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秦可卿（十三）

“并不費什麽功夫,只是我們小輩的一點子心意，老太太喜歡就好。”秦可卿一張嘴，就是一通甜言蜜語，說的賈史氏笑眯了一雙眼。

賈史氏和秦可卿閑話了幾句,便問道：“怎麽你獨個兒來了,你太太呢？”

“正要跟老太太說呢,我昨年不是做了個夢，夢見個叫英蓮的小姑娘求我救命，老太太可還記得？”

賈史氏回想了片刻,恍然道:“是你說的那姑蘇的女孩子,額間有顆胭脂記的？怎麽,果真尋到人了？”

“可不就尋到了,我們太太正安置她呢。說來也是焦大爺警醒,他在金陵城內尋不到，又去了周邊的村子裏找。您老人家再想不到,他是怎麽尋到英蓮那丫頭的。”秦可卿高深莫測的說道,故意引得賈史氏好奇。

鴛鴦等丫鬟也在一旁聽着，見她停在此處,吩咐請求道：“還請蓉大奶奶告知，實在是心內癢癢，焦大爺是怎生尋到人的？中間還有什麽波折不成？”

秦可卿見衆人皆把注意力轉過來，連賈史氏都面露好奇，當即笑道：“焦大爺在尋找英蓮時,居然發現了一個拐子村，那村裏人多勢衆,他們幾個人怎生抵擋的了？他又想着這拐子村能安穩存在，必是當地官府庇護了,也不敢去找官府幫忙。”

“後來呢，焦大爺是怎生從這群壞人手中救出了那英蓮姑娘？好奶奶，您可別吊着我們的胃口了。”幾個丫鬟叽叽喳喳的問道，有那素日與秦可卿關系好的，如今已經給她捏肩捶背，只求她快點說完。

秦可卿擺出一副受用的模樣，又接過瑪瑙遞來的茶盞，抿了一口，做足了姿态，這才沖着賈史氏恭維道：“要我說，這次真是多虧了林姑奶奶和林姑爺。焦大爺見機不妙，連夜趕去了揚州府，請了林姑父出馬，這次把那起子殺千刀的拐子全都拿下了，也成功的救出了村子裏的孩子。”

“朝廷的邸報上，估計也快要登出來了，林姑父此處可算是立了大功了！還有林姑奶奶，她還托焦大爺給老太太您帶了東西，我也一并帶來了，等老太太您得空，也看看我那姑奶奶她給您送了什麽好寶貝。”

賈史氏開始還只當是聽故事，後來就聽住了，再聽到自家女兒和女婿的時候，便越發上了心，最後聽到林如海立了功，頓時眉開眼笑起來。她指着秦可卿道：“你這猴兒，往日裏也是個端莊持重的，怎麽今兒也學起你琏二嬸子了，敢拿我打趣了？”

秦可卿正待回答，外面就傳來了王熙鳳的笑聲：“罷喲老太太，我不過一時來的晚了些，就聽到您老人家在這裏說我的不是。您是個喜新厭舊的，得了蓉兒媳婦，就忘了我這琏兒媳婦了，我可找誰說理去？”

話音剛落，門外就走進來個渾身錦繡的美婦人，衣着華貴、遍體金玉，端的是氣勢逼人。

秦可卿見了王熙鳳，也就笑着站起來行禮問好，說道：“可見我與嬸娘好，要不怎麽老太太偏說我學了嬸娘呢？”

王熙鳳剛剛不過玩笑幾句，她往日走錯了路，如今很承秦可卿的情，再不會因為這個和她生氣。

賈史氏素日和王熙鳳玩笑慣了，也不理會她的打趣，只笑着對王熙鳳說道：“你侄媳婦難得來陪我說話，你這做嬸娘的，難不成還吃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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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自然道不會雲雲，娘幾個調笑幾句，又各自坐好。賈史氏想了想問道：“那個叫英蓮的姑娘，如今可有了去處，她的父母親人呢，有沒有托人去尋？”

秦可卿自然把封氏的來歷說了個清楚，引得賈史氏連連嘆息，眼圈都紅了。便是王熙鳳如今有了孩子，也深恨這拐人兒女，害人家破的拐子們。屋內的丫鬟婆子，有些心腸軟的，已經背過臉偷偷抹眼淚了。

“可見你是做了大功德了，菩薩日後必會保佑你的。那苦命的孩子，如今算是苦盡甘來了，如今是在你們府上？叫過來也讓我瞧瞧，還有那封娘子，婆家是姓甄，保不齊與江南甄家也有幾分親呢。那是咱們家的老親了，如今既來了咱們家，我需得見見才不失禮。”

秦可卿早有準備，當即就讓寶珠回去請人過來，自己趁機提起了惜春之事。

“這封娘子和英蓮姑娘令人憐惜，如今又無處可去了，我有心把她們母女留下。可封娘子為人十分自尊自愛，并不肯輕易接受他人饋贈，幸好她有一手雙面繡的手藝，極是高超，我就順勢請她做個刺繡先生，教導幾位姑姑繡藝，老太太看可使得？”

賈史氏連連點頭，贊道：“很該如此，她既是個懂禮知節的，原也是大戶人家的太太，咱們若一味的可憐幫扶，反倒看輕了她，倒是不美。你這法子很好，且雙面繡的技藝不是誰都能學的，這也是咱們府裏姑娘們的機緣，旁人哪來這麽好的運道。”

“我們太太也說好呢，收拾了個小院子出來給她們母女暫住。只是這裏卻有件為難的事情，要請老太太的示下。”

賈史氏聞言，有些不解的問道：“倒有什麽事情，需要我這老婆子出面，你只管說來，我聽聽。”

秦可卿深吸了一口氣，打整精神說道：“那封娘子母女倆個，如今是住在我們那邊府上，可三位姑姑卻是在您這邊府上，若是往來上課倒是不便利了。姑姑們尚且年幼，若是讓她們奔波，我這做晚輩的倒是心底難安；封娘子原來是客，昨日剛安頓好，如今便讓她來這邊府上，我也覺得不太妥當……”

賈史氏聞言不吭聲，她已然清楚了秦可卿的安排，怕是打着接惜春回家的主意呢。其實這本也是無可厚非的，畢竟惜春是寧國府的姑娘，一直養在榮國府也不像話。不過從前是賈珍父子瞎混，尤氏婆媳倆勢弱，如今倒是不妨事了，且她們婆媳對待賈史氏又一向恭敬有禮的，賈史氏也不想為難秦可卿。

王熙鳳本就是秦可卿請來的幫手，她對賈史氏的心思也摸得準，見此笑道：“這也容易，蓉兒媳婦收拾個院子出來，給你姑姑們平日裏歇息不就成了。左右兩府離得近，不過擡擡腿的功夫，便是輪換着住也沒有問題，難不成還沒有這幾間屋子了嗎？”

賈史氏聽得王熙鳳此言，也知道她說的對，遂開口道：“既如此，你就安排個院子出來，給你姑姑們住。你四姑姑打從出生就在我這裏，轉眼都幾年了，以前是你們府上事多無人，如今既然抽出手來，也該好生給她安排個住所。”

“再有二姑姑和三姑姑她們三個，從小一起吃一起睡，冷不丁分離了，怕是不好。就離得近處，多規整一個院子，偶爾去住幾日，也算是不枉費她們多年的情誼。”

秦可卿自然點頭應是，笑道：“都聽老太太的安排，我們府上院子雖不多，也有幾處景致好的。儀鳳院素來是給咱家嫡系姑娘居住的，倒是配得上小姑姑的品格兒。且那院子翠竹環繞，小溪流淌，內中還有一座繡樓，一棟丹閣，小姑姑和二姑姑、三姑姑都盡住的下了。”

“我把旁邊的明霞院也打掃出來，那處春日賞花是極好的，不拘姑姑們要怎麽安置，橫豎都随她們喜歡就好。”

賈史氏聞言點了點頭，說道：“很該如此，姑娘家尊貴，也只在娘家有幾年舒心的好日子過，等到了婆家就是站不完的規矩，理不清的瑣事。你如今知道心疼你姑姑們，可見是個好的。鴛鴦，去拿了我前兒得的那套藍寶頭面來，給了你蓉大奶奶，謝她用心。”

秦可卿還未道謝，王熙鳳倒是笑着開了口：“鴛鴦，多拿幾套出來，給了你小蓉大奶奶，餘下的咱們幾個分了。沒得都在屋子裏坐着，偏咱們倆兩手空空的道理，你悄悄的拿出來，咱們撿那好的，也分給幾位姑娘幾套去。”

賈史氏哭笑不得，只用手指了指王熙鳳，笑罵道：“偏你眼皮子忒淺，整日的盯着我那點子東西。既如此，鴛鴦便把那幾套金累絲的頭面，也拿出來，給你幾位姑娘都分一分。還有你們琏二奶奶，不可少了她那份。不然我怕是哪天睡醒，窗戶門都讓她這猴兒，給我扒下來了。”

屋內服侍的丫鬟婆子，俱都笑了。鴛鴦應了一聲，帶着幾個小丫鬟自去庫房拿東西。

一時鴛鴦又想着，等會兒封氏母女要來，忖度着備了兩份表禮：一份只兩個金锞子，外加兩份尺頭；一份倒是更貴重些，卻是一對金鑲寶的蝴蝶小釵和一對同款式的耳墜子。都用盒子裝好了，以待賈史氏到時候要封賞送禮的。

一時外面來報，卻是三位姑娘下學回來，來給賈史氏請安來了。迎春等三人進來，便見到王熙鳳與秦可卿都在。

桌子上橫七豎八擺放了好幾套頭面首飾，俱都精巧貴重，看起來便頗為不凡，原是正在分首飾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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