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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是要拿來賣地?”梁小青十分驚訝。
蘇瑾微微喘息,笑笑,心說,不賣它我幹嘛費這般大的勁兒?點頭,“是,要賣!三文錢一只。”
梁小青是深知這些布料是從舊物堆兒裏挑出來的,況且裏面只有豆子……想到豆子,她趕忙道,“小姐,一只沙包裏豆子也值少錢咧!”
蘇瑾擺手笑道,“我想到了。下次只用稻子填充便好。一升稻子才幾個錢兒?”
梁小青點點頭,心下對這個沙包能賣錢仍然感到疑慮,“小姐,但凡會針錢的人家都會拿舊布做一個,會有人買麽?”
蘇瑾又笑笑,指着新做的那只沙包道,“但凡會針錢的人家可能随手拿出這麽好料子給孩子做沙包?這面料又好看,又比棉布結實,一只賣三文錢,當真沒有人買麽?”
說着又看向那堆被常氏挑出來的幾件好衣裳料子,有寶藍色的有墨綠色的也有松香色淡紫色的。雖然沒幾件,加起總也有做個四五十個吧。
梁小青低頭沉思,了然笑道,“果然是這麽個道理。小姐想得周全。”轉身催梁直,“你快去找人玩吧,記得與人家說咱們鋪子裏賣這個!”
說完不等蘇瑾吩咐,便去剪那大紅的比甲,“我現在就開始做,反正它也沒多大用處,能賣一文是一文呢!”
蘇瑾含笑點頭,活動自己方才因運動過猛而有些發酸的手臂,自嘲一笑,她原也是手裏經過大錢地,現在為了幾文錢這般拼命……
不過短暫的感嘆,她便回過神來,與梁小青搭手,兩人邊做邊說閑話,不多會便聽見院牆外面有孩子們的呼喊笑鬧聲。
蘇瑾暗笑一下,希望梁直這個活動小廣告能起到效果。
兩人手極快,大半個時辰已将那大紅比甲裁完,共做了七八個。梁直的小廣告已打出去一會兒,她便催梁小青送到鋪子裏擺放到櫃臺發賣。
因蘇家鋪子門前這條道兒是直通北城門的大道兒,一衆孩子們在路邊玩耍,确是吸引了不少過路人的目光,有那進店買東西的客人看到櫃臺放的沙包,才知原來這麽個稀罕的玩藝在蘇記雜貨鋪子有售,随口問了價錢,只要三文錢,确又不貴,顏色面料針線皆好,便買一個捎回與家裏的孩子們玩兒。
更多的問這個物件兒叫什麽的,怎麽玩兒,常氏是說不清楚地。便叫梁小青出來說與人知道,梁小青見這些東西真的能賣錢,甚是歡喜,當下走到貨棧門外,劃出跳房子格,與人講說。
半下午的功夫倒是将做出來的七八個全賣光了。
梁小青喜得過來連連與蘇瑾道,“小姐,小姐,我娘和小直守鋪子,叫我回來現做沙包呢。”
相反蘇瑾卻淡定得多,再好賣,她也只賣這一撥了。除非下次蘇士貞還能從哪裏搜羅些不要錢的舊物來,不然,單是一只沙包用的好緞子,三文錢也打不住。用普通棉布哪家不會做?她這東西只所能賣得快,一是确實是個新鮮事物,二來是因那面料不是哪家都有地。
卻也不說破,梁小青歡天喜地的去挑撿那堆兒舊物,她便坐在棗樹下,縫着沙包。
到晚上鋪子關門時,鋪子裏已賣了十只沙包,共計三十文。常氏一反往常地沒有再唠叨蘇瑾插手生意上的事兒,當然,也沒誇贊。
蘇瑾是知道她的心思的。她身上擔着蘇士貞全部地托付,生怕家中有何差池,難以與蘇士貞交待。而家中的保護重點則是她這個蘇小姐。
當然,她的點子确是掙了點小錢,也不好說她的不是;但也不能誇贊,是怕自己一時興起再搞什麽大動靜來。
蘇瑾确确實實只是想廢物利用,僅此而已。目前她僅僅還處于了解這個時空商業規則的階段,并不打算急于去做什麽。而且據她以往的了解,這個時空的商業發達程度,幾欲與她熟悉那個時代相媲美,并沒有多少空白的行業讓她撿漏子。
頭天晚上常氏與梁小青忙了半夜,而蘇瑾因為白天活動太多,天剛一擦黑便犯了困,一覺睡到天大亮。她醒來時,隐隐聽到院牆外面又有孩子們的呼叫喊鬧聲,就着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微笑着坐起來。
小點子的成功,總還是讓人心情愉快的。但願那些沙包能順利的賣完!
蘇瑾起床後,照例先避了人,在自己屋中活動活動身子骨,才出得房來,常氏已将早飯做好,簡單的用了早飯,蘇瑾甚是自覺的不再折騰什麽,拿了沙包自己在院中玩起來。
常氏心中滿意又歡喜,昨日她與梁小青已将那堆兒緞面舊物盡數做了沙包。今日手頭沒甚事,便去廚房升火打糊糊,準備将那些破衣衫,都拿來糊鞋底子。
常氏找出兩只舊門板來,打了白面糊糊,取一只炊帚沾取糊糊先在門板上刷了糊糊,再将整理好的舊布平平整整的貼上去,一層布一層糊糊,貼上十層,便去糊另一個門板。直到這些東西幹透,才揭下來,重新糊。
蘇瑾前世是見過外婆做鞋底子的,知道千層底就是這麽來地。
腦中不由又轉了起來,這麽些舊布,便是糊了鞋底子,自家人穿到何時才能穿完?順着這個思路又轉到掙錢上面兒。
明代的鞋子與前世所熟知還是有些區別的,屬于平民男子穿着的,大約有方頭,短臉,毯鞋,羅漢靸,僧鞋等等。女鞋的名目則更多。
蘇瑾恍惚記得常氏說過,在永濟橋旁有一家鞋店,生意甚是紅火。她思量到這裏,便打算日後找個由頭去繁華的新城區逛一逛。
仍舊回到鞋上來,那些鞋中間與前世鞋樣子最為相象的是羅漢靸,這種鞋子前臉很深,中間還隆起一道“脊梁”,鞋尖上是一個象廟宇上的飛檐挑角一樣的缦着紅布的三角形,鞋幫上密密地納着“小九針”、“梅花瓣”等圖案,鞋底更是納得又瓷又厚,整體看起來古色古香,如放到現代則是一件精美的工藝品。
蘇士貞的鞋子便屬此類。不過更多的平民百姓靸鞋幫子上不繡花的,只要耐穿即可。
蘇瑾轉頭看見正房窗根子下正擺着蘇士貞的兩雙舊鞋,剛刷洗過,收了玩沙包的心思,走過去,将那鞋拿在手中翻看。
很好,這種鞋的鞋底子正與前世她記憶的不差什麽,鞋底正是一寸厚有餘的千層底,因這種鞋子極耐穿,比之其它名目繁多的花樣鞋子更得平頭老百姓的喜愛。
蘇瑾這雙鞋子入了神,想的不止是如何消化那堆舊物了,而是她隐隐的發現了新的商機。
012章 好雜的雜貨鋪子
“叩叩……叩叩……”
蘇家院門一大早被敲響,一個婦人在外面扯嗓子喊,“常媽媽,開鋪子,我要置買些小零嘴兒。”
蘇瑾剛剛用過早飯,正在給影壁前的花壇澆水撥草,只離院門五六步之遙,不待常氏回應,便放下手中的木瓢子,走過去開院門兒。
門外是個青布包頭,三十四五歲的婦人,上身是青色交領短襦,下面是一條半舊藍色馬面裙兒,手中拎着一個藍子。
蘇瑾認得她是對面巷子,家裏開豆腐坊的吳家娘子,趕忙側身往院中讓人,笑意盈盈地問道,“吳嫂子,一大早的這樣急,是家裏來客人了嗎?”
吳家娘子有些詫異,不僅是蘇瑾來開地門,更因她的神情。這才幾天沒見,早先一副羞怯怯的神态,現變得這般爽利,尤其是那眼睛,明淨透亮的,象是換了人兒一般。
蘇瑾待她進來,反手将門關上,又問了一遍。吳家娘子才如夢初醒般笑道,“不是來客了。今兒巷子裏街坊們會茶,輪到我出頭張羅了。”
“哦,原是這樣。”蘇瑾點頭,一邊領她往正房。
會茶蘇瑾是知道的。這個習俗好象是從吳中那邊傳來的。是指街四鄰的婦人們有相熟的聚在一起,湊些份子錢出來,約定日子,或十日一聚,或十五日一聚,一起喝茶聊天,聯絡感情,交換訊息。或者在清明端午重陽這樣的節日,婦人們也會把茶會改作相約一起上香拜神掃墓。
梁家巷子裏老住戶極少,大多都是背井離鄉讨生活的地手藝人,婦人們相交密切些,多親近,誰家有了事,可以相互幫襯着。
因蘇家沒有并無女主人,家事常氏雖能做得一半的主,卻是仆從的身份,早先吳嫂子也邀請過她兩回,她只推說不去。蘇瑾又是未出閣的女兒家,自是不好去參加這樣的聚會。
還未到正房,常氏已聞訊趕來,笑道,“巷子會茶輪到吳家娘子張羅了?”
吳嫂子笑道,“是,一共收了三錢銀子的茶錢,二錢銀子在你們鋪子裏置些幹果酒水,餘下的一錢銀子待會兒再去街頭買些茶點來。常媽媽是知道的,你看着與我湊盤子吧。”
說着籃子遞過去,裏面放着幾小塊兒碎銀子。
常氏伸手接過,挑簾笑道,“好,你恁地信我,我這就與你張羅去。先進屋歇歇,今日還是那些人麽?”
吳嫂子點頭,“是呢,只那麽十五六個人。”
一時梁小青做完廚房的活計過來,常氏便叫她去給吳家娘子湊盤兒。蘇瑾趁常氏不注意,與梁小青一同進了西廂房。
梁小青也知這兩日她娘不怎限制蘇瑾到鋪子裏來,悄悄一笑,推開西廂房門,繞過正對門的大貨架,到了前邊兒,将吳家娘子拎來的籃子放到櫃臺上,去下門板,蘇瑾也忙過去搭手。
這門板是用松木制成的,約有二三寸厚,一尺來寬,上下有槽,背後有可借力的橫木栅子,兩人合力将五六塊門板卸下,鋪子裏驟然亮堂起來。
蘇瑾轉頭掃過鋪子,微微搖頭,這可真是名副其實的雜貨鋪子!
這約有二十見方的雜貨鋪子裏,在南山牆那裏牆上挂着什麽油傘、竹籃子、笊籬;地上堆放着各種竹器、洗衣板子、大木盆、粗瓷碗、各種罐子壇子,另有一條長案子,上面擺着堿皂、香皂球、豬胰子等;
靠東牆則是幾個大肚壇子,走近能聞到一股刺鼻的酸味酒味還有醬味兒,想來是醬油醋以及散酒來着,壇子與壇子中間架着一塊長木板,上面挖有圓洞,正好将壇子口露出來,每個壇子各放一個盤子,盤子上放着一長柄木杯子,是用來打醬油醋地容器;
西山牆那一面則更大的家常用家夥式,如大簸箕粗眼篩子、還有幾口大鐵鍋等等。蘇瑾暗暗搖頭,單這些真的能一日得出一二兩銀子的出息?
目光轉到正對門的貨架上,這貨架一共五格,最下面兩排格子上放着一溜小酒壇子,肚子上貼着紅紙,上面寫着酒名,有金華酒、茉莉花酒、苞谷酒、甘薯酒等。
中間一個格子上也放着好些壇子,梁小青正在從裏掏密餞之類的小食,蘇瑾湊過去細看,有諸如蜜棗,柿餅,柳葉糖,梨糕糖等。另有幾個壇子裏裝的是瓜子、鹽花生、核桃、幹大棗之類的。
梁小青立在凳子上扒着貨架,一邊裝盤兒,一邊與她道,“小姐,沙包只剩下這麽五六個了,我們再找布頭來做吧?”
蘇瑾目光又轉到放在櫃臺顯眼處的幾個沙包之上,那些舊衣裳一共做了五十來個沙包,連續賣了三四天兒,只剩下這麽五六個。
若再能淘騰一些不要錢的舊緞子來,她倒是還想繼續賣。幾乎無本的買賣,不做白不白做。可是現在,她想了想,道,“還剩下一點子碎布頭,你有那閑功夫,便去拼了,做個幾個雜色地,想來也能賣。”
說着又将目光移到北山牆上,這次蘇瑾心頭才好受了些。北山牆也豎着一個松木大貨架子,架子看起來很新,從間一分為二,一側擺着上面格子上還有銅鏡、妝盒、帕子、絲線繡撐子等物,還有幾匹零售的尺頭;另一側則是紅紙、草紙、還有些看起來成色不太好的習字紙,以及一些普通竹竿制子的毛筆……
蘇瑾正打量着,一個婦人匆匆過來,腳還沒進門兒,便道,“與我四個粗瓷盤子,再稱半斤糖……”
一擡頭見立在鋪子中間兒的是蘇瑾,笑了起來,“喲,蘇小姐今兒怎麽到鋪子裏來了?”
蘇瑾只瞧她面熟,不曉得如何稱呼,只是笑笑,“奶娘忙着,我便過來看看。”
梁小青從凳子上跳下來,笑道,“房大娘,你稍等啊。我這就與你取盤子,有兩文錢一只的,有三文錢一只的,你要哪種?”
那婦人笑着擺手,“兩文的便好。”說完複又回身打量蘇瑾。
自汪家退親後,蘇瑾唯一的一次出門兒便是去書市,還是出了門便坐上轎子。四鄰們說不得在背後将這事兒議論了又議論了呢。
蘇瑾自是知曉這些婦人的八卦程度,只淡淡的望着她,笑而不語。
那婦人幹笑兩聲,沒話找話道,“蘇小姐幾日不見,精神愈發見好了。”
蘇瑾笑着點頭,“謝房大娘關心。”
梁小青利落的找出盤子來,放到櫃臺上,又去稱糖,片刻便将房大娘所要的東西收拾好,算了錢,又指着櫃臺上的沙包,熱情推銷,“房大娘,這個沙包只要三文錢,你不買一只把你家小孫女玩?我家小姐原先身子骨不好,這幾日,整日玩這個練身子骨,飯也能多吃半碗,覺也睡得香,您瞧,我家小姐現在精氣神多好?”
蘇瑾極配合的轉過身子來,與那婦人對視,任她打量。
那婦人看她雖然扔是那般瘦弱,精氣神兒卻是好了許多,眼睛比以往有神兒,大而清亮,巴掌大的小臉上瑩瑩的一層光亮,思量片刻,又摸出三文錢來,笑道,“好,她這幾日正看四鄰的孩子們玩着眼饞呢。就買一只把她。”
又誇贊道,“蘇小姐不虧是上學地,這樣的新鮮玩物也能想得出來。我瞧街坊四鄰的孩子們都玩入了迷!”一面說着在櫃臺上挑出一只沙包,挾着東西自去了。
梁小青興奮的将手中的銅板在她眼前晃了下,笑道,“小姐,瞧,又淨得了三文的利錢。”
蘇瑾贊許點頭,“小青很會做生意呢。”
梁小青臉一紅,将方才收的錢兒放好,有些惋惜的道,“可惜沒舊緞子了。”
蘇瑾微搖頭,“那些只是取個巧兒,掙個小錢罷了。鋪子才是咱們正經的營生。”一面走向那放紙筆的貨架,“這筆也有人買麽?賣價幾何?”
梁小青從高高的櫃臺後面轉出來,走近笑道,“有呢,這附近孩子們上學用的紙筆都是來鋪子買。這些只是普通的竹筆,小號地要價一分銀子一支,大號地是二分銀子一支。比不得小姐用的湖筆。那湖筆最普通的貨色也要三錢銀子一支呢!”
明初洪武年間,銀子與銅錢的比價,是一兩銀對一千文銅錢;自嘉靖之後,銅價逐年上漲,現在一兩銀子只能兌得七百文。一分銀子便是七文錢,一錢銀子是七十文,那湖筆好在何處,她尚不是很清楚,只有那麽一名頭,便能賣到三錢銀子一支,合二百十一文呢……
看來,在任何時空,品牌效應都是極明顯的。
梁小青與吳家娘子将籃子送回院中,又返了回來,悄悄與蘇瑾笑道,“小姐,我娘沒問你呢。”
蘇瑾暗笑,自己這算是取得勝利了?又問她吳家娘子在這一帶的人脈如何。
梁小青笑道,“吳嫂子做生意爽利,咱們這一帶吃豆腐都去她家打呢。她人也利索愛交際,但是極正派,咱們這一帶誰家有事要幫忙,找到她頭上,沒有不應的,人面兒廣着呢……”
說到這兒,似是意識到什麽,好奇的問道,“小姐,你問吳嫂子有什麽事麽?”
蘇瑾笑了一下,“暫時沒有。”
梁小青皺了皺鼻子,小姐最近真是,話只說半截兒,專吊人心思。
蘇瑾好笑的拉着她道,“趁這會兒沒客人,你來與我講講這些貨物賣價多少,賣地如何,有哪些貨是多少天不賣一個地。”
梁小青因蘇瑾的小點子掙了大約一兩半的銀子,心下認為小姐有做生意的天份,她想知道,便極熱情的與她一一講了起來。
這期間,常氏進來看過兩回,見蘇瑾只是認認真真的查看貨品,并無不妥舉動。偶有年輕男子進來,便背身回避,嘆了口氣,也沒說什麽,退回院中繼續收拾那堆兒舊物。
蘇瑾在鋪子裏呆了約一個時辰,對自家生意有了大略印象。才回到院中。這一個時辰中,蘇家鋪子裏共進了十二個客人,買地最多地,是花了一錢不到的銀子,最少的只有幾文錢。
不算吳家娘子的二錢銀子,共賣得四錢多的銀子,按三分利錢算,毛利只有一錢二分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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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章 東鄰有喜
常氏的退讓蘇瑾心中有小小的成就感,算算蘇士貞離家已有五六日,要趕在他回來之前,将那一堆兒舊物變成現錢兒,讓他也瞧瞧自己的本事,說不定能許了自己插手鋪子的事兒。
以後便可以正大光明了。
常氏一連糊了三四天的鞋底子,那堆舊衣裳還剩下一大半兒。蘇瑾在心中盤算一番,走近常氏道,“奶娘,你糊的鞋底子,能做多少雙鞋?”
常氏失笑,停了手,道,“這哪裏能算得過來。小姐問這個做什麽?”
蘇瑾決定不瞞她,拉她往棗樹蔭下坐了,才道,“奶娘,我尋思剩下這些自家用不完。咱們想法子把它賣了吧?”
常氏疑惑的道,“這樣的東西哪家肯要?”
蘇瑾笑道,“這樣直愣愣的放到鋪子裏,即便有人要也賣不上價兒。不若我們剪成大小不同的鞋底樣子,再用白布糊了邊兒,看起來便好了許多。并不費功夫納它,誰買了家去,自己納。她們省了布,省糊鞋底子的功夫,咱們也好換個錢兒嘛。”
常氏又問,“小姐如何知道誰家人要穿大多的鞋子,都剪了不合腳,這些東西雖不值錢,毀了也可惜!”
蘇瑾笑着道,“奶娘,你只須同意我把這東西拿去發賣,其餘的不消你操心。你看可好?”
常氏想了半晌,不得其法,又因她想的點子确是賣了些錢兒,不好拒了,再說這堆舊物自家穿要穿到幾時,想了想,便笑道,“小姐想做便做吧。吳家娘子今日還誇贊小姐心思靈巧,那沙包這幾日在咱們北城都傳遍了,孩子們喜歡得緊吶。”
蘇瑾嘿嘿的笑了兩聲,回房去畫鞋樣子。
她想将前世鞋子标準尺碼借機引入,不過因家中的那些舊物也不甚多,便只做大人穿地。回房後先翻出往日為蘇士貞剪鞋底的鞋樣子,沿邊緣描了下來,拿出尺子測量出數據,按前世的測量單位換算,蘇士貞的鞋子大約是二六碼的,心中便有了數。
順手取了張紙,栽出一寸長來,将寸長的紙折三折,以此間隔為依據,畫出自二十三碼至二八碼的鞋子。又去找常氏要了梁富貴的鞋樣子來做比較,梁富地鞋樣與她畫的二七碼相當,腳掌寬度也大致吻合。
蘇瑾興沖沖的拿着這幾樣子去找常氏,“奶娘,喏,這把那些鞋子底全按這個剪了吧。能剪幾雙是幾雙,咱們今下午就把它擺到鋪子裏去試賣。”
常氏接在手中笑道,“小姐,這真的能賣麽?”
蘇瑾笑道,“不能賣就做于爹爹與梁二叔還有梁直穿。大小再略改一下就是了。”
又與她道,“這上面的字奶娘認得吧。爹爹的鞋子是二六碼地,梁二叔的鞋子是二七碼地。若是哪家大娘不曉得買哪個,請她回家取鞋樣子比一比,記下鞋碼子,下次再買便曉得了。”
常氏又問,“碼子是什麽?二六二七又是什麽?”
蘇瑾笑笑,“只是圖個好記,我随口起地名字。奶娘我們快來剪,等爹爹回來,見我們把這些廢物都換作錢,肯定會歡喜的。”
蘇瑾一提到蘇士貞,常氏更不好再說旁的話,畢竟父女骨肉至親,小姐想與老爺分憂,她也沒有阻攔的道理。當下起身去将已曬幹的鞋底子拿出來,剪了起來。
梁直又與那一衆孩子們瘋玩了一會兒,替下梁小青看鋪子,她進得院中見常氏在剪鞋樣子,揚聲問道,“娘,我爹與老爺的鞋子不是剛做好麽,又做把哪個穿?”
常氏見她來了,把剪子丢給她,“小姐要做把這個剪了賣。你來剪,我去做飯。”
梁小青愣了下,歡喜的道,“小姐,這個真能賣錢麽?”
蘇瑾點頭,“能不能,你做好,放在鋪子裏試一試便曉得了。”
梁小青連連點頭,坐下剪鞋底子。蘇瑾則進屋找出半尺白布來,與梁小青道,“每只鞋底子只要三層便夠了吧?”
梁小青道,“有的人家做三層地,有的人家也做四層地。小姐要做幾層地?”
蘇瑾想了想道,“做四層的罷。”
梁小青點頭,手下不停,問道,“那這些鞋底子要賣多少文一雙?”
蘇瑾有些為難,便問她,“你知道永濟橋邊那家鞋店的鞋子賣價多少麽?”
梁小青停下剪子搖頭,“不知。”
蘇瑾只好用代入法,以米價為基準,在心裏默算了半晌,道,“一雙就賣三分銀子罷。”
梁小青剛要說話,突聽外面隐隐有吉慶的鑼鼓聲,由遠及近而來,轉眼便到她們家院子外面兒,還夾着有人大聲的吆喝聲,疑惑站起身子,“是哪家有喜事兒?”
蘇瑾則想原先她出點子去臊汪家,下意識想到會不會汪家消停了這麽幾天,愈想愈不甘心,依貓畫虎反打一招?不理會梁小青,撒腿往院門口跑,此時那鑼鼓聲剛好到她們家院門外,铿锵有聲,震而欲聾,蘇瑾正要趴在門縫裏往外看,便聽見有人大聲吆喝,“恭賀林老爺進學”等語。
蘇瑾愣神的功夫,那鑼鼓隊已越過她家門口向東鄰林寡婦家去了。
常氏聞訊趕來,聽得這動靜,有些詫異,“林家那木頭兒子中秀才了?”一面說一面急急地開了院門往東鄰張望。
蘇瑾初始聽到“進學”二字,一時沒反應過來,聽常氏這麽一咕哝,才失笑,原是州府衙門的差人來與林家報單來了。
也伸頭往東鄰張望。只見林寡婦伸出頭來初始還一臉愣怔,待明白發了什麽事兒後,驀然拿帕子捂了嘴兒,不避人的哭了起來,聽見動靜都忽忽啦啦圍過來的街坊四鄰,都勸,“是好事咧,哭甚,快請差老爺進去坐坐,喝杯酒水……”
林寡婦連忙收了淚,将院門大開,迎那兩三個報差衙役進去,撇眼瞧見立在家門口的常氏,大聲道,“常媽媽,鋪子裏可有炮仗?先賒把我幾挂來,過後再去把你錢兒!”
常氏雖不喜歡她,在林家大喜的時候也不會故意難為她,再說她一個寡婦失業的,供兒子讀書也不易,遂大聲道,“有咧。這就去叫梁直送來。”
說完轉身與蘇瑾道,“小姐,回吧。人多亂哄哄的。”
蘇瑾看四鄰有人進林家幫忙,因與常氏道,“奶娘,咱們是近鄰呢,你去林家瞧瞧可有能幫襯上的。我去叫梁直送炮仗與她。”
常氏再伸頭看看,林家東鄰那戶人家的婦人已帶着兒媳進了林寡婦的家門,另有幾個往得遠的男子婦人也跟着進去幫忙,嘆道,“也罷,我去瞧瞧。讓小青去看鋪子,這會兒亂糟,小姐可別去鋪子裏晃。”
蘇瑾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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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秀色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沒将有科舉研究透……汗,找資料真不容易,先小更一章吧。
014章 林寡婦的新目标
歸寧府在國朝初年乃是縣制。自大運河通航之後,南北水道交通便利,此地成為南北往來交彙咽喉之地,舟航之所必由,從而發展成為重要的商業中心。于弘治二年改升為歸寧府,隸屬山東布政使司東昌府,下轄兩縣,一名曰館陶縣,一名曰邱縣。
今年乃是院試之年,提學道于四月初巡臨至東昌府,于四月十二日以縣為場次排期開考,各地學子得到消息,早在一月前便紛紛前往東昌府等候應試。
歸寧府距東昌府約有三百一十裏,歸寧府的學子們走水路也要五六天才能回到家。是以,這些衙役帶喜報快馬到歸寧府時,林寡婦的兒子林延壽仍在路途之中。
梁家巷子中多為手藝人,生活都不甚富裕,即便家中有供孩子上學堂的,不過是為了認得幾個字,為将來子承父業打基礎,如今突然出了這麽一個秀才,四鄰街坊們皆喜出望外,頗有些于榮有焉。林寡婦一個人張羅不過來,便有人主動替她張羅。
梁直拿了炮仗到林家門外,也主動替她放了起來。伴着霹靂啪啦的炮竹聲,陣陣青煙升騰而起,漫過青磚院牆,在半空中四彌漫開來;點點紅紙屑将林家小院門口的那塊兒空地蓋上一層紅色,和着圍觀人群的熙攘交談聲,極是熱鬧吉慶。
另外巷子裏有多少年的風俗流傳下來,但凡一家有紅白喜事,挪屋添瓦,做壽擺酒做宴,四鄰都要來随禮來賀。因而有人便在林寡婦為報喜差人擺茶擺酒的空檔兒,到蘇家的小雜貨鋪子裏整治賀儀。
一時間鋪子擠滿了人,格外忙碌熱鬧。梁小青一人是忙不過來的,蘇瑾便搭手做些力所能及的,比如抱個酒壇子、打個糖紙包什麽的。
這些近鄰隐隐約約聽到有人說,蘇家這位小姐自打汪家退親後,變了不少,親眼見得的人卻少,此時看她與梁小青一起忙碌。那酒壇上灰塵泥土染髒了衣裳也不顧,一點架子也沒,對比她之前每日只安心讀書上學,不問生計的好日子,心中都些憐惜,紛紛拿話兒開導她,蘇瑾只是笑着謝過,其它的話也不多說,手上忙碌個不停。
好容易那群人置好禮去了,蘇瑾看着酒架上的壇子,已去了一大半兒,只剩下幾壇金華酒,這種酒比其它的貴些。象茉莉酒、甘薯灑、時興的橄榄酒之類,一升裝的小壇子,只要三四分銀子一壇,金華酒要八分銀子一壇。送禮又不是自家喝,能便宜的,都想省一點呢。
蘇瑾盯着貨架盯了一會兒,轉身與梁小青道,“小青,你把方才衆人買的少的,如鹽花生、核桃、瓜子之類的每樣裝些,再去前面那家五葷鋪買個九格攢盒來。回來時看見梁直,叫他回來,抱兩壇子五斤裝的金華酒與一匹藍梭細棉布,送到東鄰去。”
說着,從荷包裏掏出幾小塊銀子來,這是蘇士貞留把她零花用的,自己天天不出門兒,這五六天裏,竟一個子兒也沒用。挑了幾塊花生米粒大小的,遞給她,“避了人問問你娘,份子錢該随多少的,與禮一并遞了!”
梁小青看看這些銀子,道,“小姐,是不是太厚了些?兩壇五斤裝地金華酒近二錢銀子了,一個九格攢盒也要二錢銀子,那一匹尺頭是四錢銀子的本錢,再加些那些幹果,這便是近一兩的銀子了。這些銀子也有半兩多……”
蘇瑾笑道,“咱們本是近鄰,厚些也是應當的。再者,林家兒子得了秀才,說不得日後我們能借上光呢。這會算計什麽?那匹尺頭已放了三個月之久了吧?這種細棉布在咱們鋪裏又不好賣,與爹爹和梁二叔穿,顏色又太嫩了,與梁直穿……他正是泥猴子的年紀,穿這好料子做甚麽?東鄰那家卻有個年輕的秀才,拿去做人情正正好。”
梁小青因常氏唠叨林寡婦的是非,對她頗有些不喜,無奈小姐堅持,只好接過銀子。
那報喜的差人在林家吃了半日的酒,一人得了五錢銀子的賞錢,到午後方心滿意足的去了。
林寡婦送走差人,四鄰也散了,撫撫笑得發酸的臉頰,進屋去看四鄰們送的禮。
先将紅紙包着的禮錢,一一折了封子,心中暗記哪家給的多,哪家給的少。
算好這些,再去看那些禮物,大多數人家送的是酒水點心幹果之類,只有蘇家與巷子最東頭胡屠夫家裏,送的有酒水有尺頭。只是那胡屠夫家裏送的是自家娘子織的粗白布,與蘇瑾送的那匹藍梭細棉布相比,不但顏色上差出許多來,手感更差了不少。
林寡婦将蘇家送的尺頭拿在手中,細細的摸了一遍兒,左右翻看,心頭歡喜,這個正正好可以與兒子做兩件嶄新的瀾衫來,因這尺頭滿意,複又回憶蘇家今兒送的禮來。
上午時忙亂,她一時沒顧上細想,現在想想,那九格攢盒的葷菜正好招待官差,這匹尺頭又正好與兒子做衣衫,連禮錢也送了五錢銀子。
不但貼心,便比一般的街坊厚出許多。往常常氏對她少有正眼看的,今兒這般殷勤實出意料,心道這是蘇家巴結她,心頭更如三伏天吃了冰碗般爽快無比。
自己坐着笑了一回,複又去看那匹尺頭。因蘇家想到汪家,突的心中一動:那汪家有兒子去攀伏富家女,發那絕戶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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