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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對面的床鋪鋪好,又找了兩床舊被子,打了地鋪,才悄悄地退出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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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章 再淡合約(一)加更

次日天不亮,蘇瑾便醒了,想起昨晚張茂全未說完地話,大致已明白孫毓培為何生氣。那姓錢的腦瓜子居然如此靈光,實在叫她小瞧了。

以孫毓培地反應來看,姓錢的必入不了孫記。這叫她大大松了口氣,緊繃着的神經松了下來。再想起昨夜二人稀裏糊塗地吵了一架,微微搖頭,自己的急脾氣一直以為控制得很好了呢朋友麽?有個有財有勢的朋友自是不錯這年頭不抱大樹,生意着實難做呢。

光線一點一點明亮起來,鳥雀在屋頂枝梢叽叽喳喳地叫着,蘇瑾躺在溫暖的被窩中,懶洋洋的盯着帳頂上的荷花仕女圖一點一點變得清晰。第一次沒有要即刻起床的念頭。

梁小青在對面房間穿好衣衫,仍不見蘇瑾房中有動靜,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間,去和常氏搭手做晚飯。她剛到廚下一會兒,見張茂全自正房那邊兒過來,忙将盛好的熱水拎出去,笑道,“張大叔,可是給孫少爺打洗臉水?”

張茂全笑着上前接過,“是,謝小青姑娘。”

常氏跟着到廚房門口,問道,“孫公子的傷可有大礙?要不要去醫館讨兩副活血化淤地膏藥?”

張茂全到現在也不知自家少爺究竟是撞上門框還是牆壁,早上起來看時,他捂着額頭,死活不許,想了想便道,“如此甚好,有勞了。”

常氏笑笑,掏了幾個錢塞給梁直,叫他跑一趟,買最好地膏藥來。

梁小青看着張茂全離去的背影,回身到竈下燒火,向常氏笑道,“娘,昨兒小姐可厲害了,把孫公子氣迷糊了”

常氏起得晚,并不知前面的事兒,忙問梁小青來龍去脈,待聽梁小青講完之後,偏頭想了半晌,帶着些不确定地道,“莫非孫公子中意咱家小姐?”

梁小青歪頭想想,“會麽?那為何還要和小姐吵架?”

常氏笑笑不語。梁小青低頭想了一會兒,又道,“這樣說來,陸公子也中意小姐?”

常氏一愣,“這話從何說起?”

梁小青便把那日在錢記鞋店偶遇地事兒說了。并總結道,“陸公子那人好象冷冷淡淡地,對誰都不熱心。那日為何特特等小姐,要勸小姐別和姓錢地沖突?”

常氏瞪她一眼,“這事為何我不曉得?”

梁小青低頭燒火,好一會兒才道,“小姐不要我說地。說若我回家多嘴,便不帶我出去了。”

起身舀水,一邊道,“娘,你可別和老爺說,也別問小姐。上次小姐生辰,我多說了幾句,小姐不耐煩呢。我看她沒有什麽心思在這上面。你若害我不得跟着小姐出去,我以後什麽話都不和你說”

常氏揮起手中的木勺要打她,梁小青快速拎着一壺熱水,自廚房中跑出來。

梁直快速跑到醫館,叫開了門,買得兩副藥膏,又匆匆跑到正房西間兒,立在門口喊,“張大叔,藥膏”

孫毓培忙拿洗臉巾捂住一跳一跳熱疼的額頭,轉頭看見那藥膏,嫌惡的轉頭,“誰要貼這東西?”

張茂全忙接過來,向梁直道了謝,低聲勸道,“少爺,還是貼一貼罷。額頭青腫,這模樣如何見客?早些好了,鋪子裏還有一攤子事等着您呢。”

孫毓培捂着額頭不語。

蘇士貞在當門聽見,暗嘆一聲,這等事體他也不好勸說,只好立在當門說了許多道歉的話。

張茂全自不敢叫他如此,連忙出來代孫毓培答話。

梁直立在當門,伸頭看看裏面,又看看當門敘話地兩人。猛然跑出堂屋,到東廂房窗根下,低聲喊,“小姐,快起來,起來了孫公子額頭腫了個大包,他不肯貼藥膏呢”

蘇瑾自床上坐起身子,隔窗無奈道,“他不肯貼我有什麽辦法?”

話音剛落,蘇士貞的聲音傳來,“你還不快起身,給孫公子賠個不是?”

蘇瑾皺了皺鼻子,應聲,“是,女兒知道了。這就起身”

說話間,梁小青将兌好的洗臉水,端到裏間,又替她取了衣衫來。蘇瑾簡單梳洗過後,出了東廂房。蘇士貞少有地黑着臉兒,瞄了她幾眼,往正房而去。

蘇瑾只好乖乖地跟着他進了正房。孫毓培已梳洗完畢,正坐在當門,一手持松香色地汗巾捂着半張臉,臉色臭臭的。

見蘇瑾進來,鼻孔中發出一聲輕哼,便把臉別到旁處去。

蘇瑾在蘇士貞的目光威壓下,上前兩步,行了極淑女标準的禮,輕聲慢語道,“昨日是蘇瑾魯莽,還望孫公子莫怪,蘇瑾這廂給您賠禮了。”

蘇士貞也在一旁附合着賠不是。孫毓培雖敢不理會蘇瑾的道歉,卻不敢受蘇士貞的禮,連忙起身,“蘇老爺不必如此,倒叫晚輩心中難安了。嗯,昨日也是晚輩莽撞,還望蘇老爺莫怪”

蘇瑾屈膝行禮,半晌也沒個人叫她不要客氣,她便悄悄的直了身子,立到蘇士貞身旁。

孫毓培撇見,眼中不覺閃過一抹笑意。只是仍扭着身子,透着不肯貼膏藥的意思。

蘇士貞一籌莫展,正這時常氏在外面道,“老爺,早飯好了。擺飯罷?”

他忙出了正房,點頭,“好,你們擺到瑾兒的東廂房去,在正房擺一桌”

蘇士貞一出去,張茂全也連忙借口搭手擺飯,跟着出去。

蘇瑾這才擡頭看看孫毓培,展顏一笑,“昨日蘇瑾多有得罪,孫公子莫怪。不知額上的傷可有大礙?”

孫毓培哼笑一聲,“不勞蘇小姐費心。孫某的頭硬得很”

蘇瑾“撲哧”一聲笑了,自顧自的坐下,看着孫毓培一直捂着的額頭,笑問,“這麽一直捂着不累麽?”

孫毓培偏頭到一旁,“這是孫某的事,不勞蘇小姐費心”

蘇瑾呵呵笑了兩聲,“孫公子也莫使脾氣了。孫記開張地事兒正在緊要關頭,可沒多少時間把你養傷呢。早早貼了膏藥,将淤血消下去,好忙你家鋪子重開的事兒呀。”

孫毓培扭過頭看看她,“到現在蘇小姐還有心情操心旁人家的事麽?”

蘇瑾笑了笑,“我家地事情不是得蘇瑾朋友地相助,已解決了麽?還有什麽可操心地?”

孫毓培“嗤”了一聲,“孫某無半點功名在身,蘇小姐亦非男子,朋友二字的稱呼從何而來?”

蘇瑾曉得他是指士大夫對儒生學員的特指稱呼,想了想便道,“同門曰朋,同志曰友。朋友者,指志同道合的人。難道只有儒學生員才能當得此稱呼麽?”

孫毓培扯了扯嘴角,“即使稱作朋友,孫某也沒應替你解決此事”

蘇瑾做了個深呼吸,調整情緒,站起身子,拿起梁直買來的膏藥,将油紙的一面撕開,立在他面前,淡淡地道,“是要我幫你貼,還是你自己貼?我家人都等着吃飯呢”

孫毓培受驚般的将身子往後猛然一仰,嫌惡的看着那黑漆漆的膏藥,“孫某并無大礙,不須貼這東西”

蘇瑾疑惑地在他臉上打了幾轉,将膏藥放在一旁,“即孫公子說無礙,那便不貼了罷。小青,我們去吃飯”

梁小青如夢初醒般,連連點頭,“好,好,小姐。”卻不時向後張望着出了正房。

早飯過後,蘇士貞便去了坊子。蘇瑾躲在東廂房半晌,隔窗看見孫茂全出了自家院子,不多會兒,那孫毓培仍舊一手拿汗巾兒捂着半張臉,自正房出來,在院中左轉右看,沒有半點要走地意思,便想借此機會,正好問問昨日錢家去孫記地情況,便叫梁小青來,合力搬了桌椅到棗樹下。

那棵老棗樹已無半點樹葉,虬勁地枝幹直指碧藍地天空。雖已是初冬,卻無一絲風,太陽升至當頭,略帶些熱度,暖洋洋地,倒适合在外面閑坐。

擺治好桌椅,特特叫梁小青将上次自陸仲晗那裏得來的好茶泡了一壺,這才過去邀請正在影壁後小花壇處,對着一枝即将殘敗月季花,裝模作樣觀賞的孫毓培。

孫毓培回頭,看着不遠處的桌椅,挑挑眉毛,“即蘇小姐盛情相邀,孫某卻之不恭。”

蘇瑾笑着作了請勢,“是,蘇瑾誠心擺茶向孫公子賠罪,請入座。”

孫毓培矜持片刻,舉步走了過去。

待他落了座,蘇瑾也不廢話,徑直問道,“孫公子,敢問昨日錢記的掌櫃去孫記,是如何說的?”

孫毓培挑眉,“什麽是如何說的?”

“就是他以何理由說服孫記?我記得孫記早先并不發賣鞋帽衣衫等物”

孫毓培明了,端起杯子品了口茶,有些意外的挑眉,往杯中看了看,複又品了兩口,“徽州地天池?”

蘇瑾點頭,“正是。賠罪自然要用好茶,方才顯示蘇瑾地誠心。那錢記到底如何說的?”

孫毓培将茶子放下,将身子靠進圈椅子中,淡淡笑望着她,“若讓蘇小姐與我孫記談,你會如何說?”

蘇瑾看着他這帶着明顯占上風的姿态,恨得牙根癢癢。但也毫無辦法,只得誠實答道,“自是因你孫記早先不發賣這些貨物,是因衣衫鞋帽需要試穿地,不甚方便,而現下鞋子有了碼子,只消看中樣子,并不用試穿。如此以來,與其它貨物并二樣。”

孫毓培嘴角翹起,可惡地笑了笑,“與錢老爺說的一字不差蘇小姐現下可還覺自己是最聰慧地?”

蘇瑾一愣,“當真一字不差?”

孫毓培帶些得意,點頭,“一字不差而且,這個理由确實讓我很動心呢認真論起來,合作不正要找資本雄厚地商家麽?錢老爺實是個不錯的合作夥伴”

蘇瑾:“…………”

092章 再談合約(二)

蘇瑾看着得意洋洋地孫毓培,心頭有些發惱,沉默片刻,起身進了東廂房,将自己這些日子畫的一疊子鞋樣子拿出來。

信心滿滿地走回到桌前,将手中的那疊紙朝着孫毓培揚了揚,拉長聲音,閑閑地道,“孫公子可是打定了主意,定要和錢家合作?”

孫毓培盯着她手中的紙,疑惑,“那是什麽?”

換蘇瑾占上風,她心情很好,伸手取了一枚糖核桃仁放入口,也學着他的樣子,将身子陷入圈椅之中,淡淡笑道,“孫公子不必問是什麽。只說現下可是打定了主意要和錢家合作?挑選合作夥伴要看資本是不錯。但,還有一樣,是要看這個合作夥伴有沒有成長性。”

頓了頓她接着道,“至于成長性麽,孫公子必是懂的。一個不斷創新并不斷成長的合作夥伴,與一個因陳守舊只會剽竊旁人點子的夥伴,兩者熟輕熟重,這可是商號掌舵人必須具備地判斷能力”

孫毓培自她手中紙張移開目光,品了口茶,無所謂地笑了笑,“蘇小姐這話雖對。但對孫某卻不起作用,孫某并非家主,亦非掌舵人。”

蘇瑾遺憾一嘆,“也是。我蘇家現在實是沒有這樣的實力與你家談合作,此事不談也罷商號與制作商的關系,一向是誰強誰說了算。你孫家現在強,你說了算不過,我蘇家也不會永遠如此地。到了我說了算的那一天,希望孫公子不會後悔”

孫毓培經過小食與重開業的計劃書一事,是曉得她确實有本事地,雖不清楚她這本事是如何學來的,但任何一個行商地人見識過她的本事,都不敢輕易地小瞧她。假以時日,他知道,她的話必定能實現。

不過這語氣實在叫人生氣。遂低頭吃茶,另一手習慣性去敲桌子,不想捂着半張臉兒的汗巾兒,滑落下來。

額頭上高高腫起的一塊,還未完全消退,眼眶邊緣又有一大片青紫,看起來格外滑稽,蘇瑾很不厚道的“撲哧”笑出聲來。

孫毓培手忙腳亂地将那汗巾兒撿起,複又将半張臉捂上,瞪着蘇瑾。

蘇瑾瞧見他瞪,愈發樂呵,笑了好半晌,直笑着孫毓培臉色黑臭黑臭地,方停了下來。叫梁小青,“去将正房的膏藥取來,孫公子還是貼上罷。雖不雅觀,卻能好得快些。不過兩日不見客罷了。”

梁小青跑到正房将膏藥送到孫毓培面前。孫毓培看看膏藥,看看蘇瑾。

蘇瑾只笑,不作聲。

梁小青在一旁期期艾艾地道,“我去将小姐的妝盒取來。”說完跑進東廂房,片刻抱着孫毓培送的那只玻璃妝鏡出來。

蘇瑾看到那只玻璃妝鏡,臉上的笑意微微一頓,複又恢複常态。她這神情卻沒逃過孫毓培地眼睛,疑惑,“這鏡子有何不妥麽?”

蘇瑾笑着搖頭,“沒有。是蘇瑾覺察到自己失态,實不該如此笑話孫公子。”看他面色象是不知他自家的家奴在外面出言不遜。再想想,也是,以丁氏的身份和地位,如何會去搬弄這些小事?

孫毓培別扭對着妝鏡将膏藥貼好。蘇瑾看着他俊雅地臉龐之上,頂着一塊黑漆漆地膏藥,甚是滑稽,複又呵呵地笑起來。

連帶梁小青在一旁也跟着笑。

孫毓培聞着那濃重地膏藥氣息,嫌惡地道,“到底是誰害我成了這樣子。你還笑”

蘇瑾擦了擦眼角,收了聲。喝了口茶,正色道,“好了,孫公子,我們不鬥氣了,說正事罷我蘇家的情況你是深知的。我是早有意想要将貨物鋪進孫記商號,雖然現在時機有些早,但看在我們兩個是朋友地份兒上,想請你網開一面。不知孫公子意下如何?”

孫毓培以後遮着額上的黑膏藥,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也跟着正色道,“進孫記不難。難地日後貨物你是否能跟得上?須知急功近利,乃是生意場上地大忌。”

蘇瑾點頭,“我家的規模确是成問題。不過,即要進孫記,我必會在規模上想辦法地。盛夫人早先與我提過,要擴張生意盡可去拆借銀子。我想,趁此機會去煩她一煩。有了銀子,規模便能擴大。但以我之見,即便進孫記,目前也只限歸寧府分號罷。”

“此舉我有兩方面的考量。第一,給我家坊子一些緩沖。第二嘛,鞋子進孫記也算是新鮮事物,也給你們商號一個驗證地過程。”

孫毓培将目光投在她手中的那疊紙上,“那是何物?”

蘇瑾倒也不瞞他,将紙張遞過去,含笑道,“我家規模雖小,想必以此入孫記,也不辱沒你們百年商號地聲名。”

孫毓培接在手中,卻一疊鞋子的畫稿,大體的樣子他是見過的。不過,細看卻與現下的鞋子不同,皆是在現下常見的鞋子基礎上,做了或大或小的改動。比如,有男子穿地長靴子,前面卻開了口子,以繩子系着。又有女子的鞋子,卻是高底小腳金蓮鞋的變形,鞋底是坡形高底……

疑惑,“你畫的?”

蘇瑾點頭,“對。孫公子認為這些鞋子如何?”

孫毓培看了半晌,“樣子雖新奇。卻不知好不好發賣?”

蘇瑾點點頭,不過又笑道,“鞋子與老百姓而言,不過是保暖。但對有些錢財的人家來說,一圖其美觀,二圖其舒适。這些鞋子我便是綜合美觀與舒适度兩方面的考量。只要滿足這兩樣,發賣起來應該不成問題。當然,若是确定與孫記的合作,我們必先做出樣鞋來,到時再請孫公子過府一觀,如何?”

她一面說話,孫毓培一邊盯着她看。待她說完,孫毓培突然道,“敢問蘇小姐這些經商地手段是哪裏學來的?師從何人?”

蘇瑾笑了笑,伸手将畫稿抓起,“有一種人,是老天爺賞飯吃地。說的便是我這種人”

孫毓培疑惑挑眉。

蘇瑾呵呵一笑,解釋道,“天份高呗”

梁小青在一旁乍然聽自家小姐這般自誇,不由噴笑出聲。

蘇瑾回頭瞪她一眼。

正說着,張荀匆匆進院來,驚喜叫道,“小姐,錢家的鞋子撤了”

“撤了?”蘇瑾站起身子疑惑道,“不是剛送進去的麽?怎麽撤了?那些代售鋪子,你都瞧過了?”

“嗯瞧過了,一早我便出去地,那十來家全撤走了。在頭閘那裏我正巧遇到錢家的夥計,問了兩句,那夥計說,說是錢家老爺将貨物送進去,才覺不妥,便叫人将鞋子都收回去了。”

蘇瑾轉頭看看孫毓培,“莫非,是他覺得入你孫記有望,不圖小鋪子了?”

孫毓培再想想,自己昨日并未給錢家老爺甚麽暗示,也沒有叫他誤會的話。一個有如此獨到眼光的人,怎麽會在一件事情沒辦好前,便将鞋子又撤了回去呢?

便不置可否地道,“也許是罷。”

蘇瑾一問之後,深入想想,也覺不似表面那麽簡單。遂笑着向張荀道,“不管如何,我們總可以放些心了。錢家那邊還要多注意些,瞧瞧他們是否有旁的動作。老爺可知道?”

張荀點頭,回道,“我先回鋪子回了老爺才回來地。老爺說今兒去找那些讨債的人叫他們去陳家讨銀子。”頓了片刻又道,“今兒要去村子裏收貨,小姐若不用馬車,我這便去了。”

蘇瑾點頭,“好,你去罷”

孫毓培在一旁叫道,“慢着。蘇小姐,若要與孫記合作,我得親眼看看你們地作坊才行。托蘇小姐的福,孫某這兩日無法見人。正好趁此機會去瞧一瞧”

蘇瑾看看他額着頂着那可笑的圓型黑膏藥,“孫公子确定今兒要出去?”

孫毓培微長的眼睛中閃過惱意,以手蓋了那黑膏藥,重重點頭,“要去”

蘇瑾也跟着點點頭,“那好,張荀,你路上好好照顧孫公子。孫公子想知道什麽,只要你知道地,盡管說。”

孫毓培挑挑眉毛,看着蘇瑾,“我孫記但凡要簽新夥伴,必有家主相陪去看坊子地。蘇小姐此舉可不甚妥當”

蘇瑾叫錢家這突然地一撤,弄得沒甚麽興致,搖頭,“還是算了罷。孫公子若想去瞧,改日叫我爹爹相陪。”

孫毓培哼一聲,氣勢洶洶地往蘇家正房走去。

蘇瑾向張荀擺擺手,“你去忙罷。”

自己回到東廂房思量,錢家為何突然撤了鞋子。這情形在前世她并不陌生,突然撤走的原由,不外乎內外兩種因素,內因嘛,大多是資金原因,外因?難不成是受了什麽外力迫使錢老爺将鞋子都收了回去?

若說在生意上場能幫得上自家的,除了眼前的孫家,還有丁氏和常貴遠。還有另外一個人,倒也有可能。正想得入神,突聽院門響,梁小青跑去開門,片刻院中便響起張茂全的聲音,“少爺,寧波來人了,請您即刻回去。”

蘇瑾忙出了東廂房。

孫毓培頭上戴着一頂,不曉得哪裏找到的黑色擋沙帽,扮了個江湖俠客的造型自正房出來,看見蘇瑾,自那密垂的網紗後面,丢出一句話,“合約加緊寫,樣鞋加緊些做罷。做好使人去知會一聲。”

說完不待她應聲便出了蘇家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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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章 新的起點

那錢會廣确是個精明的人物,有程記茶莊的提醒,他猛然意識到自己根本沒去細細了解這蘇家。交待鋪子裏的小夥計撤了貨,自己到舊城北門一帶打探打探。沒想到一打探卻吓了一跳,蘇孫兩家原是相識的,中間還有一個盛夫人

聽得到這樣的消息,錢老爺只覺心頭沉沉的,孫記怕是進不成了雖然這孫大掌櫃不是家主,卻是孫家人,生意場上,只圖人情不圖利的人雖然少,卻不是沒有的。

回到鋪子無處可去,便又去了程記茶莊找吳掌櫃訴苦。

吳掌櫃也是一愣,随即寬慰道,“錢兄,不進孫記也不是甚麽大事。運河上人來人往地,全國地客商都有。把着這條水路,便是錢路再者你不是已接下給軍士們制鞋麽了?要說天下的生意門路多地是,舍了兩條也礙不着你發財。”

錢會廣苦笑道,“這話雖是。可這條路子斷了,實是不讓人不甘心呢。”

吳掌櫃倒是能理解他的這種心情,便不再多說,拉他出去找間酒樓吃酒。兩人吃了半晌,再出酒樓時,錢會廣心裏好受了許多,回到鋪子裏寫了封信說明原由,打發小夥計送到孫記,托辭說自家坊子出了些問題,與孫記的商淡暫時作罷。

張茂全接到信兒,微微一愣,拿回院中給孫毓培看。

孫毓培将信掃完,扔到一旁,挑眉,“這錢老爺還算識相。本叫你去到那錢記套套他們地話,問問是哪個叫他們把鋪出去的貨物又撤回的,如此再去問,他想是不會說了”

張茂全是自蘇家出來便聽自家少爺這麽般說,跟着擰眉道,“也是。不過,蘇家除了認得盛夫人和常家,并不認得其它有份量地人物。這究竟是誰做地?難不成真是他的坊子出了問題?”

孫毓培搖頭,“昨日才來商談,今日坊子便出問題了?徽州人……”突地一頓,那日他們和陸仲晗幾人游至歸寧碼頭,那陸仲晗遇到一個衣着甚是考究,面目十分精明的中年男子,聽二人寒喧的用地正是徽州方言。莫不是他做地?

正在想着,張茂全賠笑道,“少爺,寧波來地說人,夫人乘的船再有五六日便到,宅子今兒便開擡拾掇,少爺可有特別吩咐地?”

孫毓培起身,“走,去看看。”

與孫記的合作,蘇瑾本沒想開始得這麽早,即是趕到這兒,再想想,借着孫記重開的契機将自家的鞋子打出知名度來,也不錯。

等蘇士貞歸家後,便與他說了此事。蘇士貞倒是贊同,便卻不贊同去找丁氏借銀子,說是陳家欠的這一批銀子近幾日便能讨回。常貴遠今日到蘇家鋪子裏,也曉得此事,因前去杭州打貨的船還未歸來,便先拆借五百兩銀子給他。

父女兩人合計半晌,這近千兩的銀子,只供孫記歸寧府的分號,想來也夠了。若到時實在周轉不開,再走丁氏的門路。蘇瑾曉得蘇士貞不想步子邁得太大,便應承了。

一邊加緊寫合約,一邊與制鞋的師傅商讨新鞋樣。

蘇瑾最想将繡鞋套的改良版——雪地靴做出來,隆冬時節,用這個做為自家商品的主打,再合适不過。而且各家鞋店都制皮靴子,工匠的手藝也成熟,做這個并沒有技術壁壘,只是鞋底子比不上前世罷了。

接連在坊子裏泡了幾天,此次推出的新鞋樣子有了眉目,蘇瑾便想着去丁氏那裏一趟,不是為了銀子,而是為了皮毛之類的貨物并繡娘等人手問題。

她去時丁氏恰巧忙剛剛忙完,見了她便笑,“你家鞋鋪子的事兒解決了?”

蘇瑾聽得她問便曉得不是丁氏幫襯自家,也不是常貴遠,莫非真的是那陸仲晗?這倒讓她有些好奇了。一邊笑着回道,“解決了。沒想到這等小事居然驚動了夫人。”

丁氏略帶遺憾地笑道,“我還等着看你這小丫頭有什麽好法子沒有呢。這下沒戲可看了。”

蘇瑾呵呵笑道,“夫人原是等着看蘇瑾出醜呢。幸得夫人引薦,識得孫公子,由孫記出面助我們,還能有什麽難事兒?聽聞那錢老爺仍然走他家早先定好的路子,不和我家争生意了。而我家現下正和孫記在談着入孫記發賣鞋子的事兒呢。”

丁氏點頭,“毓培前兩日來倒與我提及了。說是你那裏出了新的鞋樣子?”

蘇瑾道,“正是呢。今兒來實是為這些新鞋樣來求夫人了。”

丁氏擺手,“我早有話在先。是你一直不來找我,我早等着你呢”

明月和繁星在一旁都笑,“我們可是頭一回見夫人上趕着幫人地。”

蘇瑾連忙起身道謝,又有些赫然道,“蘇瑾早先想過要制一副小玩送把夫人消遣地,家中鋪子突地出了事,一時忙亂,只好下次再帶來與夫人玩。”

丁氏笑道,“好。天一日比一日冷。我也愈發不想出門。忙過這些日子,你們自來玩。”

蘇瑾點頭應下,才說起來意。

丁氏聽完她所求之事,笑了,“這兩樣我這裏最不缺。叫明月替你到鋪子裏傳個話兒便是。只一樣,繡娘只能把你用幾天,做好鞋樣子,拿來我瞧瞧,若是這鞋子可做,我再叫人替你尋幾個針線好地。”

蘇瑾連忙起身行大禮拜謝。

有了丁氏的幫助,事情進行得甚是順利,蘇瑾用了五六天的時間,便将此次所做的新品,都出了鞋樣。時間緩緩流逝,已到十一月中旬。這些日子她忙,合約是差人送到孫家的,前兩日張茂全來了一趟,說孫家二夫人一行到了,孫毓培不得空兒,等過了這幾日再面談合約地事兒。蘇瑾也趁機問了問孫家的重新開張的準備事宜,聽聞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便也放了心。

這次做出的二十多款鞋子,從外穿的冬鞋到室內所穿地軟底繡鞋,并胖大寬松舒适的居家鞋均有。大多是她綜合當下和記憶中的鞋樣融合在一起的,雖然并不出格,但略微改動,便出了新意。

蘇瑾拍拍手,看着一排整齊的鞋子,向蘇士貞笑道,“爹爹,這二十多款的鞋子,一樣做四五個鞋碼出來,擺在架上也是一百多雙了,應該夠孫記的一面貨櫃了罷?”

蘇士貞點頭,“卻是夠了,你別忘了還有不同顏色地鞋面呢。”

蘇瑾笑呵呵地道,“确是我忘了。”

衆人笑了一回,蘇士貞與她出了坊子,在回家的路上,蘇士貞道,“聽聞孫公子的母親已到了歸寧府?”

蘇瑾點頭,“張叔前日午後來說過,是當日傍晚的船。”

蘇士貞拈着胡須思量一會兒道,“昨日休整一日。現今已快午時,倒不好去拜見了。下午叫你常媽媽陪你去置些禮,明日去拜會一下罷。按說生意場上的事兒,該爹爹出面……”

蘇瑾笑道,“好。我正想和爹爹說這事兒呢。不勞您去。以我說,不若一會兒叫人去給常嬸嬸送個信兒,由她陪女兒一道去。總是生意場上地人,常嬸嬸想必也是願意地。”

蘇士貞笑道,“這倒是個好主意。過後午你若沒事,便親自去一趟罷。按理你常叔叔打貨的船也該回來了。”

下午的時候,還未等蘇瑾去常家,孫毓培急步匆匆的來了。看他匆忙的樣子,臉上帶着風寒之色,象是在外面奔波了許久,蘇士貞忙讓他到正房吃茶。

孫毓培微微一笑,跟着進去,“晚輩不得久留,此來是看鞋樣并簽合約地。”

蘇瑾忙叫梁直去坊子裏送信兒,立在蘇士貞一旁問道,“敢問孫公子對合約可有異議?”

蘇毓培搖頭,“合約寫得甚是公正。并無疑議。”

蘇瑾這次是供貨商的角色,從生意的角度來講,這紙合約,孫家應得大頭利,而她家是小頭利。寫得确實客觀公正。

不多會張荀和制鞋的師傅将那鞋樣子抱來,在蘇家正房的桌上一溜排開。鞋面皆是用最好地緞面,繡花的配色都是丁氏鋪子裏有經驗的繡娘幫着配地,針線做工蘇瑾更是不厭其煩的與那些針線大娘們說。對這些鞋子蘇瑾還是有信心的。

孫毓培大約是真的很忙,大約是對這些鞋子有信心,粗略看過,便與蘇士貞簽了這合約。這紙合約最終按孫毓培的建議,只簽了歸寧府分號地。若鞋子賣得好,到時再改簽合約不遲。

蘇士貞也無異議。

蘇瑾便趁機問侯孫二夫人,聽孫毓培說孫二夫人因坐船身子不适,現下閉門歇息,她便打消了去探望的主意。反正合約已簽下來,便可以放心大膽的生産鞋子了。

離孫記開張只有半月之久,自家每款每色至少要備三雙鞋子。時間也緊得很呢

孫毓培坐着與蘇士貞敘了幾句閑話,便又匆匆離去。

蘇士貞拿着這一紙合約笑了笑,向蘇瑾道,“你在家罷。我去坊子裏瞧瞧,安排人手開始做活。”

蘇瑾點頭,這算是她家生意的新起點罷。

便出了正房,去鋪子。這些日子她除了去丁氏那裏兩回,一次巷子也沒出過,鋪子裏也少來。立在櫃臺邊上看街景,一刻鐘的功夫,竟過去四五個身着儒衫的讀書人。

詫異的道,“這些書生大冷天的往哪裏跑?莫不是去清源山上?”

梁直嘴裏含着一塊梨膏糖,含糊不清地道,“聽來買貨的人說,有個什麽先生在書院講學咧。好多人都趕着去聽。”

“講學?”蘇瑾皺眉,“講什麽學?”

梁直搖頭,“不曉得呢。”

…………………………………………………………

094章 孫二夫人(一)

拜坊孫二夫人的計劃落了空,蘇瑾便将為丁氏做好的兩雙小羊皮靴子包了,又将這些日她使人做地楠木麻将牌裝好,帶着梁小青去盛府走走。

對丁氏其人,蘇瑾心頭只是濃濃地感激,自己何德何能得她如此相助?因而心理上更上加親近。她能回報的不多,金銀玉飾等物想必丁氏也不稀罕她。今兒這兩樣皆是她用心的制作地,以自己真心的情感回報她,是蘇瑾現下能想到的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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