彥是怎麽了?怎麽被貶去翰林院了?”

“聖上的心誰又知道?”

......

靳秦正跟着範增幾人往外走,那廂李寶在後面氣喘籲籲的追來了。

李寶是秦君跟前的大太監,很是得臉,就連蘇宴見到了也是客氣幾分。

“靳大人!”

範增幾人下意識回頭去看,見是李寶,紛紛作揖,“李公公。”

靳秦回頭看向李寶,見周圍的官員幾乎都是一副讨好樣,不免皺了皺眉。

李寶如今混的倒是挺好。

他心裏這番想着,便也準備随範增他們一般行禮,卻被李寶一把逮住了手。

“哎呦我的靳大人哎,你可別折煞咱個,陛下那兒說找您有事兒呢,喚您去禦書房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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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人有些詫異的看向靳秦,李寶是陛下身邊的紅人,對靳秦這般客氣?

一時之間,衆人有了考量。

靳秦看了看周圍人的臉色,開口淡淡問道,“陛下可是要同我商量賜婚的事?”

李寶一聽這話,一張臉都皺了起來,這事兒還提呢?陛下剛才那臉都氣黑了,差點沒甩臉子直接退朝。

“這咱個也不知道,還請大人趕緊去吧,別叫陛下等急了。”

靳秦抿了抿唇,站在原地沒有動,黝黑的瞳仁眸光淡淡。

範增幾人在旁邊聽着覺得靳秦這小子真是膽大包天了,陛下傳喚還敢這樣推三阻四的?

範增伸手伸手推了推他,小聲道,“小子!想什麽呢!趕緊去啊!”

靳秦側臉看了一眼範增,眼裏有些煩躁。

他們根本不知道秦君為何叫他去。

只有他清楚。

她也清楚。

蘇宴站在不遠處看着這邊,身邊圍着的幾個官員也在讨論。

“靳秦确實要風光一陣。”

“難說,陛下的心思你們也知道。”

“哈哈哈哈這靳秦長的倒也不錯。”

蘇宴噙着笑容在旁邊細細的聽着,沒說什麽,但眸子裏卻一片算計。

靳秦還是跟着李寶去了,一聲朱紅色的官袍在陽光照耀下極其顯眼。蘇宴眯着眼看着,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

禦書房的門關的緊緊的,李寶看着站在門前就是不推門進去的靳秦,眼中逐漸露了焦急之色。

“靳大人,您倒是敲門進去啊。”

靳秦垂着眼站在那處,瞥頭看了一眼李寶,語氣不免嘲諷,“敲門?我要不要敲門李公公不清楚?”

李寶面露尴尬之色,他與靳秦也是老熟人了,只是大家也是幾年未見,今時不同往日了。

靳秦沒在為難他,輕輕擡手推開了那門。一推開門便有一道溫熱的身軀靠上來,撞在他的胸膛上,禦書房的門應聲而關。

溫熱的氣息伴随着一陣冷香萦繞在靳秦的鼻尖,他微微偏頭躲開了秦君,濕潤的唇落在了他的臉頰。

二人一時都未說話,就着這個姿勢許久未動。

良久,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一聲冷笑。

秦君雙手纏上他的脖頸,呼吸都吐在他耳邊,輕啓紅唇,“怎麽,現在做了大将軍了,就這般硬氣?”

靳秦眸光頓時一沉,沉聲道,“微臣不敢。”他頓了頓,又補充道,“為人臣與為人奴,到底有些不同。”

他說這話時,轉頭目光定定的看着她,說着只有兩個人聽得懂的話。

秦君避開了他的視線,緩緩放開他。

“幾年未見,厲害了。”她輕聲道。

靳秦只是看着她略有些蒼白的臉,沒有說話。

小腹的墜痛還未消去,秦君的臉色也愈加蒼白,眉頭都緊緊的皺在了一起。

靳秦看着她,知道她是不舒服,明明身子不舒服還瞎折騰,好好去床上躺着便是。

還未等他開口,垂在身側的手被牽住,冰涼涼的溫度傳來讓靳秦一愣。他低頭看去,秦君的手牽住他的,白皙素嫩的手與戰場上打磨的手交握在一起。

秦君的眸子裏有些水潤,緩緩擡頭看着他,“疼。”

她亦不說什麽疼,哪兒疼,就看着他跟從前一樣嬌嬌的說疼。

靳秦來之前在心裏建起的防線驟然崩塌,垂在身側的手也不自覺動了起來,伸手攬過她的腰,抱在懷裏輕輕貼着她的小腹,聲音微啞,“這兒?”

秦君唇角不自覺勾起,靠在他懷裏将整個身子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放松極了。

靳秦身子微微一僵,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時,心頭有些懊惱。他快速收回自己的手,握緊了拳頭。

秦君也不惱,知道他還在意自己,有些東西需要慢慢來。

她輕輕勾着他腰帶,小指在那副她親自賜下去的腰帶上勾勾繞繞,“我想吃紅糖包。”

靳秦心裏一跳,她說的是“我”,不是“朕”。

他喉結不受控制的滾動了幾番,睫毛顫了顫,“陛下叫宮人去買便可。”

秦君的聲音又甜膩幾分,“可我想吃你買的。”

靳秦一時之間有些惱,她分明就是故意的,叫他來也不是商量什麽事,就是想折騰他。

“陛下,臣還有很多事情,怕是沒有時間。”

秦君根本不信他能對她這麽絕情,他改的名字就是最好的證明。她輕輕偏頭親了親他的脖子,小聲道,“阿宣,我們像從前一樣好不好?”

靳秦周身頓時冷了下來,伸手推開她,眼裏一片冷肅。

“像從前一樣?陛下怕是記錯了,我與陛下從前并不相識。”

秦君被他這态度氣到了,他與她并不認識?

她被靳秦氣笑,語氣冰冷道,“不認識?昭陽殿的床榻朕都沒換過!需要朕告訴你我們從前都在那兒做過什麽?”

靳秦不為所動,目光淡漠的看着她,”陛下對誰都如此?對那個林博彥也這樣?”

他走近秦君,盯着她那雙美目道,“還是說,只要是陛下看上的,都這樣?”

秦君的鳳眸染上冷意,也分不清是小腹痛還是哪兒痛了。

靳秦并不是善于和人争論的,他也不想和她争論這些。他是為她回來的,但絕不是讓二人關系回到從前那種,否則他沒必要走。

他想起什麽來,又開口道,“對了,臣賜婚的事,陛下還未答複。”

......

李寶站在外頭看着靳秦黑着臉出來,連忙上去關心了下,見他面色不虞,衣服幾處好像還破了,驚了驚。

他看了裏頭一眼,驚訝道,“陛下抽你了?”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靳秦眼裏的不虞幾乎溢出。

李寶啧啧稱奇,陛下自從登基以後,脾氣收斂了多少他們這些伺候的是有目共睹的,陛下都多久沒拿鞭子抽過人了?

靳秦黑着臉不發一言想到剛才秦君拿着鞭子抽他,不免想起之前她是公主時那番刁蠻勁兒。

小狐貍精,脾氣大,也難哄。

他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褶子,拍了拍李寶的肩,“有空喝酒。”

說罷,便大步往外走了。

李寶卻被他這番動作弄的眼睛都有些紅,抹了抹眼睛,“臭小子,五年不見都這麽威風了,還算有良心,沒忘記我。”

西街那邊的人十分多,此刻也算是早上人流的高峰時期。

靳秦憑着記憶走到之前那家王記,果然還在。

“老板,拿兩個紅糖包。”

靳秦看着手裏這兩個紅糖包,思緒不免回到五年前的時候。

那時也像這般寒冬,冷得很。大晚上的秦君來了葵水,肚子疼的直哭,他睡在旁邊心疼的眼睛都紅了,不知道怎麽哄她。

“公主,你哪兒疼,要不然還是去請太醫?“

秦君抱着他的手捂在小腹上,眼睛水潤的,小臉慘白,“疼,好疼。”

靳秦那時候心疼壞了,抱着親抱着哄都沒用,折騰了許久她說要吃西街的紅糖包。

那時天色已經晚了,就算出宮也買不到,可是看她疼的樣子,靳秦哪裏還顧慮那麽多,當下便披了衣服出去替她買去了。

老板家當時也睡了,他大晚上把人家吵醒,用了三個月俸祿來央求人家現做了紅糖包。

當時又是冬天,又是晚上,天冷的老板起來揉面手都是通紅的。

可靳秦急的就披了件衣服出來,整個人凍得發僵。

手裏紅糖包的溫度将靳秦的思緒打斷,他看了看手裏的紅糖包,看了看皇城的方向,陛下确實是還喜歡他,但這喜歡與從前沒兩樣。

他眸光垂了垂,但是陛下,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侍衛了,我想要的更多。

靳秦去而折返,他原本是想将紅糖包交去李寶那兒,但沒想到蘇宴來了。

“蘇相正和陛下商量儋州的事情,你等一會。”李寶說。

靳秦看了看裏頭,将手裏的紅糖包交給李寶。

李寶看着手裏的紅糖包一愣,“這不是.....”

靳秦點點頭,語氣淡淡的,“等會送進去,別忘了說是誰送的。”

原本他不打算讓秦君知道,但既蘇宴在裏頭,那就不一樣了。

李寶眨了眨眼,随即笑了笑,将包子攏進袖子裏,“放心。”随即又看向靳秦,“別說老朋友不給你面子,這蘇宴對陛下那心思......”

靳秦眸光一厲,想起蘇宴這人,嘴角扯了扯,“我早知道。”

他當侍衛那時就知道,只是...

蘇大人,我當侍衛的時候你就比不過我,現在我做了将軍,你更不會。

作者有話說:

靳秦:你休想得到我。(傲嬌)

說實話,我覺得靳秦年輕的時候,沒人不喜歡。

感謝洛神清雍1個紅糖包,吸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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