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夜幕時分,宮門尚未下鑰前,一輛朱紅色小轎匆匆入了皇城。一雙修長有力的手掀開簾面,面容清隽,正是丞相蘇宴。

宮人上前迎他,蘇宴擡手示意他門不用多禮,“不必麻煩,直接去宣政殿。”他臉色隐有焦急之色。

蘇相自入仕以來,給人的感覺都是勝券在握的模樣,鮮少露出這樣焦急的神色,迎接蘇宴的宮人默默想,難道是宣政殿出了什麽事?

正想着,遠遠的跑來一隊人,定睛一看,不正是陛下身邊的大總管李公公嗎?

李寶一路提着袍子奔來,氣喘籲籲的抓住蘇宴的袖子,“蘇相您可來了,陛下那兒您趕緊去勸一勸吧。”

要說李寶平常是不太愛和蘇宴打交道的,但奈何整個朝廷就蘇宴有本事能勸得動陛下呢?

蘇宴伸手虛扶了李寶一把,沉聲問道,“究竟發生何事?為何陛下突然要去西北?”

李寶一聽連連叫苦,“今日晚間樞密院的人來了,送的是西北的消息……”李寶苦着臉,“您也是知道的,西北的大将軍屢次違抗聖旨,這次也不知道是說了什麽讓陛下如此生氣。”

蘇宴眸光一暗,垂握在袖袍中的手撚了撚,西北?又是西北?

“原是如此。”蘇宴沉吟一聲,“先去宣政殿,陛下此刻想必已經消了氣。”

衆人便随着李寶蘇宴一道往宣政殿去,說是消了氣其實恰恰相反,秦君非但沒有消了氣,反而火冒三丈。

隔得老遠,李寶都能聽到噼裏啪啦的瓷器碎裂的聲音,比他走前陣仗更大。李寶臉上表情空白了一瞬,下一刻趕緊提着袍子往裏跑。

裏頭的太監哭爹喊娘連滾帶爬的出來,見李寶回來了,趕忙撲過去抱住他,“哎喲我的天爺李公公,您可回來了!”

“怎麽回事兒?怎麽陛下生這麽大氣?”李寶将人拽起來問。

小太監哭喪着臉,“您…您走以後,梁文君來了……”

李寶只覺眼前一黑,頭皮發麻,好家夥,陛下正在氣頭上,結果梁文君在這時候跑來火上澆油了?

“梁文君這時候跑來幹什麽!!”李寶崩潰的問道。

問完他似是反應過來,今天陛下封了那個樂人才君之位,梁文君想必是為此事過來的。

陛下向來厭惡梁文君,今日原本看了西北的信件以後就生了氣,何況梁文君在這時候跑來呢?

蘇宴走上前來,已經恢複了以往的淡定,開口說道,“此刻進去怕不是勸慰陛下了,而是進去挨罵了。”

他少時就與秦君相識,又在國子監和她同讀多年,深知秦君脾性。

“煩請李公公先進去看看情況,我晚一刻鐘再進去。”

李寶想哭,他也不想進去。他伺候秦君也有三四年了,也知道秦君的脾氣,現在秦君發了這麽大火,他也不想進去啊。

但是他身為陛下身邊的大總管又不得不去。

正在愁眉苦臉的想着怎麽樣晚點進去的李寶,就見桑琴從裏頭急急忙忙的跑來了。桑琴滿頭大汗,見李寶就站在外頭,立馬拉着他往裏跑。

“怎麽了來了也不進去?陛下正着急找你呢!”

李寶想哭,他好想再活幾年。

桑琴拉着李寶一路往內殿書房裏去,一路上宮女太監哭哭啼啼,戰戰兢兢,直到書房時外頭已經擺滿了一地的碎瓷片。

“他梁光霁膽大妄為,藐視君令,給朕馬上把梁光霁砍了!”

“陛下……梁文君是文昭太上皇親自賜婚……不能随意砍了……”宮女太監跪在一旁哭着回答。

“什麽!砍不得?暗衛呢?!暗衛在哪裏!”

不知何處躍下幾個暗衛來,恭敬跪在秦君面前。

“去!去給朕把梁光霁打一頓!不!兩頓!狠狠地揍!叫他一個月都出不了宮!”

暗衛面無表情領了命就要去,李寶猛地撲上去抱住秦君大腿嗚嗚嗚地哭,“陛下啊!陛下三思啊!”

秦君踢了踢抱住她的李寶,“李寶你給朕滾開,朕叫你備的車馬呢?備去哪裏了?!”

李寶知道秦君是氣糊塗了,現下說話做事都是意氣用事,“陛下三思啊,您貴為一國女君,如何能離開皇城前去西北呢?”

此刻李寶更加想知道靳宣那小子究竟說了什麽,讓陛下氣成這樣子,同時也把梁光霁問候了一遍,偏偏在這時候來火上澆油。

秦君氣的胸脯喘動,四下張望着,一旁的桑琴見狀,趕忙遞上個花瓶給她。

秦君順手拿過扔出去,花瓶瞬間四分五裂,“誰都別攔着朕!朕就要看看他是不是當真要造反!”

李寶知道這是勸不住秦君了,此刻小太監适時跑進來,“陛…陛下,蘇相求見。”

求什麽求!見什麽見!

“不見!叫他滾!”

李寶,“……”完蛋了。

……

昭筵女帝要親去西北的消息很快傳遍了京都城,朝廷上下一片反對之聲,甚至有大臣揚言,若陛下離開皇城前去西北,就一頭撞死在大殿之上。

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西北。

西北的天向來古怪,雖是遍地黃沙,可卻有高山終年積雪不化。大營之中演練的聲音響徹大漠,陣陣士兵之前,有一把卧椅橫于大軍之前。

靳秦斜歪在椅子上,曲起一只腿定在卧椅邊緣,冷削如玉刻般的面容一雙鷹眸銳利,此刻他看着眼前訓練的士兵們,身上透着些痞氣和慵懶。

“将軍。”

有士兵跑上前來。

靳秦瞥他一眼,伸腿踹了一腳,“什麽事情急急忙忙的?”

士兵摸了摸自己屁股,想着京都那邊傳來的消息,猶豫道,“京都傳來消息…”

“京都又傳來消息?”靳秦笑了一聲,“小女帝又說什麽?”

士兵打量了一下自家将軍的神色,吞吞吐吐的說,“消息傳來,說陛下準備親臨西北,讓将軍做好迎接準備……”

靳秦的笑容僵在臉上,他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面色鐵青看着眼前傳信的士兵。

“将…将軍,我們可要前去迎接陛下?”

靳秦一腳踹開椅子,“接什麽接!陛下來西北的路上出了事情你來擔責?”他臉色陰沉極了,想到她可能真的跑來西北,心裏一陣煩躁。

這裏的風沙這麽大,氣候惡劣,又終年烈陽,她若來了此地……

靳秦腦中不由閃過她躺在昭陽殿榻上,一身冰肌玉骨,如瓷器一般細膩的嬌嫩,他有時弄狠了她都會勾着他腰哭。

他看了看這地兒,看了看空氣中漫過的風沙,沉聲道,“傳信回去,西北軍年關回京。”

“是……啊?”士兵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将軍……我們不造反了?”

靳秦漆黑的瞳仁盯着他看了一會,“造什麽反?反誰?”

士兵被看的腦子都空白了,“反…反陛下啊。”

不知為何,這句話說出以後,感覺将軍看他的眼神更冷了些。

“誰敢反她,我殺誰。”

靳秦撂下這句話,起身躍上一旁的駿馬,寒着臉出了大營,留下一臉懵逼的士兵。

只是來傳個消息的士兵莫名其妙的感覺自己被罵了一頓,明明将軍也沒罵他,但是他就覺得剛才好像有殺氣。

士兵撓着頭往回走,見副将拎着水沖涼,連忙跑過去。

“見過副将!”

吳白正拎着水從頭上澆,看了一眼他,“哦,是你啊,京都又有消息傳來?”

士兵點點頭,“剛剛已經前去通報将軍了,将軍說我們年關返京。”

“哦,”吳白彎腰拎着水繼續往身上澆,待腦子裏把士兵的話一過,手裏的水桶瞬時掉在地上,“什麽?!年關回京?!将軍不造反了?”

士兵搖搖頭,“不造反了,不僅如此,将軍還說……”

“還說什麽?”

士兵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板學着靳秦剛剛的模樣,“‘誰敢反她,我殺誰。’将軍原話。”

吳白瞪圓了眼睛,“這是不得了了,這是不得了了啊!”

他們一直都知道靳秦幾年前剛來西北的時候,因為得罪了京都的貴人,在軍營裏處處被針對。在靳秦當上鎮北大将軍卻遲遲不回京以後,他們都以為,将軍可能是因為之前的遭遇,恨極了京都那幫人。

也就自然而然的覺得,靳秦可能有點什麽小心思。

而後京都那邊開始傳來靳秦要造反的風聲,他們也有樣聽樣,加上靳秦屢次違背聖旨,西北軍裏不少人都覺得靳秦估計是真要造反的。

西北軍裏不少都是當初靳秦剿滅山匪時收歸的,大多只認靳秦,也只服靳秦。靳秦聽朝廷的命令,他們就聽,靳秦要反朝廷,他們就跟着反。

已經做好了造反的準備,但現在這是鬧哪出?

吳白摸着下巴分析不出來,他的目光落在傳令的小士兵身上,腦中靈光一閃,“哎,你見過陛下沒有?”

小士兵頗為驕傲,“我來西北之前在京都待過一段日子,有幸見過還是儲君的陛下。”

“陛下,漂不漂亮?”吳白問。

“特別漂亮,當時我只覺得陛下像是九天玄女下凡一般。且聽聞陛下尚在國子監時,就将京都一幹貴族子弟迷得找不着北,都想做陛下入幕之賓。”

吳白激動地一拍手,“我知道了!”

“啊?大人您知道什麽了?”

吳白一把将那小士兵摟過來,“咱們将軍以前是在京都的你知道吧?”

小士兵點點頭,這個他自然是聽過的。

“定是當時落魄的将軍遇上了天女一般的公主,對公主一見傾心從此以後癡纏不休,奈何襄王有意神女無情,于是我們将軍為情所傷,遠去西北。”吳白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像是親眼所見一般。

小士兵驚訝的“啊”了一聲,“那就是說,咱們将軍也喜歡陛下,結果陛下對咱們将軍愛答不理的?”

“肯定是。”吳白覺得自己是個天才,分析得簡直太有道理,“難道陛下還會看上咱們将軍不成?”

小士兵想了想,覺得副将大人說的有道理。那就怪不得将軍一直不肯回京了,怪不得将軍說出那番話了。

将軍真慘。

作者有話說:

小秦:放屁!是她當年強取豪奪我!是我對她愛答不理!是她追的我!!!

ps:小秦最後的倔強,是她先追的我。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