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情緒

雲城趕在元旦這天前，氣溫突然驟降幾度，雖有橫沖直撞的寒風呼嘯，路旁的松柏仍精神抖擻地挺立着。

一中。

燦爛的晖光一如既往地射進校園，學生熙熙攘攘的吵鬧聲傳來。

高二七班。

“這邊，哎，往左點。”

女生站在教室中央，兩手叉着腰，沖正在貼氣球的男生叫喚。

男生按照指令移動好位置，側頭看她，試問道：“這樣呢？”

“可以。”

“行。”

男手扭回頭，将氣球按在黑板上，手稍加用力防止掉落，爾後又去忙活別的事了。

不一會，遲腆和顧森瀝兩人的身影顯現在走廊，手裏都拿着瓶維他命。

顧森瀝走在右側，等兩人快到門口時，他的腳步頓住。

讓遲腆先進去，自己緊跟在她身後。

恰好餘晖順過窗戶肆無忌憚地爬進門上，緊接着灑到正行走的兩人身上。

場景是說不出來的美好。

“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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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個指揮的女生叫住顧森瀝，走到他跟前，問道：“彩燈什麽時候挂？”

“最後。”

顧森瀝又補充一句，“東西給男生好了，你可以去歇會。”

“沒事。”她擺擺手，“閑着也是閑着。”

遲腆在旁聽他們倆說話，目光直勾勾地鎖定那女生，從頭到腳全盯了一遍。

顧森瀝：“辛苦了。”

在遲腆以為兩人要結束對話時，女生忽地拉住顧森瀝，又小聲說了些什麽。

遲腆心不在焉地站在原地，大腦飛速回想，這個女生是誰來着。

她的眉頭緊蹙，不管，反正叫不出名字。

“麥――”

遲腆未完全吐出字，就對上顧森瀝迎來的視線。

從剛才到現在，他的目光時不時看着她。

顧森瀝出于骨子裏的禮貌，等女生沒有問題後，他往遲腆走過去。

“走了。”

顧森瀝擡手要碰她的腦袋，像往常跟女孩打鬧般，不料遲腆縮低身子躲開了。

遲腆沒理他，自顧自地繞過男生回到座位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麽氣，就是越想越氣。

半拍，顧森瀝向她走過來，課桌前倏地竄出一團黑影。

遲腆和他對望一眼，又低着頭。

兩人誰都沒開口講話。

顧森瀝的手握着熱帶水果味的維他命，又拿起她桌上的那瓶石榴藍莓味的，扭開瓶蓋，放回到原位。

“怎麽了？臭小孩。”

遲腆沒吭聲，目光把他的一系列動作盡收眼底。

他又喚她一聲：“臭小孩。”

“幹嘛？”

顧森瀝看她，“不開心？”

“剛才李椵儒是……”

遲腆打斷他的話，許是被說中，女孩的臉蛋有點紅。

“我不是在氣這個。”

顧森瀝柔聲細語，“那咱家小孩在氣什麽？”

“我……不……”她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被看出來的她羞愧又處于自尊，莫名心虛起來。

突然發現認識太久是個不好之處。

顧森瀝很懂她。

自己一個眼神，他就知道下步是什麽，自己一個細小的舉動，他都能讀出自己內心的想法。

這樣的她只會更離不開他罷了。

顧森瀝也沒往下問了，扯出吊兒郎當的聲音。

“臭小孩。”

“今天還記得是元旦吧，別讓我氣。”

遲腆壓住想笑的念頭，瞪他一眼，“你又沒生氣。”

“嗯，我是沒生氣。”

顧森瀝緩緩出聲，“但我的情緒只跟你走。”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命令：“所以，臭小孩，給我開心點。”

“知道了。”

遲腆笑出聲，奪過他手裏的維他命，帶着固有的小脾氣：“我要喝這個。”

“行。”

顧森瀝拿起女孩桌面的維他命，石榴藍莓味的，仰頭喝了口。

味道還行。

“有事找我，去布置了。”

“嗯。”

高二十五班。

走廊裏的學生寥寥無幾，某個男生的腦袋倚着門框，他沖教室裏喊道：

“找你們班的褚傑。”

教室裏在忙活布置的人不約而同地停下手裏的動作，目光紛紛看向褚傑的空位。

舒染涵就在門邊擦玻璃，聞聲抹布被她随手扔在窗臺，步子慢悠悠地走出教室。

“找褚傑？”

男生點頭嗯了一聲，顯然也知道舒染涵這個人，補充道：“有點事情。”

“他啊，”舒染涵下意識看眼褚傑的座位。

沒有他的身影。

她挪開視線，直話直說：“我也一下午沒見着他人了。”

“好，謝謝啊。”

目送着那男生離開，舒染涵又發征了會，女孩的右手習慣性地抵在唇邊。

嘴巴一張一合：“他去哪了呢？”

上午還活蹦亂跳的，現在是……

請假了？？？

突然想到還有手機。

她沖進教室，跑回自己的座位，大力地扯出抽屜的書包。

放在書包旁側的薯片随之被帶下來，之前拆開沒來得及吃，如今散落一地。

“舒染涵。”前座叫她。

“啊？”

“你薯片掉了。”

舒染涵顧不上說話，胡亂地摸着手機，“那啥，待會掃。”

還不忘抛出了個帶有歉意的微笑。

她背過身子，腦袋垂低，劃動着手機屏幕。

火速般地打出字。

RanRan：【褚狗跑哪了？】

RanRan：【下午怎麽沒來上課？】

每打一條，她就更慌一分。

握着手機等了五分鐘，仍然沒有消息傳過來。

舒染涵時不時地擡頭瞄幾眼，等沒人注意，又低着頭看手機。

再一個五分鐘過去，沒有消息的彈窗。

“怎麽回事？”

她嘀嘀咕咕，抱怨個不停：“請假也不跟我說。”

不遠處的叫喚聲湧進耳邊：“舒染涵。”

“幹嘛啊？”

明明心就很煩，舒染涵火大地把書包拉鏈拉上。

站起身，望見是他們的女班黃夷琣。

“窗戶用抹布再擦遍，有的地方還是很髒。”

雖然是命令的話語，到黃夷琣天生娃娃音的嘴裏，字變的溫婉柔和讓人容易接受。

舒染涵氣降了一半，“知道了。”

“辛苦辛苦。”

黃夷琣看她說：“待會完事後請你和她們喝奶茶。”

“謝謝班長。”

舒染涵忽地有了幹勁，袖子向上撸撸，放下書包又繼續手頭裏的事情了。

晚自習。

各班舉行屬于本班獨特的元旦晚會，玩的不亦樂乎。

只有高三那棟樓燈光依舊如此，在進行大考。

“咱們班誰先唱歌啊？”

高二七班的教室沒開燈，被長長鋪滿的彩燈點綴，紅色的氣球和燈籠無不透着喜氣洋洋的氣息。

音響開到最大，放的是The day you went away.

窗簾拉着，小零食擺在課桌上。

女生在臺上吆喝，又問了好幾遍：“誰唱歌啊？”

遲腆率先舉手，對上顧森瀝投來的目光。

她又默默的把手放下去了。

“想唱就唱呗，今天元旦好好開心。”

女生把話筒遞到她面前，“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喲。”

遲腆表面上故作無奈地接過，心裏是萬分的興高采烈。

她點了首小幸運。

一字一句地唱着，顧森瀝的目光鎖定遲腆，認真地聽着女孩唱歌。

中間有幾段，遲腆老是愛搶拍，惹得大家頻頻發笑。

朝暮也忍不住揚起微笑。

一曲終，“終于唱完了。”

遲腆從臺上下來，問朝暮：“你去不去唱歌？”

朝暮笑着搖搖頭。

遲腆：“我同桌好像不愛怎麽活動。”

“嗯，是不太……”

朝暮頓住，忽地轉口，“也分情況吧。”

接着，男生上臺，伴随着一個熟悉的旋律跳進耳朵。

沒看歌名，朝暮大致已猜出。

女孩微擡俏顏，暗淡的光線下突顯她的五官精致，娃娃臉白的驚人。

果然給猜中了。

是歲聿給她唱過的。

男生開始動嘴，眼睛注視着屏幕的歌詞，跟着唱起來。

不用說，聲音遠遠沒有歲聿半點的好聽。

朝暮沒怎麽細聽，櫻紅的唇在臺下無聲跟唱。

“陪你把想念的酸，擁抱成溫暖。”

……

下課鈴突兀地響起，學生們似乎都沒聽到，全沉浸在元旦的歡聲笑語中。

朝暮抽了幾張衛生紙，女孩彎着身子，正要從前門出去。

被遲腆叫住：“暮暮。”

“嗯？”

遲腆問她：“你去哪啊？”

“我去上廁所。”

“我跟你去。”遲腆二話不說，起身跟着朝暮走出教室。

兩人出了教室，遲腆的手自然地挽上朝暮的手臂。

迎面的冷風肆意地掀起女孩們的發絲，寒意侵入身體。

“好冷啊。”遲腆感嘆道。

兩人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遲腆的個子矮朝暮半個頭，此時背影更顯得嬌小。

她們從廁所回來後，走廊裏依舊空蕩蕩的。

朝暮被遲腆攬着走的時候，視線忍不住注視高三的那棟樓。

女孩的步子微放緩，遲腆順着朝暮的目光過去，瞬間意會。

她拽住朝暮，“是不是想歲聿了？”

朝暮沖遲腆嫣然一笑，表情無疑是肯定的回答。

“想就去看啊。”遲腆大膽的縱容道，手扯着朝暮的袖口作勢往樓梯口走。

被朝暮拒絕了。

“算了，他們在考試。”

女孩的臉溢出盈盈笑意，“下次吧，反正有的是時間。”

“我就不打擾他了。”

遲腆還想再說什麽，對上她清澈的眼眸，“行吧。”

朝暮跟着遲腆回到教室。

臺上依舊有人在唱歌：“在我的星球你不斷沉入”

……

朝暮輕輕呢喃：元旦快樂，歲聿。