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猛地怔住,想到當年林氏與阿調爸爸烈哥之間的仇怨,就有些顫抖,我再次問道:"姓什麽?"
"姓林。"蕭醫生再次回答,她似乎覺得我有些不對勁,說:"怎麽啦?有什麽問題?"
"沒,沒什麽。"
我心裏安慰着,這世上姓林的人多了,或許只是同姓,沒什麽特別的。我又小心翼翼地問蕭醫生,"那麽,剛剛那個女孩,就是扶着阿調的那個,你認識嗎?"蕭醫生說她沒注意,然後嘲笑我,說就看到我失魂落魄地望着阿調遠去的背影,沒看到女孩的正面。她打趣道:"怎麽?想了解情敵背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我白她一眼,什麽時候蕭醫生這個冷美人竟也變得八婆了,肯定是小S帶壞的。她似乎無奈地笑了笑,便不再說話,推着我繼續往回走。
剛到病房門口,裏面傳來賢叔與林東的争吵。
"師傅,你知道他在做什麽,那些人都是什麽,吃人不吐骨頭的,你怎麽能這麽忍心,你怎麽可以不去阻止!"林東聲嘶力竭地朝賢叔吼叫道。
賢叔一陣沉默,說道:"你先回去。"
"師傅!"林東低吼。
"回去!"賢叔的聲音特別威嚴,不容拒絕。
門吱呀一聲響了,林東拉門出來,臉上的表情很難看,他望了我一眼,似乎想要說話,卻最終什麽也沒說出口,讓我覺得奇怪。
"回來了?"林東扯皮地笑了下,說:"師傅等你老半天了。"
我說:"你來啦,怎麽這麽快就要走呢?"
林東不自然地笑笑,"醫館最近事比較多,師傅他老人家讓我趕緊回去幫忙呗。"說完他象征似得摸了摸後腦勺。這是他一般敷衍時經常做的動作,我頓了頓,"可是,你們剛剛有在吵架,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林東的表情頓時僵住,不過他趕忙道:"真沒什麽,哎呀,算了,那死老頭就那牛脾氣,發起瘋來六親不認,這不,我這邊連坐,吃了一肚子槍子,窩火死了。"
他剛要繼續說,門再次打開,賢叔臭着一張臉出現在門口,"怎麽還不走,子彈還沒吃夠?!"林東驀地蔫了,回頭過來對我說:"那,好好治療,有時間我會來看你的。"說完轉身離開了,人影迅速消失在長長的走廊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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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門,蕭醫生将我抱到床上。賢叔單手拄着拐杖走到我跟前,問道:"今天的藥喝了嗎?"
我點了點頭,說喝了,早中晚,各一次。
蕭醫生将一旁的椅子搬到賢叔後面,看其坐定。
"蕭丫頭,幫我把醫藥酒
精拿過來。"
賢叔吩咐蕭醫生,同時從床頭的醫箱內拿出銀針,他用酒精将銀針全部消了毒,點了根蠟燭,抽出一根針放在燭火上烤了烤。
"一會有些疼,忍着點。"賢叔施針的時候表情莊嚴,很有那種中醫世家的韻味,讓人敬重。
就像賢叔說的那樣,施針過程太痛苦,開始就一點酸麻,到後面越來越疼,我疼得幾乎叫出來,只有死死咬住嘴唇。蕭醫生在一旁摁住我,防止我胡亂動彈,眼眸裏全是擔心,她不停地擦掉我因為疼痛而流下來的冷汗。等到賢叔施針完畢,我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整個人都虛脫了。
賢叔笑了笑,擦了擦自己額上的汗,"以後每三天都會這麽辛苦,你可要做好心裏準備啊。"他又幽幽道:"不經寒徹骨,怎得梅花香,小丫頭,你說對吧?"
我微笑着點了點頭,"謝謝你賢叔。"
"行咯,不需要對賢叔客氣,怎麽說你都有個好姑姑,她導師與我相知幾十年,救你就是幫老朋友的忙。"賢叔眯着眼睛,看起來特別和藹。
我有些失望,喃喃道:"那阿調呢?"
"什麽?"賢叔似乎沒聽清楚。
我沒再詢問,輕輕地說了句:"沒什麽。"
"好了,今晚好好睡,藥要記得喝,三天後,賢叔再過來。"他說完就開始收拾藥箱,眼眸上卻有一絲擔憂一閃而過。
蕭醫生将賢叔的醫藥箱跨在肩上,扶住賢叔,她拉開病房門,說:"賢老,我送你。"
本來針灸過後渾身虛脫,早就累了,我卻一直睡不着,腦海裏不停地浮現阿調從我身邊漠然走過的樣子,以及病房內林東與賢叔之間的争吵,我覺得他們一定有什麽事瞞着我,不想讓我知道,而這件事,肯定跟阿調有關。
到底是什麽呢?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然後開始做夢。我夢到了賢德中醫館側門對面的那棵古槐樹,枝繁葉茂。
陽光從縫隙間傾瀉下來,夢幻般的美麗,卻又有一種森冷的感覺,那看起來燦爛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卻那麽的冰,那麽的冷,然後槐樹底下忽然多了一個人的背影,似乎是阿調,可又似乎不是。他仰頭望着頭頂上方幾乎遮蔽了太陽的槐樹葉,那些從縫隙間輕落的陽光頓時落滿在他身上,光芒大亮,奪目而刺眼,就在這時,他突然轉過頭來,望向了我。
我卻只能看到他的身體,他的臉陷入耀眼的光芒中,模模糊糊。
我似乎看到他嘴角輕輕揚起的弧度,他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把吉他,手指彈奏,卻聽不到美妙的音樂聲。他嘴唇動
了動,似乎在說什麽,我努力想要聽清楚,卻只能聽到風吹過槐樹後樹葉發出的嘩嘩聲。忽然就感覺到孤單,整個世界的落寞,好像這世上沒有人能夠聽到他的音樂。
那種孤單在我內心深處肆無忌憚地徜徉,就好像我一個人站在無邊無際的荒原之上,沿途除了荒廢的枯枝殘葉,什麽都沒有,所有一切都失掉了生命。那種屠戮掉一些的灰白顏色,讓我難受,痛苦,哀傷,卻無法停止。
然後我就醒了過來,感覺到枕頭上的濕熱,以及眼角處即将掉落的眼淚。我哭了,在夢裏像一個小孩子一樣的哭了。
房間裏突然有些不一樣,似乎多了什麽。我想到夢中那有"鬼木"之稱的槐樹,再加上現在在醫院,死人無數的地方,忽然就有些害怕。
"我以為你什麽都不怕的。"阿調嘲笑的聲音響起。
我往聲音那邊看去,就看到他靜靜靠在門口右側的牆壁上,嘴上叼着一根煙,火星在黑暗中靜靜燃燒,發出淡淡的紅光。
我有些驚訝,對于他突然出現在這裏。
"醫院裏不能吸煙。"
"哦,是麽。"他有些不以為然,沒有掐滅。
我忽然就想到他妹妹死後,那天他在太平間外的窗戶前,也是這樣微微低着頭抽着煙。我開始有些看不懂他,抽煙的他,彈吉他的他,夢境中的他,現實中的他。其實,我應該從來就沒有看懂過吧。
"你,你最近好嗎?"我問他。他吐了一口煙,"就那樣吧。"我從床上坐起,看到眼前這個男孩身上的淡漠,跟平常的那個他差的太多,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以這樣的情緒對待我。
他忽然走過來坐到床邊,将手中的煙掐滅,擱到床頭櫃上。淡淡的煙味從他身上傳來,那雙眼睛在黑暗中特別的明亮,他擡起右手摸上我的臉,手指頭因為長時間彈吉他,生成厚厚的繭,有些粗糙,但我卻感覺到他的溫柔。
他說:"筱風,你會堅持下去的吧?"
"什麽?"我有些不明白,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說這樣的話。他似乎沒聽到我的話,繼續若有若無地說着,好像說給我聽,又好像自言自語。他說:"筱風,這世界上有太多的寂寞,太多的傷感和無助,很多時候我們都被這樣的情緒感染,以為是灰白色的。其實,我們都被自己的情緒蒙蔽了。情緒是難過的,世界就是難過的;情緒是悲傷的,世界就注定是悲傷的。曾經的小音,她就是這樣認為,她的內心充滿了無休無止的絕望,所以她看到的世界也是絕望的,她受不了,放棄了生命。我不要你跟她一樣,你是不同的,你的
內心充滿了愛,對母親的愛,對朋友的愛,對弱者的愛……這樣的愛,轉換成對人生的堅持,這樣的你,即便真的深陷絕望、無助、彷徨之中,也絕對不會失去最後的希望,對嗎?"
我似乎點了點頭,心裏卻很難過。
阿調笑了,笑的很溫暖,"無論如何,都不要對這個世界失去希望,懂麽?"他捏了捏我的臉,"還有,不要動不動就掉眼淚,這樣我會心疼的。"
"你怎麽了?"我的眼眶有些發熱,我想問為什麽要無緣無故說這些話呢?他這樣說,讓我覺得非常不安,好像他随時準備着離開一樣。
我忽然想到那天在他的那間屋子內,他抱着我說"我們不會有任何關系,等你治好了腿,我就會離開,永遠的離開"。
可現在我的腿還沒有治好,而且我腦袋中還有了瘤。
我哽咽着說:"你想離開這座城市嗎?就像三年前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
阿調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雖然是笑着的,眼睛裏卻噙滿了淚水。他輕輕刮了刮我的鼻梁,"傻瓜。"
……
作者有話要說:表示,第二十一章,鼓搗了一天章節都沒吐出來,後臺裏看到的那點擊"4"莫不是鬼點的TT
不準霸王我啊,要花花啊親們,都木有更新的動力了,咬着小手絹詛咒看文不給花的童鞋(扭頭,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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