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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的最後自然是兵荒馬亂。
偌大的大殿在君王拂袖退朝以後安靜一片,大殿之上的盤龍燈打着旋轉,衆人跪在地上沒搞懂秦君下朝之前下的命令是什麽意思。
寂靜一片的大殿有人幽幽的開口,“陛下那話是讓今日在早朝那幾位大人都去宣政殿跪着,還是......”
那人說着看了一眼前頭的靳秦,卻見靳秦那張淡漠的眼正往這邊瞧,将後面的話吞回了肚子裏。
下了朝的秦君面色黑的徹底,後頭跟着的李寶眼瞧着秦君越走越快,直至他們伺候的都得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秦君一身玄色朝服,上頭繡的龍鳳自大袍尾部盤旋至肩部,以玄色為底,金色鑲繡,華貴無雙。此刻在秦君疾步之下,龍鳳像是騰雲一般,栩栩如生。
因走得快了些,頭上的步搖墜在兩側晃了晃,險些打了白皙的小臉。
她倏地停下來,跟在後頭的李寶等人差點撞上去。
“李寶!”她聲音裏夾着壓抑的怒氣,尾調極沉。
李寶被叫的一激靈,心知她此刻壓着火,忙不疊上去答應,“奴才在。”
秦君側身指向宣政殿外頭,玄色的衣袖在李寶眼前滑過,“朕叫靳秦那幾個人跪在宣政殿外反思,人呢?!”
李寶心裏暗暗叫苦,陛下您都是剛回宣政殿,那靳大人他們哪兒能這麽快就到?但陛下都發話了,他只能順着秦君的意思往下接。
“是,那陛下是想......”
秦君想着靳秦說的那番話,聊西北的女人?
她一雙美眸幾乎要冒火,咬牙切齒道,“給朕罰他們多跪一個時辰!”
秦君擡步要走,倏地想起什麽來,“給朕把翰林院的林博彥喊來!讓他站在這兒給他們念為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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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博彥?
陛下不是前日裏才當朝罵了他沒有為官之道?今兒個卻被叫來給別的大人念為官之道?
也不知陛下這是想叫林博彥沒臉還是幾個大人沒臉了。
“那蘇相那邊......”李寶小心詢問着。
原今日和蘇相約了商議幾日後馬賽的事情,但眼瞧着秦君現在氣頭上,恐怕是不見了。
“不見!”
果不其然,秦君撂下話,拂袖便回了主殿。
李寶搖搖頭嘆了口氣,看了一眼宣政殿大門外的方向,打着拂塵去翰林院叫人了。
天光放亮,金光自宣政殿屋檐之上灑下半點餘晖,正巧那處是靳秦跪着的地方,像是神明選中的人一般。此刻早上溫度還低,幾個人跪在這兒還有些冷,但到底都是武将,能撐得住。但是李伯春幾個文官身子弱得很,只跪了一會就紛紛打起抖來。
範增幾人像個沒事兒人一樣跪在那兒,甚至還能打個瞌睡。
靳秦一如既往淡漠着一張臉,讓人瞧不出什麽來。
顏元思瞧了瞧靳秦,眼見他跪的那地兒趕巧被光照着,瞧着暖和的很。
他小聲嘁了聲,怎麽偏就他跪的地方還有太陽曬?
後頭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幾人回頭去看,見來人一身天青色衣袍,身上一股書卷氣。
“林博彥?”朱達語氣驚訝,小聲開口道。
原本毫不在意的靳秦此刻也回了頭去看,眯着眼瞧了瞧,發現确實是林博彥,身邊還跟着李寶。
他目光轉到李寶身上,李寶一臉無奈,陛下的意思他也不能違背啊。
靳秦收回目光,看向遠處宣政殿主殿,她這是喊來給他看呢。
林博彥蒼白着一張臉,幾乎抖成篩子一般,戰戰兢兢走到幾個人面前。
李寶在旁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幾位大人都是朝中肱股之臣,特此陛下請了翰林院林博彥大人給幾位大人講講文釋,修身養性。”
李伯春瞥了一眼林博彥手裏那書,這不是已逝齊國候世子沈容寫的策論嗎?他依稀記得裏頭講的是為官之道的。
林博彥給他們講為官之道?
陛下這是既敲打了他們又下了林博彥的臉?
靳秦的目光落在那本策論上,又看了看林博彥慘白的臉,不發一言的轉了轉手上的玉扳指。
哪裏是修身養性,這分明是跟他生氣呢。
宣政殿外頭響起不大不小的念書聲,這聲音還算的上溫和,只是聲音發顫,有時連字都能讀錯。
林博彥站在前頭,這時候的天本就冷,但是不知為何總覺得有若有若無的殺氣朝他投來,害得他每每念錯。
李伯春原是拜讀過沈容的文章,存世甚少,唯剩的幾篇他幾乎都能背出。林博彥手裏拿的也就是其中之一。
見林博彥總是讀錯,李伯春忍不住開口道,“沈世子的文章驚才絕倫,你個探花郎總是念錯是怎麽回事?”
範增幾人對這些不太懂,但是沈容的名頭也是聽父輩提過,不僅文采無雙,那一身騎射本事更是讓人嘆服。
眼下李伯春這般說器,範增幾人才知道林博彥念得是沈容的文章。
“沈世子的文章?那應當寫的極好,林博彥你小子怎麽讀這麽多錯出來?”
“林博彥你作為探花郎不應該沒拜讀過沈世子的文章,怎麽頻頻念錯?”
“沒吃早飯認不得字了?探花郎?”
......
幾人不大不小的算得上諷刺的話就這般傳進了林博彥耳朵裏,他臉色極難看,卻又不知道怎麽跟他們說他心中怪異之感。
林博彥擡眼看了看幾人,範增朱達幾人都是看好戲的模樣,李伯春幾個文官是質疑他的水平,只有靳秦一臉淡漠跪在那兒像是事不關己。
那是誰?那若有若無的敵意不會錯的。
林博彥皺了皺眉,再一次張口,而這一次卻直接被人打斷。
只見一向淡漠的靳秦忽的開了口,“時辰差不多了。”
靳秦擡頭看了看頭頂的太陽,兩個時辰不知不覺已經過去。
他起身走近林博彥,不知為何林博彥突的感覺出一股無形的威壓。這種威壓他只在陛下身上感受到過。
林博彥擡眼看向靳秦,那人冷削的臉龐極其硬挺,劍眉星目,眸光瞧着極淡卻含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靳秦伸手拿過林博彥手裏的書,目光随意的落在書上,書上幾處寫了注釋,筆鋒遒勁有力。
他看着書,薄唇輕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為官之道猶如水中行舟,多則溢,少則覆...”
洋洋灑灑一大段正是林博彥念得幾段,無一錯處。
他将手裏的書拍到林博彥胸前,不屑的看了一眼林博彥,唇角帶着淡淡的笑,“還是別浪費了沈世子的文章。”他俯身壓近林博彥,用只能二人聽見的聲音道,“林大人,你就靠着這張臉得了翰林院官職?”
言語之直白,其意之諷刺直接讓林博彥白了臉,死死的捏住了胸前的書。
靳秦輕笑一聲,轉眼又是一臉淡漠事不關己的模樣。
衆人紛紛起身離去,只留林博彥一人站在那處。突然一聲鷹唳響起,幾人紛紛回頭看去,不知哪兒來的雄鷹,竟然直直的俯沖而下,将林博彥手裏那本書奪去。
林博彥呆呆地看着那支雄鷹,手裏那本書也不見蹤影。
他臉色這才慌張起來,那書并非是他的,而是陛下拿來給他的!
若是被這鷹拿走,那該怎麽和陛下交代?
走在原處的靳秦看見此景,唇角微微上揚,眼神裏的愉悅幾乎溢出。
幾人走至朱門前頭還在聊剛才雄鷹奪書一事。
“說來奇怪,好好的哪兒來的鷹?”範增想着自己剛才看見的那只雄鷹,有些不解。
“更奇怪的,鷹怎麽會奪了人手裏的書?”朱達跟着問道。
“難道是老天也覺得林博彥不配讀沈世子的書?”
三人皺着眉抱胸站成一排,對此事十分不解。
唯獨靳秦絲毫不關心,像是完全不感興趣一般。
範增瞧了一眼靳秦,想起來早朝的事情,瞪着眼睛問他,“靳老弟!我說你什麽時候跟我們聊過西北的女人?你這不是在無中生有嗎你?”
靳秦聽着笑着看了一眼範增,回道,“範大人,這西北哪來的女人?”
“你知道你還說?”
“不然呢?讓陛下覺得我們結黨營私?”
範增收回了瞪他的目光,“這話雖然是這麽說的,但是你這不明顯在胡扯?好在陛下沒計較太多,只是讓我們跪了兩個時辰。”
說到此處,靳秦眼中含了笑意,她哪裏是沒計較,多跪的那一個時辰已經是計較狠了。
還有林博彥...
他思及至此,回頭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眸光倏地一深。
靳秦告別了範增幾人,自集市上買了些肉,慢慢的晃回了将軍府。
将軍府此刻依舊冷清着,因靳秦也沒打算在裏頭住,所以暫時也不準備添置什麽。
剛一推開将軍府的門,一本書便朝着靳秦砸了下來。
靳秦伸手接住那書,嘴角緩緩展開一抹笑意。他伸手将剛剛在集市買的碎肉拿出,攤開放在掌心。
不多時,便有一只雄鷹飛到靳秦身前,立在他手腕上慢吞吞的吃着。
這是一只黑鷹,羽翼強壯,腳爪鋒利,眼神極其銳利,若非此刻在靳秦手腕上吃着食,誰也想不到這是只被馴服的鷹。
靳秦伸手摸了摸黑鷹身上的羽毛,“做的好。”
夜幕降臨,皇城外頭的集市慢慢撤了下去,不見白日的熱鬧。皇城巡邏的侍衛只感覺好像有黑影劃過,待查看以後,卻發現是一只鷹。
靳秦避過皇城的守衛,一道一道向內宮裏頭摸去,直至到了昭陽殿。
他輕身躍下圍牆,推門進了昭陽殿,剛一進殿卻見身旁伸出了一盞燈籠,燈籠的光照在提燈人的下巴上。
靳秦,“......”
他反手将門關上,收回剛才受到驚吓差點打出去的右拳。
李寶幽怨的看着他,聲音控訴,“你騙我。”
靳秦伸手拿過他的燈籠,“謝謝。”
他拿着李寶的燈籠就要往裏走,李寶跟着他往裏走,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
“我就知道你沒那麽好說話,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在昭陽殿睡的?”
......
“你知不知道你作為外臣要是被人發現宿在昭陽殿會有什麽後果?”
......
“我說你別走那麽快,你等等我,幸好昨晚陛下叫了謝才君......”
身前走着的人倏地停住,轉身看向李寶,目光冷漠。
“你說什麽?”靳秦開口問。
李寶一愣,随即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所說的,不僅一陣懊悔。但是這事兒也确實是真的,陛下作為一國之君,怎麽可能只有他一個人?
“你也知道,陛下雖然喜歡你,但是到底還是一國之君,身邊難免有旁的人。”
靳秦目光黯淡,雙唇緊抿,“我知道。”
只是未曾想到這般快就聽到關于她和別的人的事情。
李寶看了看他臉色,開口道,“昨晚上去的是謝才君,陛下對此人還算喜愛。”
靳秦冷笑一聲,“怎麽個喜愛法?像我那時一般夜夜宿在昭陽殿?”
李寶被他問的一滞,語氣嗫嚅,“這倒越不過你去。”
他微微深吸了一口氣,将手裏的燈籠還給李寶,“我自會小心,你放心。”
李寶看着手裏的燈籠,愣愣的接過,“有一事我不知當講不當講.....陛下傳喚侍寝人多.....”
“行了,李寶。”他背過身,出聲打斷道。
李寶擡頭看向靳秦,他隐在黑暗之中,又背對着他,讓李寶看不清他的臉色。
“她和誰,我不在乎,我知道,她最後一定是我的。”
這話也不知是說給誰聽,像是說給李寶聽,又像是說給他自己聽。
李寶看着靳秦遠去的身影,這人,當真能不在乎就好了。
作者有話說:
再次強調:我們小君沒有和別人過,但是在外人眼裏,是有的。李寶這裏其實就想告訴靳秦小君好像侍寝有點不一樣,結果這憨憨自己說不在乎但是還是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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