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不知為何,這幾日又開始落雨了。
靳秦自二人房中出來,沉着臉一路疾行去了秦顧的住處。
秦顧正在桌前悠閑地喝茶,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就看見靳秦愁眉苦臉的站在門口。
“你這是怎麽了?”秦顧輕笑一聲,放下茶盞,“進來坐着吧。”
靳秦抿着嘴一言不發的坐去了桌前。
人家都說,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想打,但是秦顧這個丈人顯然對靳秦友好至極。
眼下老丈人秦顧給自己的大女婿倒了杯茶,“說說,什麽事情?”
靳秦憋屈,把自己剛剛在房裏被媳婦孩子都頂了一遍的事情說了一遍。
秦顧聽着了然,于是拿着茶盞執手問他,“嗯,所以,你打斷他們幹什麽呢?”
外頭的雨淅淅瀝瀝的,院子裏和天像是被蒙上一層淡淡的青藍色灰,從遠處看去,像是群山環繞下的仙境。
“我如何不能打斷?”
“因你是他父親?”秦顧問道。
房裏的熏香在一旁袅袅升起,一道一道的青煙彎彎曲曲的,古樸雅致的房間裏除了雨聲就是兩人的交談聲。
“我是他父親。”靳秦說的斬釘截鐵。
“可你從未盡過父親之責。”秦顧直截了當,“小言長在母親身邊,也不曾有人同他說過父親一事。開始大家都怕小言知道自己沒有父親傷心,後來時間久了,就連小言自己也不在乎了。”
靳秦只覺得心中一陣針刺一般的痛,“是我的錯。”
“你如今剛剛回來,小言雖然喚你父親,但在他心中,對這兩個字極其模糊。”秦顧品了品茶,“你覺得我女兒教的不對,你想教?”
他随即輕笑起來,“你想教也要這孩子肯不肯聽。”
說起來,秦顧像是想到什麽一樣,瞥了一眼秦顧,“這孩子在她母親眼前倒是乖得很,但是離了母親,性子也不知道像了誰……”
他說一半留一半,秦言的性格還是留着他這個父親自己慢慢的發掘好了。
靳秦靜靜聽着,倒也聽出些味來,眸光沉沉,“您對小言不是那麽喜歡?”
秦顧的茶盞被重重掼在桌上,氣氛一時變的僵硬。半晌秦顧才複拿起茶壺為自己倒了茶,氣氛才緩和起來。
“小言,我喜歡。”他說。
靳秦看這位老丈人的神色,眼也不眨地拆穿,“您撒謊。”
秦顧,“……”這女婿,糟心,一點也不知道給面子。
“不必多心,我喜歡小言,只是我更喜歡公主。”
靳秦點了點頭,仿佛明白了,随即繼續下結論,“您重女輕男。”
秦顧險些被茶嗆着,“你關心這些做什麽,總歸我是喜愛小言的。”
靳秦依舊不依不饒,“那要是以後我和陛下生了公主呢?小言和公主同時掉進水裏了,您救誰?”
秦顧,“?”反了你了!
“朕先把你砍了!竟然讓自己的子女掉進水裏,要你這父親有什麽用?砍了算了!”
靳秦果斷閉嘴。
兩個男人躲在房裏喝茶賞雨,直到外頭的燈火亮起,長廊出連着一個又一個的明黃色的燈籠被點起,将院子裏照的亮堂。
燈光亮起,秦顧隐約瞧見前頭有人影過去,他頓了頓,伸手敲了敲桌子,“蘇宴如今在何處?”
“被關押起來了,等候處置。”
秦顧垂眸思索一番,仍舊有些不放心,“你前去看一看,是不是小君把那混賬提審上來了。”
靳秦一聽也不陪老丈人喝茶了,連忙往秦君的卧房去。
藥香四溢的房間,秦君靠在床沿上,看着房間裏的帷帳,從它們的紋理看到垂挂的穗子。
門口響起敲門聲,“陛下,人帶來了。”
秦君嗓子有些癢,她微微的咳了咳以後,才說道,“讓他進來。”
蘇宴進門的時候聞到了那股濃重的藥味,他的步子有半晌的的停頓,随後才大步走進去。
他身上依舊幹淨不見絲毫落魄,只是眉心有一處傷疤,那是之前沈容拿劍刺的。
“參見陛下。”蘇宴撩袍跪下。
秦君看着他,冷笑一聲,白皙的手撩過胸前的長發至背後,冷聲問道,“你還知道我是陛下?”
蘇宴閉了閉眼,聲音平靜,“未曾忘過。”
未曾忘過?
秦君覺得荒唐覺得好笑,伸手将床邊的玉佩砸到他伸手,怒道,“我看你是忘得幹幹淨淨!”
門口匆匆走來的靳秦聽到這聲怒吼後,毫不猶豫推門進去了。
兩人看到靳秦推門進來皆是不同反應。
秦君是驚訝,蘇宴是憤怒。
“未經陛下允許,你怎敢擅闖陛下卧寝!”蘇宴此刻跪在地上,他在靳秦面前向來以勝利者姿态出現,少見這般。
這樣被靳秦瞧見,他十分惱怒。
靳秦漠着臉冷冷的掃了他一眼,出言譏諷,“戴罪之身敢這般跟朝中一品官員說話?好大的膽子。”
蘇宴被氣得氣息不穩,秦君怎麽說他都可以,但是靳秦不配。
“你以為你算什麽東西?我和陛下多年之情,尚且如此,你呢?你算什麽!”蘇宴此時算是撕破了臉,不再僞裝了。
然而蘇宴越生氣,靳秦就越高興。他想起他從前每日在昭陽殿裏羨慕蘇宴,羨慕他每日自由出入昭陽殿,羨慕他能和陛下同進同出。
現在,他也在嫉妒他了,真讓人暢快。
靳秦看着跪在地上的蘇宴慢慢的笑了,“蘇大人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您這些年,陛下可曾看過您?”
他說着,走進蘇宴,單腿跪在他面前,湊近他耳旁,“您可曾牽過陛下的手,抱過陛下一次,吻過她一次?”
蘇宴盡力壓制心中翻湧的嫉妒,咬牙,“我不曾,難道你……”
“我就是有!”靳秦壓低着聲音打斷他,像毒蛇盤亘在他耳邊,“五年前,您不是一直都懷疑陛下和誰好了嗎?”
蘇宴心中一跳,不可思議地看下他。
靳秦心中那股子壓抑的暴戾一瞬間全部散開,伸手摁住他的肩膀,帶着興奮,“夏季的時候是不是總看見陛下身上的紅印?是不是在想是誰染指了陛下?是不是怎麽查也查不到?”
蘇宴一瞬間明白了,想起來揍他,但卻靳秦單手摁跪在地上怎麽也起不來。
靳秦喟嘆一聲,想着從前自己的那些藏得不能見人的陰暗心思,“那就是我留在陛下身上的,就是我故意留在陛下身上,想讓你們這些貴族公子們都看見呢。”
“你放肆!!!”蘇宴的怒火壓不住,眼中是怒氣和嫉妒交雜。
他越氣靳秦越暢快,這就受不了了?
從前撺掇祁恪去對付他的時候,難道沒想過有今日?!
“蘇大人!”靳秦厲喝,“陛下讓你起來了嗎?”
他趁此丢下了最後一句話,“大人知我姓名可曾想過是什麽qin字?”
蘇宴眼中一縮,猛地看向他。
靳秦嘴角一勾,“靳就是百向斷靳的靳,而秦,秦君的秦。”
“你敢直呼陛下名諱!你以為我信你的話?!”
陛下名諱天下人皆避之,怎麽可能允許他起這樣的名字!
“不信吶?”靳秦嘴角的笑容更大,“若有幸,大人翻閱我遞上去的奏折,落名處,寫的是什麽。”
蘇宴眼中開始有些動搖。
靳秦繼續說道,“陛下就是知道,她早就知道,她縱我,你待如何?”
“靳秦。”秦君淡淡出聲。
靳秦一收剛剛在蘇宴面前狂妄的樣子,恢複之前淡漠的表情,看向秦君,“怎麽了?”
“你先去看看小言,我有話同他說。”
他從善如流,起身要退出去,退出去前,他聽到蘇宴沙啞的嗓音問,“陛下,小言,是誰?”
靳秦嗤笑一聲,是誰?是他兒子,未來的天子。
屋內陷入了一種寂靜,秦君在思索要說的話,而蘇宴是不敢說話。
他不願意相信剛剛靳秦說的那些話,可是秦君的态度又讓他覺得靳秦說的是真的。良久的沉寂以後,蘇宴再次開口。
“陛下,您說的,小言,是誰?”
這一次,秦君回答了。
“是朕的兒子。”
蘇宴如遭雷劈,向來運籌帷幄的他如此錯愕,“陛下…陛下的兒子?您何時……”
腦中閃過一道靈光,蘇宴怔怔的看着她。
昭陽公主突發疾病……
昭陽殿封鎖一年……
一年……
他聲音有些抖卻盡力維系平靜,“是……靳秦的?”
秦君點點頭,她擡眼看着他,“這不是你該關心的。”
語氣之冷漠,一如既往。
蘇宴倏地笑了,擡頭看向秦君,“陛下,您總是這樣,劃清和我的界限。”
“朕與你的情誼和華楚和祁恪都是一樣。”
不提杜華楚和祁恪還好,一提他二人,蘇宴表情更加扭曲。
“一樣?根本不一樣!”他大吼,“祁恪入仕就是禁衛軍,不過多久便被您升為禁衛軍統領!我呢?!您把我丢去翰林院那個地方磨了多久?”
他有些頹唐,“從小就是這樣。無論我做的多好,周圍人只會說,這是蘇大人蘇丞相的兒子,好像我做的那些努力只是因為我是我爹的兒子一樣。入仕,我進了翰林院,那些不如我的卻都去了高位。您知道明裏暗裏有多少人在看我的笑話?”
秦君眼中失望更甚,“你就是這麽想的?”
“那您讓我怎麽想?”
秦君輕笑一聲,語氣中的失望絲毫不遮掩,“我初登基,朝中勢力錯綜複雜,一派是我皇爺爺留下的老頑固,一派是擁立諸侯王的,一派是反對我登基的,百官之中難找擁立我的。”她似乎是在回憶當時的場景,“那年科舉,衆多學子當中只有你進了新立的翰林院當中,你覺得我對你不公?”
她覺得可笑,“我把你當做親信,才讓你去了翰林院。”
蘇宴根本不信她的話,“把我做親信?把我做親信就是讓我去那個整日整理文集的翰林院?!”
“翰林院是天子門生才能進的地方!”秦君怒道,“你懂什麽!那是我父皇留給我培養自己的親信的地方!裏頭都是我父皇留給我的人!若不先讓你進去磨練,你又怎麽做好将來的事情!”
蘇宴愣住,跪坐在地上看着秦君,艱難地開口,“您……什麽意思?”
“我以為你這麽聰明,會明白我的意思,卻不曾想當初你這般想我?”秦君不知道他是怎麽了,“我們一同長大,初初登基,我正需要幫手,我怎會不信你?”
蘇宴的手有些抖,原來翰林院是天子門生。
他笑了一聲,眼中的苦楚幾乎奪眶,他以為是他自己的能力不夠,以為陛下不信任他。所以後來他出了翰林院,一路不擇手段的往上爬。
所用手段,肮髒卑鄙,父親指着他的鼻子罵他心術不正,母親也對他冷眼相待。所有人都覺得他是錯的,但他的官位卻一路上升。
他以為是自己的手段,自己的能力,原來是陛下一直都想重用他?
以為權利地位能穩固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到現在,回不了頭。
秦君的聲音冷沉,“我已經警告過你多次,可你一意孤行。”她有些疲累,“你這些年做的那些事,以為我不知道?以為你父親不知道?”
蘇宴身子一僵,“陛下…您什麽意思?”
秦君閉了閉眼,“是你父親一把年紀跪在我宣政殿門前,求我,求我念在蘇家當年的從龍之功,念在蘇家為皇家的辛辭,求我念在與你一起長大的情分上,放你一馬。”
父親?
父親不是一直看不上他,瞧不上他嗎?
“不…我父親不會那樣…”蘇宴不相信,“陛下您在騙我!您想逼我認罪是不是?”
秦君滿眼冷漠,“信與不信,随你。”她指向那塊玉佩,“當年你出翰林院,這玉佩是你拿給我的,說你将為民死,為社稷死,絕不為權絕不為利,可這些年,你又做了什麽?”
蘇宴捏起那塊玉佩,不發一言。
“你說過的話,早就全都忘了吧?”
秦君轉頭看向窗外,想起在國子監的日子,喃喃道,“在國子監時,提起京都城最優秀的貴子,總是第一個想起你。只是,這些年官場的浸淫,當初那個一襲白衣清風潤玉的少年郎,早就不見了。”
屋中再無聲音,蘇宴拿着玉佩跪在地上,良久無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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