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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午膳來了。”
皇城西六宮最偏僻的流霞軒,宮女夏禾提着個雙層紅漆食盒走到桌邊,将飯菜一一拿出:“今日膳房的菜色還行,窩頭也蒸得格外松軟,您應當能多進些。”
離桌邊不遠的長榻上,正躺着位淺色裙衫的病美人。
恰逢雕花木窗半敞,四月天的陽光斜照入室,灑在雲鬓微松的美人身上,哪怕身居陋室、未施粉黛,也絲毫不損她昳麗嬌美的容色,純淨光線照得她一身雪白皮膚愈發清透,盈盈泛光般,令人一眼難忘。
聽到夏禾的話,榻上的美人兒緩緩睜開眼,掃過桌上擺着的兩菜一湯——
一碟焦黑的鹹魚,一盤煮得稀爛的青菜,清淡得可以養魚的蛋花湯。
“唉……”就知道對禦膳房那些踩高捧低的,不該有什麽期望。
陸知晚本就恹恹的眉眼更加郁悶,腦袋往後一仰:“我沒胃口,你吃吧。”
“主子,您別這樣。”夏禾走到榻邊,苦口婆心勸道:“您大病初愈,多少也吃點,不然身子哪受得住。”
陸知晚躺得筆直,閉着眼自暴自棄地想,這些哪是人吃的?劇組盒飯都比這多些油花,小區樓下的野貓看到那碟鹹魚,都得嫌棄翻白眼……
君子不食嗟來之食,她陸知晚今天就是餓死在這,也絕不會吃這些!
半個時辰後。
“別說,這鹹魚雖然賣相差了點,就着窩頭還挺香。”
炫完四個窩頭後,陸知晚一抹嘴,雙眼明亮地看向夏禾:“還有嗎?”
感覺還能再吃四個。
夏禾目瞪口呆,咽了咽口水:“沒、沒了……主子若是還餓,奴婢再去想想辦法……”
“那不必了。”
陸知晚也知道當下這個處境,夏禾能弄來一些新鮮飯菜已屬不易,自打三日前穿越過來,這小丫頭是唯一對她釋放善意的人,她也不想給人添麻煩:“還是等晚膳吧。”
聽得這話,夏禾眼眶微紅,哽噎道:“主子被胡婕妤推下水,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本該好好補一補身子才是。若是咱們還在府上,奴婢定然每日給主子煮雞湯、熬糖水。”
雖說從前在府上,主子在後娘手下過活,日子也不算順心,吃喝上卻沒受過罪。
哪知一朝入宮,因着一張過于漂亮的臉蛋,遭到衆妃嫔的打壓與排擠,日子過得慘兮兮,連體面一點的宮女都不如。
夏禾心下感慨不已,餘光瞥見主子仍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輕嘆口氣:“主子再回榻上歇會兒吧,奴婢熬好藥給您端來。”
說罷,她收拾碗碟,先行退下。
陸知晚獨自坐在屋裏思考人生。
第三天了。
這是她穿來第三天。
天知道上一秒她還吊着威亞,拍攝一場水面打戲,下一秒威亞斷掉,她落在水裏掙紮着要浮起,腦袋卻被一只手用力往下按。
好不容易從水裏擡起腦袋,頭暈眼花間便見一群珠光寶氣的女人圍着她,你來我往說着些怪話——
“貴妃娘娘明鑒,絕非我們推陸才人下水,是她的發簪掉入水中,她自己跳下去的。”
“是呀,諸位姐妹都可作證,我們是好心拉她起來。”
“這事本宮可以不追究,但提醒你們一句,玩鬧歸玩鬧,可別弄出人命,給我添麻煩。”
那一襲緋紫宮服的高貴女人說罷,便衆星捧月被宮人們攙扶着離去。
陸知晚暈過去時還在想,她這次接的是仙俠劇啊,怎麽跑到隔壁的宮鬥片場?
跑兩份龍套,得有兩份報酬吧?
然而報酬沒有,倒是有個仇等她報——
真正的清原縣縣令之女陸知晚,死在宮鬥裏,作為借屍還魂的穿越者,陸知晚:“………”
怎麽說呢。
陸小姐化作厲鬼索命報仇的可能,都比她這個廢物打工□□打胡婕妤腳踢東西六宮,逆風翻盤的可能性大。
她現在只想回到她溫馨的小家,點一份炸雞和肥宅快樂水,窩在沙發裏玩手機,而不是在這偏僻冷清的皇宮角落,吃着鹹魚就窩頭,沒爹沒娘沒朋友,外面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後宮霸淩團。
“唉,這造的什麽孽——”
陸知晚第一百五十六次仰頭問天:“這樣對一個遵紀守法的美女,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話音剛落,窗外一聲“轟隆”驚雷炸起。
長睫顫了顫,陸知晚扯過被子蒙住臉,算了算了,活着就行。
不過想在這後宮生存,難度可不小——原主入宮這三個月,示弱、低調、夾着尾巴做人,還是被欺負、被霸淩,最後丢了小命。
忍氣吞聲沒用,那高調反擊?可自己這麽個沒地位、沒家世、沒人脈的三無小妃嫔,拿什麽反擊。
皇帝若是個好色的,她還能靠臉搏一搏,問題是後宮環肥燕瘦的美人兒一大堆,皇帝卻鮮少踏足——也不知是他眼光太高,看不上後宮美人,還是他喜歡男人,亦或是那方面有毛病?
“唉……”
陸知晚閉眼往床上一倒,在這不講武德的後宮,她真是半點前途都看不到。
***
在流霞軒長籲短嘆了三天,陸知晚整個人散發着濃濃的喪氣。
夏禾都被她喪得受不了,委婉提議:“今兒個天氣好,主子不如出去轉轉,透透氣?”
陸知晚:“不想動。”
夏禾:“可是您已經躺了三天了。”
陸知晚:“累了我會翻身的,別擔心。”
夏禾:“……”誰擔心這個了!
主子的事她也不敢多說,嘆了口氣,提步往外走去。
才将出去沒多久,夏禾忽又折身返回:“主子!”
陸知晚抱着被子:“你別勸了,讓我繼續躺着吧。”
“不是不是。”夏禾飛快搖頭:“是胡婕妤和趙美人她們往這邊來了!”
陸知晚懵了一瞬,等反應過來胡婕妤和趙美人就是後宮霸淩團的小頭目,柳眉擰起,距原主落水才過去幾天,她們這就迫不及待上門找茬了?
“你就說我出門賞花了,不在家。”
“啊?可是——诶?”
不等夏禾将“您不是在屋裏嘛”說完,便見床上那道纖瘦身影一個鹹魚打挺“唰”得從床上彈起,而後三步并作兩步跑到窗畔,利落翻了出去。
整套動作之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叫夏禾都看直了眼:“!!!”
等回過神,屋裏早已不見自家主子的人影,倒是屋外傳來胡婕妤等人疑惑的聲音:“方才好像有什麽東西閃了過去?”
“有嗎?或許是野貓?”
“嘁,流霞軒這種清冷窮酸地,耗子都連夜收拾包袱另覓生路,哪還有貓跑這來受罪?”
這話惹來一陣嬌笑,笑過之後,那群花枝招展的年輕美人走了進來,揚起下巴環顧了屋內一周,沒見到人,才皺眉看向夏禾,語氣不善:“你家主子呢?”
夏禾從窗口收回視線,低頭讪讪答道:“諸位娘娘來得不巧,我家主子出門賞花了。”
“她還有精力賞花?”
在場位份最高的胡婕妤仿若聽到什麽笑話:“看來這回落水她并無大礙,裝得這麽嚴重,難道想以此引起陛下的主意?”
夏禾本想争辯,但想到主子都跑了,自己逞口舌之快也沒意思,于是默默低頭裝啞巴。
胡婕妤等人撲了個空,也不着急,反正她們旁的不多,空閑時間一抓一大把。
幾人嘀咕一陣,覺得以陸知晚那副柔弱身子,在外轉一圈應當很快就回來,便圍坐在院外石桌守株待兔。
“我看她們純屬閑得心理變态,放在現代做不完的卷子、打不完的工,天天卷生卷死,恨不得倒頭就睡,哪還有閑功夫去折磨人!”
遍栽紫薇花的夾道間,陸知晚踢着地上的石子洩憤:“這皇帝也有毛病,沒那金剛鑽,選這麽多妃子進來幹嘛?養蠱啊。”
明明是陽光明媚、微風輕柔的好天氣,陸知晚的心情卻很不美妙。
她實在不知道自己一個現代人在這封建後宮該怎麽活,可叫她現在去死,她也沒那個膽。
“咻——”又一枚石子被踢飛,直直擊中前方的老槐樹。
槐樹枝葉微不可察抖了抖,而後似有重物墜落發出悶響。
陸知晚低着頭走,一開始還沒注意,直到一陣“嗡嗡嗡”聲襲來,才後知後覺擡頭。
這一看吓一跳,只見樹下躺着個碩大的馬蜂窩,那群突遭地震的馬蜂宛若一團憤怒的黑雲,氣勢洶洶朝她飛來。
“卧槽!”
陸知晚小臉雪白,誰能告訴她,皇宮裏哪來這麽大一個馬蜂窩!
身體比腦子快,不等她去想,兩條腿本能往外跑。
那些馬蜂大抵以為是她捅了它們的窩,嗡嗡嗡嗡窮追不舍。
陸知晚人都傻了,拿出八百米體側的速度,一路狂奔。
可她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跑着跑着也不知跑到哪,前面突然沒了路。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前路雖不通,但坡道左下方就是一條河。
這群馬蜂就算再豪橫,總不能鑽水裏蟄她吧?
思及此處,陸知晚深吸口氣,提起裙擺就往河邊沖。
不曾想才沖一半,岸邊楊柳後忽然走出一道高大的玄色身影。
烏黑雙眸陡然睜大,陸知晚失色大喊:“前面的,你快讓開——”
岸邊那道颀長的背影一怔,緩緩轉過身。
陸知晚壓根顧不上去看那人模樣,連忙腳剎降速,然山坡太陡,急剎不及,反倒絆上石頭。
下一刻,她整個人化身為球,直愣愣朝岸邊的男人撞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噗通——!”
巨大的水花炸起,那群馬蜂也止住追殺的腳步,在岸邊嗡鳴盤桓,看着河裏倆人撲騰——
“诶诶诶你別扯我裙子,要扯掉了!”
“咳…你這瘋女人……”
“誰瘋了?你再罵一句!”
“朕不會水,務必救朕上去,否則朕誅你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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