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隔日是休沐日,各官員不必上朝,在家沐休即可。

休沐日的宣政殿安靜的很,因秦君睡眠不好,所以往常秦君休息時,宮人們都極其安靜。太陽初升,慢慢投在宣政殿紅瓦之上,李寶守在主殿門口甩了甩拂塵,順帶打了個哈欠。

遠處正門忽的跑來一個小太監,步履匆匆,神色慌張。

李寶眯着眼看了看,認出是朱門那邊值守的小太監常寶,也不知道今天怎麽突然來了宣政殿。

那小太監神色倉皇的緊,遠遠的見了李寶便要出聲喊他,吓得李寶忙不疊跑不過去。

他輕聲“噓”了一聲,壓着聲音道,“不想活了你!這兒是什麽地方你也敢喧嘩?”

常寶一路跑來氣喘籲籲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指着朱門那邊道,“淑...淑...淑哲翁主來了!”

話音未落,宣政殿正門處便有一隊儀仗緩緩走來,走在前頭的那個姑娘上身穿着粉紅納紗直袖紋錦直領,下身是海藍馬面裙,外頭披着的披風是上好的白狐披風。她相貌極好,但卻氣勢洶洶,像是來算賬一般。

李寶吓得倒吸一口涼氣,連滾帶爬往主殿跑,邊跑邊喊,“陛下.....淑哲翁主來了!”

“什麽?淑哲翁主來了?”桑琴扶過李寶,一聽淑哲翁主來了,連忙往裏頭去喊秦君去了。

淑哲翁主杜華楚,是孝元皇後的弟弟杜烨然杜将軍的女兒。杜将軍老來得女,對此女猶為喜愛,嬌寵非常。杜華楚與秦君只相差幾月,被嘉帝冊封為淑哲翁主,曾入國子監伴讀,騎術頗精。

然此女性格剛烈潑辣,較之秦君有過之而無不及,二人在國子監時就令一幹國子監貴女望而生畏。

不但如此,淑哲翁主在男女之事更是開放,曾有晉武侯家二子為争淑哲翁主,竟大打出手一事。

彼時二人,在國子監被一衆貴族公子追捧。按國子監規矩,凡入國子監者,皆為學子,無尊卑之分。但此二人,年少時逍遙,生的又極好,自然在國子監被衆人捧着,無人敢惹。

那廂桑琴已經急忙趕進去叫醒秦君了,只留得李寶一人在外頭。

李寶擦着額上的冷汗,不斷深呼吸,見眼前藍色裙擺滑過時,連忙行禮,“奴才見過淑哲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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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華楚的步子一頓,飛仙髻上的絞金步搖跟着顫了顫,精致的側臉轉向李寶,眉毛上挑。

“喲,李寶?”杜華楚的語氣帶着許久不見的熟稔,卻又帶着幾分興味。

李寶心裏緊張,連擠出的笑容都是皮笑肉不笑的。

杜華楚伸手挑起李寶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輕輕“啧”了一聲,“胖了不少。”

李寶這才松了口氣,一溜的好話也脫口而出,“那可不是。咱個哪比得上淑哲翁主仙人般身姿,便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也不過如此了。”

這話逗得杜華楚咯咯地笑,一邊笑一邊雲淡風輕的問,“那跟你家陛下相比呢?”

李寶面上一滞,頗有些為難,“這.......”

“得了,回頭我自己問她去。”

她伸手推開主殿的門,微微提起湖藍色的裙子,背脊筆直的進了主殿,毫不客氣的模樣像是在她自己的家一般。

秦君得了消息此刻已經披了一件衣服起來,正靠在床上死命咳嗽着,臉色有些不自然的白。

主殿裏頭龍涎香的味道十分重,屋子裏大多是明黃的色調,但擺設的東西卻是五顏六色。杜華楚略略看了看,輕輕嘁笑一聲,轉頭往床榻裏面走。

還沒走近便聽到秦君不大不小的咳嗽聲,一聲接着一聲像是病了一般。

“喲,這是怎麽了?怎麽我每次來,陛下不是咳嗽就是傷風的?何時這般嬌弱了?”杜華楚一邊說着一邊掀開紗帳走了進去。

桑琴在旁行了禮,“見過淑哲翁主。”

杜華楚随意擺了擺手,擡步走到秦君床上坐下,伸手往她臉色抹了抹,果不其然抹了一手的滑粉。

“少來這套。”她将手裏的粉拍在被子上,又兀自脫了自己鞋爬上去。

秦君頭疼的不行,不知這姑奶奶又作什麽妖。

“桑琴下去沏壺茶來。”

待桑琴一出去,杜華楚的臉色立馬變了變,抱着秦君的胳膊便開始哭,“小君啊嗚嗚嗚,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我就知道,秦君漠着臉坐在那兒面無表情的聽着杜華楚假哭。

“你又怎麽了?”她問。

杜華楚哭的更大聲,一邊哭一邊罵,“周慎華那個狗東西竟然背着我在外頭跟別的姑娘勾勾搭搭!這說出去,我的臉面往哪兒放啊?”

秦君當下聽的呆了呆,扭頭問她,“上次來不還是孫家嫡子孫銳澤嗎?你......”

秦君表情頗為複雜,看着她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杜華楚眼淚一收,變臉的速度讓秦君至今還覺得神奇。她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角的幾滴眼淚,聲音平靜道,“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兒了。”

秦君,“?”一個月前算久?

秦君無奈的搖搖頭,看着她那張嬌媚的小臉道,“你這樣下去,估計跟你有過一段的貴族公子都能去參加龍舟賽了。”說着頓了頓,想到那個周什麽,“既不喜歡那周公子,換了便是。”

杜華楚眼睛一亮,撲到她身上,“就等着你這句話呢。”

“你想幹什麽?”秦君無奈的問。

“過幾日馬賽,讓我也去吧?”

她就知道這丫頭來沒什麽好事,原是打了去馬賽上釣男人的主意。

“你若想去我還能攔你不成?天底下有誰能攔得住你杜華楚?”

杜華楚得了準信,心裏自然高興了,轉念又想到近日裏京都裏熱議的事情,心思轉了轉。

“我聽說靳宣回來了?”她說着,用餘光偷偷看秦君的神色,見她神色不變,心裏一時拿不準。

靳宣。

這個名字太久沒人在她面前念起,以至于她甫一聽起,倒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靳秦。”她說道。

杜華楚愣了愣,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

“他如今改了名,叫靳秦。”秦君開口解釋道。

杜華楚默默念了念這名字,皺眉問道,“哪個秦?”

她擡眼看向秦君,見秦君未答話,就這般看着她,心裏了然。

“他也真是膽大。”杜華楚感嘆一聲。

秦君笑了下并未說話,只是歪了歪身子靠在杜華楚身上,像是十分疲倦。

杜華楚看了看她的小臉,原先秦君的臉蛋有些嬰兒肥,看着十分紅嫩精致。近幾年登基以後,政事繁忙,如今嬰兒肥也消了下去,一張白皙的小臉都不似之前那般。

如今的秦君瞧着便是女君該有的樣子,相貌明豔大氣,身姿姣好挺拔。

杜華楚有些心疼,輕咳了一聲,“我瞧你瘦了不少?讓姐姐看看別的地方瘦了沒有?”

說着便動手要去掀秦君的被子,往她身前探去。秦君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只得一邊護着自己的胸一邊躲,“沒有沒有,你快別鬧。”

杜華楚也就吓吓她,自然真不會上手去摸,這事兒還是留給靳秦那小子做吧。

她将秦君拉起來,“你不是念了他好些年?如今回來了怎麽沒見動作?”

說及至此,秦君默了默,半晌才開口道,“再等等。”

杜華楚一聽就覺不對,皺眉說道,“你怕他勢大?想拿了他手裏的兵權再說?”

室中一時無聲,地龍将屋內燒的暖暖的,只餘得正廳中香爐上的龍涎香慢慢上繞。

......

杜華楚待了一會便準備回去了,臨走時正巧桑琴帶着宮女們換了一批新的瓷器。杜華楚見她外頭擺的那些瓷器,回頭看了一眼她,眼裏嫌棄意味頗足。

秦君笑罵道,“回你府裏去!”

杜華楚看着那瓷器搖搖頭,“真不知道這些花花綠綠的有什麽好看的。”

秦君喜豔,對瓷器更甚,一般選的都是些花鳥彩釉,自己的服侍大多也是豔色。杜華楚與秦君不同,杜華楚長相十分嬌媚,瞧着雖美,但攻擊性十足,是以她平常不愛穿過豔的顏色,以免被人說道不正經。

“送淑哲翁主。”李寶見她要走,忙行禮道。

“不急。”她想起來她娘常念叨的白浮花,那東西她記得昭陽殿裏頭有。

“李寶,我記得昭陽殿裏頭好像是有白浮花吧?”她轉身問道。

李寶身子一僵,昭陽殿?怎麽突然問起昭陽殿?

杜華楚等了半天沒等到李寶回話,挑了挑眉,“李寶?”

“啊?是!昭陽殿裏頭确實是有白浮花。翁主可是需要?”

杜華楚心裏覺得有些奇怪,李寶不是做事能走神的人,今日這是怎麽了?

“帶我去看看吧。”

李寶行了禮,一楊拂塵走到前頭去,然心裏此刻卻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昭陽殿裏此刻還睡着靳秦呢!要是他們去的時候恰巧撞見了,這可說不清了啊!

李寶心裏頭藏着事兒,幾次沒聽見杜華楚在後頭叫他,杜華楚看了看前頭昭陽殿的方向,微微挑了挑眉,沒再開口。

作者有話說:

李寶:急急急急急!!!危!!!

起床撒尿的靳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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