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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忙,這不是壞了自家商號地聲譽?”
想法被否定,蘇瑾并不急,“只是漏個空子給我們罷了,又不要胡家人出面幫我們。不過,這也只是我初步的想法,具體該如何操辦,并未想得周全”
她能想出這法子來,蘇士貞心中甚感欣慰,不由暗贊她心思玲珑。但贊歸贊,卻仍覺這法子行不通,胡家是什麽樣的商號?怎會理會無足輕重的陌生人?連連搖頭。
蘇瑾笑道,“爹爹先別忙着否定,有道是事在人為商人逐利,若咱們開出足夠吸引他們幫忙的條件,也不見得不能成事。再者即便不求他們幫忙,咱們也趁機了解了解這胡家,不也好?”
蘇士貞失笑,“咱們只一間雜貨鋪子,一間新開門的鞋子,兩間鋪子合起來,一日賺不得五兩銀子。拿什麽吸引胡家?”
蘇瑾不好說若胡家真的不同意幫忙,她打算拿前世的一個小點子,換得胡家的幫助。因這個事兒她自己也還沒算計好,到底值不值便笑道,“胡家這邊兒反正已叫張荀去四處打聽了。我們且聽聽他帶回來的信兒再說這個又不礙我們想旁的辦法,不過是多一條道兒罷了!”
仍舊說服不了她,蘇士貞只得無奈點頭。一邊心是暗自思量,這個女兒是從何時起這般堅持已見了呢?
正說着,梁直在外面喊,“老爺,小姐,我爹和王瑞回來了”
“呀”蘇瑾驚喜地站起身子,向蘇士貞道,“梁二叔這一走十五六天,奶娘昨兒還挂心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麽岔子”
說話間,梁富貴和王瑞兩個已趕着驢車進來,兩人的臉被曬得黑紅,脖子下的衣衫被汗水濡濕了一大片,梁富貴跳下驢車,指着車上兩個碩大包裹,笑着與蘇士貞道,“老爺,這車上可不是沒賣完的貨物,是依着小姐的主意置換來的舊衣衫!”
“好好,辛苦你們了瑾兒趕快上茶,在牆蔭裏擺了凳子,叫你梁二叔和王瑞歇歇。”蘇士貞連連點頭。
王瑞連連搖頭擺手,“老爺,小的可不敢坐,不敢坐”說完一溜小跑到水井處,拎了水,避到正房屋後洗臉消汗。
梁富貴望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起來,笑夠了才将肩頭的褡裢取下來遞給蘇士貞,“老爺,我們這次只去了夏津,在夏津也只走了三個鎮,貨物便盡數發賣完了。那兒的農戶是富些,花起銀子來也大方,這些帶去的貨物共得利近二十八兩。不過那兒自歸寧府到夏津,只間竟有兩個巡檢司,多出不了銀錢,集市攤費也高些,單這些官府收的雜項,一共用去二兩多銀子,我們兩個這半月住店吃飯以及牲口草料,也花去二兩多。餘下二十三兩的利錢和本錢都在這裏了”
蘇士貞接過被汗水浸得半濕的褡裢,再一次感嘆,“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不辛苦”梁富貴連連搖頭擺手,向蘇士貞笑呵呵的道,“這生意原我不想叫老爺做。現下做了幾趟,自己卻做出趣味兒來了。不但能掙錢,還能四處走走看看都說十裏不風,八裏不俗,這回可是真開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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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蘇瑾開始收拾人了哦嘿嘿厚顏求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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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章 喜宴上讨債(一)
晚上蘇士貞叫常氏多備了幾個菜,與梁富貴吃酒閑話到近二更,才各自睡去。因梁富貴和王瑞回來,家裏人手足,蘇士貞騰出空來,仍想着如何去讨銀子。
蘇士貞仍然認為蘇瑾是異想天開,蘇瑾則沒辦法向他明說自己要拿什麽與胡家交換,以期取得旁人的幫助。這也算是他們父女二人第一次意見相左。不過兩人所想的方法并不沖突,蘇瑾便悄悄行事。
四五天後,張荀将蘇瑾所需的消息打探清楚。胡家在本地的生意全權由大掌櫃處置。這位大家掌櫃早年在山西另一巨賈程家做掌櫃,程家因這一代經營不善,家業落敗,鋪子全面收縮至山西境內,他被東家解雇後,又投身到胡家,這人乃是學徒出身,在生意場上已浸近三十年,是個相當精明歷害地人物。
二掌櫃是胡家的家仆,自小在胡家長大,早先一直在胡家家主身邊當差,大概兩年前才被派到歸寧府與大掌櫃一道打量胡家在歸寧府的生意,雖是二掌櫃,在胡家本地的生意中,說話還是極份量地。
至于這二人的人品,雖然大掌櫃在歸寧府置了個外室,而二掌櫃則在春風樓包了個頭牌。在生意場上的口碑還是不錯地,不故意壓價,又不拖欠往來商家的款項。張荀說這話時,聲音十分含糊,簡略地帶過。
蘇瑾自知他的心理,若蘇士貞知道他與自己說這些,怕是又要訓斥他。不過,這種事蘇瑾見得多了,在她眼中,這些根本不算什麽。以時下的世風來看,逛青樓是時尚,商人沒逛過青樓的,怕是都不好意說自己是商人
“好,這事兒就這麽定了。先去找胡家二掌櫃”聽張荀說完,蘇瑾做了決定。胡家二掌櫃是家仆出身,應該不象那些自小當小學徒,“科班”出身的掌櫃們對商之一道的規矩那般看中,心思可能稍活絡一些,再者在二掌櫃這邊兒不成,再去找大掌櫃,自己也有個緩沖的餘地。
“小姐,這讨債地事兒,小的倒有一個法子……”張荀試探着的說道。自家與胡家相比,就如蚍蜉與大樹,她這想法簡直無異是癡人說夢,不想叫她去胡家自讨沒趣,這麽些天私下也狠想了想,終于叫他想出一個法子來。
“哦?”蘇瑾一愣,随即笑道,“是什麽法子。你說說看”
張荀道,“市井之中有一幫人,專拿錢替人辦事兒,只要肯給銀子,沒有他們不肯接的活計。小姐不若找他們去讨銀子若不然咱們也可将借據轉給專放高利地人,讓他們再去收這筆債”
“你說的這兩個法子老爺也曾提過,只是我聽他說放高利的人甚是貪心,借據上所出利錢必須全歸他們。一千五百兩的銀子,這麽白白的送把人,我心中不舍。你這兩個法子當作備用吧,若胡家不成,再用這個法子不遲,左右不過晚兩天罷了。”
張荀見說她不動,也無可奈何,便道,“小的探知胡家二掌櫃常在午後申時初刻到城西門內的鋪子裏巡查。小姐若去時,也叫小的陪同前去吧。”
蘇瑾笑了笑,“好。到時我叫小青知會你。”
張荀看她說得篤定,行禮出了倉房。
張荀走後,蘇瑾再一次梳理擺在案頭的讨債方案,目前她比較中意的方案有兩個,一将債權轉稼給放高利的人,另外一個自己所想的這個方案。
這兩個方案相比,前者省時省力,但是代價太高。後者變數太大,而且這個變數完全屬不可控因素。但是這件事兒若能做成,銀錢上損失會少些。低價轉賣糧食,多不過讓出幾百兩的利而已,也有可能一兩銀子也不會虧,并且還能和胡家搭上線兒。
任何時候,人脈就是錢脈
想了半晌,拍板敲定,先走胡家的這條路子等傍晚蘇士貞回來便與他說。
蘇瑾思索得入神,連院門響起也未注意。直到眼角餘光掃到院中的人影才回神,定睛一看,只見梁富貴怒氣沖沖的往後面房間走。
蘇瑾趕忙起身,跑到倉庫房門口,揚聲問道,“梁二叔,您這是怎麽了?”
梁富貴腳步一滞,趕忙搖頭掩飾,“小姐,沒什麽,沒什麽事。你鑽到倉房做什麽?”
蘇瑾慢慢走近,立在他面前緊追不放,問道,“我看帳本呢。梁二叔是哪個惹你生氣了麽?”
梁富貴搖頭。蘇瑾想了想,今日早上蘇士貞似是說過要梁富貴再去汪家舅爺的鋪子裏探探,莫非,是在那兒受了氣?試探着問出來,梁富貴更大力的搖頭,“不是,不是不過是回家地路上跟人撞了下,磨了兩句口角。”
他急切想要撇清的模樣,讓蘇瑾知道自己猜對了。也不再追問,看着梁富貴匆匆去了後院,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汪家舅爺欠了自家的債,推脫也就罷了,還敢給自家的人氣受,還真當她好欺負呢
轉身回到倉房,提筆在紙上算了起來,一年一分銀子的利,五年的單利是四千五百兩,那麽五年的複利……是四千九百二十一兩又八錢一分八厘。
單利一年的只生利是固定地,上一年的出息并不滾入下一年繼續生利。但複利除了第一年生利三百兩,餘下的年份皆是以上一年的本利合計為基準本錢,繼續生利。蘇士貞的借據上并未注明是單利還是“利滾利”。早先她不想逼人太甚,先了單利的算法。而現在,她就是要裝一回無賴,堅持按“利生利”的算法讨要,氣死汪陳兩家
正算着,梁小青自鋪子裏回來,一腳踏進倉房,“小姐,我剛才聽來買貨物地人說,說汪家娶親的日子定了,就在六月十六。”
“哦?”蘇瑾挑挑眉頭,将筆扔回硯臺上,随手将自己計算的紙張揉成一團,沉思片刻,冷笑起來,“老天助好人,這話大體還不是錯的。只差三四天兒了”
“小姐,汪家哪是什麽好人你被氣糊塗了吧?”梁小青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蘇瑾笑了笑,并不解釋,只道,“小青,六月十六我想上清源山拜佛,你見到張荀和他說一聲,就說那天,叫他和我們一起去。”
“哎”梁小青看她笑得奇怪,旁的話也不敢多問,點點頭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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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六轉眼即至,蘇瑾帶着梁小青和張荀賃了馬車,便向清源山方向而去。蘇士貞和常氏都以為她因汪顏善娶親,心頭不痛快,也并未阻攔。
待到馬車将要北城門時,蘇瑾突然向外面喊道,“張荀,改道去西城竹竿巷子”
“小姐,你不是要去清源山?”梁小青急忙問道,又向張荀喊道,“先別改道”
坐在馬車之外的張荀一愣,忙叫車夫将馬車趕到路邊。還未等車輛停穩,蘇瑾的聲音已自車廂內傳出,“誰叫你停車地?改道去西城”
“小姐去西城幹什麽?”梁小青勸她不住,不由嘟起了嘴巴。蘇瑾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認為我去做什麽?”
“我,我猜不到小姐告訴我吧”
“你猜不到才有鬼!”蘇瑾笑斥了一句,這個梁小青真的學鬼了。清了清嗓子,提高聲音道,“我們今日要去西城汪家讨債”
“啊?”梁小青張大了嘴巴,結結巴巴的道,“趁着人家喜宴去讨債?”
蘇瑾點頭,“是啊。人多好辦事兒嘛”
張荀知道蘇瑾是故意讓他聽見,遂吩咐車夫往西城趕,隔着車簾道,“小姐去汪家讨債,老爺知道了會不會怪罪?還有,小的怕喜宴上亂哄哄地,萬一起了沖突,沖撞了小姐。”
“咱們去讨咱們應得的銀子,一不罵人,二不大肆攪事,能起什麽沖突?若汪家不怕自家喜宴辦砸了,非要與我們起沖突……”蘇瑾說到此往頓住,轉向瞪着圓眼睛一瞬不瞬等答案的梁小青,故意默了一會兒,才突的展顏一笑,“到時,我們就有多快跑多快”
“呼”梁小青屏了半晌的氣息,等來這一個答案,雙肩跨了下來,“小姐,咱們還是回家跟老爺說說,好好合計合計再去罷。”
“不行,聽我的,現在就去城西”蘇瑾別扭過頭去,一副沒商量的神情。
梁小青無奈,只好又問諸如她打算如何辦,借據帶了沒有,若陳家老爺不給銀子怎麽辦等等。兩三刻鐘後,一行三人,到了竹竿巷子。
此時整個巷子已是熱鬧非凡,前來賀喜的客人絡繹不絕。蘇瑾是算着時辰來地,看汪家門口聚着一衆皆翹首望向巷子口,知道花轎快來了。
拉着梁小青到巷子口的茶攤上坐了,要得三碗一文錢一碗的茶水,慢慢吃着,靜等她認為的最佳時機。
剛吃了半碗茶,突地遠處隐隐傳來鼓樂聲。梁小青忽地站起身子,“小姐,花轎來了”說着又側耳細聽,那鼓樂聲愈來愈近,補充道,“是真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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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章 喜宴上讨債(二)
看茶攤地婦人在一旁插話道,“幾位可是特特來瞧熱鬧的麽。”梁小青不置可否應了聲。那婦人又感嘆道,“汪公汪婆真好命,讨是這麽一個富貴媳婦兒,前兩日送嫁妝,那嫁妝喲,整整六十四臺,流水價地往汪家送,聽說專備的兩間屋子都擺不下……”
蘇瑾嘴角含笑,不動聲色地聽着。
不多時,迎親地隊伍出現在大街的另一端,兩旁鋪子中有許多客人與小夥計們都湧到街邊瞧熱鬧,瞬間将蘇瑾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她并沒什麽瞧熱鬧的心思,便端坐着不動。
直到震耳欲聾地炮竹聲和喜樂聲漸漸過去,圍觀的人群也跟着湧進巷子,她才站起身子,叫梁小青結了茶錢,“走吧。新人拜過天地,喜宴便該開了。”
張荀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看過去,想一下道,“小姐,我們不置兩樣禮能混進去麽?”
蘇瑾彎腰自地上撿了塊小石頭塞給張荀,“去找張紅紙包了罷”
“這……”張荀目瞪口呆的望着手上的小石子,看看蘇瑾的神色,終是沒再說什麽。極快地跑到不遠處一間雜貨鋪子,買了張紅紙将那塊小石頭包了進去。
梁小青自打蘇瑾非要來汪家讨債,已不知該說什麽才好,只是乖乖的跟在蘇瑾身後,向汪家而去。
汪家院門口負責相迎賓客的人,是個蘇瑾不認得的陌生面孔,現下正滿臉笑意不停拱手行禮,迎衆位親朋進門。,院門外側擺着張鋪了紅綢的長條案幾,後面坐着兩人在收禮金記帳單。
蘇瑾帶着人目不斜視地踏進汪家大門,對迎客人的熱情寒喧置若罔聞。張荀見狀趕快将那紅封送上,扯了梁小青一把,急步跟了進去。
汪家迎客的人被主仆三人都弄得齊齊一怔,待看見人進了院子才回神。接紅封的那人手中拆着賀銀封,不悅向裏面張望道,“這是哪家的小姐這般無禮……”說話到一半兒,覺出手中的物件兒觸感不動,低頭一看,氣憤大聲叫起來,“這,這是哪家的丫頭真是缺德,裏面竟然包石子兒”
“什麽石子兒?”汪家門口仍有前來賀喜的人進進出出,立在不遠處看熱鬧地近鄰也不少。那這一嗓子登時招來許多疑問的目光,離得近的幾人聽得清楚,紛紛圍過來詢問,将汪家不大的院門湧擠了個嚴實。
門口支客的人是汪家新請地管家,幾步擠到人群中間兒,自那人手中搶過石子,垂了袖子蓋過去,轉向衆人笑道,“各位,各位,這人素喜開玩笑,逗大家樂一樂罷了。剛才那位小姐給賀銀五兩”
他話音剛落,突然一個擠在門邊兒看熱鬧的近鄰如夢初醒般驚訝地嚷道,“啊呀,方才進去的是蘇家小姐吧?對,就是蘇家小姐我前年見過她一回,模樣沒大變,就是,就是精氣神兒變得讓人不敢認了!”
汪家舊鄰經那婦人一提醒,再細想,方才那少女還真與蘇士貞有些相似,聚在汪家門口嗡嗡嗡地議論起來,一個個伸長脖子往裏張望,還有人興災樂禍地說着酸話。
新來的這管家沒見過蘇瑾兒,卻也聽說過汪家和蘇家的舊事。
登時腦門霍霍地疼起來,都說蘇家退親後安靜得很,他哪裏想到這家人會在成親這日來鬧?因而迎客時半點提防都沒有。
眼下裏面正在拜堂,若叫她闖進去,這可如何是好?當下顧不得再與圍觀的解釋,匆匆交待兩句話,撒腿向院中跑去,将近跑到內院時,迎頭碰上汪家二兒子,他猛然收住腳步,打了一個趔趄,急切地問道,“二,二爺,裏面沒出什麽亂子吧?”
“呸!”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汪家老二雙目圓睜,狠狠地呸了一口,罵道,“大喜的日子專添晦氣,裏頭好好的,能出什麽亂子?”
“哦!”汪家管家神色一松,拿衣袖沾着額上沁出地汗水,莫非蘇家小姐沒去喜堂?連連賠禮,又與汪家老二低聲說了方才門口發生的事兒。
汪家老二瞪眼頓腳罵道:“你是怎麽看門迎客的?今兒有老三許多同年來,鬧出什麽事來,叫他日後如何見人?潘家的人如何肯依,還不快去找人!”
“是,是!”汪家管家忙不疊地應聲,跑得飛快去尋人。
汪家老二立在原處略想了想,轉身去找了他渾家來,讓她帶着家中的仆婦到女客那邊兒去尋尋,自己則向男客院中跑去。
剛走到院門,但被裏面急忙往外沖的人撞了個滿懷,他不由唉呀一怕,盯眼一看,卻是候管家,氣道,“你不去尋人,胡亂跑什麽?”
“二少爺,人,人在那邊兒呢。”
汪家老二順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見遠遠有三人背對院門,立在貴賓席前,象是正說着什麽,周邊的人都好奇的伸長脖子往那邊兒張望,不由疑惑道,“她在那裏做什麽,是在與誰說話!”
“是舅老爺!”侯管家不由分說拉着汪家老二往那邊走,低聲解釋道,“那蘇家小姐說舅老爺借了他們家銀子,讨要不回來,只好來喜宴與他讨要!”
“那,那還不快把人拉走?”汪家老二低聲罵了一句,急忙擠過去,離得近了才聽清一個清脆的女聲在口算帳目,“……你自崇祯末年正月借我家三千兩銀子,雙方合議一年一分地利錢。如今已過了五年又五個月,應還本利合計四千九百二十一兩八争一分八厘……”
汪家舅爺陳達慶沒想到會被她突然堵在此處,尴尬惱怒不已,然借據在她手中,立馬還銀子心有不甘,有這麽多旁觀的人,他又不敢說甚麽不還銀子 ,或者沒有的話。正恨着,突聽銀子數目上與上次蘇士貞說的出入甚大,不由叫道,“不是四千五百兩麽?”
蘇瑾聞言,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借據抖了抖,“陳老爺,明明是四千九百二十一兩八錢一分八厘,我還饒了你五個月沒算利錢呢,經商之人,算賬乃是必精的技能,你連這個都算不清楚,難怪叫人騙得折了那麽大筆的本錢!”
周邊的人被她這充滿諷刺意味的話惹得哄然而笑,陳達慶惱得站起身子大聲道,“誰說我不會算賬,一年一分利,五年就是一千五百兩的銀子,本利合計四千五百兩,你個小小毛丫頭,學沒學過算賬,也敢來笑話我!”
蘇瑾閑閑的一笑,“你有你的算法,我有我的算法。你即已承認欠我們家銀子,趕快還債吧。早還了銀子,我們早些走,我們可不是專程來攪局,只是來要債地!”
“你那是甚麽算法?”突地多出近五百兩銀子讓陳達慶肉疼得幾乎暈死過去,再也控制不住,暴跳起來怒聲喝道。
蘇瑾适時往後退了一步,向周邊掃視一圈兒,又看向他,笑道,“陳老爺不會不懂什麽叫利滾利吧?三千兩本金一年生利三百,次年變作的本金變作三千三百兩,再次年本利合計再生利,再再次年仍然如此反複……所謂利滾利是也。”
汪家舅爺被氣得以手點地,顫着聲音,“你父親将銀子借我時,講明的是生利不計入本銀生利的,你,你,你……”
蘇瑾等他氣夠了,才閑閑地道,“這個借據上可沒寫明!不過我向你讨這‘利生利’也不是沒依據的。北方各省地年息是多少,陳老爺不會不知吧?你若想不起來,我來時正好找人問了問,北方各省最高年利是倍息,一年要翻一倍的本錢!南方各省的利比咱們這裏低些,一年最少也有二分的利。我爹爹借把你一年一分的低利,這其中的緣由,你不曉得麽?現下我們之間沒甚麽情分情面,我按‘利滾利’向你讨債,比起二分的利,你還少出一千兩呢。”
陳達慶被她這番歪理氣得不由自主往前逼近了一步,蘇瑾連忙将借據納入懷,誇張地往後躲了躲,水汪汪的大眼睛睜得圓圓的,露出緊張兮兮的神情,“陳老爺你欠債不還,大庭廣衆之下還楊對後輩女兒家動手麽?”
梁小青和張荀一直立在她身旁高度戒備,聞聽此言,齊齊将身子擋到蘇瑾身前,怒視陳達慶。
“我……”汪家舅他一愣,忙不疊後退兩步,以證明自己雖然心中恨不得一掌拍死她,此時卻沒有那種想法。
“二爺,二爺!”侯管家見汪家老二立在一旁,半晌不動,不由輕輕扯了他一把,“二爺,你快想想法子呀……”
“哦?哦!”汪家老二如夢初醒般回神,往跟前擠了擠,擠到張荀身側,沖着人牆後的蘇瑾作了一揖,溫言道,“蘇家妹子,你看今兒我們汪家有喜,諸位賓朋都等着入席,讨債的事兒能不能緩一緩?”
蘇瑾撥開擋在身前的二人,斜眼瞄了汪家老二一眼,不理他。仍轉向汪家舅爺,“我今 兒是來讨銀子的,讨不到銀子,我決不走人!”
陳達慶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禁不住周邊衆人的打量議論,猛地一頓腳,“哪個出門會帶幾千兩銀子在身上?”轉身撥開人群便要走。
剛擠了兩下,被人群之中不知哪個用手抵在胸口用力一推,複又踉跄着退回人牆之內,這情形立時招來一陣哄然大笑。
蘇瑾冷冷哼道,“看來陳老爺是打算賴到底了!”
051章 喜宴上讨債(三)
正這時,院門口有人喊,“新郎官給各位叔叔伯伯兄長同年敬酒來了……”聲音突地又停下,顯然也被這院中的陣式迷惑了。
這時汪婆陳氏與汪公也得了信兒,急匆匆趕來。一見這陣式,暗叫一聲不好,陳達慶早先說蘇家去讨債,只讨回一百兩銀子便被他糊弄過去,這兩人都正得意呢,誰會想到蘇家這死丫頭會趁着這個時候跑來要債。
今兒來的賓朋,不但有汪家的近親,也有女方送嫁的男客。下意識往貴賓席瞄去,只見潘家來的幾人個個臉色黑沉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不由慌了神兒,“老頭子這可怎麽辦?”
“怎麽辦?打出去”汪老太爺重重哼了一聲,拔腿沖了過去。
“爹”一身大紅新郎服地汪顏善尚不明白發生了何事,下意識跟着汪家老太爺往那邊兒跑。卻被汪婆陳氏死死拖住,“跟你沒關系,是蘇家那個死丫頭來找你舅舅讨銀子,你快出去先避一避。”說着大力将汪顏善往院門外拉。
好容易将人拉到院門兒,才将大略事體與汪顏善說了,狠狠罵道,“蘇家怎麽出了個這麽缺德的丫頭,進門随的禮錢,裏面竟然裝的是個爛石子兒”
汪顏善聽明白前因後果,心底更不是滋味兒。蘇瑾兒在他大喜的日子跑來,只是為了銀子,她當真丁點也不傷心憤怒?
蘇瑾當然是憤怒,可惜對象不是他汪顏善。看着汪家老太爺氣洶洶的前來趕人,她冷笑着往前踏了一步,“我今兒來這喜宴上讨銀子,什麽後果都想到了。要麽給銀子,要麽,汪家的喜宴也別想擺成汪老太爺當真要拿大棒子打我出去麽?”
她不躲不避反而主動上前,倒讓汪老太爺心裏發虛,又見四下賓朋正望着自己的,手一松,将腦子一熱順手拎起的棍子丢到地上。瞬間轉為笑臉兒,略帶哀求地道,“賢侄女,債總是跑不了地,改**們兩家再坐在一處細說如何?這,我們是看着兩家的交情,不想與你計較,你若在旁人家成親的日子這麽鬧,早被人轟了出去。”
蘇瑾冷冷一笑,“這麽說,我還得感謝陳老爺欠着我家銀子不還,給了我這麽個絕好耍威風地機會麽?”
一句話噎得汪老太爺下巴稀疏地胡須抖了幾抖,不可置信地看着蘇瑾。蘇瑾一擊成功,心情大好,事實上,自她踏進這喜宴找到陳達慶,看到他臉上那精采的表情時,心情就一直不錯。
片刻走神,她又回到眼前這事兒上來,盯着陳達慶再一次重複,“我今日是來讨債地,還了銀子我便走人”
鬧将到這個時候,陳達慶仍不吐口說還銀子,圍觀地人便都看不下去了,紛紛道,“老舅爺還是說句話,外甥子大喜的日子,這麽鬧着可是不好,叫人傳出去,他還要不要臉面了。”
“女兒家家抛頭露面地來讨債,可見是急用銀子被逼無法了,速速還了罷!”
當然這中間不免也夾着些冷嘲熱諷,陳達慶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無奈放緩聲音,向衆人辯解道,“實是一時拿不出這麽多的銀子,哪裏百存心賴賬?你們說說,誰會平白無故地随身帶那些銀子在身上?實是這蘇家小丫頭故意叫我難堪,逼人太甚!”
蘇瑾冷冷看着他,就是不出聲。
這時,與陳達慶坐在一桌,一直眉頭緊皺、默不出聲的姚山長,站起身子道,四下裏按了按的和,“諸位,諸們,都莫吵,聽在下說兩句。陳老爺欠債屬實,但陳老爺的話也是實情,以在下之見,不若今日先還些銀兩,餘下的約定日子再分批償還,你們二位意下如何?”
“對對對,沒多有少,先還一些叫人家應應急!”周邊的人紛紛附和道。
蘇瑾轉眼看看這個充做和事佬兒的老頭,心中暗暗撇嘴兒,分批償還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她若真信了這幾個字,她才是個最大的傻子!不過他也是好意,給自己臺階下,而且她今日來确實沒指望一下子拿到全部銀兩,只是現在還不是松口的時候,便繃着臉兒不語。
自蘇瑾進來,姚山長但覺出這丫頭不一般,自始至終不怒不氣,步步緊逼,從容不迫勾着陳達慶當着衆人的面承認欠蘇家四千五百兩未還!這樣的年紀,這樣的心計以及這冷靜沉穩的氣度着實少見。見她不語,知道她是在等陳達慶表态。
便轉向陳達慶,“陳老爺意下如何?”
“不敢當,實不敢當姚山長這樣的稱呼!”看清說話之人,陳達慶混亂的頭腦中總算恢複了幾絲清明,連連還禮。忍着剜心割肉地疼痛,自齒縫中吐出一句話,“姚山長話說的在理。只是在下随身攜帶有二百兩銀票……”
“不夠!”早就豎着耳朵在一旁聽着的蘇瑾,聽到這個令人失望的數目,高聲打斷他的話,“二千兩,先還二千兩,我便走人!”
姚山長偏頭看了眼蘇瑾,眼睛中閃過一絲笑意。從她方才的表現來看,她闖進來張口便要五千兩銀子,其用意在于先奪人聲,而她心裏真正想的,或者有把握讨回的數目,不是五千兩,也不是剛剛報出的兩千兩,而是比這兩個數字要低!
他能猜到的,陳達慶也不傻,蘇瑾口風稍一松動,他便知她今日來不過是想讨回部分銀子罷了。陰着臉将銀袋子扔到舊要上,“實在只有二百兩,你一時叫我哪裏去籌借?欠債還錢是不錯,可也不要逼人太甚!”一邊暗罵蘇士貞和朱氏那樣綿軟的性子,怎的生出這麽個潑辣潑皮的女兒。
讨債松口風兒,如做生意還價松口風一般,一旦松個小口子,對方便會趁虛而入,此時便不能叫對方再看出一丁點可讨還的餘地。因而蘇瑾眼皮子動也未動,盯着陳達慶,冷冷奪道,“現成的親戚你說沒處籌借,你當我是三歲的孩童嗎?”
“小三兒,你去找小姐,取五百兩銀子來拿給舅老爺!”突地人牆後面傳來一聲惱怒暴喝,衆人還未反應過來,已有人應聲去了。
汪老太爺被這一聲暴喝吓回了神,看到潘家幾人臉色已陰得能滴下水來,登時往自己腦門上一拍,暗罵不是要趕人地,怎的看起戲來了?
急忙奔到那桌前與人賠禮,潘府送嫁的人冷冷哼道,“不敢當親家的禮,早些送人走是正事!”
汪老太爺讨了沒意思,悻悻地甩手,往院門口而去。
“老頭子,裏面還鬧着?”汪婆一見他出來,松開汪顏善,迎着他走過去問道。
“哼!蘇士貞生的好女兒,幾次三番叫我們家沒臉,這筆賬且等我家喜事過了,再一筆一筆與他們讨回來!”汪老太爺氣哼哼地說道。撇了臉色鐵青的汪顏善,又重重的一哼,“這樣的人你還放不下,還想納她做偏房,老子告訴你,你趁早打消這心思!”
汪婆陳氏也惱得沒邊兒,附和汪老太爺罵蘇家,正酣暢淋漓地罵着,潘家去取銀票的小三兒匆匆跑來,到三人身邊停了腳步,“老太爺、老夫人、姑父,我們小姐聽說這邊的事兒,在屋裏哭鬧着呢,春香幾個快攔不住她了。”
汪婆哎喲一聲,拉起汪顏善往新房那邊兒走,“這該死的蘇瑾兒叫我的好媳婦受這樣的委屈,哪天落在老娘手裏,我要撕吃了她!”
陳達慶陰着臉自潘家下人的中接過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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