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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每年還有雷打不動的催五兩銀子的運河堤防捐。咱們靠運河吃飯,這個捐認了,可那黃河發水為何叫咱們捐?松江蘇杭等地比咱們歸寧府富庶,這海防捐怎的不叫他們捐?”

“你怎知不叫他們捐?不過,咱們歸寧府頂個有錢的聲名,大事小事都躲不過,倒真的”有人淡淡頂了一句,嘆息一聲,無可奈何的離去。

蘇士貞早年行商,聽到過蘇杭等商人談起當年海上貿易的盛況,那些商船到波斯到印度,去時運茶葉、瓷器、綢鍛,回航時換來珠寶、玻璃、香料以及各式各樣的精致物件兒,一往一返,一兩銀子就能翻出三四兩的利錢來。那時便極向往海那一端的國度……

本以為有生之年不能去闖一闖,誰知朝廷竟然有了開海禁的苗頭,與這個令人激動的消息比起來,反倒不怎麽在意那三十兩的銀子了。再者朝廷收銀子是為了添戰船、募兵。對商人而言也是好事

悄悄離了告示,回到鋪子裏。直到進了鋪子,才發現張荀一直跟在他身後,詫異,“你跟着我做什麽?”

張荀呵呵笑道,“回老爺,我可不是專跟着老爺的。是小姐叫我來探探這海防捐的數目。”

“哦”蘇士貞臉上喜歡一滞,緩緩斂了下來,三十兩銀子自家是拿得起,只是那鋪子怕是要緩一緩了,“我去和她說。”

蘇瑾自聽到這個什麽海防捐的消息,等不及張荀帶信兒回來,便鑽到東廂房将妝盒取了出來。反正早先想過當首飾的事兒,也沒什麽不好決斷的。只是想想那天在當鋪裏聽到小夥計說九出十三歸,又是一陣的肉疼。

蘇士貞進來時,她正對着這一推兒首飾發呆。

“怎麽?你知道要捐多少銀子了?”蘇士貞在她對面坐下,掃過桌面擺着的兩只鑲各色寶的金釵,“這兩只是你母親留給你做嫁妝地,不許當。”

蘇瑾将釵子推到蘇士貞面前兒叫他瞧,又問,“爹爹派在咱們頭上的海防捐是多少銀子?”

“三十兩。”蘇士貞将那兩只金釵拿在手中細看着,複又放下來,臉上浮現笑意,“你常叔叔早先不是說過朝廷可能開海禁的事兒?以我看這個海防捐怕是朝廷為着開海禁做準備呢。雖然數目不小,便爹爹認為值得”

“是”三十兩銀子拿她這些頭面去當了,或能周轉得過來,心中一松,笑着道,“我聽人說過會通河的故事,爹爹現在的心情大約與那位一生都念着‘會通’‘會通’的老漢一般吧?”

會通河的典故說的是隋朝開挖大運河時,官府派工役,鄉民們皆怨聲載道,唯有一個老漢,十分高興,幹活甚是賣力,在他看來,運河挖到自家門口,水路通了,好日子便要來了。可惜運河挖了十年後,原定水路通到歸寧府的水路突然改了道,這位老漢急病交加,臨去時,還念叨着“會通”“會通”,希望運河通杭到家門口,子孫後代過上好日子。

蘇士貞笑道,“若朝廷真要開海禁,也是我們經商之人的福氣。所以這銀子,旁人如何說道我不管,咱們要早早的交上去”

蘇瑾将挑好的頭面包起來,“好。那娘留下的這兩只頭金釵子不當,餘下的,還有上次我去常叔叔家裏,因我給了掌珠幾顆金锞子,常夫人愣是給了兩倍于那個價錢的首飾,這些都拿去當個活當。三個月的時間,咱們定能周轉過來了,到時再去贖回來!”

蘇士貞一時也沒更好的辦法,便叫張荀過來,将蘇瑾挑出的首飾拿給他,讓他去金滿地當鋪找王朝俸,這人與常貴遠交情甚好,為人也正直,找他過手,想必能當個公道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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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章 做一回“雷鋒”

“今兒你去清源山下一趟,找一家适合發賣咱們貨物的小鋪子,将鞋子放在那鋪子裏代售。記着一定要讓将鞋碼子是怎麽回事兒,詳細說給店主知道,好讓他們給客人介紹。利錢就按昨日老爺說的,一雙鞋留把他們二分銀子的利。”

又是一個忙碌的早晨,自蘇士貞猜測朝廷将要開海禁後,見天兒去找常貴遠,蘇瑾有些意外蘇士貞在這件還沒有敲定下來的事兒上表現出來的熱衷,不過,她也樂得蘇士貞不管家事。

那些首飾共當了四十多兩,納了海防捐之後,蘇士貞也将那處鋪子談妥,明日便要去付銀子接收鋪子。這兩項事兒都辦妥之後,家中可動的銀子只有十來兩。好在鋪子裏的貨物每天都在賣,能回些本錢,不然以蘇瑾的性子,這會子已經在發大愁了。

即使如此,蘇瑾還是城中代售鋪子未定的情況下,決定先在清源山下的鋪子裏鋪上貨物。剛與張荀說到這裏,梁小青自鋪子進來,道,“小姐,姚小姐來了。”

“她?”蘇瑾一愣,随即向張荀道,“好了,你去吧,每個鞋碼都拿三雙過去。”

一面站起身子往院門口迎,“她是不看我這些天沒去學裏,來興師問罪了?”

梁小青跟在她身後,低聲道,“小姐,不象呢。我看姚小姐神色不太好,象是有什麽難事兒”

蘇瑾腳步一頓,随即催她,“你快去開門,我問問她到底有什麽事兒。”

梁小青快步打開院門兒,笑着将姚玉蓮引進院中,她臉上的神色确實不用問,便知是有什麽難事兒。蘇瑾向梁小青擺擺手,“去泡壺茶送到東廂房。”

“蘇妹妹,我……”進了東廂房,姚玉蓮才擡起頭,看着蘇瑾,欲言又止。

“姚姐姐有事兒只管說,你來找我,定然是想着我能幫得上忙。”蘇瑾接過梁小青端來的茶壺,示意她出去,一邊倒茶一邊道。

姚玉蓮半垂着頭,咬了咬嘴唇,半晌才問道,“蘇妹妹可聽說了官府派海防捐的事兒?”

蘇瑾放下茶壺道,“這事官府見天打着鑼沿街喊,又四處貼告示,想聽不到都難姚姐姐莫非是因海防捐有什麽難事兒?”

“嗯。”姚玉蓮雙手握了茶杯,蚊子一般哼哼着,這時蘇瑾才注意到往常她頭上那兩支碧玉簪子已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桃木雕花的簪子。眉頭輕皺,姚家與自家家境相當,只一個海防捐會讓人為難這成樣?日常使用的頭面都當了?

片刻詫異之後,蘇瑾回過神來,笑道,“姚姐姐有什麽難事兒就與我直說吧。”

姚玉蓮半垂着的頭含糊的說道,“原以我家的情況,五十兩銀子是到不了要來求妹妹幫忙的份兒上。只是四月初,我哥哥聽人說自關外皮毛藥材之類的便宜,鬧着非要去關外走走。我爹娘拗不過他,就給他東拼西湊,又到外祖母家去借了借,這才湊得五百兩的本錢,在咱們歸寧府置了些茶葉絲綢,跟着人去了關外,說在那邊兒把這些賣了,回程時好販些皮毛藥材之類的回來。所以現在……還差三十兩。”

自她提到的海防捐,蘇瑾便知她是為了銀子而來,只是自已剛把頭面當了,才湊得齊賃鋪子的本錢,哪裏有多餘的銀子幫她?但是以蘇瑾兒與姚玉蓮的交情,這事兒也不好一口回絕。

一時間也犯了難。

姚玉蓮等不到蘇瑾的話兒,悄悄擡起頭來,看她面帶難色,忙站起來尴尬強笑道,“都是姐姐的不是,讓妹妹為難了。”

蘇瑾忙站起身子,笑着拉她坐下。前世,她借過旁人的錢,也被別人借過錢。深知私人間互借錢財,乃是人世間一等一微妙的事體,一點照顧不到,朋友便起間隙。心思電轉,一咬牙,大不了鋪子再放一放再說。不過這事兒她卻不能做主,要與蘇士貞說一聲才行。

因笑道,“不瞞姐姐說,我家正巧自各處湊了幾十兩銀子,準備在新城中賃鋪子,我爹爹這兩天已将價錢談好了,明日就要去付銀子。姚姐姐這邊急着用,妹妹也有心幫一把。只是要等我爹爹回來,我與他說說,瞧瞧這鋪子的事兒能不能往後放一放”

姚玉蓮聽她松了口風,喜得連忙站起來,離了桌子向蘇瑾拜了下去,“實在是因哥哥走時,爹娘将能借的人家都借遍了。不然我也不會叫妹妹為難,妹妹的大恩大德,我姚玉蓮沒齒難忘”

蘇瑾見她這樣,突然為自己的決定松了口氣兒,可見真的是無處借了。連忙起身将她按坐在椅子,“姚姐姐這可折殺我了。銀子地事兒,我盡量跟爹爹說說。”又奇怪的問道,“姚姐姐,我們家只要交三十兩,你們家的飯館也不大,怎的就派了五十兩呢?”

“唉”姚玉蓮輕嘆口氣兒,“我們家早先是個三間門面的大館子,三年前因生意不好,将另外兩間賃把別人家,誰知那衙門的稅單幾年了一直沒改過,只叫我們按原來的大館子交稅銀。若說這稅還罷了,一季三百貫鈔,每貫折銀四厘,三百貫紗也不過一兩二錢,雖然吃虧些,卻還交得起這一回的海防捐,可真是叫我們吃大虧了我爹娘說,等過些日子銀兩周轉過來,便使些錢托人到衙門将底子改一改呢。”

原是這樣蘇瑾也隐約聽蘇士貞說過,不管是商稅還是民賦,都存在這種不合理的現象。姚玉蓮家的情況還算好的。記得蘇士貞早先提過梁家巷子西頭有一個匠戶人家,那家老漢是匠籍,死了已有八年,但是朝廷十年才重新核一回戶籍,因而這八年裏,那老漢雖不在了,但是每年他的那份兒匠籍銀子卻得雷打不動地交上。那家人每年交稅時都要鬧一場,可最終也拗不過官府稅吏,該交的銀子一文不少的交上。

蘇瑾嘆口氣兒,安慰姚玉連幾句。因這幾日蘇家又開始做鞋子,姚玉蓮來後不久,便不斷有婦人來交送做好的鞋子,再領些半成品回去。梁小青和常氏在院中收鞋子發放半成品,把人工錢兒,忙得不可開交。

姚玉蓮看她家忙着,不好多坐,便要家去。蘇瑾也不多留她,只是寬慰道,“姐姐且放心回去等信兒,等傍晚時我爹回來,我便與他說。”一邊送她出了院門兒。

送走姚玉蓮後,蘇瑾回坐在棗樹下的椅子上,看常氏給那些婦人發工錢兒,那源源不斷流出去的銅板,讓她心底真的犯了愁。難不成自家拿了銀子去幫姚玉蓮,然後再去找常貴遠借銀子?這事辦得實在不象她的作風可,不借她銀子又實在于心不忍,借了她銀子,也舍不得把看好的鋪面讓旁人搶走了

送走那幾個婦人,常氏輕手輕腳的走近,“小姐,姚小姐來,說了什麽事麽?你臉色這般不好。”

蘇瑾苦笑着道,“說的可是難辦的事兒。她是來替家裏借銀子納海防捐。”

“啊喲,那小姐答應了?”自家有多少銀子,常氏不知詳細的數字,大體還是知道的,忙急切問道,“我看姚小姐走時帶笑,是小姐答應了吧?”

“啊?”梁小青聽見,也急急的自牆蔭裏跑過來,“那咱們的鋪子怎麽辦?不賃了?”

蘇瑾無奈笑笑,“我是沒把話說死。不過,我看姚姐姐這回确實沒處借銀子了,咱們若不借,她家說不得要去借高利。那高利一旦借了,憑她們家那館子的出息,想要還清,可沒那麽容易。”接着,又将姚玉蓮的哥哥借銀子出去做生意的事兒說了。

常氏嘆息道,“若不是這節骨眼兒上,借她就借了。現在咱們一借,可鋪子咋辦?”

蘇瑾一會兒不甘心放了鋪子,想去找常貴遠借銀子;一會兒又覺鋪子現下不開也可。想了半晌,也沒甚麽頭緒。常氏見她為難,想了想道,“小姐,要不,四鄰的工錢,咱們先欠着。我房裏還有兩塊玉,是早年夫人送把我的,家中各處值錢的物件兒略攏一攏,再拿到當鋪裏當了,也能湊夠數吧?”

蘇瑾搖頭,“哪裏能當奶娘的頭面四鄰的工錢也照付吧。實在不行,将我娘留下的兩支鑲寶石的金釵當一支。”

常氏心疼的道,“老爺肯定不許”

蘇瑾雙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做了決定,“不說了,就這麽定了。當了釵子,等手頭一有銀子就馬上去贖回來”

梁小青猶自不舍,“小姐那可是夫人留你的嫁妝”

“又不是拿去死當。過兩三個月就去贖回來,怕什麽”

正說着,又有婦人來交鞋子,幾人便住了嘴。

蘇士貞是在午時過後回來的,蘇瑾看他臉上帶着微微的酒意,不禁好笑,趕忙攙扶他,“朝廷開海禁的事兒還沒定論呢,爹爹就這樣高興”

蘇士貞偏頭笑道,“不止是我,你常叔叔,還有早先那些相識地人,都高興得很,都說這回肯定能開,都盼着這一天呢”

蘇瑾道,“即使是開,誰知道哪年哪月才開”

蘇士貞只是笑,“聽說朝廷這回議得認真,怕是不要等太久喽”

父女兩人說着話兒,進了正房。蘇瑾應了姚玉蓮的事兒,想早些替她辦了。将蘇士貞扶到正房後,沏茶與他解酒,在他喝茶的空檔,将姚玉蓮借銀子的事兒和自已打算将朱氏的留下寶石金簪子當一件的事兒說給他聽。

蘇士貞聽完後,看着蘇瑾不言不語。蘇瑾疑惑,“爹爹不同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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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章 峰回路轉

蘇士貞沒答話,将茶杯放下,而是自己的銀袋子掏出來遞給她,“這是你常叔叔叫我拿給你的。”

“這是什麽?”蘇瑾疑惑地接了過來,打開一瞧,裏面卻一錠白花花的大元寶,驚喜叫道,“爹爹哪裏來的銀子?”

蘇士貞看了她一眼,笑道,“不是說了,是你常叔叔叫我拿給你的。”

蘇瑾皺皺鼻子道,“女兒是問常叔叔為什麽突然特特把銀子給我”

蘇士貞感嘆一笑,“早先你幫着牽線做成的那筆生意,你常叔叔已将貨物發賣一小半兒了。當時楊小弟走時,特意留下話兒,說這中人錢讓你常叔叔先代他付了。他定是因我們家最近在賃鋪子,猜我們缺銀子使,将中人錢提前給了。”

“哈”蘇瑾樂了,好人有好報這下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蘇士貞的态度也已說明,借給姚玉蓮銀子這事兒,他是同意地。想想也是,按蘇士貞的性子,即便沒這筆銀子,家中亦沒有首飾可當,人若苦求到跟前兒,他還是會将自家的事兒先放一邊,緊着旁人用。

想到此處,蘇瑾突然覺得自己責任重大,不由将銀袋子緊緊抓住。姚玉蓮今兒來借是為私,她不好不借。将來若是因生意上的周轉來借,那便是為公,她沒銀子肯定不借即便借,也要對方拿相當的物品來抵押。生意上的事兒總得按生意場上的規則來辦。若蘇士貞當年有自己這樣的覺悟,怎會在姓汪的舅舅手裏白白折了那麽多本錢?

思到此處,突的心思一動,又坐了下來,“爹爹,早先你将銀子投到汪顏善舅舅的生意裏,沒有叫他們寫字據麽?”

“嗯?”蘇士貞正想着旁的事兒,聽到“汪顏善”三個字,下意識驚訝出聲,待聽清蘇瑾的問話,松了口氣兒,“這事已過去那麽些年了,有字據如何?”

“這麽說是有字據的?”蘇瑾臉上一喜,連忙将銀袋子放到一旁,扯着蘇士貞的衣袖撒嬌,“爹爹快把拿出來我瞧瞧。”

蘇士貞眉頭微皺,“你想去向他們讨銀子?”

“當然借銀還債,天經地義字據在哪裏,拿來我瞧瞧嘛”突的柳暗花明,蘇瑾不由喜上眉梢,一連的催促。又問,“爹爹說過不要他們還銀子的話麽?”

早先兩家是親家,那汪公汪婆哭着來求,蘇士貞為人良善,見他們哭的這樣可憐,自不好再逼着讓人還銀子。這事兒就麽拖了下來,不讓還的話,他還真沒說過。但是這麽多年過去,卻也再沒想起過去讨要,這事兒早忘到腦後去了。

蘇瑾突然提起來,蘇士貞略做思量,站起身子道,“好,你等等,我進去找找”

“好好好”蘇瑾一連的點頭,心中突然有說不出的暢快。正巧缺銀子使呢,這筆債她誓要讨回來,再說那姓汪的屢次惹她生氣,這回定要叫他們一大家子跟着鬧心

蘇士貞進房片刻,捧出一個匣子來,剛放到桌上,蘇瑾便撲過來,伸頭往裏面瞧。蘇士貞笑道,“你看什麽?”

蘇瑾笑嘻嘻的指着這匣子,“這裏面是都是爹爹借把別人銀子的借據?”

蘇士貞點點頭,嘆息,“有些已十來年了,多是在外行商時借出去的,人都不知哪裏去了,也沒處可讨。只能算是廢紙一張。”

說着自裏面拿出一疊紙來,蘇瑾看那借據,沒有十張也得有八張,登時心疼的直抽抽,她除了知道汪家舅爺借的三千兩,餘下的竟然一點不知。這得有多少銀子?

蘇士貞抽出其中一張遞給她,“除了汪家舅爺借的,餘下的數量都不多,多則二百來兩,少則十幾兩,皆是在外行商時借出的。先前家事也沒到山窮水盡的份兒上,爹爹也沒想着跋山涉水的去找人讨要”

蘇瑾又是一陣的心疼,将那借據搶在手中,數了數,除去汪家舅爺借的那筆銀子,餘下的借據有八張,借出的銀兩合計有五六百兩之多。再看日期,最早竟然是崇祯三十二年,一個徽州書生進京趕考,路上所帶的盤纏丢失,蘇士貞主動借把人家二百兩銀子

蘇瑾擡頭看着蘇士貞,前世在電視劇看中到的情節,再一次浮現在眼前:落難書生千愁百轉,只有一面之緣的好心商人慷慨贈銀這些她以為杜撰的,沒想到此刻活生生的事例就在眼前

蘇士貞看她愣怔,将那借據抽過來,掃了一眼笑道,“這事兒我記得清楚。那書生端地是好氣度好相貌好文采。據他們說,他們本家在徽州當地也是望族。只因路上仆人大意,叫人将盤纏偷了去。我素喜讀書人,那時手頭正好有幾百兩的贏利。便借把他二百兩這借據是他主動寫下地,說回到家中便派人來還銀子。只是不知是不是科考不利,還是家中出了旁的事兒,這麽些年都沒消息。當年在湖州販布時,我曾想過去看望他,後來想想,若真去了,人家必以為是沖着二百兩銀子去的,便沒去……”

“爹爹,你先說說汪家舅爺是什麽情況,我們先去他家讨這筆銀子”蘇瑾怕蘇士貞再說下去,她當場吐血而亡,趕忙打斷他的話,“我隐約記得汪家舅爺現在還在做生意,做地是什麽營生,在哪裏做,卻一概不知。”至于其它的人家,蘇瑾決定将這小匣子抱回房中,細細研究,然後去一筆一筆讨回來。

蘇士貞看她把小匣子往自己懷中攬,笑了下,卻不阻攔。而是坐下來,細細說起當年汪家舅爺借銀子的事兒。那是崇祯末年,整整一個冬天,山東、大名、河南等地,沒飄丁點雪花兒。剛過了大年,便有人盛傳,說河南河北等地的麥子多旱死,開了春,麥價定然騰升,有些大商號早就暗暗地大量收購囤積麥子,準備發旱災財。汪家舅爺聽說這事兒,甚是心動,須知災年的麥價,比豐年足足要貴出一倍來。現下收購,到開春發賣,少說也有五分的利。

便來蠱惑蘇士貞與他一道做這販麥子的生意,蘇士貞卻覺這消息散播太快,旱情過于誇大,似是有人在背後操縱,不想冒這個險。那汪家舅爺說不動他,便提出借些銀子自己做這麥子的生意。誰知麥子收到二月中旬,山東河北等地突降一場淅瀝春雨,本地旱情得到緩解。而又有人傳出話來,說起河南的旱情并沒有早先傳得那般嚴重。尤其是臨黃河一帶,農田能借河水灌溉,收成并沒有受太大的影響。

這消息一傳來出來,麥子市價一落千丈。汪家那位舅爺因貪圖大的,想一口吃個胖子,不但借了蘇家的銀子,還借了五千兩的高利……剩下的事兒,蘇士貞不說,蘇瑾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麥價大跌,汪家舅爺折了本錢,借的高利不敢不還,還了那錢,蘇家的銀子就打了水漂了。

蘇瑾暗自一笑,做期貨風險大,可不是哪個人都能做地。那次麥子的生意,肯定是別有用心地人想操持麥價,從中間吃暴利,才故意散出去地。不過她又感嘆,這太過發達的商業環境,讓她實實在在沒有多少空子可鑽,只能老老實實,一步一步往前走。

跑了會兒神,蘇瑾複又高興起來,指着借據,興奮地道,“爹爹,一年一分的利錢,三千兩銀子,借了五年有餘,該讨多少回來?”

蘇士貞道,“四千五百兩。”

“好”蘇瑾将手在桌重重一拍,站起身子,笑嘻嘻的道,“爹爹,這下我們有銀子了。四千五百兩呢”

蘇士貞眉頭微皺,“話是這樣說,只是怕他沒銀子還。”

蘇瑾哼笑了兩聲,“爹爹,你方才不是說,汪家舅爺現如今仍做着糧食的生意?四千兩沒有,四百兩總有吧,四百兩沒有,四十兩總有的一年讨不完,就分兩年,兩年讨不完,就分三年總之這銀子一天要不完,他汪家和那位舅爺就別想清靜”

汪家毀親時,只顧氣,哪裏想到這宗銀子上面兒,現在蘇瑾又提起來,蘇士貞自然沒二話,“好,就按瑾兒說的辦。他汪家不仁在先,也怪不得我們不義。”

“是。人敬我們一尺,我們要敬人一丈。況且汪家不是與潘家作了親嘛,有了有財的岳家做靠山。這銀子讨起來,會容易得多呢”

蘇士貞道,“雖是要讨銀子,也得想個萬全的法子。這事我們合計好了再說,你先将你地事兒去辦了”

“好”蘇瑾将小紅匣子抱在懷中,順手抓起銀袋子,“那爹爹先歇着吧,我這就叫梁直去給姚姐姐送信兒”

姚玉蓮沒想到蘇瑾這麽快派人給她送信兒來,連忙随着梁直趕到蘇家。此時蘇瑾已将三十兩銀子稱好,并拿手帕包了,坐在院中喝茶等她。對蘇瑾的雪中送碳,她自是感激不盡,一直說日後有什麽事兒,她能辦到的叫蘇瑾只管開口。

正說着張荀回來了。姚玉蓮見狀笑着起身,“我這下可知道蘇妹妹為何遲遲不去學裏了。”

蘇瑾笑道,“只是這兩天忙些。等安定下來,我便去了。”說着叫梁小青替她送客。

張荀見客人走了,自鋪子裏轉進來,向蘇瑾彙報,“小姐,今兒在清源山腳下的鋪子裏一一問過了。共有兩家願意做我們這鞋子生意的。小的尋思着,那地方非節日時人流并不很多,若選兩家,怕他們在價錢上相互傾壓,最終做主先選一戶姓尚的人家。已把帶去的鞋子盡數放在他鋪子裏,說好十天去人結一回帳,他那裏若貨物不夠賣,就自來咱們鋪子裏提貨。這是雙方寫的契子”

蘇瑾伸手将他遞來的契子接過來,略掃了兩眼,便收起來,“嗯,你辦得對。那清源山下只要一家便好。你先下去歇着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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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前一章看有親感嘆古代商稅高。實際上在現有史料中可以找到的記載是:明代的稅,是按“貫鈔”為單位,但在實際征收時,換算為銀子。“一貫鈔折銀四厘”。銀子的單位分別是:兩、錢、分、厘。

這一章提到的年利一分,則是10這個概念。與前文中提到的“常貴遠要給蘇士貞五分的利錢。實際是50的利。”這兩個是一個概念。。。

045章 鞋鋪開張

有了常貴遠提前支付的中人錢,蘇瑾的手頭倒比之前寬裕了些。除去借給姚玉蓮的三十兩銀子,還餘下三十多兩。永清橋頭的鋪子賃下後,粉刷修整,用去十五兩。餘下的銀子,蘇瑾想做些夏襪搭售。将這個主意和蘇士貞一說,他也極贊成。随即買布裁剪,仍叫那些計件婦人領回家縫制。

一連幾天忙碌,蘇家在永清橋頭的鋪子終于迎來開張的日子。一大早蘇士貞不及用早飯,便帶着張荀、栓子、全福三個去了鋪子,蘇瑾草草用過早飯,也急着拉梁小青出去。

“小姐,老爺不是叫你晚些時候再去?”常氏看見,在二人身後大聲喊道。

“掌珠、姚姐姐還有學裏的幾個女同學都說今兒會去賀咱們鞋鋪子開張呢,爹爹可不方便支應她們”蘇瑾頭也不回揚聲答道。話音落時,兩人的身影沒到影壁後面。這些人也許是随口那麽一說,蘇瑾并不當真,順手拿來當借口倒挺合适。

常氏無奈的沖着兩人消失的方向笑了笑,自去收拾廚下。

盡管天色還早,但是做為最繁華的永清橋頭一帶,已經又開始了一天的熱鬧。因歸寧閘口還未開始放行,此時,橋兩側寬約十丈有餘河道內,擠滿了各式各樣等待通行的船只。那寬闊的河面之上,舟與舟相連,帆與帆相接,宛若水上街市,綿延至數裏之外。

河岸兩邊已有不少勤勉的商人開始發賣貨物,當然,也有不少步履匆匆,身着最華麗體面的衣衫,收拾得富貴一團地商人,自河岸兩邊的那三十二條花柳巷,七十二坐管弦樓中鑽了出來。

如此景象,讓蘇瑾不禁想起剛剛讀到過的,弘治年間的文淵閣大學士李東陽路過歸寧府時,見運河上穿梭忙碌、兩岸繁華無比的景象,感慨而作詩:“十裏人家兩岸分,層樓高棟入青雲。官船賈舶紛紛過,擊鼓鳴鑼處處聞”。

到這個時空這麽久,蘇瑾一直不知該如何形容她所在的這座城市。與名滿天下的蘇、杭、湖州、松江、南京不同,這個城市在前世她并未留意過,甚至不知道山東地界上竟然還有一座堪與蘇、杭媲美的城市。但是它的起源,蘇瑾是知道的。國朝初年,歸寧府只是縣制,是漕運五大水次碼頭之一,那時只有糧倉并無城池。直到景泰元年才開始于會通河北岸,以廣積倉為基,修建磚城。此時,歸寧府的主要作用仍然是糧倉。直到永樂十年左右,因成祖皇帝下令貫通大運河,自此,歸寧府的顯要地位才凸顯出來。

分合于歸寧府的三條水道,北達京、津;南抵蘇、杭;西及開封。這樣顯要的位置成就了如今的歸寧府。大運河南北通杭之後,原本只有一萬多人的歸寧縣,迅速擴張到三萬人、九萬人,人口激增,舊城狹小空間日漸見拙,許多商賈和市肆、樓宇被迫向外滋生,沿運河岸線在舊城外生長,成為真正的商業繁華和運輸中心,這便現在的新城,如今她腳下的這塊地方

當地人口的增加,再加上十倍于本地人口的外來客商,數百萬的人群,成就了現今歸寧府的繁茂。

有人統計說,歸寧府大大小小的商鋪加起來有上千間,而每日在歸寧閘口通行的船只計以萬艘,蘇瑾沒考證這個數據是否真實。但這幾日她因将要開始在更廣闊的天地之中奔走,為了更快速的了解這個時空的商業,叫人到書市上為她買得一本《歸寧府志》,在這本書中,她看到了一組數字,萬歷年間歸寧府鈔關所收船鈔商稅達八萬三千餘兩,超過京師的崇門紗關和杭州鈔關,居全國八大鈔關之首。

所以那些商鋪的數字是否真實,她并不特別在意。有腳下這條運河在,有戶部統計的真實稅銀數目在,她開始相信,這片城池在商業上并不輸蘇杭、松江、兩京等地

下了永清橋再行百十步,便到了蘇家的新鋪子。此時,蘇士貞正陪着三個中年人立在店鋪門前,對着店鋪的上方的大片紅綢指指點點。

“爹爹。”蘇瑾下了轎子,款款走到衆人身後。與蘇士貞說話的幾人聽見她喚,齊轉過頭,這三人中,有一人蘇瑾是認得的,正是常貴遠,她連忙上前行禮,“見過常叔叔”

“瑾兒來了!免禮,免禮”常貴遠哈哈笑着,洪亮的聲音中透着愉悅,仿佛是自家的新鋪子開張一般。

蘇士貞又向她介紹另兩位,“瑾兒,這位邱伯伯,便是上次我與你說過的,在城郊洪官營開着一間大織坊的那位。這位馮叔叔,做的是茶貨生意,在鳌頭矶南南邊有兩家茶莊。”

蘇瑾連忙向二人行禮道謝,在歸寧府裏,象她家這樣的小鋪子每天不知開幾家關幾家,本是無足輕重,這二人能親自來賀,蘇瑾是心存感激地。

邱老爺聽得蘇士貞的介紹,哈哈一笑,“蘇老弟又打趣兒,哪裏是什麽大織坊,少少的二三百張織機而已賢侄女快起身”聲音中透着微微地炫耀。

而那位姓馮地茶商,卻似不喜多言,只是客套了一兩句,仍舊和蘇士貞三人說這鞋鋪子。

蘇瑾與二人行了禮,便乖巧地立到蘇士貞身旁。眼睛盯着自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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