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靳秦公然在宣政殿抽了梁光霁的後果就是, 第二日梁大人就來宣政殿書房哭了一頓。

此刻外頭日頭大,李寶站在外頭被曬得暖烘烘的,除卻裏面傳來的哭聲就更完美了。

秦君坐在桌案前奮筆疾書,梁大人跪在地毯上哭的像是梁光霁沒了一樣。

“陛下啊,我兒長這麽大,臣都沒打過,怎生讓靳将軍打了!”

秦君“嗯”了一聲,伸手蘸了蘸墨,繼續下筆,“是靳統領。”

梁大人哭的一愣,又接着哭道,“怎生讓靳統領打了!陛下!你可要為我們梁家做主啊!”

秦君一邊寫一邊雲淡風輕道,“梁文君沒同你說?是朕讓靳統領打的。”

梁大人的眼淚停了停,哭聲也停了停,愣愣的看着秦君沒明白這意思。

門外的李寶一聽裏頭哭聲停了,不禁朝裏頭瞥了一眼。

梁大人跪在那兒愣愣思索着,秦君讓靳秦打的?

雖說他兒與陛下常年不睦,但這等事情為何會讓秦君一個外臣動手打了文君?

秦君見梁大人絲毫沒有開竅的意思,停了批折子的手,拿筆指向他道,“朕看你是老糊塗了。你們梁家幹的那點事兒,若好生揣着朕也懶得計較。但若偏要三番四次的挑戰朕的底線,梁光霁在宮裏可就沒那麽安生了。”

梁大人呼吸一滞,連忙道,“陛下誤會!實乃臣愛子心切,只聽了消息就匆忙進宮來,只當是靳統領打了我兒,一時氣昏了頭......”

“便是靳秦打的又怎麽樣?”

秦君放下朱筆,擡步走到梁大人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梁大人,“你們梁家能有今天是朕一手擡上來的,朕若想再讓你們跌回去易如反掌。”

她冰冷的目光落在梁大人身後的地毯上,“梁大人,當初梁光霁怎麽成的文君你應該沒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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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沒忘。

那是他梁峰這一輩子幹的最正确的事情。

他擦了擦眼角的淚,作揖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秦君對梁家人沒什麽好感,此刻見梁峰鬧得也差不多了,揮手道,“去看看梁文君,好好教教你那好兒子。”

她将“好兒子”這幾個字咬的分外重,是何意二人心裏都清楚。

梁峰很快從宣政殿出去了,秦君又重新坐回桌案前批折子。

正巧看到國子監那邊奏問科考一事,秦君這才想起此次春闱的主考還沒定下。

定誰好?

片刻思慮後,秦軍出聲道,“傳召禁衛軍統領靳秦、禮部主事顏元思來。”

靳秦就在宮中來的快,顏元思來的慢了些。

他來的早,進了書房見秦君在批折子,皺了皺眉。

他每次來,她好像都在批折子。

秦君在看蘇宴呈上來的珠江洪澇的事情,那地兒常年洪澇,不管不行。

按蘇宴的意思,那地兒得修水利,但朝中工部卻沒有幾個官員擅長此事。

秦君蹙了蹙眉,看來她一直想的事兒必須得提上議程了。

靳秦看她時而皺眉時而展眉,瞧折子極為認真,他看了看旁邊堆積的折子,沒再出聲。

這樣的場面靳秦未曾想過。

從前他與秦君在一起,大多都是他在旁侍奉,秦君在旁使喚。如今她為君王,他為臣子,這幫相處一室卻沒有言語真是他想要的?

靳秦握着茶盞漸漸的心思飄得有些遠,沒發現秦君不知何時離了桌案走到他面前。

“在朕面前分心走神?”她站了一會,見靳秦還沒反應過來,便出聲提醒道。

靳秦驚覺,發現她已經站在他面前,噙着笑看他。

他自覺起身行禮告罪,“臣失職。”

秦君坐去他剛剛做的位置,拿過他喝的茶抿了一口,“今日梁峰梁大人到朕面前參你。”

梁峰?靳秦一愣,随即反應過來是梁光霁的父親。

梁峰參他想必是為了昨日裏他拿鞭子抽梁光霁的事情。

“臣昨日皆是領陛下之意,梁大人執意要怪,臣也無話可說。”

秦君聽這話笑了笑,她伸出右腿從靳秦腳腕處一路磨蹭上去,“若朕矢口不認,你這罪不想擔也得擔了。”

靳秦眼中一沉,看着她的眼睛裏蘊含深深的光,“原陛下昨日算計好的?”

秦君失聲笑了笑,将他腰間的腰帶勾掉,“我與你之間怎能說算計?”

靳秦低頭看了看地上掉的腰帶,她說“我”字了。

一個“朕”,一個“我”,天差地別。

他倏地擡手抓住秦君的磨蹭的右腿,順着右腿俯身壓過去,順手握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陛下想的就這般?”

一語雙關。

秦君擡臉湊上去,白皙的手在他冷峭的臉上摸了摸,“你之前說回來教我愛你,怎麽不見你教?”

靳秦看着身下的她,倏地一笑,舌尖舔了舔後槽牙,“陛下說的愛與我相同?”

他壓低了聲音,湊近秦君身邊,“哪個愛?是叫你此生心中只我一人的愛,還是你床上浪的沒邊勾着我,喊我名字的愛?”

秦君笑的甜甜的,眼裏盡是風情,擡手擦過靳秦的唇,“是想看你次次為我紅了眼發了瘋的愛。”

二人眼中你來我往誰也不曾退讓一步,靳秦說她,她便也反唇相譏,誰也不落下風。

氣氛僵持不下,門外卻突然傳來動靜,是顏元思來了。

秦君瞥了一眼門外,想抽回腿卻發現抽不動。

靳秦将她的腿箍的死死的,二人此時姿勢暧昧非常,若顏元思進來傳出去定是流言四起。

“陛下怕什麽?”他問。

秦君對上他的眼神,“是誰在怕?”

“既不怕便叫顏元思進來瞧瞧。”

秦君笑了一聲,張口便準備叫顏元思進來。

靳秦眼疾手快,趕忙捂住秦君的嘴,壓低聲音道,“你瘋了不成?我此刻腰帶還在地上!”

秦君放松了些,右腿松松垮垮的勾着他,含笑道,“你不說不怕?”

見靳秦眼神沉沉的盯着她不說話,她有故意開口道,“進來也好。我便直接和顏元思商量商量立王夫之事。”

此話一出,二人皆楞。

靳秦自嘲一笑,緩緩放開秦君,将地上的腰帶撿起,“立王夫?為時甚早啊陛下。”

秦君,“你什麽意思?”

靳秦将腰帶記好,看着秦君,“我手裏的兵權還在,陛下放心?”

秦君垂在兩側的手不自覺收緊些,眼神也冷了,“你知道?”

靳秦被她氣的心裏發疼,幾步走上去掐着她的下巴,“你真以為我是傻子?秦君,西北幾十萬大軍,我若有心反你,你如今豈能安穩龍榻之上!”

“所以你果然有此意。”

有此意?

有此意?

有此意!

她這話問的靳秦血液的溫度都冷了幾分,若非愛她至極,當年之辱,足以讓他反了秦家的江山!

他嗓子倏地啞了啞,眼神是秦君從未見過的漠然,“秦君,你沒明白。我是教你愛我,但你若學不會,我亦不打算教你一輩子。”

秦君心裏一緊,正想問他這話什麽意思,門口的顏元思等急了。

“陛下?”

靳秦退遠了些,站到了臣子與君王該有的距離,聲音平靜道,“陛下該傳顏大人進來了。”

秦君心裏有些亂,閉了閉眼,穩了穩心緒。

朝中政事要緊,她對自己說道。

“進來。”

在門口等了好半天的顏元思終于等到了秦君發話,推門進來時見靳秦站在那兒,愣了愣。

原來靳将軍也在?剛才看來是在交代靳将軍事情了?

顏元思走上去伏跪道,“臣顏元思見過陛下。”

“免。”她擡手繼續喝那杯冷掉了的茶,“兩位大人都坐着吧。”

“春闱要到了,想必你們也知道。此次召你們二位前來,是準備将春闱的事情交由你們二人負責。”

顏元思眉頭一皺,瞥了眼身旁坐着的靳秦,眼裏疑窦頓生。

靳秦一個武官負責春闱?

靳秦也看向秦君,不知她是何意。

秦君放下茶盞慢慢道,“春闱向來只有文考,此次春闱朕準備專門設一武考。”

武考?

顏元思出聲問道,“但離春闱只有半月,此刻說武考未免倉促。”

靳秦沒有說話。

秦君看了眼靳秦,見他沒有出聲,便故意點他,“靳将軍如何看?”

靳秦擡起頭面色淡然,目光端的是雲淡風輕與世無争,“臣沒有意見。”

顏元思再看一眼靳秦,顯然不同意他的說法。

“陛下,往來春闱考生皆是提前幾月上京赴考,此刻離春闱只有半月,過于倉促啊。”

秦君點點頭,好似思考一番,“此次武考未曾有過,朕之本意也是想讓京都貴子先行一試。”

顏元思,“可是京都貴子大多承襲家中,已有職位爵位,又參加武考?”

秦君低頭沉思,“如此。”

顏元思以為秦君打消這主意了,未料秦君卻突然道,“既如此,京都貴子為天下之率,理應推行武考。京都貴子往常都靠家世蔭庇得了官職爵位,天下學子應如學堂一般,以學定高低。便從今日起,京都貴子們若非參與春闱不得謀求官職爵位。”

顏元思驚得從位子上站起,這叫什麽意思?!

貴子們原本靠着家世如今卻同平民一般?此舉無異于打壓貴族!

“若世家貴族未通過文考亦或武考,又該如何?”

秦君唇角慢慢牽起一抹笑來,語氣冰冷的對顏元思道,“削藩。”

一句削藩砸下來,将顏元思砸的跌回椅子上。

靳秦坐在旁邊依舊沒有說話,但心裏卻是起了波瀾

秦君竟然動了削藩的念頭?

藩王勢大靳秦一直知道,但是他未曾想過,秦君竟然動了削藩的打算。

此番武考說是為了改革,恐怕實際之意更是為了打壓貴族削弱藩王勢力吧。

秦君這主意故意等到春闱之前在說,為的就是将武考對象定位在京貴子,而在京貴子大多身上背着職位爵位,要入科考就得去掉榮譽。

且最要緊的是,秦君此意,以後世家貴子無作為不得無故為官為爵,爵位無人承替,自然削藩。

靳秦心中稱贊,好個計謀。

京中大多貴子游手好閑,如謝玉書一般十分少有,更別說主動參加科考。

如此一番,此次春闱怕是不少大家貴族被打的措不及手了。

靳秦看向秦君,秦君這一手削藩怕只是個開頭,後頭自然還有別的手段等着。

“此次文考朕想加個試題。”

顏元思此刻心中被震得七零八落,語氣也有氣無力的,“陛下請講。”

“此前一直分兩卷,朕要再加一卷。”

再加一卷?

秦君,“此卷出的是天文地理。”

顏元思又是一驚,氣都有些不順了,“可這些都是學子們不怎麽關注的.....”

“工部那邊已經多長時間沒進過好苗子了!珠江洪澇興修水利朕翻遍朝中上下竟覺無一人可治!”

顏元思趕忙從椅子是爬下來,“陛下息怒。”

靳秦也從椅子上起身,只是比顏元思多了分淡定,“陛下息怒。”

秦君順了順氣,開口道,“在文考武考以後,選出前十人來,親自到朕面前,朕親自當場出那一卷題。”

親自?

顏元思愣了愣,接着應道,“是。”

“文考考官便你來擋,武考便有靳秦來做。”

“是。”

待出了宣政殿,顏元思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來,看了看身邊一臉淡漠的靳秦,想到此次陛下說的那些,當真是吓得他險些回不了話。

怎得這人就這般淡定?

顏元思語氣含了佩服,“靳大人之态老臣也需學習一番。”

靳秦看他一眼,漠着臉行了後輩禮,沒說什麽。

他與顏元思能一樣?

他把秦君壓着欺負,那心态不是顏元思能學的來的。

“顏大人好事準備好明日早朝,陛下點我二人,明日早朝大人可想好應對?”

顏元思頭疼的抖了抖袖子,“陛下之意,實難得衆臣意啊。”

靳秦眼中帶着諷刺,難得那些貴族意吧?

“是嗎?”他淡淡的反問,“我倒覺得,陛下甚得我意。”

“這......”

顏元思看着遠去靳秦的背影,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總覺得靳大人這話哪兒奇怪呢,是哪兒呢?

作者有話說:

秦君事業大計全面推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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