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又是一年盛夏,這是秦君在國子監的最後一年。

國子監裏有些燥熱,學子們坐在裏頭都忍不住拿了書來扇風。間或走動時都帶着一股熱風,撲在人臉上十分黏膩。

秦君穿的衣服領口有些低,白皙的脖頸往下露出了纖細的鎖骨,再至下露出半個紅印出來。

蘇宴拿着書站在秦君跟前,看着秦君和杜華楚嬉鬧,臉上雖然也帶着笑,但是眼神卻十分陰冷。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秦君胸前不小心露出的半截紅印,垂在身側的雙拳也握的緊緊的。

從去年冬天的時候,蘇宴就隐隐感覺秦君和人在一起,但當時查了許久卻都沒有查出。入了夏,天氣逐漸熱起來,秦君的衣服少了些,這才漏了端倪。

祁恪正坐在杜華楚身邊坐的好好的,正想着晚上帶杜華楚去哪兒吃東西,倏地被蘇宴拉了出去。

“哎?你這麽拉我去哪兒啊?”

他被蘇宴拉到外頭,二人站在廊下,蘇宴臉色神色忽明忽暗。

祁恪這才察覺出友人心情不大對,捶了捶他肩膀,“怎麽了這是?”

蘇宴心裏來來回回的推算,确定不是國子監任何一人,他心裏打着算盤,“祁恪,你過幾天和杜華楚一起去昭陽殿?”

祁恪當是什麽事情呢,笑着說道,“就這事兒啊?不是你自己那時候說有事去不了?這會急啦?”

确實是急。

早知這樣,就推了父親交代的事情,同祁恪他們一道去昭陽殿看看了。

蘇宴看着眼前笑的毫不設防的友人,腦裏轉了彎兒,“你聽我說,我總覺得公主最近有些不對勁,你去昭陽殿一定要留心。”

這話倒是把祁恪說愣住了,他撓了撓頭,“啊?我怎麽沒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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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最近怎麽了嗎?他怎麽沒看出來?

轉念一想,他這友人喜愛公主,比他對公主多上心也是正常的。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我肯定會多注意的。”

……

沐休日當天,杜家的馬車和祁家的馬車一齊進宮,停在了昭陽殿外。

昭陽殿外百米都是花香,只是因為秦君昭陽殿種的花太雜,這時候各花都開了,味道混在一起真是一言難盡。

杜華楚一下馬車,滿臉嫌棄,她真是不想說秦君這惡俗品味了。

昭陽殿的宮人連忙迎上來,請杜華楚和祁恪往裏頭走。

“翁主和祁家公子且稍等一些,我們公主有事去了皇後娘娘處。”

杜華楚理解的點了點頭,自己自在的逛起了昭陽殿,看看秦君這段時間有沒有折騰出什麽新東西。

祁恪對這些花花草草不感興趣,想起昭陽殿後頭的練武場,手裏癢癢,便想着去練練手。

“華楚我去後頭練武場逛逛,公主來了,你叫人喊我!”

杜華楚正瞧見一種新花,新奇的很,壓根沒聽見祁恪的話。

祁恪見狀摸了摸鼻子,便自己自顧自的往練武場去了。

越往練武場走人越少,祁恪覺得奇怪,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總覺得練武場這邊的人格外的少。

練武場十分寬敞,平日裏秦君的騎射功夫都是在這兒學的。

祁恪看了看前頭放的靶子,搓了搓手,起身準備去挑把弓來。

他記得離這兒不久裏有個偏殿,裏頭發的都是秦君收藏的弓。

要挑自然挑個好的,秦君收藏的都是文昭皇去各處搜羅來的,趁着人不在,不如偷偷的拿來過過瘾。

憑着印象七拐八彎的找到那處偏殿,此處靠昭陽殿後門,十分偏僻,尋常少人往這邊來。

祁恪正想着之前從九臨那兒剿過來的一把弓箭,步子靠近那偏殿,倏地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

他步子一頓,下意識放輕了腳步,皺着眉頭慢慢靠近了偏殿。

越走近,那聲音越明顯。

這是宮女和侍衛偷情?!

祁恪的心一沉,膽敢在昭陽殿做出此事,真是不把宮規放在眼裏!

正準備踹門進去将這狗男女捉個正形,卻聽到男人一聲壓抑的“公主。”

平地驚雷!

祁恪被這一聲“公主”震得渾身發顫,整個人呆愣愣的立在那處一動不動。

公,主?

昭陽殿有幾個公主?

皇城裏又有幾個公主?

整個千明又有幾個公主?

一個。

他媽的只有一個他們千明萬民心中的大長公主,未來的女君,昭陽公主——秦君!

祁恪腦子裏倏地閃過蘇宴說的話,莫非蘇宴就是察覺了?

他退離了偏殿幾步,小心往後退着,直到藏在了暗處,整個人隐在裏頭。

作為未來天子的臣民,又作為秦君的友人,蘇宴的友人,祁恪倒想看看,這儲君召幸第一人,是哪家的權貴。

蘇宴在外頭約莫等了半個時辰,偏殿的門被人悄聲拉開,秦君的身影出現在祁恪眼前。

果真不假,真是公主。

祁恪沉住氣慢慢等着,看着秦君的身影離開演武場。

裏頭的人還是沒有推門出來,大概又是一會,他的視線裏才出現一個拿着弓箭身材高大俊秀的男人。

祁恪眯着眼睛看清了這人的面容,五官極其俊朗硬挺,下颚線條明顯,眉宇之間英氣十足,十分不凡。

他在腦子裏飛快搜尋着,确定此人不是京都任何一家的公子。

祁恪自己就是這一輩權貴公子的中心,凡是京都城有臉面的大家公子,沒有一個他不認得的。

眼前這個男人,他毫無印象。

只有一個解釋,這人根本不是什麽權貴。

祁恪的視線落在他手裏握着的弓箭上,做工精細價值不菲,是公主收藏的東西。

他既能這樣随意出入昭陽殿,大搖大擺的在練武場轉悠,想必不是第一天在昭陽殿裏了。

祁恪倏地想起一路來練武場越來越少的宮女太監們。

為什麽練武場的宮女太監們那麽少?

難道……是公主有意要藏這個人?

練武場上響起陣陣破空聲,靳宣的箭百發百中,利箭劃破空氣聲十分有力。祁恪冷冷的看着,什麽樣的人需要被公主藏起來?

見不得。

外頭杜華楚盯着那花瞧了許久,心裏想着給她母親送幾朵去,想起祁恪的母親好像也喜歡花,便準備詢問祁恪要不要。

這一起身,才發現祁恪早沒了人影。

“這人怎麽一轉眼就不見了?”杜華楚嘟囔道。

“華楚!”秦君換了套衣服過來,沖院子裏的杜華楚喊了聲。

杜華楚正巧想問秦君這花的事情,見她來了,臉上一喜,拉着她跑過來看花,“小君你這花是新種的?好新鮮,也讓我拿幾朵回去給我母親看一看。”

秦君低頭看了看,見是白浮花,笑了笑,“拿吧,這花冬天也開。”

她笑眯眯的看着杜華楚,目光掃了掃,不見祁恪的人影。

“祁恪呢?”秦君問道。

“這兒呢這兒呢。”祁恪的身影自後頭傳來,他捏了捏鼻子,“你們這兒花熏得我頭暈,我去透了透氣。”

他滿臉嫌棄,用手揮着空氣裏的花香,掩蓋了他眼神之中的震驚。

這麽一說,杜華楚也撇了撇嘴,“花多是多,就是這味兒混在一起真的難聞。”

秦君被這兩個人弄的哭笑不得,“行了,去裏頭坐着吧,裏頭沒味兒了。”

她先行提步,杜華楚勾着她往裏走,一邊嫌棄一邊說,“說好了,那白浮花走的時候可得給我點。”

“少不了你的。”

……

二人走在前頭,祁恪滿臉心事的看着二人的身影,臉色沉重。

蘇宴喜歡秦君不是什麽秘密,他早先以為,國子監以後秦君選王夫,人選應該就是蘇宴了。就算不上蘇宴,估計也是哪個權貴家的公子。

但現在看來,恐怕不是。

大家公子不說,是不是個身家幹淨的都不知道。

那這事兒,華楚知不知道?

她們二人如此要好,華楚會不知道此事嗎?

祁恪這滿肚子的疑問,直到日暮夕陽和杜華楚一起離開昭陽殿才問了出來。

他和杜華楚共乘一輛馬車,看着杜華楚拿着白浮花喜笑顏開,猶豫問道,“華楚,你最近有沒有覺得公主好像較往常開心許多?”

杜華楚一愣,開心許多?這沒頭沒腦的,祁恪在問什麽呢?

她狐疑的掃了一眼祁恪,“沒有啊。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麽?”

“就是覺得……公主好像最近特別愛笑……”

杜華楚更加奇怪了,祁恪沒事兒關心秦君愛不愛笑幹什麽?

她眼睛微微眯了眯,伸手掐了掐祁恪的臉,“你想說什麽?你關心小君笑不笑做什麽?”

祁恪一聽她語氣就知道她誤會了,心裏嘆了口氣,拿開掐在臉上的手,十指交握扣住,“我這不是替蘇宴關心嗎?”

杜華楚挑了挑眉,想着秦君和那小侍衛的事情,蘇宴估計是沒戲了。

“你叫蘇宴別死心眼了,小君對他沒有男女之情的……”想了想覺得不對,“她對誰都沒男女之情,畢竟她未來是要做女君的。”

祁恪不傻,聽出了杜華楚話裏的意思。

公主果然有王夫人選了,恐怕今日那男人就是。

他捏着杜華楚軟軟的手,眼神複雜,也不知那人究竟是什麽身份,公主又為何藏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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