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雨一直下。

陳安梨卻像置身隔音瓶裏一樣。

耳邊是少年略顯急促的呼吸,滾燙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

一剎那,她好像感覺到自己消失了。

亦或者,是整個世界消失了。

腦海裏忽然飄出聶魯達的詩句:

“我喜歡你是寂靜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樣;”

“好像你的雙眼已經飛離去,如同一個吻,封緘了你的唇。”

“如同所有事物充滿了我的靈魂。”

這首詩,是她年少暗戀時最喜歡的,如今用在了他的身上。

只因為此刻,她只感受的到他。

陳安梨帶着涼意的手胡亂掙紮間貼上少年的額頭,燙得她手心發抖。

陸嶼修眼中帶着模糊的執着,還有隐約要溢出來的深情。

陳安梨陡然驚醒。

她擡手推了一把少年,這次,他很輕易地離開了她的唇,然後,腦袋輕輕搭在她的頸間,極其溫柔地蹭了蹭,語調裏最卑微的祈求被大雨沖散。

“別走……求你……”

Advertisement

肩膀上驟然傳來的重量讓陳安梨踉跄一下。

“嶼修?”

陳安梨臉頰滾燙,喘息着扶住他。側目就看到少年緊阖着雙目,像個孩子一樣靠着她的肩,把重量全都交付給了她。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連拖帶拽地把陸嶼修帶上了樓。

兩個人都已經濕透,從樓道裏到進門,泥濘的水漬拖了一路。

顧及着陸嶼修發燒,又潔癖,陳安梨心疼了五秒自己的地毯,去衣櫃裏拎了衣服,就地把貼着少年身體的試衣服脫下來。

端了水盆接了熱水來,打算幫陸嶼修把身體擦拭一遍。

櫃子裏還有他的睡衣和內褲,陳安梨取過來,看着貼着少年修長的腿的褲子,臉紅着下不了手。

咬咬牙,她閉着眼睛偏過頭,盲人摸象一樣去扯他衣服,根本不敢細想手是碰到了哪裏,臉差點燙熟。

好不容易給他擦了被淋濕的身體,又胡亂地套了衣服。

陳安梨臉紅透,拖拽着把少年扶到了自己房間,放在床上蓋好被子。

用幹毛巾包少年的頭發清理了一遍。

又擰了濕毛巾過來,沿着他清隽的臉龐一點點擦拭。

陸嶼修臉色蒼白得沒有血色,唇角還沾着一點她粉色的唇彩。時不時呼出的滾燙氣息灼燒着她手背上的血管脈絡。

陳安梨剛剛平複一點的臉騰地漲紅,小心翼翼又心虛地給他擦拭幹淨一切髒污和痕跡。像是清理犯罪現場。

清理妥當,給他測了一下.體溫,39度2。

陳安梨盯着體溫計驚了一跳,看着少年阖着雙目安靜睡着的模樣,愧疚幾乎快要把她淹沒。

起身翻找了一通,陳安梨拿着藥箱找出退燒藥感冒藥,扶着少年的腦袋起來。

輕輕貼着唇瓣喂進去,他卻抵觸地皺着眉,偏頭躲開。

藥片滾落在地上,陳安梨愣了一下,又摳了一粒出來,不死心地喂進去。

還是老樣子,少年抵觸地躲開,藥片落在地上作廢。

就連夢裏都是潔癖到什麽也不肯碰的樣子。

陸嶼修皮膚白皙,眉眼間好看的不像話。

陳安梨盯着少年沾了些藥片白色的唇瓣,臉熱了熱,跟着浮現出替他換衣服時,少年腰腹間薄薄的一層肌肉。

見慣了他穿着衣服乖順少年感滿滿的模樣,她恍然意識到,他早就是一個在力量上可以絕對碾壓她的成年男子了。

猛地就想起了在樓下的那個吻。

不知道他是把她錯認成了誰……

陳安梨想,這個吻一定不能讓陸嶼修知道。

不然,以他的潔癖程度,一定會崩潰,甚至從此一蹶不振……

思緒慢慢收回。

她有些氣餒又挫敗,好聲好氣勸他:“嶼修,你要吃藥啊……燒壞腦袋怎麽辦……”

無人應答,陸嶼修還是躲。

陳安梨也是氣了,低着頭看他,故意兇巴巴。

“這次再不吃,我就把你丢出去了?”

陸嶼修居然像是聽到了一樣,他好看的眉頭蹙起,在她遞過來水杯的時候乖乖把藥吞咽下去。

陳安梨總算松了口氣。

把他安置好,還掖了掖被角。

陳安梨起身,手指卻再次被抓住。

沒什麽力道,他掌心的溫度滾燙。

指尖初愈合的傷口摩挲着她的皮膚。

“別走……”

少年聲音軟得像是夢呓。

陳安梨偏頭看一眼,終究是對他有愧,心軟跟着聲音也軟了。

“我不走,我就是去洗個澡。”

陸嶼修眉頭輕蹙,不知道聽到沒有,緩緩松了手。

好不容易把一身狼狽的自己收拾好。

陳安梨去卧室摸了一把陸嶼修的額頭,已經有了涼意。

她有些放心下來,回客廳裏,從包裏掏出的手機看。

剛一解鎖,上面的短信就讓她的心驚了驚。

來自陸嶼修父親的短信。

【嶼修不見了,陳小姐看到速回。】

大晚上的,外面雨水還在沖刷着,她也不确定對方在不在忙或者休息,只好回了一個短信。

【陸先生您好,嶼修他在我這裏。您放心。】

沒一秒,那邊打了電話過來。

陳安梨剛準備回瞿清消息,手一頓,差點吓得把手機扔了出去。

她深吸了一口氣,瞥一眼緊閉的卧室門,接了起來。

“……陸先生。”

“陳小姐。”陸遠征沉默一瞬,低沉的聲音帶着疏離喊了她,“管家一時沒有看住他。很抱歉,又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陳安梨有些尴尬,對面的低氣壓讓她屏住了呼吸。

“麻煩陳小姐今天看着他,我明天派司機去接他。”陸遠征直接切入正題。

陳安梨握着拳頓了頓,沒有立即回應。

滿腦子都是少年拉着她的樣子,以及剛剛那個像是幻覺般火熱而真實的吻……陳安梨面對陸遠征忽然也有了心虛和愧疚。

那邊有了挂斷電話的跡象,陳安梨咬着唇忍了忍,終于沒忍住開了口。

“陸先生……請等一下。”

她吞咽了一下,忽然鼓足了勇氣:“嶼修他淋了雨生病了,高燒。剛剛還昏過去了。明天應該不方便到處跑……”

陸遠征的手一頓,靜靜等待着她的下文。

陳安梨的指甲一遍遍剮蹭着自己的手心:“還有,您說的給我提供新工作的事,我考慮好了。謝謝陸先生的好意,但我不需要。”

深吸一口氣,感覺勇氣用了大半。

陳安梨急促的呼吸頃刻洩露了她的無力。

男人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氣,低低沉沉的聲音傳來。

“陳小姐想說什麽可以直說。”

——

陸嶼修再次夢到了那年夏天。

他戴着黑色口罩,黑色的棒球帽,習慣于隐匿在人群中。

陸嶼修有潔癖,和他幽暗的隐藏下出衆的外表一樣,是一個黑色的秘密。

別人的觸碰和氣息都讓他感到肮髒和絕望,而那個教會他這些的女人徹底離開了這個世界。

又是在那座山上,有個女孩眼睛清亮的看着他額頭的汗,等了等,她退了出去,把原本屬于自己的帳篷讓給了他。

“我一個人睡會怕,我去找我朋友,你就睡這邊吧。”

聲音軟軟的,安靜地像是夜空的星孤獨閃耀。

陸嶼修呼吸像是被攥緊了一樣。

他擡頭,少女馬尾拖到纖白的脖頸,黑色的發尾蜷曲成一個調皮的弧度。

那纖細的頸子白的晃眼。像是驕傲的天鵝。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抖着手,摘下口罩。

呼吸間。

沒有血腥味。

帳篷裏,是輕輕淺淺的花香味。

具體是什麽味道……

陸嶼修閉上眼睛,鼓足勇氣深深吸了一口氣。

哦,是木蘭花。

場景跳轉,幽暗的雨夜中,昏暗的燈光下。他終于壓抑不住自己內心的渴望,将她拉近,吻上那張渴慕已久的唇,将她身上清淺的氣息徹底占有。

溫熱柔軟的觸感和唇舌的氣息太過真實,陸嶼修有些快感又絕望地想:他終于做了。暴露自己自私又貪婪的本性,不甘待在她身邊裝無害的模樣,終于不受控的吻了她。

甚至想要更多。

想到她心裏喜歡着別人,會和別人在一起,做最親密的事……

那是他唯一願意并且渴望觸碰的人……

嫉妒幾乎使他發狂。

後來的夢境,陸嶼修記不清了。

他也不敢往後想。

不論她是推開給了他一耳光,還是讓他滾。

他不敢往下想。

就連在夢裏,也不敢想她離開的模樣。

晨光透過窗簾在床上拉出一道光,陸嶼修睫毛顫了顫,緩緩醒來。

記憶有一瞬間的綿長,和現實交錯,分不清。入目的是熟悉又渴望已久的房間。

陸嶼修恍然在夢中。

偏頭,夢裏發了瘋般想念的身影,迷蒙晃着……來到他眼前。

少女溫熱的手貼上他的額頭。

觸感太過真實。

夢境現在也這樣調皮的過分了,這般撩人心火,這般折磨。

而後是她的微笑。

逐漸清晰,一如記憶中的模樣。

那手探完,正欲離去,被少年擡手抓住。

不是夢。

眼前的家和她,都是真實的。

陸嶼修的眼神瞬間清明。

他驟然坐起來。

頭還昏昏沉沉的犯暈。

陸嶼修一眨不眨地盯着陳安梨的唇看。

陳安梨被他吓了一跳,很快被他看得紅了耳根,心虛不已。

她幹咳了咳,像是沒事發生一樣,給他解釋:“你昨晚發燒了,三十九度多,我都以為你要燒傻了。你說你,下雨天怎麽總不知道躲?”

她臉上的神情太過自然。

那雙唇嫣紅,幹淨得不像話。

怎麽可能呢。

那樣輕易的就被他吻到。

陸嶼修手裏的力道有些挫敗地減弱。

如果他真那樣做了,陳安梨大概會把他當變态,然後拼了命的逃離吧。

說謊讓陳安梨手心冒出汗,她抽出來,擡手摸了摸鼻尖。

“餓了吧?先喝點溫水,我去拿粥過來,等下喝了粥再喝藥。”

陳安梨出去廚房端粥過來。

陸嶼修偏頭,床頭櫃上,放着半杯幹幹淨淨的溫水。

垂頭,入目是她淺灰色的被子,蓋在他身上。

而他身上穿着淺灰色的居家睡衣。

陸嶼修有些疑惑起來夢裏的場景,可想了想,什麽也想不起。

即使是夢……這也是他做過最美的夢裏。

在夢裏更過分的事都對她做過,可從沒有像這樣覺得的真實過。

陳安梨端着粥進來,擡眼就看到少年修長幹淨的指尖撫着自己的唇,目光迷離着發愣。

心虛讓她的心狂跳,一瞬間差點把碗丢出去。

她低着頭咳了咳,引起他的注意,緩緩坐到旁邊,把碗裏的粥遞給他。

“不燙的,我晾過的。”

陸嶼修接過來,幹幹淨淨的青菜粥,看着很開胃。

他抿着薄唇,舀了一勺,聞到一些清新的味道。

陳安梨平複了情緒,擡眼看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些,問他:“又離家出走了?”

少年低垂着眉眼,睫毛纖長。

默認她的話。

陳安梨接着給他講:“你爸爸昨天打電話來了。”

她的眼睛仔細盯着少年幹淨的眉眼,他幾乎是立刻嫌惡地皺了眉:“說是讓司機今天來接你。”

陸嶼修沒有一點回應,沉默喝粥,像是無聲地抵抗。

陳安梨深吸一口氣,湊近了一些。

“你……”

“我不回去。”

陸嶼修的聲音帶着點鼻音和沙啞,隐隐夾着虛弱的聲音堅定無比。

陳安梨怔了片刻,了然的點頭。

她移開目光,去看陽光下安安靜靜的窗簾。

“還有一件事。”

陸嶼修的手一頓。

“我現在再想,覺得我可能是瘋了。”陳安梨自嘲地扯着嘴角一笑,她偏過頭來看陸嶼修,“因為我跟他講,讓你住在這邊。”

突如其來的轉折,陸嶼修愣怔着,手中的勺子落回碗裏,瓷器磕着瓷器,發出脆響。

陳安梨的視線于是順理成章地盯住了他手裏的碗:“半年。但是你的潔癖要好起來。”

“安梨姐……”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胸腔裏滾動顫抖,被心跳震碎。

陳安梨輕輕嘆了一聲,擡起眼皮看他。

笑意在疲倦和故作苦澀之後掀起風浪。

她的唇角忍不住上揚,眼睛彎成了盛着清泉的月牙。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同意了。”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