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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奪新嫁娘的風頭, 薛玉潤去了薛家。

薛峻茂已經能跑能跳了,錢宜淑把他放到喜床上,讓他好好地滾一滾, 是為滾帳。

薛峻茂咕嚕嚕地滾了一圈, 然後虎頭虎腦地坐在喜床上。

錢宜淑一字一句地教他:“童子滾滾床,喜慶傳八方。”

薛峻茂張着豁口的嘴, 奶聲奶氣地道:“童子滾滾船, 喜琴竄八翻。”

然後被錢宜淑指揮着, 又在床上滾了一圈。

薛玉潤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她伸手捏了捏薛峻茂的臉:“我們小石頭怎麽這麽可愛呀~”

錢宜淑扶額搖頭。

薛峻茂被薛玉潤捏了也不惱,反而樂滋滋地從喜床上摸了顆紅棗, 遞給薛玉潤:“釀釀,好次!”

“你可不能吃喜床上的東西。”錢宜淑趕緊把紅棗從他手上搶走:“這個是你二叔叔和二叔母的, 去拿桌子上的紅棗給娘娘。”

錢宜淑說着, 把薛峻茂從床上抱下來, 薛峻茂就噠噠地跑到桌子旁邊, 揮着手讓使女給他抓兩顆紅棗。然後, 他拿了一顆給錢宜淑,一顆給薛玉潤, 還記得說一句吉祥話:“早森貴子!”

薛玉潤笑着接過他手上的紅棗:“謝謝我們小石頭。”

她欣然吃完紅棗,然後把薛峻茂抱在自己腿上:“你爹爹小時候, 要是也像你這麽可愛就好了。”

話音方落,門外傳來薛彥揚的一聲輕咳:“娘娘萬福金安。”

饒是薛玉潤已經出嫁, 剛說完大哥哥壞話,就被抓了個現行, 還是讓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

錢宜淑掩唇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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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已經貴為皇後, 這性子着實讓薛彥揚有點兒無奈。同時, 又深感欣慰——哪怕貴為皇後,她依然沒有磨滅從前活潑靈動的性子。

“新娘的轎子,要進門了。”素來穩重的薛彥揚,在說出這句話時,聲調裏也染上了喜氣。

從今日起,他們薛家又多了一個家人。

薛彥揚從薛玉潤懷中抱過薛峻茂,緊握着錢宜淑的手。

他終無愧于爹娘的在天之靈。

門外鑼鼓喧天,熱熱鬧鬧的鞭炮聲,與四處張燈結彩的紅,共繪出薛家人心底和眼底的洋洋喜氣。

然而,在薛家喜氣洋洋的時候,許家卻只有鞭子抽在皮肉上的聲音,饒是滿街的張燈結彩,也難以沖散許家門前的陰霾。

“孽子!孽子!原來兄弟阋牆,都是你幹的好事!”

許大老爺氣得拿着馬鞭,狠狠地抽在許鞍的身上。

盡管許太後和許漣漪都保持了沉默,但是許望忍不住在言辭中捎帶出了怨怼。

許門下令本來就覺得許太後突然變卦不太對勁,因為許望的緣故,決心查清背後的緣故。

許望本來就心懷不滿,許門下令一問,他就把許漣漪千叮咛萬囑咐要顧念祖父身體的話抛之了腦後,将他們所查的乞巧宴之事和盤托出。

當年靜寄行宮的乞巧宴之事,許門下令因為兄弟阋牆而氣得突病。那時,衆人都以為,許鞍是最兄友弟恭的人。

亦是從那時起,許門下令培養的重心,就從許望徹底傾斜到了許鞍身上。

誰能想到,當初的兄弟阋牆,就是這個“兄友弟恭”的許鞍,借刀殺人,一手策劃。

由此再推,花朝節時,許鞍帶着許從登去找許望和解,也是別有用心——而正是那一次北湖游船,讓許太後徹底斷絕将淑真長公主嫁給許望的念頭。

這還只是兩件有跡可循的大事,那些日常生活裏的挑撥離間,想必多到數都數不清。許望、許從登和許二老爺父子三人的關系惡化,未嘗沒有許鞍從中作梗。

将這一切厘清之後,許門下令當即就捂着胸口吐了血。如果不是為了撐着許家,他或許會比當年直面許望醉酒,提劍欲殺許從登時還嚴重。

許大老爺現在最惶恐的事,就是許門下令一病不起,被迫致仕。

盡管三司會審靜寄行宮以次充好一案,他只落個“革職留任”的懲罰,但到現在,吏部也沒有走完讓他回工部的手續。

許大老爺明知這背後必定有孫翩的手段,可妖僧一案是一把懸而未決的刀,他只能一忍再忍。

如果這個時候許門下令致仕,那他的前程,可就要橫生巨大的波瀾。

一想到這裏,許大老爺下手更狠了:“養不熟的畜生!”

他怒斥着,馬鞭擦過許鞍的臉頰,立刻留下了一道血痕。

許大老爺猶嫌不夠,伸手還想再抽,卻被許鞍擡手握住了馬鞭。

許大老爺一抽,竟沒能把馬鞭從許鞍手中抽出來,頓時大怒:“孽子!你想反了天不成!?”

“孽子?”許鞍冷笑了一聲:“您真的當我是兒子過嗎?”

他所有的謀劃都化為了泡影,一個破罐子,害怕什麽摔?

“兒時,我但凡有絲毫不順您的心意,您脫口而出的怒斥,就是養不熟的畜生。”許鞍直挺挺地跪着,擡頭看着許大老爺:“您的侍妾有孕,頭一個防備的人就是我。如果不是您防得滴水不漏,她小産之時,恐怕就是我被趕出許家的時候吧?”

許大老爺扔下鞭子,直接甩了許鞍一巴掌:“你看看你做的什麽好事,難道我說錯了?!”

“如果不是許望和許從登兄弟阋牆,父子失和,您不再寄希望于二房,您會将重要的事,交給我嗎?您既要我趁手好用,又防着我位高權重。”許鞍被打得偏過臉去,吐了一口血沫:“如果您是我,怎麽敢讓許望娶淑真長公主?”

“我怎麽知道,當您年過半百不稱意,終于意識到自己不可能有親生子嗣之後,會不會對許望大為看重?”許鞍臉上溫文爾雅的神色早就蕩然無存,只餘石板一般的冷意:“到底,許望跟您的血脈更親近。”

“不可能有親生子嗣”這幾個字,深深地刺痛了許大老爺。“畜生!畜生!你竟敢咒我!”他氣得發抖,伸手就想再抽許鞍一巴掌。

但這一次,他的手也被許鞍牢牢地抓住。

“您聽到沒有子嗣,就如此憤怒。若您知道,雲遠轍給陛下呈上了自己的《河防要義》,又當如何?”許鞍的嘴角往上扯了扯,他的嘴角還帶着血,顯得格外的詭異。

許大老爺面色一僵。

“按尋常論,只不過是新科狀元想要博得聖心,所以交了份奏章。由于陛下還沒讓三省六部審議這份奏章,所以,祖父以為此事不值一提,在您閉門思過這些日子,壓根沒有跟您說過。”

許鞍的聲音低沉如幽冥鬼魅:“但是,如果此事不值一提,您當初知道陛下殿試時考《河防一覽議》,怎麽會摔杯失态?為什麽擔心薛彥歌去禾州的用意?又為什麽,哪怕祖父猶疑,也一定要推遲陛下親政,去争無上的權力?”

“如果不是兄弟阋牆,而我得以被逐漸委以重任,您的心腹也不會向我釋放好意。”許鞍抹去了唇邊的血沫,道:“我也不會知道,您特意挑雲遠轍和雲枝下手,在京兆尹判決之後,還派人緊盯了阿平一段時日。”

許大老爺如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您瞞着祖父,而我瞞着您。上行下效,還能有比我更肖似您的兒子嗎?”許鞍直直地盯着許大老爺,扯着嘴笑喚道:“父親。”

盡管許家拼命想把禍起蕭牆的鬧劇壓在院牆之內,但哄鬧之時,最容易出錯漏,楚正則還是很快就在案頭收到了密奏。

只不過,明面上是許大老爺病了,許鞍則是日夜守在床邊侍疾的大孝子。許家一定會抓住和中山王府聯姻的機會,所以,許鞍會等許漣漪和中山郡王世子成親後,才大病不起。

楚正則面上殊無異色,只伸手将密奏在燭火上點燃,然後把它擲入銅盆。

火舌吞沒紙張,烈焰也未能照亮楚正則冰冷的眼睛——算計薛玉潤在先,算計楚含嬌在後,他怎麽可能容忍許鞍全身而退。

直到門外傳來一聲通禀:“皇後娘娘到!”

看着蓮步而來的薛玉潤,他的眸中,才染上了一點笑意。

“陛下,我一日三省吾身。”薛玉潤朝他盈盈行了個禮,道:“提醒陛下按時用早膳了嗎?提醒陛下按時用午膳了嗎?提醒陛下按時用晚膳了嗎?”

薛玉潤說罷,伸出手去,勾了勾:“陛下,你不會讓我今日的第三省落空吧?”

楚正則沒有正面答話,而是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入自己的懷中,俯首,抵着她的肩,低聲道:“湯圓兒,今年萬壽節,我恐怕無法看你起舞。”

許家禍起蕭牆,此時最宜乘勝追擊,他只需要一個契機。

若是一擊必中,哪怕許太後跟許家嫌隙已生,但許家到底是她的娘家。許太後心中不好受,楚正則也不會大辦萬壽節。

薛玉潤沒有問為什麽,她只是環上楚正則的脖頸,笑意溫柔:“急什麽,來日方長嘛。”

“來日方長”這四個字,讓楚正則的心陡然安定下來。

他親吻她的細發與耳垂,低聲笑應:“嗯。母後那兒,還要你多費心。”

“放心吧。母後已經拉着我,開始迫不及待地替含嬌選驸馬了。不論會發生什麽,這都是母後的頭等大事。”薛玉潤絮絮細語,說着尋常家事:“含嬌暫時還沒有心儀的人,但是母後擔心含嬌會跟長樂縣主一樣。”

“許大少爺侍疾,長樂縣主一顆心好像都懸在了許大少爺身上,一直想去許家安慰他,只是無一例外,都被攔了下來。”薛玉潤感慨萬分。

誰能想到,對都城郎君百般看不順眼的長樂縣主,居然也有折戬沉沙的一天。

楚正則眸色微暗。

如果當初陪着楚含嬌北湖游船的人,不是薛玉潤。那麽楚含嬌,會不會就是此時的長樂縣主?

薛玉潤像是知道他的憂心,像哄孩子似地輕拍着他的背,篤定地道:“皇帝哥哥,你放心。我們會挑出最好的、最合含嬌心意的驸馬人選。”

楚正則被她“哄”得一笑,他們原本是站着的,他索性将她徑直抱坐在自己的身上,讓她面對着自己。

薛玉潤二話沒說就伸手抵着他的唇,嗔道:“我還沒說完呢。現下就有一個人選,翰林院修撰雲遠轍。皇帝哥哥,你得空派人去問問,雲修撰可有婚約。”

他的湯圓兒啊,總是能在瞌睡時恰到好處地遞來一個枕頭——他可以用“甄選驸馬”為理由,掩人耳目地召見雲遠轍。

——是時候肅清塵封多年的腐朽,成就他徹底執掌天下的契機。

“好。”楚正則颔首,又伸手握住薛玉潤抵着她唇的手腕,意思昭然若揭——那現在可以親了嗎?

薛玉潤移開手,笑着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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